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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书 page 7 作者:心宠

  没想到才半日工夫,工程却已大有进展,竹楼已盖好半边框架,拔地而起的模样,着实让她惊叹。

  「贝勒爷,快歇一歇吧!」他身上早已汗水淋漓,甚至沾湿了长裤,让她看了于心不忍。

  「好,倒茶水来。」他一笑,坐到院中的石凳上,挥汗如雨。

  「奴婢没有准备茶水,」盘云姿却莞尔,「贝勒爷不是说,一向只饮酒吗?」

  「你这丫头,记性倒好,」舒泽会意,笑容更甚,「那就斟上水酒。」

  「这里只有米酒,」盘云姿上前,缓缓往碗中注入乳色的佳酿,「滋味有些甜,不知贝勒可会喜欢?」

  这米酒,亦是她们瑶寨独有的东西,是她闲时悄悄做的,原本没打算让他知道,但今天却不知为何拿了出来……或者,出自于对他的感激吧。

  他不仅收留了她,还亲手建造这么一座让她欢喜的阁楼,实在应该感激他。

  「哦?这可得好好尝尝!」他拿起碗来,一饮而尽,抹唇之间,点头称赞,「好酒!甘美醇厚,充满民间质朴风味,我喜欢!」

  「贝勒爷,你别喝这么急,这酒虽然不烈,但后劲大!」盘云姿担心提醒,「当心醉倒!」

  「哈哈哈,我舒泽向来千杯不倒,放心。」他大笑起来,爽朗的模样就像天空一样明亮。

  望着他的俊颜,她有片刻失神。这一生,大概再也碰不上笑容比他更灿烂的人了……她真是幸运,在最灰暗的日子里遇见了他,给她黯淡的心境投射入一抹耀眼的光芒。

  「咦,这是什么?」他望向盘中点心,好奇道。

  「是五色糯米饭。」盘云姿回答,「贝勒爷盖了瑶寨的竹楼,品了瑶寨的三清茶,也该尝尝瑶寨的五彩糯米饭才是。」

  「果然有五色,」舒泽身为诧异,「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饭呢。」

  「五色糯米饭,因呈现黑、红、黄、紫、白五种颜色而得名,本应是用紫蕃藤、黄花、枫叶、红蓝草为色素,调染而成,可是奴婢一时之间,找不到这些染料,所以,就想了另外五种代替。」

  盘云姿坐到舒泽身边,将米饭逐色盛入他的碗中,一一解释。

  「黑色,我以芝麻代替,祝愿贝勒爷日后官途如芝麻开花,节节升高。紫色,我以紫芋代替,有如紫气东来,祝愿贝勒爷福运吉祥。黄色,我以玉米代替,贝勒爷既生在帝王之家,黄包更能显现皇家之贵气。白色,我以莲子代替,祝愿贝勒爷早得贵子。至于红色……」

  她忽然停下,腼腆不语。

  「红色是什么?」舒泽却瞧着她,期待下文,「云儿,你这张嘴,可真能说,我算是服了。」

  光是会说,倒不算什么,偏偏言词之中倾注的那份心意,最让他叹服。

  「红色——」她抿抿唇,继续道,「以红豆代替,红色亦是吉祥之色,祝愿贝勒爷此生诸事如意。」

  这一句,是她临时加上去的,原意并非如此。

  红豆,让她想到了相思之豆,红色,让她想到了新娘的嫁衣,洞房的红烛……

  红色。应该是恋人的颜色,祝愿他此生能与心上人永浴爱河。

  但她不敢如此开口,心尖怦然猛跳,似乎如此说出口,便跨过了什么界线,点破了什么不该言明的东西。

  她忽然感到害怕……

  「就是这样?没了?」他似乎感到她有所隐瞒,眉一挑,似不满足。

  「没了。贝勒爷请用膳吧。」她点头,避开他的目光。

  晌午的阳光透过竹桩,映入她的眼帘,她忽然发现,那竹桩之上,有红斑点点,仿佛泪痕。

  「这是……」盘云姿大惊,「湘妃竹?」

  「什么竹?」舒泽一怔。

  「是湘江一带运来的竹子?」盘云姿难以置信,赫然回眸,「贝勒爷,是不是?」

  「好像是。」他不得不承认。

  的确,他不远万里,特意命人成批运来她家乡的竹子,只为增添一分她的熟悉感,让她心中多一分暖意。

  「那无疑就是湘妃竹……」盘云姿抚摸着那竹节上的红斑,泪花瞬间沾湿了她的睫毛,「传说舜帝南巡,死在湘江一带。他的两个妃子,娥皇与女英,寻到江畔,万分悲痛,连哭九天九夜,泣出血来。这血泪滴在竹上,使化为红斑点点,生长至今,人称湘妃竹。」

  这是她儿时听过最动人的传说,至今留在脑海深处,不能忘怀。

  「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舒泽似被感动,站起身来,踱到她身畔,亦仰头看那宛如高入云霄的竹桩。

