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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晚照 page 8 作者:林寒烟卿

  安清寒笑道:“别唉声叹气的了,去看你的晚照吧,从今天起张固礼绝没心情再去为难他的。”

  唐春色道:“我在等厨房把我要的东西送来,昨天告诉他们的。”

  安清寒道:“晚照小时候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没想到长大後居然连你都抓得住。”

  唐春色支颌道:“晚照小时候很老实麽,一点都看不出来。不过他从前是很喜欢装模作样。”他想起白晚照和自己先结怨後结缘,默默出神。

  安清寒长发及腰,柔顺的披散下来,他不看唐春色的时候,神情就会变得有些冰冷,多了些难以接近的高傲和冷漠。

  唐春色现在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从被子里爬出来洗漱了,穿好那件儒裙,自己把头发盘成简单的少女发髻。

  很快就有下人来告诉他要准备的菜色全部都已经准备好,唐春色带著装匣的美味,匆匆忙忙的乘轿走了。

  安清寒在楼上看著他的轿子离开,忍不住莞尔。他眼界很高,生平看的上的人一只手也数得出来。知道妹妹选中的人不会差,正好父亲担心这对小情人,先父亲一步来看看。顺便帮李惜远些小忙,送送顺水人情。

  白晚照料到他今天会一早就来,已经在等待他了。两个人拉了手窃窃私语,浑然忘却身在何方。唐春色把安清寒的话转告给他。白晚照世代为官,早就熟悉了这些细密曲折的官场争斗。两个人很快就转开了话题。唐春色把筷子给他,两个人边吃边聊。唐春色不怎麽饿,不太能吃下去,拉著白晚照的一只袖子,依著栏杆坐著。

  白晚照抱住他,笑道:“让我摸摸好不好?”

  唐春色问他:“你说会不会有人进来?”

  白晚照道:“应该不会,就算有人进来,我们也听得到。”

  唐春色脸色微红,贴在他耳边道:“那我们拆开围栏,一会再装回去。”

  即使是李惜远行宫的机关,唐春色只要有足够时间一样拆的开,何况这里只不过是大牢,纵然算是严密,对他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他们在李惜远那里不敢逃跑,是知道逃离反而有後患。在这里没有了这种担心,两个人齐心合力的先移开一根组成栏杆的沉重柱子,唐春色从挪出的空隙里钻了进去。

  白晚照完完全全的抱住他,两个人耳鬓厮磨。唐春色躺在他怀里,笑著亲他,搂住他的腰。

  昨天唐春色走时留了随身的伤药给他,一夜的时间伤口已好了许多,唐春色彻底放下心来。白晚照坐在床上,唐春色枕著他的腿,亲亲密密的聊天。

  他们是情人,又都是少年,自然也不能完全那麽简单的只是说话。虽然担心著有人会忽然过来,亲亲吻吻总是难免。白晚照解开唐春色的衣带,还什麽都没有做,就听见通到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他们才听见就已经离的不远了。来人的武功不如白晚照和唐春色,却也不会差的太远。唐春色飞奔到柱子边上,才探出头去,已经看见了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一个人,又缩了回去躲在白晚照的身後。

  李惜远能料到很多种他们看见自己的反应,就是想不到居然是这种。唐春色藏在白晚照的身後,跟著白晚照一起跪下,却连脸都不露出来让自己看看。

  李惜远咳嗽了一声,冷道:“唐春色。”

  唐春色犹豫了再犹豫,把头探出来一点点,带著怀疑望著他。

  李惜远冷哼道:“廷尉府是什麽地方,你竟敢欺上瞒下,暗渡陈仓。”

  唐春色噘嘴没有回答,又把脸藏回去了。李惜远曾经轻薄过他,唐春色一方面知道李惜远不会真的借势伤人到不能挽回的地步,另一方面因为从前被抓去李惜远的行宫,心里是非常厌恶他的。虽然不敢表露出来,要毕恭毕敬亦或略微亲近,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晚照悄悄握住唐春色伸在自己身侧的手,唐春色把脸贴在他背上,死心塌地的不出去了。

  李惜远把这一切都收在眼底,不禁为之愠怒,重重的哼了一声。

  唐春色吓了一跳,白晚照握紧他的手,两个人都一声不出。

  李惜远心里动怒,自己也很意外,将怒气压下去淡然道:“也罢,你是江湖中的人,我不管你便是。”

  白晚照始终没有开口,唐春色也不说话,一时间都感觉空荡荡的寂静。

  唐春色想了想,低声道:“皇上来这里做什麽?”

