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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另一种面貌 page 16 作者:听荷

  良久,她望向他,笑意盈盈地说:“这条腿受了那么多苦,所以,它值得加倍的爱惜,你要是嫌它不好看也不要紧,我替你疼它。”

  褚云衡没有说话,朝露只听到他的鼻腔中传出轻轻抽气的声响,在静静的夏夜里,很轻却也很清晰。

  她把他的左脚轻轻放回床上,又从他的脚踝、小腿一直按揉到他的大腿处。渐渐地,他的腿发僵,她发觉到他有些不对劲,抬头看他,却见到他额头和颈间都是细密的汗水。

  褚云衡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朝露……你停下来。”他伸手去拿手杖,却把手杖勾落在地,顿时露出懊恼而急躁的神情,竟然闭上眼不看她,只沉沉地说了句,“把手杖给我。”声音里满是压抑和克制。

  朝露望着他轻颤的双睫,心跳也莫名加速,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去拿床边的手杖,待拿到手上后才发现,这根手杖比她想象的要轻很多,看上去细细的一根,却和他的右腿一起分担着他身体的重量。

  她永远忘不了他走路时的样子,全身所有的重量几乎都被放在身体的右侧,左腿是借手杖和腰部的力道甩向前的,一想到他的辛苦,她心疼得忍不住用拇指在手杖的手柄处来回摩挲,仿佛这样做就可以给这根手杖增添神奇的力量,让他使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给我吧。”他张开眼睛,伸手去握手杖,却触到了她柔软温暖的手指。

  这一瞬间,朝露感到指尖注入一股热流直冲心脏,手不由得一松,手杖再次落地,她看着他双眼像夜色中的海水那样深邃而波涛汹涌,而她整个人就如海上漂浮良久的小舟,在风浪里放弃了挣扎,她感到一阵眩晕,却不因此慌张,而是缓缓地闭上眼。

  “朝露,朝露,朝露……”褚云衡用粗重的声音一遍遍轻呼她的名字,用手掌整个包住她的手,她顺从地被拉过去,他失去平衡倒在床上。

  他在她的锁骨处流连许久,惹得她发痒,躲躲闪闪间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欲望被她引得更甚,伸出右手解开了她的两颗钮扣,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有些害羞。

  “我可以继续吗?”他傻傻地问,似乎比她还要紧张笨拙。

  朝露闭上眼,点了点头。

  他吻了她,带着近乎神圣的表情解开了她上衣的所有钮扣。

  他们的动作都很不熟练,每一步都在**的引导下摸索着完成,当褚云衡因为肢体不便力不从心的时候,他会露出孩子似的神情望着朝露,眼底撒满火种,朝露哪里抵挡得住?立即整个人都化在他的怀抱里,不久,房内响起悦耳的低吟……

  末了,他们紧紧抱在一起,身体贴合得就好像一对连体婴,每一寸的肌肤都是暖的,每一个细胞都是热的,身上沾染着彼此的气味,连吸进去的空气里都是一样的甜蜜馨香。

  他们喘息着,身体很疲累,精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兴奋。

  朝露把手探进他的睡衣,那里有几道浅浅的凸起,和正常的皮肤迥然不同。

  “我摸到了你的伤疤。”她的指尖仍在那些伤疤处流连,“当时你一定很疼。”

  “不,我那时已经不省人事,很多年后才听说,那时全家都以为我不能活下来。这些还不是最严重的伤,伤得最重的其实在脑部……我的后脑杓有一道很长的疤,所以我不留很短的头发,为的是把伤痕遮起来。”

  “这个发型很适合你。”

  “朝露,谢谢你。”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吻她的耳垂,“我很开心,我的身体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谢谢你愿意帮我……”他满面通红,说得结结巴巴。

  她心疼极了,嘴里却不饶他,“呸,别的男人怎么样我哪里知道!你什么意思……”

  他用嘴唇堵住了她的话,她的身体先是一紧,很快又放松下来。那是一个绵长的吻,分开时,他们几乎停止呼吸,两人调整着呼吸,像无拘无束的孩童一般,张开手脚地仰躺在铺着月白色丝绸床单的床上。床不够宽,她的右手伸展不开,便与他的左手交缠,她握着这只柔弱无力的手,心里却无比安定。

  第6章(1)

  一早,朝露被闹铃叫醒,她揉着眼睛起身,却发现褚云衡不在房间,门缝里传进来一股油香,是煎鸡蛋的味道。

  她跋着拖鞋走出卧室,不出所料,褚云衡在厨房里。

  他站在瓦斯炉前面,炉子上是滋滋作响的平底锅,手杖被放在一边,流理台旁还停着一张矮背轮椅。

  她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这样站得有没有更稳一些?”

