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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皇子 page 5 作者:丹甯

  穆可清说得简单,但李熙平却可以想像当时情况有多残酷惨烈。

  十多年前,他尚且年幼,与师父避世而居,对战事只知道个大概,虽听说夷人屠戮骆城七天七夜之事,却不知与可清一家有关。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可清。

  可清表情淡漠,然而那流露着痛楚寂寥的眼神,却瞒不了人。

  而且……尽管可清没说出口,但他能隐约猜到,当年穆家之所以手中无兵,导致骆城被攻破,怕是和他李家脱不了关系。

  据他所知,二哥与可清,自幼交好,而十一年前,正是父皇起兵造反之时,汉国皇帝知晓两家交情,自是不可能让穆家军好过。

  夷人能破城,怕与汉国皇帝的报复有关。

  他们李家欠可清的,岂是三言两语能道尽?

  良久,李熙平方道:「所以三年前你自请戍守景城……」其实并不像朝中那些人所说的,只是为了替二哥争夺兵权吧?

  穆可清抬头仰望夜空,轻叹了声,「无论是当年骆城或穆家之事,发生过一次就够了!」

  那一战,让她失去所有亲人好友。当她听闻恶耗自山中赶回时,除了因不在骆城而逃过一劫的嫣嫣与李灿璃外,世上再无人知晓她便是穆家三小姐——穆情。

  当然,其实还有不少认得她这张面孔的人,但她从小野惯了,出门总作男装打扮,并自称是她爹穆方的儿子穆可清,因此大多人皆以为她是穆可清,而非那大门不出的穆三小姐。

  李熙平心头一疼,忍不住脱口道:「可清,这天下没有人值得你这般付出。」

  特别是李家,明明亏欠他如此多,却还疑他负他。自己从不曾像此刻般,以流着李家血为耻。

  他甚至觉得……就算可清是男的又如何?二哥既然与可清有情,便该好好待他才是。

  这几日他也看清了,柳嫣和可清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朋友,二哥成亲一事,柳嫣显然比可清更愤愤不平。

  若是两情相悦,性别算得上什么?可清这样的人,值得二哥好好珍惜。

  「也许吧。」她轻轻一笑,抱着酒坛又喝下一口,「我只是……不忍心。」

  她不贪名也不爱权,来到景城,只是不忍心见旧事重演,不希望景城变成下一个骆城。

  「太多情在朝中是无法生存的。」李熙平望着穆可清,低声道。

  他原是想骂他蠢的,但话在舌尖转了几圈,终究说不出口。

  可清所选的道路何其崎岖,绝对不是头脑清楚的人会挑选的,偏偏他晓得可清是聪明绝顶的人。

  他想阻止他,想把可清好好护在身后,别让他在那充满荆棘的路上继续跌跌撞撞的前进,最后却又舍不得拉住他。

  毕竟,被豢养的鹰,还算得上是鹰吗?

  一只鹰在空中翱翔固然得担心被猎人捕杀,可当它被像金丝雀般豢养起来,那也不再是原来的鹰了。

  他不希望可清变成那样。

  想劝阻却又明白可清的想法而无法阻拦,那种心焦又心疼的痛楚,反覆煎熬着他的心。

  穆可清瞧了他好一会,忽地勾唇笑了,「谢谢你,熙平。」

  谢谢他的了解和关心,也谢谢他没有劝她。

  这条路她已经走得很艰辛了,不想再花力气说服那些总想劝她回头的人。

  「谢我做什么?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王爷,什么忙也帮不上。」他自嘲道。

  连厉害的二哥,都没能替可清争取到更多,自己又能如何?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在朝中无权无势。

  「你能来到此地与我相识,就已经够了。」穆可清笑道。能和他相识一场,她便很开心了。

  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又想骂可清笨了。堂堂一个将军却连心愿都如此微小,不过交了个朋友就满足……

  可恶!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又痛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凝视着可清,脱口说出,「可清,我虽没法给你太多承诺,但我想告诉你,往后这条路,你不是一个人走。」

  穆可清一震,抬头望向他。

  「你若想留在这里,无论十年、二十年,我都陪着你。」他眼神坚定道。

  这承诺给得太冲动又未经思考,可他并不想收回。

  不能劝,又不舍可清如此辛苦,那么就陪着他吧!

  柳嫣与可清再好,终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能在背后支持他。而自己却可以站在可清身边,在战场上陪他出生入死,守卫国土与百姓。

  李熙平不愿深思自己怎会对穆可清许下如此重的承诺,他只知道,这个人绝对值得他这般对待。

  穆可清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喃他的名,「熙平……」

  她深知他是一诺千金的人,话既出口便不会改变,但自己是何德何能拥有他这片真心?

