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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财农家女(下) page 13 作者:宁馨

  谢全还要辩解,府尹却不耐烦了,直接抽出令签就要判刑。

  不料,一直默默落泪的何氏突然爬上前,狠命的磕头,「大人,民妇有话说。谢全当年嫌弃家贫,说是出门在外闯荡,实际上是拿了家里所有钱财跑掉了,留下我们娘四个,一年又一年,吃不饱穿不暖,受尽坏人的欺负也无人撑腰。

  「没想到这人突然跑回来,还藏了如此狠毒的心肠,按理说,这人死一万次都不嫌多,但……闺女状告亲爹谋害亲母,这事传扬出去对闺女名声有碍,民妇求大人做主和离,从此这人同我们母女四个再无瓜葛,求大人成全!」说着,她死命的磕头,不过片刻,额头就变得青紫一片。

  众人都是沉默,心里忍不住叹气,虽然何氏口口声声说是舍不得三个闺女担了状告亲爹的恶名,其实也是为谢全留一条性命,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妇人心善。

  府尹捻着胡子,有些犹豫,琢磨何氏的话也有些道理,正要开口,堂后突然悄无声息跑出来一个小厮,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府尹皱了眉头,干咳两声,道:「这案件有蹊跷,本府还要另行调查。谢全收押,其余人等随时等候召唤。」说罢,他一拍惊堂木就起身回后衙去了。

  这般紧要关头,突然生了变故,众人都是有些愣怔。

  谢娇娘更是皱了眉头,虽然谢全被关了起来,但夜长梦多,没判决总是让人不安。

  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不好追到后堂去逼府尹赶紧判决,只能在妹妹的搀扶下起身。

  她四个多月的肚子,跪了这么久,双腿麻得厉害,一步步慢慢往外挪,免不得听到看客们议论。

  「赵家食铺的东西确实好吃,不过这老板娘可是个厉害的,先前就绑了村里造谣的妇人游街,如今更是连亲爹都告进大牢。」

  「话不能这么说,总不能任人家欺负不还手吧。」

  「最近城里热闹,十分里倒是有七分被小王庄占了。」

  谢蕙娘听在耳里,正要开口反驳回去,谢娇娘却扯了她的胳赙。

  之后一家人上了马车,没回铺子,直奔小王庄。

  不同于来时的欢快,马车里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底还是何氏按捺不住,第一个嚎啕大哭起来,惹得谢丽娘和谢蕙娘也抱着她一起痛哭。

  谢娇娘只能劝着,「娘,你别恼我们没有知会你一声,实在是怕你听了那人的话……」

  「不,娘是后悔啊,这几日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呢?一个扔了咱们娘几个七八年的人,怎么就信了他,还差点把你气得流了孩子,把丽娘推进火坑,娘……娘这是没脸啊!」

  何氏当真是悔恨至极,这么多年独自带着闺女过日子,心酸之事说也说不完,终于盼得男人回来,就恨不得事事听从,只盼着他不要再抛下她们母女,哪里想到男人心易变,闹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别怪娘,娘也是……呜呜,他毕竟是你们的爹,总不能看着他丧命,只要和离了,撵他走,娘和你们过日子,就当他死了。」

  「好,好,娘,都听你的。」谢娇娘生怕她哭出个好歹,只能低声安慰着,心里所有的担忧都暂时抛在脑后。

  母女四个就这般哭哭啼啼了一路,不知此时,白少爷正在同府尹的妻弟喝酒。

  「公子有所不知,那铺子实在是日进斗金,一旦拿过来,有公子的名头镇着,怕是生意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小弟还要公子多多关照啊。」

  府尹的妻弟生得肥头大耳,身上的肉几乎要把锦缎袍子撑破,听得这话,他应道:「你放心。有我姊姊在。我姊夫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站在咱们这边。几个小娘皮,吃几板子吓一吓,别说食铺秘方,就是跟夫君晚上……呵呵,都能说个清楚。」

  「公子高明,我实在是看不上这几个小娘皮嚣张,当初小弟诚心诚意求到门上去,居然被小娘皮辱骂,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都是天下之财,有德者居之,正好小弟借花献佛,惩治了小娘皮,也给公子谋个好生意。」

  那公子被捧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放心,如此大礼,我是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两人推杯换盏,喝得半醉,又去了烟花之地,厮混间就令谢家陷入了危险之地。

  第十六章  夫君神救援(1)

  谢娇娘肚里的孩子,这一日很是乖巧,不曾有半点异动,但她不敢掉以轻心,晚上老老实实地喝了保胎药。

  陈家庄几个兄弟生怕再出事,顾不得什么闲话,住到了赵家院的倒座房,白日里帮着做些农活,晚上轮流值夜,当真是尽心尽力。

  谢娇娘照管着这些兄弟的衣食住行、城里铺子的生意与何氏的身体,每日倒也不清闲,但只要安静下来,她就会琢磨悬在半空的官司,怎么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然而赵建硕不在家,她别说依靠,就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如此又过了两日,傍晚时分,刘路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许是路上赶得急,他的脸色灰蒙蒙的,嘴唇干裂,但他顾不得休息,一进院子,立刻喊兄弟们去禀告,「快去跟嫂子说,我有大事要见她。」

