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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奴锦衣卫(下) page 2 作者:绿光

  祝湘不敢相信他竟对自己有这般狂热情痴的一面,就算想劝退他,但瞧他那坚定的样子,恐怕她再说什么也没用。

  轻叹口气,她低声道:“死去的那个关家丫鬟,我几天前在张家药铺里遇过她,那时掌柜的正在替她包类似打胎的药。”

  “喔?”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虽然我不认为关秀才会为了毁婚而要一条人命作陪,可事实上他是真的要置祝涓于死地。”她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袁穷奇点点头,探手轻抚着她的颊。“祝湘,别怕,明日我会将这事给办妥,接你回家。”

  “你要小心,要是苗头不对,就赶紧离开。”

  “我能去哪?来来去去,我只会留在你的身边。”怜惜地亲吻她几乎变形的十指。“等我,我一定带你回家。”

  祝湘注视着他未置一语,心隐隐颤动着,突地不远处传来衙役的叫唤声,“喂,有人来了,快上来!”

  “有人来了,你快走吧。”她忙道。

  “好。”他应着,手却未放。

  “记得替我照顾祝涓,要她乖乖的,别为我担心。”

  “我知道。”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手。“把长袄穿上。”

  “嗯。”她应了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光,笼罩着他,随他离去,黑,随即降临,将她围绕。

  他似光,她似影……却在这瞬间交会了。

  “大人,祝大夫的状况如何?”

  袁穷奇一踏出衙门外,庞得能立刻上前询问,却见他神色冷肃,教他不禁微愕住。他几乎可以算是和大人一起长大,两人同样世袭父亲的位职,情同手足,对彼此了解甚深,而他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大人如此的狂怒。

  记得大概五年前吧,他的性情突然有所收敛,像是在一夕之间变得成熟沉着,扬起笑意不让人看穿深藏的怒火,可如今他却藏不起怒火……他想,祝大夫的伤恐怕不比祝涓来得轻。

  “得能。”袁穷奇低声唤着。

  “属下在。”

  “陪我走一趟殓房,让其他人在外头守着。”

  “……我知道了。”庞得能看了衙门一眼,随即跟几个校尉说了声,跟着袁穷奇绕到县衙后方,直接翻墙而入。

  殓房就位在县衙的最北角,房前无人看守。

  “大人,你是对那位丫鬟的死起疑吗?”庞得能小声问着。

  “嗯。”虽说祝湘给的线索相当有限,但不管怎样,总是得先从死者的身体找出死因,解开所有疑点。

  说着,他踏进殓房,殓房墙上有两盏灯亮着,而房内数张长板桌上只搁上一具尸体。

  他走到尸体边,掀开覆盖的白布,尸体的脸部呈赤紫色,没有血障,反倒是手脚末端和背面有血障,教他不禁微眯起眼。

  “大人,有问题吗?”庞得能撝着嘴,怀疑袁穷奇丧失的可能不只是听觉,恐怕连嗅觉都没了,要不怎能忍受这股尸臭味?

  袁穷奇沉默不语,看着尸体剪得圆润的指甲,而指缝里卡着皮屑,他抽出布巾裹着手,翻动尸体的眼,只见尸体的眼早已经模糊,而皮肤上薄覆一层鸡皮疙瘩,他轻触颈间,尸体僵化不变,乍见颈部有片乌青掌印,而唇两侧则有血渍,就连衣襟亦有,他不禁哼笑了声。

  “大人,你到底在笑什么?”他以往也老跟着他到殓房走动,学着如何从尸体上找出答案,可这尸体就他所见,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假设这丫鬟真是被人给毒死的,这脸色无异,口角有血渍,甚或衣襟有血渍都是再正常不过。

  袁穷奇压根没瞧他,自然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只是绕着搁放尸体的长板桌走,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有人说,秘密只有死人不会说出口,殊不知死人的身上通常藏着许多秘辛,就好比——他的目光落在尸体身下的一滩血迹,血迹早已干涸成渍,更加确定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走了。”袁穷奇盖上白布,双手合十朝尸体一拜。

  “大人,你不试银针?”庞得能惊奇地跟上。

  “这尸体早已死亡多时,银针再试也不准。”

  走到殓房外,将手上的布巾丢弃,一会便翻墙离开县衙。

  “大人。”门外守候的校尉立刻向前。“王爷派小的领大人先回祝家。”

  袁穷奇看了眼方才跟着齐昱嘉走的这名校尉,沉吟了下。“也好,先回祝家再说。”

  时候已经晚了,就算想到张家药铺一趟,恐怕也已经打烊,倒不如先回祝家,看看祝涓的状况,再问些线索。

  可惜的是,他回到祝家时,祝涓早已沉沉睡去。

  齐昱嘉见他回来,便带着他到外头的厅里坐下,开口便问:“查得如何?”

