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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爱 page 4 作者:楼雨晴

  「一见钟情啊?」

  「我想是吧。」

  「那她一定很漂亮。」

  「嗯,超正的。」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驻足多瞧几眼的标致美人。

  「呿!」男人就是肤浅。

  「你什么态度,重点又不是只有美貌,还有伞啊。」

  「你以为你许仙啊。」直接吐槽,没在客气的。「如果今天送伞的女生貌如无盐,你还会惦记这么久吗?」

  「不会。」或许,还是会为她植一棵枝叶成荫的大树,挡风遮雨还报她当时的执伞之恩,应该不至于惦念萦怀,生出缕缕缠绵心思。

  但美貌,并不是唯一的因素,这些年,他看多了黑寡妇、罂粟花,愈是美丽的事物,往往愈毒愈致命,可她依然是她,最初那一眼,她美丽灵净、出尘不染,然后这些年过去,她还是那朵清雅脱俗的出水芙蓉,没有变。

  是那个「没有变」,触动了他,一瞬间生出怜意。

  他已堕入尘泥,在这浊世中打滚,有时,连他都认不出镜中那个满腹城府、陌生的自己,可她还是她,仍守着心中那一点清明,他不想看着她,也被现实吞没。

  「她知道你对她的心意吗?」

  「她知道。」各种的趁乱告白,自己都数不清了。「只要没瞎,应该都听懂了。」

  「她拒绝你?」

  「只要没聋,应该也看懂了。」发的还不是好人卡,是坏人卡,谁能比他惨?

  「……」算了,不要跟刚被打枪、怨念满满的男人纠正他的文字Bug。

  「所有能试的,我都试过了,她比大学时的那个还难搞。」至少,初恋那一个,待她好还能得到善意的回应,而这一个,至今连一记微笑都吝于给予。

  他以为他可以承受,也没有后悔过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但是——当心仪的女子,用轻鄙的目光看他时,他没有预期到,那感觉会如此难受。

  她不一定要接受他,但是最起码让她知道,他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糟糕,至少最后转身时,能留给她一个美好的背影,只是这样而已。

  「两个层面。」余善舞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本大师要开班授课了,还不束发整冠,认真听讲!」

  「是,请大师开释。」立刻端坐,双手平放膝上以示庄重。

  「从女人的角度来看,会拒绝一个男人,不外乎两件事——第一,姿势不对。这是很多男人的通病,自己在那里自嗨半天,女方根本没FU,无法满足自己的男人,不早早踢掉找下一个,难不成还留着过年?不过这还有救,沟通一下,换个姿势再来一次,找到你happy、她happy,大家都开心高潮的点就好。」

  「……」他努力匡正思想,告诉自己小舞只是要表达,了解女方内心的需求,用对的方式爱她,而不是用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爱。

  另一方面,也是完全不敢吭声。要是小舞知道,都搬进去女方家大半个月了,至今连个小手都没胆牵,肯定被鄙视到死。

  「第二,人不对。如果努力过后,发现答案是这一个,那我会劝你放手,人不对做再多都没有用,在最帅、最适当的时机点退场,不要歹戏拖棚,说不定她还会记得你,同时也将她最初、最美好的样子保留在记忆中,不是很好?」

  「嗯,我知道。」小舞这是怕他落入执念中吧?但其实,他比谁都明白,执着是自己为自己设下、最可怕的心灵陷阱,当你有非达到目标不可时的偏执念想时,往往演变到最后,会失去理智,无法判断得失,终至癫狂。

  他从单纯的研究人类心理,到后来搡弄人心,理性地走每一步,不让自己落入心理陷阱。

  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在起步点看着眼前的两条路,一条是拥有她,另一条是放掉她。她若将他导向第二条,他也会一天一点,慢慢地放掉念想,等到要转身的那天,已然心无坚碍,也无风雨也无晴。

  「不用担心,我没事。」他起身,掌心爱宠地轻挲妹妹发心。只是没想到,那个小小的、爱哭的跟屁虫小妹,有一天也长这么大了,大到可以与他分享成熟的人生观,以前从来都是她在问他,作业要怎么写、衣服要穿哪一件、大学要选什么科系……最后一次,是问他,要选哪一个男生当男朋友……

  他闭了下眼,咽回喉间莫名而起的酸楚。

  最后一个问题,她来不及做出选择。

  曾几何时,那个有小小选择性障碍的小妹,已经许久没问他该怎么做了,她变得好坚强、好独立,渐渐学会长大、承担自己的人生选择,不让自己变成他肩上的重量……

  「不要乱玩我的头发啦——」很恶劣耶,每次都故意要把她弄成疯婆子。

  余善谋避开她挥来的小爪子,趁乱再揉两把,看她炸毛。那是一种「谁叫我比你早出生,活该被我欺负」的兄长优越感与恶趣味。

  「余善谋!」

  他笑着抢在前头窜逃。「……走了,去吃饭。」

  打开大门时,笑意还留在嘴角,与门外的意外访客四目相交——

  一怔,止住动作。

  「怎么来了?」

  门外的赵之荷定定审望他。

  笑容敛了几分,一如以往面对她时的那样,噙笑的嘴角略带几分谑意,收敛而保留。可是她看见了,在这之前的他,并不是这样,原来他也是可以笑得很开怀,有那样不染杂质、发自内心的清朗笑容。

  「我回公司查了你留的员工资料。」

  重点不是她怎么会知道他家,而是她来这里要做什么?

