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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御医 page 2 作者:阳光晴子

  郁竹君陡地拍拍手,成功将思绪飘远的男人给唤回神,笑咪咪的道:“你是我的远亲,总得有个名字。”

  男人愣了一下,没异议的点个头,随即看着郁竹君从柜子里拿出文房四宝放到桌上磨墨,摇头晃脑的想了好一会儿,几回下笔又缩回,抬头瞧瞧他后旋即摇摇头,再次下笔又犹豫了,几次来回后,终于挥毫洋洋洒洒的写下三个大字。

  郁竹君转头,刻意拿高手上的纸遮住自己的脸,不让对方看见他微勾的唇角漾着一抹顽皮的笑,“你的名字。”

  男人瞪向他高高拿起的纸张,那被湿漉漉墨汁渗漏的纸上写了三个字—钱笑笑。

  “这是名字?”他冷声问,瞪着将纸往下移,露出一张白皙俊秀脸庞的郁竹君。

  “是,不然你告诉我你叫什么。”郁竹君扬起秀气的眉,将问题再丢回给他。

  男人又是一脸冷峻。

  “本大夫是不会算命,但看你这张冷然的脸,说话也凉飕飕的,好像过得不是很快乐,我娘说过一个人欠什么,名字就叫什么,这样能补运。”郁竹君说得头头是道。“可别说我胡扯,要不,你自个儿瞧瞧自己的长相。”他起身,利落的从柜子拿出一个小铜镜,走到床边递给他。

  男人接过镜子一照,这是失忆后他第一次瞧见自己的脸,不同于郁竹君的斯文俊逸,他浓眉凤目、悬胆鼻下的薄唇有着冷硬的唇线,尽管脸上有擦伤瘀血,仍看得出是张俊美的脸孔,而他不得不同意,这也是一张怎么看都刚硬得不见任何柔软的脸,冷然慑人,不见笑意。

  只是,为何要他姓钱?

  他抬头看向他,“你又怎知我没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想到自己被救起时所穿的粗布衣,足见出身清寒。

  “钱拿来。”郁竹君不客气的将手伸得长长的。

  男人瞪着他近在咫尺的手掌,俊脸绷得更紧,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钱也不笑,叫你钱笑笑,代表钱一分、笑要两分,重点在笑,明白吗?”郁竹君一脸的兴味盎然,看这样一个冷然的男人气闷到无言以对,那股天生的贵气削弱了几分,让他莫名有了好心情。

  不过这男人倒是一张俊脸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啊!

  郁竹君挑眉,“你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所以我喜欢叫你什么你就叫什么,这可是最微小的报恩哪。”

  什么歪理!男人闷闷的看着笑咪咪的郁竹君。

  但忘了过去是事实,没钱是事实,笑不出来更是事实,因此,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郁竹君取了一个可笑至极的名字。

  名字取了,有些状况郁竹君认为钱笑笑也该知道的,所以他想到什么就跟他说什么,乱无章法。

  食衣住行,他先处理衣的部分,替钱笑笑到镇上买了几套换洗衣物、鞋子。

  至于住的,这间位于幽静山中的小屋其实是座青砖灰瓦的院落,共有三间房,呈ㄇ字形,中间有个小里院,外头还盖了个亭子,后方有厨房、茅厕、马厩和后院。

  钱笑笑睡的这间房内放有草药,原本是郁竹君爷爷的房间,他也习惯在这里替前来求诊的病患把脉、包药材,所以这间房也是他替人看病的房间,也就是说钱笑笑得心里有个底,往后会有人常在房里进进出出。