  感动,已不足以形容她内心澎湃悸动的情绪。

  即便是李灿璃,她也从未期望他能为自己做到如此,眼前这男人,怎么如此轻易就许诺了?

  他和李灿璃一样,都是皇子,应有很多丢不去的包袱啊!

  然而此时任何的话都是多余的,因此穆可清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捧着手中的酒坛望着他,胸腔那颗心是从未有过的狂热跳动着。

  第3章(2)

  景城毕竟是战事不断的边关要地,李熙平安稳的日子才过一个月,先前被穆可清重创的夷军便已重新整顿好,再度来袭。

  此次敌军来得突然,人数更是前所未有的多,顿时全城上下全都戒备起来。

  夜晚的将军府灯火通明,几位军中将领在议事厅中讨论如何御敌,分作两派主张,一时间争论不休。

  只是不管怎么吵,有一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却谁也没说出口——这回在敌方人数的绝对优势之下,他们无论用何种战术,都势必是场恶斗。

  他们想守住景城,恐怕得付出极大代价。

  穆可清坐在主位上听着双方的争执,一语不发,待众人已说得口乾舌燥,她才道:「好了,我心中已有想法,如今也晚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将军……」这个答案显然令在场的众人皆不满意,纷纷皱眉。

  李熙平觑了一眼,只见穆可清面露倦意的说:「又不是第一次打仗了,这么紧张做什么?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完,便独自踏出了议事厅,留下面面相觑的部属。

  「将军是怎么了啊?」其中一名将领嘀咕着,「军情如此紧急,他怎么还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副将韩靖甫转头望向李熙平,「殿下既然是来暂代军务,可有什么想法?」

  「穆将军都说心中已有想法了,你们难道还信不过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他慢条斯理的反问。

  「这……也是啦,将军向来足智多谋、用兵如神,或许真的已有妙计……」一人附和道。

  大家这才安了心,分别离去。

  然而眼见被自己劝动的众人一一离去,李熙平却未因此放心,反而拧起眉。

  虽然起初有点疑惑,但他转念一想,随即明白可清刚才为何是那样的反应。

  可清并不是真的累了,而是不愿在不知奸细身分的情况下讨论战术,让细作有机会回报。

  想来前次遇袭一事,令可清不敢再轻信军中任何人。

  但这次情况凶险,还是先和他商量一下对策比较好,若仅是他们两人私下讨论便无须担心军机被泄。

  想定后,李熙平便自然的直接往穆可清住的院落走去。

  穆可清生活过得简朴,将军府中下人本来就不多,因此李熙平虽然没特地隐匿行踪,仍无人发现他的到来,让他顺利的直直走至穆可清的厢房外。

  房中的灯是亮的,他上前正想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

  「可清,你这将军到底打算继续做到哪时?」

  脚步一顿,这才想到穆可清是有妻子的。他过去随便闯二哥家闯习惯了,差点忘记这样乱走,可能会不小心撞见或听到什么不该看、不该听的。

  正犹豫着该不该回头找个下人替自己通报一下,却听见可清淡淡的说——

  「能做到几时便几时吧。」

  「你这笨蛋怎么这么死脑筋啊?」柳嫣的声音听起来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李灿璃那混蛋都把你当弃子了,你又何必继续帮他?」

  穆可清过了好一会,才答道:「他不过是娶了左相的女儿,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而且,我们也从未互许过什么承诺。」

  他们之间的阻碍何其多,李灿璃又是想事情想得很远的人,两人渐行渐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刚听到消息时固然难过,但想通后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或许她心里早隐约明白,李灿璃最终还是会娶个在他争夺皇位时有利的女人吧。

  柳嫣冷哼,「那李熙平你又怎么说!」

  ……怎会突然扯到他?李熙平忍不住皱眉。

  显然穆可清也有同样的疑惑,「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的蠢到相信李熙平是李灿璃因体恤你,而派来暂代军务,让你好好休养的吧?哼,说什么助你抵御关外夷族,真要助你,何不直接调个十万大军来?李熙平只身前来,不带一兵一卒,讲好听是暂代军务,讲难听呢,就是要不动声色的架空你的权力!」

  李熙平闻言,心微微一动。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件事。虽然当初二哥确实拜托他帮可清,然而他一人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因此他曾怀疑,是不是二哥担心可清在得知他纳妃之后,会因爱生恨做出什么不妥的事,因此才派他前来,表面上说是要帮忙,实际上却是让他来盯着他。

  但莫说他根本不想夺什么兵权,可清显然也没有打算报复或是造反的意思。

  可清的心里只有百姓和军队,或许再加上个柳嫣,其他什么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

  又隔了半晌,才听见穆可清出声,「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我当初之所以成为穆将军,主要是为了这国家的百姓,而不是为了李灿璃,在皇上革了我的职前,我都不能负了景城里信赖我的士兵和百姓……」她顿了顿,有些犹豫的续道:「更何况,我瞧熙平没有想和我争权的意思。」