  李惜远心中有些开心,仍旧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来看白晚照只是个迷惑对手的布置,让急於得到更多白家王家让出权力的对手担心白家有机会翻身。抓到唐春色只是个意外的收获。

  唐春色有孩子脾气,他本来也是知道的,唐春色躲著自己的态度他一时意外也不觉得太奇怪。但白晚照向来是个乖巧懂事,如今由著唐春色放肆不出一言,比唐春色躲避自己更令人意外。

  李惜远想到这里,柔声道:“晚照,再过十天,朕就让你去探望你的姐姐。”

  白晚照恭敬道:“谢圣上隆恩。”

  无论声音和表情,都完全没有当初去行宫冒险救唐春色时的亲近和活泼。那时的白晚照是冒著被问罪的危险去的,可他毕竟没有真的记恨自己。现在李惜远仔细看他的神色,判断不出来白晚照的心里在想什麽。至少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喜悦。

  被白晚照和唐春色这样的两个人厌恶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即使是九五之尊,也会被这聪明美丽人中龙凤的两个人吸引。

  李惜远走过去坐在床上,柔声道:“你们两个起来吧。”

  唐春色先站起来,白晚照随後站起来,唐春色退了一步站在白晚照的身边。两个人都低著头,只有手握在一起。

  李惜远叹了口气道:“晚照,你身上的伤好了麽,朕令你委屈吃苦了。”

  白晚照回道:“皇上如此说,臣无地自容。”

  这句话李惜远这一生中当然听过很多次,有的人说的很恭敬惶恐,有的人则是在献媚邀宠,有的人心怀鬼胎。白晚照却与他们全都不同,他不再露出真诚的面目对待自己,完全是官样的敷衍和应付。

  李惜远望著他,柔声道:“晚照,你姐姐很想念你。”

  白晚照心中酸楚,提到姐姐,他实在有太多的伤心难过。唐春色握住他的手,温柔的依偎他。

  李惜远微微叹了口气:“朕说十天後就让你们姐弟见面,绝不会食言的。”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皇帝的话,自然出口无悔。他又说了一次,只不过是希望白晚照会因为这件事略微开心些。白晚照神色没有什麽大变化,眼神里却有许多黯然。李惜远早就知道他不是贪图富贵,稀罕爵位的人。他有心让白晚照做官为国效力,但越是这样的人越对官位无所喜好。

  李惜远坐在床上,想让他们两个坐下,却发现这简陋的牢房里根本没有坐的地方。他看著唐春色身上的衣裙,对他道:“春色,过来。”

  唐春色很想当作没听见,但那也未免太假了,他一步步蹭到李惜远附近,还有一尺多的距离无论如何也不上前了。

  李惜远皱眉道:“朕让你到我面前来。”

  唐春色犹豫了又犹豫,迈出一步,一脚踩在裙子边上,栽倒在李惜远怀里。李惜远伸手扶住他,笑道:“干什麽这麽慌?”

  唐春色挣了一下,老老实实的站著不动。

  李惜远打趣他:“你不觉得朕长得好看了麽,当初你还来招惹朕呢?”

  唐春色叹了口气道:“我再也不敢了。”

  李惜远松开他,冷道:“怎麽这麽没意思,你混进廷尉府,我没有要治你们的罪,你可真不知道好歹。”

  唐春色咬了咬牙,低声道:“你说什麽就是什麽,哪有我们说话的地方。”

  李惜远伸手捏住他的下颌,玩味道:“朕让白晚照入宫怎麽样,我也不抢你的人,就让他当个大内总管吧。”

  唐春色脸色白了,嘴唇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气的,一直在哆嗦,过了半天道:“我们可没有招惹你。”

  李惜远把头转到一边去,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跟唐春色赌气,本来想的是开开心心的,能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得到些聊天的快乐。因为他们两个不是那种畏惧皇权的人,却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还在记恨他。

  世上的人,就算在皇帝面前受了委屈,只要皇帝肯说几句表彰的话,不但从前的委屈忘了,还会加倍感激皇恩浩荡。但也一直有宁死不改气节,一身骨气凛然的人。唐春色和白晚照当然不是那种听两句好话就忘记东南西北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为了骨气就拼至玉石俱焚的人。他们两个既要活的好,也不肯一直受委屈。所以唐春色服软了,但是服软的表示也只有一句辩解式的“我们可没有招惹你。”

  李惜远不知道白晚照伤成什麽样子,现在的外表已经看不出来了,他又不好让白晚照解开衣服给自己看。对於白晚照这样的少年来说,大约尊严上的伤害比身体的伤害更厉害,李惜远有心安慰他几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他的家族没落了,在这个时候,什麽样的安慰都很虚伪。

  李惜远大觉挫败,唐春色这种人,看起来像是很天真,只是让你不容易对他发脾气而已。无论什麽事情他都敢轻飘飘的说出来,你要是真和他计较,倒好像是你小题大做了。什麽好皇帝坏皇帝,唐春色蒙人是不打草稿的,难道我就那麽容易上当。

  唐春色在他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悄悄退到白晚照身边去,拉住白晚照的手。李惜远拿眼睛扫了他一眼,唐春色又往前迈了一步,和白晚照保持点距离。