  众人不敢耽搁,有人帮忙去传话,有人递茶水和湿布巾,都忙了起来。

  待得谢娇娘听了消息,赶到院外的时候,刘路已经拾掇的干净了许多。

  但谢娇娘依旧看得心里愧疚,毕竟这些兄弟是因为赵建硕的嘱托留下来照顾她,却因为她家的乱事辛苦奔波。

  「刘兄弟,辛苦你了,有话不忙着说,我已经让谷雨准备了饭菜,你吃饱喝足再说也不迟。」

  刘路听得心暖,就算路上真有些疲惫之意,这会儿也彻底消散了。

  「嫂子,我不急着吃饭。这次去青州,我真的打听出来一些大事,我先给你说说,嫂子心里也有个数。」

  「好。」她转而问,「书信可给六爷送去了?」

  如今谢全已经在大牢里,相比于他的大事,她更惦记久别未归的夫君。

  刘路点头,「我虽然没进京,但是见到了从京里出来办事的兄弟,兄弟们说,六爷和二爷事情办得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日就能回来。信件我也让兄弟们转交给六爷了,回来的时候就去了青州。」

  谢娇娘放了心,亲手给他倒了茶水,真心道谢,「辛苦你了,刘兄弟。」

  「嫂子,客气了。」刘路一口气喝了茶水,犹豫了那么一瞬,还是坦白道:「我在青州住了三日,仔细打听过了。谢老爷在青州是有家室的,不,确切说是他入赘了。」

  「什么?」

  别说谢娇娘,就是其余兄弟,还有忙碌的王三婶和张嫂子都惊呆了。

  谢全有发妻和三个闺女,怎么可能另娶,而且还是入赘到人家做女婿?

  谢娇娘虽然心里早知道有蹊跷,却没想到会如此劲爆。她皱了眉头,问道:「可有儿女子嗣?」

  「有,那家人姓魏,开了一家布庄,只有一个独生女,性子泼辣,年已二八还没嫁人,往官府那里送了银钱报病,才一直留在家里。听说当年魏家小姐上山游玩时被蛇咬,碰巧谢老爷经过……」刘路自觉不好说得太仔细,毕竟是谢家的丑事,于是直接跳过,说道:「五年前两人成了亲,没多久生了一对双生子,因为稀罕,几乎整个青州无人不知。谢老爷很宠爱孩子,常在街上走动,听说两个儿子一个姓魏,一个姓谢……」

  「怪不得谢全回来这样折腾你们母女,原来是为了那边的儿子啊……」不等谢娇娘说话,王三婶已经嗔了起来,「但儿女都是骨肉,他这般也太过分了。」

  「就是,香火重要,也不能拿发妻和闺女们的命去添啊。」张嫂子也是一脸不屑,恨不得吐口水。

  谢娇娘带着娘亲与妹妹告老爹谋杀的事实在闹得太大,城里人尽皆知,小王庄自然不会听不到。

  男人们倒还罢了,偶尔会说几句谢娇娘不孝,但女人们无论老少,可是一边倒支持谢娇娘。

  物伤其类,没有哪个女人不害怕自己含辛茹孝敬老人、教养孩子,最后却要被枕边人毒死这等事,谢全受到惩罚,也算是给男人们一个警醒。

  如今一听说谢全在外边另立家门,王三婶和张嫂子简直气得咬牙切齿。

  谢娇娘有些难过,为何氏不值得。先前在公堂之上,娘为了保住谢全的性命,主动要求和离,如今……

  「这事先不要告诉我娘,等判诀下来再说吧。」

  谢娇娘叹气,嘱咐众人几句,就让众人散了。

  何氏并不知道谢娇娘派人出去打探谢全的底细,她经了先前的公堂对质,伤了心神,一直在家静养。

  而谢全在外有家室这事,谢娇娘告诉了谢蕙娘和谢丽娘,两人虽然气恼得厉害,到底也知道轻重,没有同何氏透露一个字。

  这一日早起,天上下着小雨,谢娇娘正犹豫是不是要随着马车进城的时候,有差役上门了。

  两个衙役许是瞧赵家大院有七八个兄弟围在门前,倒没敢为难,不过是呼喝几句,谢娇娘赶紧进城,府尹要升堂审理谢全杀妻未遂案。

  谢娇娘可不是吝啬的人,直接一人塞一锭五两的银锞子,两个差役立刻客气很多,不但耐心地等谢娇娘穿披风,去接何氏,甚至隐晦地提点她,要她多带些人手。

  陈家庄几个兄弟本来就不放心,听了这话更要跟去。

  倒是何氏很有几分惶恐,不明白她们明明没罪,为什么有种被当做犯人的错觉。

  谢娇娘一路安慰着娘亲和妹妹,一颗心却高高悬了起来。

  这般突然开堂审理,城里的百姓事先并不知情,所以府衙前很是清静。

  刘路早就听兄弟们提起当日之事,眼珠一转,扯了腰上的荷包扔给一个兄弟,让他去街外寻小乞丐,四下跑去吆喝呼喊。

  而这会儿谢娇娘已经连同何氏、谢蕙娘和谢丽娘跪在大堂上了。

  谢全也被从大牢里提出来,却破天荒没有什么狼狈之色,反倒脸色红润,衣衫干净,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显见得了特殊照顾。

