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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伊人 page 9 作者:决明

  她的哽咽呢哺,被他制止,以唇。

  绵密的吻,交缠着两人的气息,她苍白的唇瓣因他而逐渐染上羞赧的光泽,那抹娇红蔓延到不丰腴的双颊,她原先不健康的肤色,终于看起来有了血色。

  他贴在她柔软的唇心,细啄、深凿、浅吮,一边说着:「别哭,别哭了,都过去了,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这么担心,不会再弃下你一个人,我一定会让你过好日子,秋水,相信我。」

  「嗯……」她含泪点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嫁给我。」他说。

  她的眸,微微瞠着,看见他一脸暗红。他向来嘴拙,不会说些甜腻情话,每回总是她臊红着脸蛋儿,对他吐露女儿家的私密心情,这是他头一回给予她言语上的承诺。

  他明明就脸红了,表情仍是好认真。

  「好。」

  她从那一刻起,将自己完全交给他。

  在那间满布暖意的小房间内,许诺了这世的永远。

  没有漂亮的大红嫁裳,没有贵重的珍珠凤冠,没有双喜宇点缀,没有龙凤对烛,只有他与她,单单纯纯的两个爱人。

  那是她最最舍不得忘却的绮美回忆,她努力想把一切都牢牢深印于脑海,包括难得面露羞涩潮红的他,包括他温柔挑去玉屑的手劲,包括她应允他之后,他唇畔飞扬的愉悦笑意……

  那一夜,她成为他的妻。

  土匪寨里的兄弟,是仅有的宾客。

  匪窝里打劫来的老酒,代替合卺酒。

  乾净的布衣,取代红蟒袍和红霞帔。

  小小木板床,便是他们的新婚芙蓉帐。

  他与她,同样青涩,两人都不是床第老手,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她是他第一个女人,洞房花烛夜,简直是一场混乱。即便虎标与一干兄弟下午早就勾着武罗的颈子,带他到后院去进行「摆脱童男教学」,武罗还是学得含含糊糊。

  脱了就上!土匪弟兄只教了他这四字。

  太简单扼要,他有听没有懂,最后还是凭藉着本能与虎娇大方塞给他的淫书图册,价值千金万两的春宵才不至于虚度。

  就算技巧不良,房事有待加强,身上淌满薄汗的这对小夫妻,心满意足地拥抱彼此,回想起方才生涩缠绵,两人都笑开了。他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她则以手背为他抹掉发鬓凝结的汗珠,他低头亲吻她的唇,抚摸她的长发,她枕靠在他肩膀,平复凌乱娇喘的气息。

  拥抱之际,她颈上的凤玉佩贴在他与她的胸口,缺少龙玉佩的团圆,她心有遗憾,有感而发:「好可惜……龙玉佩破掉了……」

  「没了龙玉佩,有我还不满足吗?」玉佩不过是身外之物,他不像她执着于此,只在乎两人能够真真实实地拥着彼此、亲吻彼此。

  「也对……能像现在这样,我就满足了……虽然这样凤玉佩很可怜,永远再也拼凑不成完整的一个圆……」

  「龙玉佩和凤玉佩是为了你和我而存在,它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我们两人在一块儿,现在责任已了。」他安抚她,希望她换一个角度看待龙凤玉佩。

  「嗯……」她多希望他与她幸福,而龙凤玉佩也能成圆。

  见她神情仍有些落寞,他决定说些其他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对了,大东——」

  话才起头,她就掩嘴惊呼:「对,大东呢?我好久没去看它……没有人送食物给它……它……」她被送到别院之后,根本出不了家门,无法去寻找武罗,当然更无法去看顾苍猊大大东。

  「苍猊犬是聪明有灵性的大狗,它挣断了绳,饿了便自己在林里打猎,吃些小鹿小兔,我找到它时,它除了毛色变脏一些以外,还是粗壮健康,我把它带回寨里,就养在后院,明早你可以去看它。」

  「现在去不好吗?」她想赶快去瞧瞧大东是否如他所言的平安。

  「现在只能看我。」虽然和一只狗争风吃醋,有失男儿风度,但此时风度不值钱!

