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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道士的负心汉 page 11 作者:何舞

  “罪臣谢中原谋反,证据确凿,罪大恶极,赐死……”

  “怎么可能,难道我们来迟了?”曲帐房死瞪着告示上的屈屈数语,逐字逐句,生怕自己看漏了一个字。

  “喂,别冲动!”老板娘小声警告着已经气得头顶冒烟的萧屠夫,并示意小荆看住他。

  “先别管这个,咱们进了城再说。”她位住花茶烟进城,后者宛如一抹游魂,精神恍惚。

  不会的、不会的,他没有被李煜害死,他一定还活着。

  不,他一定得活着!这个负心汉,他都还没有得到她的原谅,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没看到,所以我不信他死了。”怀着这个信念,花茶烟猛然甩头,交紧牙关,坚决不信谢中原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行人来城里的一间客栈落脚,刚一住下,马上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者是个僧不僧、道不道、丐不丐的糟老头子。

  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当年那个俗名陶秀财,如今法号一休的乌龙镇前任镇第么?

  “你们可来了,再晚一步,就危险了。”一进门,他也不说废话,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似的。

  老板娘等人就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

  “老谢怎么样?”

  “城门那张告示是什么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万一老谢有个三长二短,老子就跟姓李的没完没了!”

  只有小荆和花茶烟一语不发,前者冷冷地注视着一休大师,后者则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一休大师的嘴,生怕他说出任何足以令她崩溃的消息来。

  “人没死,不过情况不太好。”一休大师叹着气,“我迟了一步,到的时候他已经把毒酒喝下去了,那鸠毒好厉害,见血封喉,人还没死掉,已经算是造化大了……”

  人还没死,老谢还活着,这个消息对众人来讲无疑松了一口气,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现在他人在哪里?”老板娘问。

  “我把他藏了起来,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要弄出城去并不容易,所以就等着你们来。”

  花茶烟一字不漏地听着,拼命将眼泪全部吞进肚子里。她走到一休大师面前,双膝跪下。

  此举吓了老头子一大跳,“这是干什么?对了,你不是张天师的外孙女,中原的小媳妇吗?”

  “大师,谢谢你救了他,你的大恩大德,今生若还不了,来世结草卫报答你老人家……”

  花茶烟‘咚咚咚’,连磕好几个响头,把老头子吓得赶紧拉她起来。

  “我能救他,也是因为你外公早算到他有此一劫,要不然我哪有这么大本事呀!”

  “我……我外公?”花茶烟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

  “是哦,半年前我在君州碰到他了,他跟我讲这事,要我来豫章看到时候能不能帮忙,果然你外公才是活神仙,要谢得谢他啦!”

  第9章

  花茶烟捂住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谢大哥没死,外公也还活着!天啊,是大罗神仙显灵吗?给她这么多的好消息?

  可是当她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时,难以相信他会是谢孤眠。

  什么叫情况不太好?他简直是糟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惨的模样。

  因为中毒太深,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四肢完全动弹不得,脸色是一种中毒症状才有的铁青色。

  她的腿僵住了,惊慌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瞪着双目紧闭的男人,彷佛又听到了那个低醇的嗓音在自己耳边轻喃道:“她对我有点误会,不知道会不会承认这门亲事。”

  “如果她是你,我喜欢。”

  “没错,我喜欢你。”

  “……你有自己的思想,而且与众不同。”

  “你不麻烦,麻烦精是老板娘。”

  “你是磨人精……但,我喜欢。”

  “你迟早会长大的。”

  语音犹在,可他却了无声息……她握紧他垂落在床侧的粗糙大手,晶莹的泪水,默默地自颊边滑落。

  老板娘伸手轻拍着她脆弱的双肩,回过头交待:“此地不能长留,事不宜迟。今晚就准备好一切,咱们明早起早出城。”

  “好,你去雇马车。”小荆走了。

  “我去买一些路上需要的东西。”曲帐房也走了。

  “老萧,一休大师,你们负责这里的安全。”老板娘话音刚落,床边的花茶烟猛地站起,咬紧牙关,将未曾流出的泪全部吞进肚里。

  “你们……要去哪里?”萧屠夫狐疑地问。

  这两个女人,浑身是杀气!是想要找谁拼命去吗?

  “有些帐,是一定要算的。”

  瑶光殿,内室。

  一国之君李煜睡眼惺忪,他刚被人从温香软玉的美人怀里揪起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从嘉!”一声娇斥。

  “啊?”有人居然敢喊皇帝的名讳,真是反了反!