  谢娇娘同谢蕙娘对视一眼,都冷了脸色。

  果然,当日还一脸正气的府尹,今日一上来就拍惊堂木,彻底掀翻当日的堂审。

  「谢娇娘,你说谢全故意买药预谋毒杀何氏,可有确凿证据?毕竟没人亲眼看到他把胖头生放进去,不是吗?」

  不等谢娇娘应声,谢全已经扯着嗓子开始大声喊冤,「青天大老爷,您一定要给草民做主啊!草民当日确实是买了胖头生,但也知道那东西加入方子会有害处啊,怎么可能加入发妻的药里呢?是娇娘记恨我说她被夫家抛弃,又因为出嫁,不能同娘亲、妹妹一起随我回青州过好日子,这才心生歹意,趁我不知道的时候,把胖头生放进去。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啊!」

  人嘴两张皮,却偏偏有个灵活的舌头,别说吐出象牙,吐出莲花都不出奇。

  谢全这番辩解,令何氏母女四人目瞪口呆,连外边等待的陈家庄兄弟还有江婶子几个人都愣住了。

  不过几日功夫,谢全就忘了当初他亲口承认的事,反手扣谢娇娘一个毒杀亲母的大帽子。

  「你撒谎,明明是你在外边有家室了,打着把我们和娘都卖了、你拿银子去养小老婆和儿子的心思,还当我们都是傻子呢!」

  谢蕙娘第一个急了,开口就掀开谢全的老底,「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就算律法惩治不了你,还有老天爷呢,你要被天打雷劈!」

  谢蕙娘当真恨得厉害,想起这些年母女几人吃的苦,再加上如今这场无妄之灾,她恨不得生吃了亲爹。

  谢全吓得魂都没了,根本没想到这样隐秘的事会被知道。

  他原本出去闯荡,也是存了远走高飞、扔了家里妻女这些累赘的心思,刚好运气不错,救了一个布庄的老姑娘,入赘做了上门女婿,打理铺子,日子也算不错。

  但某一日泼辣妻子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闲话,好像是哪家的女子嫁了外地男人,结果那男人在老家有妻儿,于是开始整日逼问他的过往,他害怕之下就扯了个进货的借口回了小王庄,本意是卖了田产和妻女,拿银子回去养儿子。

  没想到不光大女儿嫁得好,就是家里的日子也是红红火火,贪心之下,他绞尽脑汁琢磨着要把发妻毒死,把女儿订亲「卖」了,骗走大女儿的秘方,最后带着大笔金银回去同老婆儿子过日子,谁也不会知道他的过往,还给儿子攒了一份产业。

  这谋划是好的,算盘也拨得震山响,无奈居然泄了底子。

  「不,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家室……」

  府尹在上边看谢全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心里鄙夷,完全忘了自己在发妻跟前也直不起腰,否则也不会昧着良心,重新「审理」这个案子了。

  「肃静!」惊堂木一拍,府尹冷着脸问道:「谢娇娘,谢全在外就算有家室,也不能说明就有毒杀何氏的心思。倒是你赶紧交代,何氏用药期间,你是不是回去过娘家,是不是动了药材?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本官大刑伺候!」

  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要动刑?若是再猜不出来背后有猫腻,就真是傻子了。

  门外陈家庄的几个兄弟立刻恼了,正巧很多人听了消息赶来看热闹,他们也没客气,几句话向众人解释明白,而后指着公堂大声道:「这真是颠倒黑白,停妻再娶的男人没有杀妻动机,反倒是大着肚子的闺女要杀亲娘,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简直是胡说八道!」

  其余百姓虽然不敢像他这般大声指责,但还是忍耐不住低声议论,「我还以为要判那个当爹的,怎么几日功夫就翻案了呢?」

  「还能有啥,肯定是有人……咳咳,动了手脚呗。」

  「也是,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办法啊,咱们老百姓什么时候能不受欺负?还不是人家想捏就捏。」

  门外这般动静,坐在大堂上的府尹自然听见了,他脸色黑得真是能刮下二两墨来,不解明明临时选了个日子开审,怎么还是招了这么多闲人围观?

  他扫了一眼堂下的谢家人,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不说妻弟拿了铺子,发妻会少念叨他,就是白家送来的那些银子也够他再买个小妾进门了。

  至于谢家,不过是孤儿寡母,即便有些冤枉,众人说几口就过去了,她们再恨,难道还能把他这全府尹如何?若是再心狠些,判个流放之刑,路上随便动些手脚就干干净净送她们一家子去地府团聚了。

  这般想着,他拿了令签扔到地上,「来人!谢娇娘顽抗不招,赏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一个壮汉都要皮开肉绽,更何况谢娇娘是个怀孕的女子,这明摆着是要屈打成招,或者杀鸡儆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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