  「奴婢觉得,倘若世上真有人能为自己流泪泣血,便是最最幸福的事情,不枉此生。」这一刻,她总算说出了心里话,没有刻意修饰。

  或许,是竹上的红迹斑斑震慑了她,让她一时间无所顾忌。

  她抬头,发现舒泽正凝视着目己。

  「的确,那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可惜,我这辈子,是不会实现了。」

  「贝勒爷何出此言呢?」盘云姿一怔,「福晋对贝勒爷的情意,亦是深厚无比……」

  「不,她会我为流泪,却不会为我泣血,」舒泽摇头涩笑,「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会甘愿为对方付出所有——云儿,你明白吗?」

  「贝勒爷一定会找到这个人的……」她想安慰他,却似乎用错了词。

  「可我已经找到,而且,她就在眼前——」

  他忽然俯下身来,紧紧地拥住她,在她错愕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吻住了她……

  轰然一声,仿佛有天外雷响在她耳际震开,而他,心尖亦在颤动。

  是方才的米酒在作祟吗?她说过,这酒后劲很强,千杯不倒的他,终于醉了一回。

  他觉得额间有一股晕眩,拥住她的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

  这一刻,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两人身份的隔阂,忘记了他有妻子,甚至忘记了他与她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

  他的冲动,把本该步步为营的计划给毁了,也把两人知心和睦的关系也毁了。舒泽感到她将他奋力一推,啪的一声,手掌清亮地打在他的脸上。

  清醒之间,他有些茫然。而她,亦立在原地,呆呆出神,仿佛连她自己都不知方才做了什么,两人就这么静静互望着……

  第5章(1)

  望向窗外,依然不见他的身影。自从那日他强吻了她之后,便完全消失了踪影。竹楼快要盖好了,却并非他亲自动手,而是找来了一班工匠替他完成。

  已经半个月了,他,音讯全无。

  盘云姿从初时的忐忑、到变得忡忡忧心,她忽然有些害怕,怕他就此不愿意再见她。

  她甚至后悔那日打了她……可是,身为知书达礼的女子,被个有妇之夫冒犯时,她还能怎样?

  她不该忘记,他是她的敌人,也不该忘记自己的使命,更不该忘记,她心里对另一个男子的情意……那样拒绝舒泽,应该是对的吧?

  从小到大,这是盘云姿第一次没了主张,本来是非分明的观念,忽然变得混淆,让她看不清天地。

  「姑娘,有客到访。」工匠在门外禀报。

  是谁?她在回眸中,乍然惊喜,是他吗?

  然而,来者并非是舒泽,惊喜之后,却是浓浓的失落。

  「云姿,别来无恙?」来人是雪倩,本该让她欢喜的来客。「怎么,不认识我了?」

  雪倩的娇嗔让她回神,呆怔的面孔努力露出笑意,「哪会啊?你……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那天福晋打你,」雪倩握着她的手,充满久别重逢的喜悦,「你走后,我特别挂念,也不知你去了哪儿,亦不敢打听。直到贝勒勒爷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才放心。」

  「他……贝勒爷告诉你的?」一提到舒泽的名字,甚至只是一个他的代称,就让她心慌意乱。

  「这个地方真不错,宁静雅致,」雪倩四处打量,「贝勒爷叫我来陪陪你,怕你太寂寞了。」

  「贝勒爷他……最近可好?」她再也按捺不住,终于问出自己所想望的。

  音讯全无的半个月,他到底如何?回到府中与妻子言归于好?对她,可有半点想念?那一巴掌,是否真的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

  她心中真的有很多疑问,想问,却无从知道答案……

  「贝勒爷出征去了。」雪倩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什么?」她凝眸。

  「没错,」雪倩似乎很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点了点头,「到南方,清除明朝余党去了。」

  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满汉之间永远不会安宁。

  若换了从前,听到此事,断不会像此刻这般心潮起伏,因为那时他是她的敌人,她只需诅咒满人失败即可。

  但现在,却害怕他真的负伤送命……毕竟,他的影子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肉,无法狠心忘却。

  「贝勒爷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雪倩递上一个盒子,盒盖紧闭,颇为神秘。

  「是什么?」盘云姿一怔。

  「贝勒爷说,让你先打开它,然后有一段话,要我转述。」雪倩道。

  她抿唇,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颤抖的十指缓缓将它开启。

  「面具?」

  盒内所藏,果然让她万分愕然。这不是舒泽每逢上阵杀敌时必备的面具?就像他的长剑弓弩,怎能不佩戴在身边,反而留在京中?

  「贝勒爷说,兰陵王若无狰狞外表,便没有战胜敌人的把握。,可如今,他愿意冒险,褪下伪装,以真面目示人。只希望,这一仗是和平之役,望敌军能看到他的善意,兵不血刃,还天太平。」雪倩轻声转达。

  他……他在说什么?兵不血刃?

  难道他不懂得,褪下面具,失去了胜算的把握,丧命的有可能是他自己吗?