  “没有其他房间?”钱笑笑开口。

  “赏脸开尊口了?”郁竹君忍不住逗他,因为自己拉拉杂杂的说了一箩筐,他都一字不吭,难得才开了口,但这会儿一经打趣,他又闷了。

  郁竹君无所谓的耸肩,“有啊,一间是本大夫的房间,另一间大房是我爹娘住的,也是日后我娶媳妇要住的,你当我媳妇就可以住进去。”他歪着头说,眼珠子转了转,笑得灿烂。

  没个正经!钱笑笑冷冷的瞥他一眼,不再接话。

  郁竹君又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介绍,由于山中人单纯、屋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白天时拉拉村里门户大多开着,只有晚上洗澡睡觉时才会上门锁。

  拉拉村是个美丽的村落,位于苏仙山的半山腰,在这满山的苍翠里坐落着几户人家,彼此要互相拜访时往往走上半个时辰都是正常的,而山的东西两边也有几个小村落,村民们偶尔也会过来看病。

  白日时,邻居都知道郁竹君进城镇看诊,鲜少会来串门子,傍晚至入夜就不一定了,有人身子不舒服、有人要请他帮忙从城里带些东西,都会找上门来。

  一个月里,郁竹君会有几天不必上城镇看病,就留下来处理家里的大小事或上山采药,自从救了钱笑笑,他便哪儿也去不了。

  说到口渴了,郁竹君喝了口茶润润口后老实告诉他,“我只能几天不到城里看诊,就几天,只要你能自己从床上起来,我就得进城里去。”

  话语刚歇,一道声音传来。

  “小大夫,你在吗?我从我那儿见到你这里有炊烟,不是应该没人在吗?”

  外头响起一道苍老有力的男声,接着是大小、快慢不一的敲门声,门外应该不只一个人。

  “早料到一定会有人来。”郁竹君自言自语,再看着卧床的钱笑笑,“我爹也是大夫,为了区分,村里的人都叫我‘小大夫’。”他边说边往门口走去,拉高嗓音回道:“何爷爷,我在。”

  他将木门拉开,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怎么全来了呀!”

  钱笑笑虽坐在床上,但一眼就能看到门口站着不少人,果真是老的老、小的小。

  “他是谁啊?”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童、女童边问边咚咚咚的越过郁竹君跑进屋内,个个张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床上的钱笑笑,对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指指点点的。

  几名老爷爷、老奶奶也跟着蹒跚走进来,上上下下打量这高大俊俏的陌生男子,“是个生面孔啊,小大夫。”

  几个老人走近想将他看得更仔细,瞬间,小小的屋里突然变得拥挤无比。

  钱笑笑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般任人打量,不由得冷眼一瞪。

  这一眼足以将人冻成千年寒冰,每个人都倒抽了口气,脸色刷地一白,年纪小一点的稚童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郁竹君也头皮发麻,但他反应快,赶紧将每个人都请出门外,再将木门半掩,“抱歉,我那远亲心情不好!”

  钱笑笑抿紧薄唇,听着郁竹君叽哩呱啦的向邻居们介绍他的名字、身份,还有来寻他的路上因不谙路况再加上精神不太好,狠狠的从山上摔了一跤,身上才受了些伤。

  “所以请各位邻居见谅,他浑身疼,脸色哪会好看。”郁竹君边说边拍拍那些眼泪还挂在眼角的孩童,“你们别哭,他不是有意要吓你们的。”

  “他看来冷冰冰的,不好相处。”白发苍苍的杜老爷爷说得直接。

  “他家出了大事,只剩他一个人才笑不出来,我们要更包容他。”郁竹君一脸不忍心,“想想看,他爹娘为他取名为钱笑笑,他合该是个爱笑的人啊,可现在遭逢巨变,整个人也变了,将心比心,我的心都跟着痛了!”

  这一席悲悯的话十分赚人热泪,纯朴的老人家早已是泪光闪闪,纷纷哽咽道:“真可怜。”

  “大哥哥好可怜喔,小大夫。”小男童也同情的开口,其他孩子们更是点头如捣蒜。

  钱笑笑抿紧薄唇,压抑着快要发作的怒火。

  郁竹君帮他编了故事还大占他便宜!什么叫他爹娘为他取名为钱笑笑,他是他的爹?还是他的娘?