  他笑着拿锅铲把蛋翻了个面,“有啊。”

  她看到流理台上已经有用来做三明治的切片面包和火腿,自告奋勇地要求一会儿由她来做三明治。她知道褚云衡自己也能完成,但是她舍不得,而且她也很想动手为他做早餐。

  他没有拒绝,煎完蛋后就把厨房让给了她,三明治做起来很简单,朝露不一会儿就搞定了。

  “真可惜你还要上班,”褚云衡咬了口三明治,“不然我想带你去我们学校逛逛,现在校园里的荷花开得正好。”

  “没办法,不劳动不得食。”朝露吐吐舌头。

  褚云衡笑了笑,“如果你不是女权主义,我不介意养你。”

  “喂喂,我的薪水指不定比你高呢。”

  “那倒是,光靠大学里教书的钱确实少了些,看来如果要养你,我得多接几个翻译的兼职。”

  “你翻译过什么书?”朝露问,又追加了一句,“哲学领域的书名就不要提了,大清早的,我听了就头晕。”

  褚云衡一本正经地回答她,“那就没有了。”

  朝露想想那些名词就头疼,翻译那些东西简直要人命嘛!她立即摆手道:“不要不要,你已经很辛苦了,再接其他工作,身体会垮掉,我才不用你养。”

  “朝露,我不是特别富有的人,可让你衣食无缺并不难,只要你快乐,你可以选择你要的生活方式。”

  “我喜欢当职业女性。”

  “那很好,你放心去发展你的事业,我全力支持,以后你也不需要为了照顾我发愁,我可以请人做家事。”

  “哪里需要请人,家务我很拿手的好不好?”她望着他,温柔的鼓励他,“再说,你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我的云衡最能干了。”

  “没错,你相信这一点就好。”

  朝露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的话仿佛自己已经答应嫁给他似的,她不免羞恼,站起身就去扭他的鼻子,“大狐狸!你千方百计就是要引我入套,谁要你养?你请不请人又和我有什么相干?你……你就是拿话占我便宜!”

  褚云衡痛得大喊救命,她看教训够了,这才松开手。

  他定定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朝露,我会用这只手牢牢地把你握住,一辈子都不放开。”

  “你敢放,我定不饶你。”朝露笑骂着,腰肢软了下来,被他一把搂住。她握住他的左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五指,又一根根地与自己的五指相握,带着天真、执着的表情对他说:“你看,你的左手被我抓着了,你没法子挣开了。”

  他用额头轻抵住她的额头,“这只手也只想被你握着。我知道它不好看,可是它也好想有人能抚摸它、温暖它,它没有别的好处,只有一点,除非你想甩开它,否则它不会从你的掌心抽走。它在我的身体已经死去,可是一旦被你握住,它就好像又活过来了,它只有遇到了你才能暖,才能具有意义。”他的话音轻颤,“朝露,你愿意要它吗?”

  “经过了昨晚,你却还在问这样的问题?云衡,你知道答案的,如果你不知道,你的身体一定知道,身体不会骗人。”

  是的,身体不会骗人!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彼此的契合度超高,她确信某些瞬间他们彼此眼中的世界是互通的,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她或者他孤独存在的世界,他们虽然仍有各自独立的生活圈,却已经有重要的角落成为交叉地带,在那里,存着他们生命里共有的,最重要最美的部分,无人能走近,只有他们才能在这个角落分享他们的心事和最深的憧憬。

  褚云衡显然懂了,“朝露,你说得对,我知道,昨晚你让我拥着你的时候,你抚摸我那些可怕伤疤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要我,你不在乎我的腿、我的手,可是我又怕是自己太盲目自信,怕我的身体麻痹太久,连感官也不准确……朝露,原谅我的傻问题。”

  她像鸟儿似的在他的鼻翼雨侧各啄了一下,“偶尔笨笨的也好,你要是成天表现得跟个哲学家似的,就不可爱了。”

  “不敢,我又不能和哲学结婚。”

  “算你聪明。我想,就算苏格拉底、黑格尔以及中国的老庄联合起来,都不能搞定这个问题吧。”朝露报得出名字的哲学家实在不多。

  “什么问题?”

  “我。”她指指自己。

  褚云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边看边点头,还拉长声音道:“嗯,是个大麻烦啊。”

  闻言,她力道很轻地捶他,打闹归打闹,她可舍不得下手太重。

  “我不怕麻烦,我的生活里充满麻烦,我习惯了,其实……战胜它们很有成就感。”他捉住她的手,“我希望,这次我也能赢。”

  朝露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听完就笑了起来。

  这句话只有三个字——“你赢了。”

  早饭过后,朝露和云衡回到卧室,看着凌乱的床榻,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脸上写满甜蜜的羞涩,朝露勾住他的脖子,深深望着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曾以为,女孩子在经历初夜时会有些犹豫和患得患失,可当他进入她的身体里,她尝到了撕裂般的疼痛,清楚地提醒着她正在失去什么,可她的内心却没有半分恐慌和迟疑,只感到幸福满溢,她让他贴得更紧,更加贪婪地与他一同享受彼此时而粗鲁时而轻柔的**。