  他家地址、婚姻状况、家庭背景……只要她问,他不会不告诉她,只是她从来不曾想过要了解他的任何事。

  既然她避重就轻,不愿正面回答,他改问:「来多久了?」

  「十分钟。」还在犹豫,尚未作好决定要不要按下这个门铃。

  余善舞随后赶到,想从后面偷捏他一把,报刚才的乱发之仇,被他冷眼扫了过来。

  「幼不幼稚?」用根脚毛都猜得出她的小动作。

  她干笑,乖乖地收手。有客人在,给他留点面子。

  赵之荷顺势将目光往下移,轮椅上的女子,扬笑友善地朝她挥挥手。「嗨。」

  天性矜冷的性情,对初识的人热络不来,不失礼貌地点了下头,便将目光移回他身上。「能聊聊吗?」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听听他的说法。

  「你来得真不巧,我正准备跟『老婆』出门散步。」余善谋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握住轮椅把手,反手关上门。「对了,这位赵小姐只是客户,我们绝对清白。」有人怕被误会,应观众要求解释一下。

  「谁是你老婆?那么倒霉。」余善舞一脸嫌寨,直接拆他的台。「而且刚刚不是说要吃饭吗?」还散步?散你妹啦,卡到阴要赶快去庙里祭改!

  「余善舞,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哑吧。」

  「是不会啊,可事关声誉,我那么青春洋溢美少女,哪里像人妻?会害我掉粉的。」不要随便破坏她的行情。

  「你不说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这看起来就像生过小孩的黄脸婆气质,真连累过我不少次,身价掉很多。」眼前就站着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铁证。到底谁才是苦主?他都还没申诉,她该什么该?

  赵之荷看了看他,再看向轮椅女孩,对方正背着他挤眉弄眼、吐舌兼扮鬼脸。

  这互动……很明显,她再瞎,也不会听不懂。

  余善谋推着轮椅,越过她,见她仍定定站在原处,步伐一顿,叹口气。^有事踣上说,来不来?」

  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直了点,一个心眼。

  赵之荷想了一下,迟疑地举步跟上。

  余善舞白眼都快翻到后脑杓,直接拿刚刚的话回敬他:「幼不幼稚!」

  早在那句鬼上身的「老婆」出口时,她就已经跟上剧本了。

  这根本就是小男生对待喜欢的小女生模式吧,愈喜欢就愈爱闹她,不闹怕引不起她注意,闹过头又怕她不理他。

  自己在那里傲娇完,又担心对方没能理解过来,仍然误会他,自己拉下脸来邀她。

  好惨,她这个原本心气也很高的二哥,在这女人面前,完全没身段了。

  唉……既然都当了人家的妹妹,最好善解人意一点,这点默契,她还是有的,不过在这之前——

  她怯怯地举手发问:「请问,现在是吃饭还是散步?我很饿……」

  第四章  佛渡有缘人

  余善舞必须说,这位赵小姐绝对是她见过最有修养的人类之一。

  去餐厅这一路上,从这两人的对话与互动中,才短短五分钟,她已经快要忍不住从轮椅上跳起来,往他头上「呆」下去了!

  难怪他追不到人家,活该!她现在一点都不同情他了。

  听听他那张嘴,死人都可以从坟墓里被他气活过来,难为这位赵小姐,还能压得住脾性,没有拂抽而去,果真是女神级的,境界之高,她凡人望尘莫及。

  来,客官评评理,事情是这样的——

  「你昨天说的话,我有认真想过了。」赵之荷说。

  当主观意识左右大脑时,往往容易让人做下错误的判断。

  这句话,听起来很浅,却又无比地深,几乎含括了七成以上的人性通病,或许,她也犯了这样的错误,被心中既有的成见,导向她以为的方向,犯下自以为是的毛病。

  而,这对他并不公平。

  她想了想,决定亲自前来,确认答案。

  如果无误,她心安理得。

  如果错了,那她欠他一句道歉。

  现在看来,答案是第二个。

  余善谋抬手阻止她。「在我有幸与你分享你思考了一晚、无比珍贵的人生体悟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在你面前,有二道门,而你必须选一道进去生存。第一道门里有个疯狂杀人魔;第二道门里有只饿了一年的狮子;第三道门是着火的房间——你怎么选?」

  这什么?心理测验吗?