  李惜远忽然笑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你胡闹去吧,朕这就走了。”他喜欢眼前这两个人不假,却也不会在他们身上放太多的精力。略微的触动情绪,也会很快把自己拉回到原路上去。

  唐春色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了,和白晚照并排在床上坐下。白晚照依偎在他身上,脸上流露出让人难过的脆弱神色来。唐春色抱紧他,也不说话,轻轻的把脸贴在白晚照的脸上。两个人相拥而坐,良久唐春色道:“我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白晚照望著他晶亮的眼睛:“春色,先别来了。”他亲了亲唐春色,低声道:“明天皇上不会允许别人再来探望,今天晚上他要钓的鱼就会上钩了,怎麽都要做做样子对白家狠些的。”李惜远在的时候,他们不担心隔墙有耳。李惜远已经走了,白晚照出身官宦人家,对这些事情都警醒的很。

  唐春色听见会对白家狠些,眼中亮光一闪,随即又变得黯淡,悄声道:“晚照,你怪不怪我乱说话。”

  白晚照在他耳边细语:“有什麽可怪的,不过我想皇上会问过我姐姐再做决定,我希望姐姐离开皇宫不要再留在那寂寞的地方。就算我大姐还在宫里,白家也不会再有机会翻身。只是我没有你的胆量,不敢说出来。”

  第六章

  唐春色回到分舵,接到一封父亲的信。上面写著将白家母女接到蜀中去了,免得她们舟车劳顿,白白奔波伤感,一起在蜀中等著他们回来。唐春色虽然相信安清寒的猜测,相信李惜远不会真正的伤害白家的人。终归没有父亲这麽肯定,读了这封信一颗不安定的心才算真的放了下来。

  第二天唐春色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安清寒来看他的时候,唐春色正抱著被子不知道在想什麽。把被子一半压住,一半搂在怀里。

  安清寒钻进床帐,坐在他身边,倚在床栏上,神色很悠闲。唐春色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又重新合上,蹭过去躺在安清寒的腿上。

  安清寒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像抚摸一只乖巧美丽的猫。唐春色抱著他的被,继续想他的心事。两个人不需要说话,也不觉得彼此陌生。午饭送来的时候,唐春色又让做了几个菜,添了碗筷,分舵才知道少主这里来了客人。

  安清寒看唐春色不怎麽吃东西,夹了菜放在他碗里。如果旧香教的人在,一定会被他的温柔吓到。

  唐春色自然不知道这有什麽特别,吃了几口,想起早上自己办的事情。奇道:“我让他们去告诉白晚照的伯父家,白采采虽然来了,但是生病不能行走,暂时留在糖门的分舵。怎麽白家的回复还没有来。”

  安清寒道:“那自然是因为白家那边出事了。”

  他看到唐春色的紧张神色:“关心则乱,不是什麽大事,否则你的手下就立刻来报,而不是在那边探听了。春色你和晚照在一起,变得呆头呆脑。”

  唐春色有些尴尬:“你又不知道我以前什麽样子。”

  安清寒悠然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唐春色吃过了饭,依旧懒洋洋的趴在床上,皱著眉头等消息。安清寒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唐春色看他毫不担心的模样,暗自叹息自己沉不住气。

  又过了没多久,唐春色的手下终於回来了。回禀说白家的家眷已经被接走和白家的人在一起,皇帝将白妃贬到了京城郊外的别馆,白家大势已去了。

  唐家的属下看少主面无表情的听著这些,竟然没有半点惊慌,更看不出有什麽失望的神情。不禁对这个小门主充满敬佩,觉得唐春色真算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

  等属下退出去,唐春色欢快的在屋子里来回奔跑,跃上宽大的床,在上面打了几个滚,把外衣脱了钻进被子里。他这些天都没有睡过痛快的一觉了,现在接连吃了许多安心丸,终於放下心来。连白晚照最担心挂记的姐姐都能趁这个机会出宫,实在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唐春色对李惜远的厌恶也因为这件事略微降了一些。

  安清寒躺在他身边,听著唐春色细细的呼吸声,觉得唐春色实在是一个少有的可爱之人,自然率性,善良真诚。他生就绝色,生平所见之人,除了至亲与属下无不对他另眼相待,唯有唐春色等有限几个人让他觉得自在随意。

  一天天过去,暂时见不到白晚照,唐春色耐心的等待,在闲暇时问安清寒到李惜远要钓的是哪条大鱼。安清寒笑说大鱼要钓,其它有危险的鱼也全部不能养。

  唐春色叹息道:“真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麽,当了权臣甚至当了皇帝,如果只想著得到权力又有什麽用处,不知道多麽辛苦。”

  安清寒道:“每个人追求的事物不一样,有些人会以自己的快乐为快乐,但更多人要依赖别人的认可,在别人的眼光里找到快乐。那些纵横天下希图称王称霸的人未必就是为了锦衣玉食,有些是为了凌驾於他人之上,有些是为了实现济世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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