  钱笑笑绷着张俊颜往外看去,没想到正好对上回过头的郁竹君正朝自己露齿一笑。

  他还来不及意会这抹笑意,郁竹君就突然大叫,“哎呀,他要跌下床了,你们快走吧,我没空招呼。”

  “好好好,我们走,你忙去。”

  大人们频频点头,小鬼头们仍想探头看,郁竹君佯装匆忙的将门关上再跑进屋内作势扶起钱笑笑,不意外的,又看到几颗小头的影子也急急跟着移至窗户后。

  钱笑笑从头到尾都好好的坐在床上,郁竹君还是煞有其事的拍拍他的肩,状似已将他扶好。

  钱笑笑半眯着黑眸不悦地瞪着他,不知道他在耍什么宝,又是在演哪出。

  郁竹君对上他那两泓深潭似的眸子,一回生二回熟,如今看着这双冷如冰雪的黑眸已不怕了,反而笑道:“接下来的日子,你绝对不会无聊了。”

  第2章(1)

  不过几日,钱笑笑就明白郁竹君所指为何。

  山中岁月宁静乏味,他又镇日只能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原该是极其无趣的。

  他的头伤看似严重,但撕裂伤涂涂药不难,身上看得见的伤也都是小伤,惟独内伤最麻烦。

  “经络问题,气血滞塞影响你的五脏六腑,身子便会虚,这种问题急不得,得耗时间调养……”

  郁竹君天天为他把脉,熬好汤药后就以炭火温着,再交代几个小鬼在固定的时间端来给他饮用。

  这件事一开始,钱笑笑即以冷峻的眼神抗议,怎么可以将照顾他的重责大任托付给几个最大不过八岁、最小才三岁的小孩!

  “不然找谁?老的老、小的小,本大夫还得出门呢。”郁竹君说得可干脆了。

  于是,他也只能闷着接受了。

  起初,附近邻居白日鲜少过来串门子,几个小孩轮流来,每回都是头低低的送汤药到床前给他就赶快拔腿溜了。

  但他们并未离开,总会又偷偷溜过来,有时候窗户会出现几颗小头,有时候厚重木门会咿咿呀呀的缓缓开启,像迭罗汉似的,一颗颗小头一一往上冒出来。

  一开始他冷眼一瞪,几个小娃便会摔成一团尖叫着抱头鼠窜,但几回下来,他们发现他只是脸色寒酷,根本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胆子也愈来愈大,不仅敢抬头挺胸的开门进来,对他做鬼脸再逃走,几天过去后也敢在桌子底下玩扮家家酒,再也不怕他了。

  “我已经可以下床了。”事后,他忍不住向郁竹君抗议,“不需要那几个小孩来替我端汤药。”

  “是啊,可以硬撑着坐起身,人还坐在床缘就摇摇晃晃、气喘如牛的叫下床?哈!你要是可以自己去端汤药喝上一口,我马上跟你姓。”他毫不客气的反驳,“放心吧,你要喝时,汤药不是半温就是凉了,他们不会烫伤自己的。”

  他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个?钱笑笑眉一皱,“我喜欢清静。”

  “所以呢,不让他们过来?钱笑笑,你以为本大夫很闲吗?准备你吃的、洗你的衣服、晚上还得给你擦澡,难道你还要我白天再留在这里当你的奴才,伺候你吃药?”

  “我没那个意思,再说晚上的擦澡我可以自己来。”

  “你要能自己来,本大夫何必自虐的天天帮你擦澡,虽然你有的本大夫也有,但就不习惯看别人的,本大夫也会尴尬脸红好吗?”