  刹那间,她明白了——

  这一切,只是为了她。

  他以为,她是汉女,为了讨她的欢心,决意不再杀戮她的同胞,就算冒险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南下和谈,化干戈为玉帛……

  可是,多尔衮会允许他擅作主张吗?汉人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吗?是否,他会成为夹杂在棋局中的一粒棋子,最后粉身碎骨?

  盘云姿轻抚着面具,泪水滴落到那凶恶的五官之上,这个世上,恐怕只有她,能看到这凶恶面具之后的温柔。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能尽快见到他,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她发誓,一定忘掉所有,像初遇时那样,对他绽放盈盈笑意。

  才回京城,也没卸盔甲,舒泽就被召入宫中,面见多尔衮。

  其实回京途中,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般结局,谁让他擅自作主,违抗圣命呢?

  进了御殿,尚未开口,他便俯身跪下,等待应得的惩罚。

  「舒泽回来了?」多尔衮放下手中书卷,出乎意料的脸上不显怒意,反倒微微笑着,「跪着干什么?起喀!」

  「为臣有罪——」舒泽垂首应对,「请王爷责罚!」

  「你何罪之有?」多尔衮却故作迷惑,「本王不明白。」

  「为臣没遵照王爷的吩咐,将江南乱党扫尽,反而饶了他们的性命……」他咬唇道,「臣罪该万死!」

  「哦,这个啊,」多尔衮却莞尔,「你做得很对,本王不但不会责罚,还打算嘉奖!」

  「王爷?」舒泽一怔,诧异抬眸,「这是为何?」

  「本王让你去平定江南,不是光叫你去杀人的。你能兵不血刃,就能让那帮乱党折服,昭示我大清的仁慈恩泽,难道不该嘉奖吗?」多尔衮步下台阶,亲手将他扶起,「只是本王有一事不太明白。」

  「王爷尽管问。」舒泽有些受宠若惊。

  「你一向英勇善战,以上阵杀敌为毕生乐事,为何忽然转了性子,宁可和谈,也不愿大动干戈?」多尔衮笑道,「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啊!」

  「臣只是觉得……从前杀戮太重,造孽太深。」他找个理由敷衍。

  「撒谎!」多尔衮却似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直言,「本王知道,你是为了一个人。」

  「臣……」他霎时无言,难以辩驳。

  「盘云姿,对吗?」多尔衮沉声凝视他。

  刹那间,他只觉得胸中翻涌,唇间嗫嚅着,想否认,却无法否认……

  「你喜欢上她了?」多尔衮一语道破他的秘密。

  舒泽不禁有些哽咽,「王爷恕罪……」

  「很奇怪本王为何会知晓,是吗?」他轻笑,「据前方将士所说,你每日在帐中都会写信给她,却不敢寄出,只将数十封书信藏纳于盒中——这是爱恋中的男子才干得出的傻事。」

  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早有采子监视,难怪这些年来多尔衮会放心让他南征北战,就是因为自己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中。

  他该感到不自在吗?遥控之术,是历代帝王惯用的把戏,为将为臣者,只能默默忍受。

  「喜欢上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何罪之有?」多尔衮一挑眉,反问道。

  「臣知道,王爷派臣照顺她,只是希望从她那里套出藏宝图的所在,并非让臣动真情……可臣没能把持住自己……」

  可笑,明明是引鱼上钩,鱼没钓着,自己反倒率先沦陷。

  他喜欢上她了……没错,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

  曾几何时,心高气傲的他,竞成为了她的裙下囚?似乎从第一眼看到她,便有微妙的情愫在涌动。

  她不算美丽,比起他从前见识过的女子,姿色不知差了几等,但她的机智、从容、隐忍、她的浅笑盈盈,一切的一切,都在魅惑他的心,越是与她相处,越被她吸引。

  她是这世上惟一的女子,懂得他那狰狞面具背后的含意,从两人初见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遇到了人生难得的知己。

  「你啊,真是傻!」多尔衮忽然呵呵笑起来,「本王是让你设法从她那里套出宝图的秘密,可本王没有说过,不许你喜欢她啊!」

  「什么?」舒泽凝眉,难以置信。

  「她若真能甘心当你的福晋,与你共携白首,也是美事一桩,」多尔衮道,「本王何必要阻止?又何必怪罪?」

  舒泽僵住,万万没料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假如多尔衮动怒,他会拼尽一切保全她……但上苍居然降临如此恩赐,让他一时间反倒不知所措。

  「你若不真心待她,又如何能打动她,让她主动交出藏宝图?」多尔衮继续道,「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这个道理,本王明白。」

  原来如此,说来说去,王爷依旧念念不忘宝藏之事,允许他动真情,亦是为了早日套出她的秘密吧?

  方才激动的喜悦,刹那化为冰点。

  他的想法实在太简单了,只希望爱得纯粹,可到头来,却免不了掺杂利欲,让他觉得这比杀人更十恶不赦……

  「本王第一次见到盘云姿,听到她讲述何谓佛渡南海,初见莲花,便知道这个女子绝非等闲,」多尔衮叹道,「要想抓住她的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今,你已泥足深陷,她呢?是否也一样爱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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