  「你和大东吃醋呀?」连秋水笑他,武罗不点头不摇头的模样好可爱,像在赌气,又像默认。她靠回他肩上,双手将他密密圈抱。「我哪儿也不去,就只陪你,好吗?」

  多容易教人误会的话。

  在这张方才厮混打滚过的小床上,她一脸娇艳欲滴地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只陪你」,意思很明显吧?

  他噙着魅惑人的笑意,缓缓将她压进床榻里,披散于枕上的乌亮长发,弥补了没有鸳鸯绣枕的遗憾,他执起一缯滑腻青丝,凑近唇边轻吻,再沿着发尾逐步往上吻去,来到她耳壳后方。他以牙关轻啃,又以舌轻挑,逼得她为他火红了小巧迷人的耳朵,然后拉下她护在胸前的薄薄凉被,下让它阻碍他火热的情欲目光。

  第二次的练习,技巧进步一些些,时间却延长许久,汗水、呻吟、满足、欢愉,也都比第一次更多。他开始熟悉她的身体,弧形优美的锁骨最禁不起舔吮,只消他一碰,她便会痒得直闪躲;纤细的腰肢,总是笨拙却好学地想跟上他的动作;丰软的雪胸,是她最最敏感的部位。他知道如何让她快乐,他知道在她耳畔边亲吻边轻哺她的名字,会让她亢奋地蜷起十根脚趾,温驯的她,只有在那个时候,十指会深深陷入他臂膀间,留下属于她的激情痕迹。

  那时是如此的靠近,两人几乎共属一体,一样的狂乱心跳,一样的紊乱喘息,一样的……深爱彼此。

  翌日醒来,两人又窝在小床上磨蹭了好久,直到虎标来拍门吵人,在门外嚷着「纵欲太过会软脚,扛不起大刀啦」,武罗才甘愿下床,要她再补眠多睡一会儿。

  他离开房间后,她也没想再睡,起身着衣。小铜镜里,照出她浑身红紫,全是他放纵情欲的吻痕,她羞得不敢多瞧,穿上浅蓝色布衣,鲜少亲自动手梳发的她,少掉婢女侍候,不知该如何料理一头长发,她想盘个妇人髻,却无从下手,末了,只能随意柬绑起来。以后她得开始好好学习打理自己,成为他的贤内肋才行。

  他说,这里是他的新家,而她,将会与他在此落地生根。

  既然要落地生根,她也要快点适应这里,一直躺在床上,只是浪费宝贵的时间,虽然她的体力还没恢复完全,然而得知武罗平安无事,让她心情太好,所有的愁绪飞快消失,人逢喜事精神好,便是她的写照。

  步出房门,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抱持着探险的心态,毫无畏惧地走下去。

  匪寨的房舍都是一间一间独立,各人皆有自己的活动空间,房子以粗木架构,看似简单,却相当牢靠。

  武罗的小屋外,放着满满的刀与铁器,她昨夜听他约略提过,他在这儿学习到下少刀法功夫,还有一位师傅教他铸刀造剑,他似乎也很喜欢,提到刀剑,他的眼神全灿亮起来。

  她打算到后院去看大东。

  距离武罗住的小屋不远,是鱼二哥的木屋,她在那儿遇见一名美妇,她抱着一盆脏衣,准备打水清洗,连秋水赶忙靠过去。

  「这位嫂子您好,抱歉……请问后院在哪?」她福身问道。

  美妇打量着她,嘴里道:「我正好要去后院洗衣服,你跟我走。」

  太好了!能找到人带路。

  连秋水颔首致谢,「好的,谢谢您。我是秋水,怎么称呼您?」不知她是哪位大哥的娘子?