  “昏君!”又是一声娇斥。

  “大……大胆。”还有人敢辱骂皇帝,把李煜气得一下子清醒过来。

  咦,眼前站着两个女人,一个身着红衣,一个身着杏衫,手上并没有武器,只是红衣女人的腰上缠着一条黄金链子。

  红衣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得美艳绝伦,光彩照人,眉目间透着一股凛然的英气,看上去好生面熟。

  而杏衫女子年纪略小,相貌甚是秀丽,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只瞳剪水,颊边微微一对梨涡十分甜美。

  “你们……你们是何人,居然夜闯皇宫,不怕死吗?”李煜壮着胆子喝令,眼睛四下看怎么没有一个太监宫人?这些人都到何处去了?

  “闭嘴!李从嘉。”老板娘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你认得这么吗?”

  “咦?”李煜定睛一看,倒抽一口气,“铁……铁券丹书?”

  “你认得就好,老娘今儿来,就是替列祖列宗来教训你的,你跪下,好好听着。”

  虽然不能确定这位拿着铁券丹书的女人究竟是谁,但皇室宗亲全知道,能手执铁券丹书的人在皇族出的身份不同寻常,哪怕他是当今皇帝,也只有乖乖跪下挨骂的份儿。

  “朕、朕……”李煜还想解释。

  “人家谢中原明明就是个忠臣,你中了赵匡胤的离间计,他借你的刀杀你的臣子,这种赔本的买卖你居然还做得不亦乐乎,你这个败家子,依你的这种智商,也只能把国家都赔上了,将来亡国一点也不稀奇!”老板娘完全不给他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离……离间计?”李煜震惊地瞪眼。

  “没错!你以为姓赵的将来会放过你?想都别想,大白天作美梦吧你,他顾忌谢将军才没把你连根挖起,你倒好自己先把自己埋了,省得人家动手,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呀!”老板娘越骂越火大。

  “那怎么办?”李煜这下似乎明白过来,慌里慌张地问:“谢将军我已经赐死了……”

  不提也罢了,一提‘谢将军’三个字,花茶烟就火大了,她深吸一口气,‘啪哩劈啦’地痛斥道:“像你这种人,天文不晓、地利不识、人和不明、执迷不悟,杀忠臣亲奸臣,真是辱没了你家祖宗,还活着干嘛?白白浪费粮食,不如趁早死了!”

  “没错!身为一国之君,你要不软到底,要不硬起来,吃曹操的饭,做刘备的事,你倒是想得美,可全天下的便宜都能让你占吗?你当世人是傻子吗?”老板娘还不解气。

  “两……两位女侠,是要杀联吗?”李煜心如死灰,江山迟早是姓赵的,这条命,她们若要,拿去罢!

  花茶烟冷笑道:“我何须杀你!你对谢将军做的事,就是你日后的下场。”

  “当真?”老板娘诧异地问。

  “嗯。”两人不再说话,老板娘叹了口气,两人转身离去,只剩下李煜无力地瘫坐于地。

  此时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真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啊!

  他们一行人快马赶路很快地回到了乌龙镇。

  由于谢孤眠中毒太深,需要静养,乡亲们见不到他,就接二连三的上西山道观拜拜,希望各路神仙能保佑谢掌柜,让他尽快好起来。

  而月氏医馆内,安静如昔。

  在月大夫的治疗下,谢孤眠终于醒了,可是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无论是说话、站立还是走动都很吃力,甚至连想活动一下四肢,想笑一笑,也显得那么困难。

  往日如山一般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倒了。

  在回到镇子后,当他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很显然已经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立即虚弱地移动视线,四处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人呢!在找谁?是她吗?是吗?花花烟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啜泣声。

  “……花……”他终于看到她了,努力地发出一个单音。

  只听到这一个似曾相识的字音,花茶烟的泪水便狂奔不止,她奔过去,将数日来的担忧、惊慌、恐惧和惶悚不安全部倾巢而泄。

  “谢大哥……我在这里……”颤抖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憔悴而毫无意识的俊颜,天知道她有多怕,多怕他就这样抛下她离她而去。

  她不哭,因为她还活着,即使她整个人因为心疼他而肝肠寸断,她也不哭。

  他能活着,她笑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心模样?所以她不哭。

  “……不”他还在张着嘴,努力发出声音。

  “我明白,你要我不要生气,是吗?”他喘着气,极简单的发声就让他消耗了太多体力。

  “我不生气了,一点也不生气,我就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她注视着他,柔情似水。

  他疲倦地又闭上眼睛,可唇角却露出了极淡的笑痕,安心地静静睡去。

  从那日起,他的床榻前,总会守护着一个娇小的人影。

  她仔细又耐心地替他梳头、洗脸,为他按摩四肢、喂他吃饭喝水服药,擦洗身体……

  她按照月大夫教过的指法按摩他的穴位,每当月大夫亲自来替他扎针时,她会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生怕他会觉得痛。