  赵之荷一时摸不着头绪,无从答起。

  不经意瞄到那女孩偷偷朝她伸出两根手指头。她不确定,这是在打Pass,还是单纯比「Ya」刷一下存在感,她直觉地,遵循本能作出选择。「三吧。」

  杀人魔和狮子,她一定敌不过,着火的房间,或许里头有灭火器或任何能扑灭火势的可能,生存率相对高些。

  余善谋看了看天空,又看看地板,最后看向她。「我请问你,饿了一年的狮子,还有可能活着吗?」

  她一窒。

  这一次,她的主观意识,落在杀人魔、很饿的狮子与火,三者间的杀伤力评比中。

  那是人类的惯性思维,她终究还是落入最寻常的文字套路里,没有理性地看出盲点,作出正确判断。

  「这就是你想了一晚的成果?闉进着火的房间?」他摇头叹息,看起来并没有参悟多少了不起的人生智慧耶。

  「……」

  「再给你一个机会上诉。」他在餐馆门口停步,拉起她的手,书下一长一短两条线。「哪条线比较长?」

  她迟疑了下,防备性瞧他,不知他又想阴她什么,一时之间不敢贸然作答。

  「这个我要上小学的侄子都可以一秒回答你。」

  「……」

  她以为,他没有那么善良,这里头一定有陷阱,因而把明明很简单、一眼就能看穿的事物,整个复杂化了。

  就像,他对她的心意。

  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或许,一直以来,也被她复杂化的看待。

  「我看你智慧线明明就不短啊……」他一脸沉思。

  「……你手可以放开了。」

  偷吃豆腐被抓包,他一脸凛然地放开手,天地有正气君子坦荡荡,心虚就输了。

  「应该是欠缺佛缘。」他恍然大悟。都说佛渡有缘人,连最大爱的佛祖,都要有缘人才能渡了。「我看施主杂念太多、业障太重,再渡下去船都要沉了……」

  「二哥,你够了喔,不要太过分。」一旁的余善舞听不下去,笑不可抑地拍打他,一边同情那个被她哥玩惨了的女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之深,谑之切吗?他真是卯足了劲往死里谑耶,真难为赵小姐到现在还没翻脸。「这位姊姊,你不要理这个机车鬼——」

  「你少无耻了,人家还小你一岁。」余善谋冷不防放支冷箭。装什么嫩?

  「就叫小姐太生疏嘛,这么计较。」余善舞伸手去拉她,热情邀约。「来嘛,一起吃饭,这家餐馆我常来,什么东西好吃我都知道。」

  赵之荷不习惯跟外人用餐,除了必要性的应酬外。就连每日与她的早餐约会,也是搬去后,拗了她一个礼拜才拗到的,但最多也就这样了。

  他以为她会拒绝,礼貌地说句「我还有事」,然后托词离开。怕妹妹过度的热情会令她不自在,正欲开口圆场,却见她点了一下头。

  他默默将话咽回,看了妹妹一眼。「……你们先吃,我去安亲班接皓皓。」

  收到!

  兄妹俩默契一百,天线精准接收。放心,我会帮你多多美言的。

  免了,你少扯我后腿就好。

  他才不指望妹妹做假球给他,只要帮忙把误会解释清楚即可。要是他讲的她不相信,那他只好让别人来说,尊严傲骨什么的,在她面前早就没剩多少了。

  赵之荷自然地接手推轮椅,进餐馆找桌位。

  「皓皓是我大哥的小孩,在附近的安亲班上课,今年准备上小学。」余善舞一面向她解释,一面在菜单上勾选。「你吃不吃牛肉?他们的牛肉馅饼是招牌,小笼汤包、酸辣汤、干拌面、小米粥,我们也很常点。你喜欢吃什么?」

  赵之荷看了一眼转向她的菜单,在已勾选项目里,随意添了两笔,递给过来收点餐单的服务人员。

  「我以前,常常既想吃汤包、又想吃锅贴,三心二意,然后我二哥就会两样都点,再把他的分我吃——呃,对了,你知道他是我二哥吧?」

  她静了静,点头。「你们兄妹,感情很好。」

  「对。他是全世界最棒的哥哥,虽然我经常跟他没大没小。」后面那句是低哝。「你有哥哥吗?」

  「有,但是不亲。」不会跟她没大没小地玩闹,也不会点她喜欢吃的东西。

  哦喔!好像踩到地雷了。

  余善舞赶紧机灵地转移话题。「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而后,见对方取了张餐巾纸,写上三个字,推向她。

  赵之荷。

  还真是一朵出水芙蓉啊。

  她礼尚往来,回写自己的名字,再顺手画上几笔,还给对方。

  赵之荷看到名字旁边那朵荷花,信手拈来便有几分样,可见是学过的。「你学过画画?」

  「沾个边而已。我小时候很没主见,什么都要问哥哥,老是粘在我二哥后面,当他的小跟屁虫,他学书法、国画,我就跟着依样画葫芦地学,像不像也学出三分样来。」

  「余善谋会写书法?」好难想象如此文艺青年的形象套用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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