  「你也是被那群匪人抢进来的姑娘吧?」美妇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怨怼。

  「嗄?不,我不是……」连秋水不解其意。

  「这寨子里的女人,除了虎娇之外,有哪一个是心甘情愿住下的?不全都是那些土匪下山去抢夺财物时顺手抢回来的良家妇女,被他们强占了身体之后,没死成的,就绝望地留在这里替他们煮食洗衣。」美妇口气相当冷淡,领着她走。

  土匪。

  连秋水此时才意识到,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可怕涵义。

  烧杀掳掠、生夺硬抢,所有坏事,他们都做,他们不是善人,不是寻常老百姓,他们是恶名昭彰的土匪……

  美妇瞧见她衣襟下隐约露出的紫红色吻痕,不由得同情起她。

  「你可以叫我一声雪姊,遇到不明白的事可以问我,还有——」美妇指着前方不远的井。「别跳那口井,井水太浅,死不了。」

  「您……」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跳过。」雪姊走向后院井边,开始汲水。「我被带回来这里,让那匪人强占身子的那一夜,就从这儿跳了下去,却没死成,所以你若是想不开,也别挑这里跳。」

  悲伤的事情,透过她口中道出,竟然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雪姊不只面无表情,似乎连心都已死寂。

  连秋水无言,不知该应答些什么。

  安慰吗?她根本不懂雪姊心中的痛,昨夜与武罗的云雨之欢,因为是心爱的男人,她才能放开自己,若是与自己完全不爱的人那般亲密靠近,甚至让他进占身体深处,她完全无法想像那是多可怕而令人作呕的事情……

  就在她咬唇沉默,只能万般无奈地望着已经开始搓洗衣物的雪姊之时,身后传来响亮的狗吠声。

  大东!

  「汪!汪!汪!」

  巨大飞扑过来,压倒连秋水,在她脸上猛涂口水,她痒得直发笑,大东开心地咧着狗嘴,舌头哈哈哈地直吐。

  「大东乖,大东坐下。」她拍着狗脑袋,大东舔满足了,听话坐定,只剩尾巴仍在疯狂摇晃,她从地上爬起身,拍净裙摆,给它一记用力的拥抱。「你好吗?我之前没有办法去看你,害你饿上好几天吧?抱歉……」

  「汪!」

  「幸好你现在看起来很健康,太好了。」她半张脸蛋全埋进蓬松厚毛里。

  「你认识那只狗?」雪姊在水井旁站起身,双手还滴着皂水,问道。

  「是呀,我和大东算是老朋友了。」从她与武罗将它偷偷带出连府到今日,快满三年了呢。

  「汪。」它附和。

  「所以,你和那些土匪也早就认识?」雪姊美眸眯细,口气更加的冷。

  连秋水被雪姊突然转变的神情骇住,答得结巴:「我……我和小武哥早就认识……」至于其他人,她连名宇都喊不全。

  在雪姊眼中,土匪全是同一挂,她不知道连秋水口中的小武哥是哪一位,也许是欺负她的那个,也可能是欺负其他姑娘的那些,总之,都是浑蛋!

  「所以,你不是被抢来的姑娘?」雪姊声音肃然。

  「我不是呀……」

  「所以,你和虎娇一样,和他们是同夥?」雪姊朝她走近,明明只是简单一个「走近」的动作,连秋水却感到巨大压迫,不由得小退半步。

  「我……」

  「秋水!」武罗的身影由远奔近,雪姊停下脚步,旋身走回水井边,继续蹲下洗衣。

  连秋水不懂雪姊这诡异举止的涵义,她还呆愣着,武罗已经来到她身旁。

  「我就知道你不在房里,走是跑到后院找大东。」

  「小、小武哥……」她本能地靠回他怀里,逃避雪姊的视线。

  武罗轻揽她的腰,笑道:「早膳都还没用呢,先回房,吃饱再来和大东玩,放心吧,狗不会跑掉。」刚才他端着清粥小菜回房,却不见她踪影,不用猜想也知道这丫头绝对是往后院来。