  就是因为他脸红才让他更不自在。钱笑笑抿紧薄唇,想到郁竹君替他擦拭全身,两眼与他不小心对上时,一张俊秀的脸全涨红了,让他全身僵硬之余,也怀疑这名年轻大夫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郁竹君脑海也浮现那画面,一张脸再度无法抑制的红了起来。

  他黑眸微眯,“希望你不是在想擦澡的事。”

  “我是,我们不就在聊这个?但你别乱想,我脸红是因为羞惭,”他拍拍自己单薄的胸口,“我没你结实壮硕,可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是因为如此?看来是他多想了,再次言归正传,“总之,那些孩子年纪都小,他们的家人也不该放任他们老往这里跑。”

  “那些邻居忙自家农事都自顾不暇了,哪有力气管这些活蹦乱跳的小萝卜头?”郁竹君以下巴努了努那些孩童。

  此刻,天朗气清,几个孩童在房里玩起你追我跑游戏,哈哈笑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在钱笑笑听来就像噪音,不过正在替他换药的郁竹君却笑咪咪的看着孩子们追逐着出了门外,不一会儿又嘻嘻哈哈的追了进来。

  闹烘烘的,吵死人了!“他们都不必上学堂?”钱笑笑绷着脸,问得直接。

  “穷乡僻壤,哪来的学堂?顶多是我有空就教他们习字。”郁竹君坐在床边斜眼瞧他,“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识字的,有空教教他们吧。”他替他的头伤上了药并重新包扎。

  “好了,我去看看,药应该熬得差不多了。”他越过那些嘻笑打闹的孩子出了房门,往后方的厨房走去。

  几名孩童终于跑累了,五个人或坐或站的窝在桌边玩起大夫跟病人的游戏。

  一名女童煞有其事的把脉,还要病人张嘴吐舌,再凑近审视一番,然后点点头道:“你这是气虚。”

  “哪是,我是体寒!”男童大声抗议。

  女孩嘟起嘴儿,“到底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

  “哼!”小男孩也不开心了,“应该我当大夫才是,我脑子比你好。”

  “胡说,你去年玩耍时有伤到头,脑子哪有比我好。”女童气呼呼的道。

  “杜爷爷说伤到脑子最麻烦了,会变笨,要我不管怎么玩耍,绝对不可以伤到头呢。”另一个女童也附和的接话。

  “我奶奶也说人一旦伤到头,有时连个性都会大变,还会忘了自己是谁。”

  “我爷爷也告诉我,他有一个亲人好会读书,绝对可以考上状元当大官的,结果摔到头,连字都不会写了。”

  叽哩呱啦、叽叽喳喳,好像一群麻雀飞进屋内,吵死人了!钱笑笑额上青筋暴突,忍耐已濒临极限,忽地沉声低喝,“出去!”

  几个说得正热络的孩童突然全将目光聚集在他脸上,小小声的说了些话后,纷纷离开椅子走到床边。

  他黑眸半眯的瞪着几个高矮不一的娃儿,“做什么?”

  “钱大哥哥应该记得我们的名字了吧?”其中最大的男童当代表发言。

  身旁的娃儿像合唱似的,异口同声的说:“记得吧?”

  这段日子他们不时的自我介绍,还把他们的事一再的告诉钱笑笑,就是要他记清楚他们谁是谁,但他从不喊他们的名字。

  其实钱笑笑哪有心情听这群小麻雀说什么,再者,这群小麻雀常常聊着聊着就忘了他的存在,几个人挤在一块儿叽哩呱啦的又讲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说话,又忘了吗?可我们已经说好几遍了呀。”

  “他肯定又忘了,我奶奶说过有时候大人不回答就代表默认。”

  “可是我们有这么难让他记得吗?我们天天来陪他呀。”

  “小大夫说了,他浑身疼,家又遭遇剧变,没心情听我们说什么。”一名娃儿一副小大人似的说着。

  这话倒是令钱笑笑讶异了,没想到郁竹君能理解他的感受。

  “可是小大夫也说了要我们尽量的吵他,他才没有太多时间去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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