  长时间的卧床休养,他渐渐消瘦下来,肌肉纠结的身躯呈现出一种无力的病态感,可她却会因为他左手的小拇指能微微动作而欣喜若狂。

  “谢大哥,你看,我们现在可以打勾勾喽!”纤细的小指缠绕住黝黑的粗糙的指,证下了一个属于今生今世的的缘份。

  接着是食指、中指……最后,他的一只手终于可以活动自如,这是在一个月之后的某个清晨。

  “谢大哥,这样你就可以抱我了。”她笑颜如花,奖赏般地嘟起粉嫩的唇,‘啾’地亲吻着他的脸,他的唇,最后窝在他怀中发出心满意意足的赞叹:“真好真好……”

  “呵……”他抱着她柔软的娇躯,紧紧的,不松手,随着时间的推动,惊喜越来越多。

  两个月后,他的腿开始有了知觉,偶尔能坐起身来;原来泛黑青的脸色因为毒素渐渐消去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谢大哥,你好帅……”伴着撒娇般嗓音的是‘啾啾啾’的亲吻声。

  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哪怕再难受,对着她,他也不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对她说话,从一个音到一个字,一个词,三个字,最后,变成整个句子……

  又过了一个月,棺材铺小小的内室里,总能听到甜密动人的引诱声。

  “谢大哥,说你爱我啦……嘻,不要急,慢慢说……我听到了哦,呵呵,能不能再说一次……”

  久病床前无情人,这句话,其实是错的。

  第10章(1)

  一晃,半年过去了。

  桃花盛放的三月,处处已是春意盎然。

  如归棺材铺的门是大开着的,门框两旁贴着的对联,经过日晒雨淋,已经显得稍稍有些旧了。

  高大的身影如今能安稳的坐在轮椅上了,被娇小的人儿推着在田埂林间四处散步。

  一路走着,田里插秧的乡亲在田里直起身,纷纷向他们打招呼。

  “谢掌柜,花大师,今儿天气可真好,你们说是不是?”

  “谢掌柜,等我弄完了咱们下盘棋吧?好久没跟您较量了,手痒啊!”

  “花大师,我家老婆子昨天做了个奇怪的梦,一会就找你去解梦哦。”

  花茶烟笑颜逐开的对他们挥着手,再小心的将轮椅停下,转到前面蹲下,体贴的握住那只大手,摩挲着试探掌心的温度。

  “冷吗?”娇颜上的笑意不曾退去,她抬起头,笑眯眯的仰视他:“虽然有太阳,可是风吹来还是有点冷,别着凉了。”

  “不冷。”粗糙的大掌轻轻抚住巴掌大的小脸蛋,爱极那粉嫩的颊上滑腻的触感,健康的红晕,精致漂亮的五官……她消瘦了。

  “辛苦你了,小花儿。”他低下头,与光滑的圆额相贴。

  眉宇间,昔日的小女儿娇态尚存,又新添了一份小妇人的妩媚,眉梢眼角处都漾着千种风情,她笑靥如花:“你知道我最满意你什么吗?”

  他微笑扬眉,却不答。

  “就算你什么都做不了,可仍然会叫我的名字,仍然想着我,仍然努力的抱紧我……这就是我对你最满意的地方。”是的,他没有轻易的放弃自己,也没有放弃她。

  他并未因为自己的窘境和惨状,要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不必守着他……那不叫牺牲,不叫爱,而是令她最不齿的桥段。

  真正深爱的人,是不会因为一些苦难挫折而分开,“大难临头各自飞”,说得明明是一对爱得不深的鸟儿,怎么会是指他们。

  他懂她,一如她,他开心,她便开心;他难过,她会比他更不好受;没了他,她活不下去;没了她,他又何尝能独活?

  因此他们从来没有放开彼此的念头,同样也一直在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曾问过她,炉中火和石榴木,一语成真的注定姻缘,究竟代表什么?

  火赖木生,木多火炽;木能生火,火多木焚;强木得火,方化其顽,这是命书上的解释。

  木生火,他是她的依靠,若他烧尽,火才会自动熄灭,所以她不会离开他,她要让他永远燃烧,这是她的解释。

  他心如明镜,她洞若观火,只要一息尚存,两颗心便不离不弃。

  这样的他,或她,怎能不爱?

  “谢大哥,从你的掌纹上看,情路到我这为止了呢!”她会执着他的大掌,霸道的宣告。

  呵呵……谢孤眠开怀大笑,伸手将她捞进自己怀中,贪婪的汲取属于她独有的芬芳气息。

  是呢,对于她,他一直好贪心。

  “谢大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近来的好几个夜晚,她都会红着小脸,与渐渐好转的他赤裸相对,肌肤相贴,交颈而眠。

  她会在他耳边娇声诱惑:“告诉你,我要和你生小娃娃,你要是再不好起来,小娃娃可就生不了!”羞晕彩霞,媚眼如丝。

  对他而言,她是天下间最迷人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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