  那一刻,她只想被她的男人倾心所爱。

  “朝露,你真美。”褚云衡扔开手杖抱住她狂吻。他的右臂是强壮有力的,而左臂虽然无力,却也虚虚地揽在了她的腰际。

  朝露一手勾着他,一手拉着他的左手,帮助他贴住自己的腰肢,他的吻如渐渐止歇的雨水,越来越温柔而轻盈。

  许久,他恋恋不舍地从她的唇瓣上离开,眼睛里还有尚未褪尽的热力,“朝露,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她流露出孩子面对礼物时那种期待的眼神,他一只手握紧她,慢慢探下身去捡刚刚被扔在地上的手杖,随后走去床头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原木的小匣子,再小心地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匣子的形状四四方方的,虽然勉强能和手杖同时拿在手上,可这样他便无法握紧手杖头,只能别扭地把木匣和手杖拿在手中,因为手杖点地时能借的力道少了许多,他走得比平时更慢,腰部甩动的动作看上去特别吃力。

  朝露见他实在不方便,赶紧走过去扶着他坐下,“你叫我过去就好了嘛。”

  他笑了笑,“我的平衡感很强,摔不了。”

  她没告诉他,她不只是担心他摔绞,而是眼见他短短几步路就挪动得这么辛苦,她心疼。

  他把小匣放到她的掌心,“昨天就想给你了……”

  这可是他们交往后,他第一次送她礼物呀!朝露郑重地打开厘子,里面是一条琉璃手链,主体是透明的墨绿色瓜棱珠,间或用半透明的西瓜粉琉璃隔开,链身上还坠了一个小小的银质莲蓬和一片玉石小荷叶,整条手链配色鲜丽粉嫩,却不失清雅的意境,让人想到荷塘的清丽,正适合在夏天佩戴。

  “我用的是有弹力的线串的,没装扣环,因为……”他伸手握住那串手链,眼里盛满暖融融的爱意,“用扣环的话,我就没办法亲自替你戴上了。”

  她反应过来,“你是说,这条手链是你自己穿的?”

  “嗯。”

  “很难吗?”

  “不难。你瞧,我做得还不错,不是吗?”他淡淡地说,“把你的手给我。”

  她傻傻地伸出手,由着他把手链从她的指尖套进去,一直套到她的洁白的手腕上,他满足地一笑,托起她的手吻了一下。

  “云衡……”她幸福得快晕过去了,但一想到他说原本昨天就要把手链送给她时,她又心痛不已。

  他带着亲手制作的礼物,兴冲冲地跑来找她,一路上一定在脑海里想象过很多遍她戴上手链时的表情,可她给他的回应竟然是对于他的身分遮遮掩掩!他的心已经被她伤透了,还要反过来安慰她,还说是他不够好,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残障人士的事实……她把脸贴向那透着微凉的琉璃珠串,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眼泪。

  “朝露,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别哭。”他拉近她,拿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我已经不难过了,特别是当我听到你最后还是承认了我是你的男朋友时,我就很满足了。你知道吗?在你说出那句话前,我有多忐忑不安,而当你说出那句话以后,我又是多么安慰,却也感到心痛,因为我知道,要你向别人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对你而言其实是很为难的,而你会为难是因为我,我却独独对此无能为力!可既然我们决心在一起了,就不该钻牛角尖,我们相处的日子还有很长,要面对的问题还有很多,如果现在这种程度的事就能惹得你哭,我才更不好受,别让我有负罪感,好吗?”

  “你有什么罪?你那么好。”

  “对,我没有罪,我虽然身有残疾,可依然有资格爱你!爱是老天赋予的权利,就像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选择不够完美的我一样。你愿意的,对吗?就算我只有一半的身体可以动,可我愿意用全部的身心来爱你。”

  “是的、是的,我愿意!”朝露当然愿意,他固然不完美,可是除了残障的身体,他还有什么不完美的吗?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感动时间结束,褚云衡坚持由他来清洗昨夜的床单,表情不容商量。他捧着有着小滩血迹的床单呆呆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床单放入浸了洗衣精的脸盆中。

  虽是夏天,他用的却不是普通的竹席或是草席,而是用真丝床单,她故意和他开玩笑,说他是资本家派头,而他很认真地说:“身体已经这样了,不敢让它变得更糟。”

  她想了想,便明白他之所以选择丝绸床单的原因,除了追求滑嫩的触感之外,恐怕更是因为他有一半的身体丧失了灵敏的感觉,普通的席子很容易弄伤他的皮肤,而他却未必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只有细软的丝绸可以避免伤害到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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