  「哦,好……」

  「还有,你别在寨子里乱跑,万一迷路了怎么办?想去哪里就跟我说,我再带你去。」寨子虽然不像城里一般大,也有数十户屋舍坐落,她初来乍到,总是不熟悉环境。

  「好……」她被武罗搂着走时,忍不住回首再望雪姊一眼。

  那一眼,正好看见雪姊凛列凶狠的目光,她不禁瑟缩,武罗还以为她是衣着单薄,受不住山野里的清晨低温,直接抱起她加快回房的速度。

  房里木桌上的半锅粥,仍窜着热烟,三盘酱瓜小菜,整齐排放,两人回房之后,他替她盛粥,而她还在发呆。

  「秋水?趁热吃呀。」看着碗在愣什么?

  「小武哥,你……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什么意思?」

  「你、你说过这里是土匪寨,那么……我们总不好在这儿久待,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小村子住下,你种田,我种菜,我们两个人过着平平静静的日子……」

  见过雪姊之后,她惊觉身处匪寨是件多可怕的事,那些笑起来牙关咧咧的鲁汉子们,是土上匪,他们欺负像雪姊那般的柔弱女子,逼她们做不情愿之事,说不走他们还会杀人……思及此,她更加害怕,害怕武罗也会变成那样的人。

  「在这里不好吗?有谁吓着你了?」他以为她遇见寨里哪位面目狰狞的大哥,被吓破胆了。

  她咬咬唇,摇摇螓首,顿了顿,再道:「我觉得……」

  她话没能说完,便听见外头传来尖锐的哨声,她正想问怎么了,武罗已经起身开门朝外看去。

  「秋水,你待在房间内,别出去。」他丢下交代,身影疾奔出去,她连喊他都来不及。

  那是……什么哨声?

  听起来好可怕,好似有危急骇人的事要发生,又好像是在召集寨里所有人到某处集合……

  她心里,好不安。

  粥,连半匙也不曾入口,直到它变凉、变糊,武罗仍是没有回来。

  哨声老早便停止,外头好安静,半点声音都没有,仅有风拂过窗扇时传来的咿呀声。

  不安,越来越扩大,她开始在屋里来回走动,根本坐不住。

  武罗怎么还不回来?

  快些回来呀……

  砰砰。拍门声传来。

  她以为是武罗,开心地打开门扉,可门外不是他。

  是雪姊,她的表情和先前那一瞥完全相同,冷若冰。

  「雪、雪姊?」连秋水心口一窒,讷讷地喊着。

  「你不知道方才那哨声是什么吧?」雪姊终于扬起笑,依旧冷冷冰冰。

  「……是什么?」

  「土匪们准备一块儿去抢劫时,就会以哨声集合众人,然后,成群下山,打家劫舍。你看着呀,等你的男人回来,他会带着抢来的珠宝送你,或许是美丽的发钗、镶贝的耳坠、玉环金镯,也或许,他会带回另一个更漂亮的姑娘……」雪姊哈哈大笑,带着无限的鄙夷。

  连秋水倒抽冷息,忘却左手有伤,死命地握紧了颤抖的手,按在胸口。血,缓缓渗透裹伤的布帛,在衣襟上染出一朵鲜艳血花,她几乎瘫软地跪坐在地。

  不要……

  她不要武罗变成那样的恶徒,视杀人抢夺为家常便饭……

  雪姊不知何时走的,她完全没心思注意,满脑子全是烦恼。终于,又有人到她房里来,这回是擦着腰的虎娇,她踹开没上闩的门,一阵急风似地闯进来,捉起坐在地板上的她,再度急风似地往外走。

  「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呀!小武受伤了——」

  这句嚷嚷,震醒了连秋水。武罗受伤了?严不严重?

  她跟着虎娇小跑步起来,但泰半是被虎娇拖着走,才进到大厅,便听见武罗在说:「别让秋水知道!她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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