  熙平为人随和没什么架子,虽说暂代她的职务,但目前军中的大小事仍几乎都由她定夺,他仅偶尔提出建议,而那些话也往往相当中肯实际。

  不管当初李灿璃是基于什么理由将人弄过来,熙平在这里,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

  她想起初三那夜和他的交谈,这样的男人,她不相信他会做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

  「也对,对于权势,他和他二哥的想法倒是相差挺多的……」柳嫣也不得不承认。

  虽然穆可清替他说话令李熙平有些高兴,但站在这儿听别人讨论自己的感觉又奇怪又尴尬,只得悄悄先返回较远处,再放重脚步重新走过来。

  「谁在外头?」他才走了两步,穆可清的声音便立即从屋内传来。

  「是我。」他出声,在还有数十步远处站定。

  咿呀的一声,厢房的门很快被人推开。

  穆可清走了过去,衣着整齐,显然尚未更衣就寝,脚边还突兀的跟着一只胖白兔。

  「你有事让人传话一声就好,怎么特地自己过来了?」她淡然说着,并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李熙平微微挑眉。

  她偏头想了下,「不是完全肯定,不过总觉得以你的聪明才智,应当能够理解我方才为何不愿多说。」因此她有预感他会来找她,而他也真的来了。

  很奇妙,明明与他相识没多久,她却觉得他们之间似乎有种默契,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便已知对方的心意。

  这么多年来能与她有这等默契的,只有嫣嫣而已,连李灿璃都没有。

  因此要她不对他推心置腹,好难。

  「是因你怕我军的对策会被奸细透露给夷军吧?」李熙平挑眉问。

  穆可清微微一笑,默认了。

  果然。他眼中闪过一抹光彩,「那么想必你心底已有万全之计了?」

  「几分把握是有的,万全却不敢说,你来了也好,我正想问问你的意见。」她把兔子赶回屋内,明眸望向他询问:「今晚天气不错,在院里边走边说?」

  「有何不可?」李熙平勾唇。

  不愧是镇守景城三年,从没让夷人在这里讨到好处的穆将军,面对人数是他们三、四倍的敌军,他依旧从容不迫,不急不躁。

  他很好奇,可清究竟有何把握、又打算如何解这困局。

  两人并肩着,穆可清同时简略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这样似乎太冒险了。」听完,他不禁皱眉。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她平静的说道,「民间传闻我三年来以五万兵力对抗数十万夷军,其实是夸大了,事实上,过去夷军几乎不曾同时派超过十五万人的军队攻城。但此次夷族皇帝不但派出猛将薛玄,还出动了近二十万大军,对景城显然是志在必得,我军只有五万兵马,硬碰硬是绝对讨不了好处的。」

  李熙平心知这话说的是事实,可想了半天仍是摇头,「就算真要用此计,也不能让你亲身赴险,你是我夏军主将,景城更少不了你。」

  可清早已是这座城的主心骨,若出了什么意外,景城怕是直接不攻自破。

  「非我自傲,但军中除了我,谁还有这份能耐?」穆可清的语气很平静,「以我一人安危换整座景城,很划算。况且守景城的将领又不是非我不可,以景王殿下的才干,也能将景城守得很好……」

  「穆可清!」李熙平沉下脸,有些动怒了,「你明知我从无自你手中夺下兵权之意。」

  他刚跟柳嫣说话时明明就很清楚此事,怎么现在竟说这种浑话?而且还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他是要气死他不成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我晓得你不是那样的人。」她瞧了他一眼,苦笑道:「但你也不能否认,这险很值得冒。你放心,以我的身手,即使失败了也不见得会有事。」

  李熙平咬牙不语。

  可清说的都对,就是因为太对了,才令他更感挫折。

  五万大军要对抗二十万大军的猛攻,虽不是不可能,却也得付出庞大的代价。此一战既然已是避无可避,那么能够利用的机会、能减少伤亡的方法,都不该轻易放过。

  这道理他理智上能懂,情感上却难以接受让可清亲自犯险。

  不愿他出事的念头太过强烈,甚至强过担心这座城的安危。

  许久,他烦躁的吐了口气,「反正只要武功高强的人便成了吧?那我去也是一样的,而且单论内力和轻功,你还不及我。」

  穆可清先是一愣,随即大惊,急得语无伦次的阻拦,「你是皇子,还是灿……我是说,毅王殿下的弟弟,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这是她的职责,怎么能让他去?何况此次行动有多凶险,她自是心里有数,更不希望他因此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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