  “王爷,我已经查出一点眉目。”

  “有把握把祝湘带回来?”

  “当然。”

  “那就好。”齐昱嘉松了口气,可脸色始终凝重。

  “祝涓还好吗?”袁穷奇看他脸色不对,不禁轻声问着。

  “她能好到哪去?被打成那样又淋雨,现在浑身烧得可怕,先前已经差人找了大夫替她医治,现在正沉沉睡着。”一想到他不过离开几天她就落得这个下场,他不禁怒从中来。

  “混帐!以为天高皇帝远,在这儿就没有王法了吗?不过是个七品县令,手段竟这般凶狠,栽赃嫁祸……本王非办了他不可!”

  “这事,我会办妥。”

  “祝湘呢?”齐昱嘉这才想起祝湘。

  “她同样不好,双手肿胀乌青,她说没伤及骨头,就算如此也没好到哪去,尤其她身上也异常烫着,就怕是地牢太冷,染上风寒了。”

  庞得能听着,总算能够理解为何他踏出衙门时,脸色会铁青成那地步。

  “简直是混蛋!”他受祝湘照料解救,这份恩情是搁在心里的,要他怎能忍受祝家姊妹蒙受这不白之冤,甚至还被屈打成招。

  “明日赶在午时三刻之前,我会把该查的事查清,再到县衙击鼓申冤,非要替她俩讨回公道不可。不过,咱们得先想好事成之后的应对之策。”

  齐昱嘉垂睫忖着。“如果我们运气够好,也许可以赶在巡抚到杏花镇之前离开,但不管怎样,你既是想替她们申冤,必定得表露身分,如此一来还是会引起东厂番子注意,届时要离开确实是个问题。”

  问题并非在他们身上,而是祝家姊妹,这一点袁穷奇也很清楚。

  他们可以快马赶路,但祝家姊妹身上皆有伤和病,这当头不适宜奔波,必须好生静养才行,而且只要与他们扯上关系,祝家姊妹也会成为东厂番子的目标,这正是他们难为的主因。

  “大人,王爷,不如这样吧,我先雇好马车,等结束之后,立刻带着她们走山道离开。”庞得能沉吟了会再道:“咱们的人分成两批,一批同样雇辆马车走官道,引开东厂番子。”

  “这也是个法子,但会让兄弟们身历险境。”袁穷奇叹了声道。“我不愿意让兄弟们无端……”

  “大人说那什么话,咱们要是怕了,当初还会来吗?事实上要是指挥使不派咱们来,咱们也会抢着来,你们说是不?”

  庞得能话一出,站在厅外的锦衣卫众校尉异口同声地答道:“当然。”

  “大人,祝家姊妹是救助你俩的大恩人,要是弃她们于不顾径自回京,咱们可真是枉为锦衣卫了。”庞得能由衷道。

  袁穷奇不禁感谢地拍了拍他的肩。“得能,让两个兄弟轮守,其他的皆去休息,明日有活要忙得养点体力。”

  “知道了。”庞得能应了声,朝两人作揖后便到厅外分配工作。

  “王爷,你也去歇会,毕竟咱们赶回大风村已一日未歇。”袁穷奇催促着。

  “不了,祝涓病着得有人照顾。”齐昱嘉说完,不禁自我厌恶的又道:“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宁可不走东诸城一趟……一个那么爱笑的姑娘,哭得教我的心都快要碎了,真是不可饶恕的狗官,竟将她欺凌到这地步。”

  袁穷奇垂着脸不语,想起三年前与三年后,他无比庆幸自己提议快马赶回大风村,否则要是再多耽搁一日,结果他真的不敢想象。

  “你歇着吧,我去厨房看祝涓的药熬好了没。”齐昱嘉起身轻拍着他的肩,但才走了两步,祝涓竟从通廊走来,他赶忙向前扶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睡着了吗,还爬起来做什么?”

  “姊姊、姊姊呢?”祝涓抓着齐昱嘉问。

  “祝涓,你放心,我已经把长袄交给祝湘了,她没事,你别担心。”袁穷奇赶忙说着,宽她的心。

  “那……明日……”

  “放心,我会把她带回来。”袁穷奇见齐昱嘉将她扶到面前坐下,他索性问着,“祝涓,这事是关秀才买通县令要栽赃你俩的,对不?”

  “嗯,还有关秀才的母舅方丙均,竟假造桂花凉糕……衙役到我铺子把齐大哥教我的蜜酿都给带走,结果竟是方丙均仿造桂花凉糕……亏我爱弄糕饼就是因为从小吃了方记的糕饼,岂料竟会落得这个下场。”

  袁穷奇沉吟了声,将线索和几个人联结在一块,推敲出事情的真相。

  “袁穷奇,你在想什么?难道这事和我教祝涓糕饼有关?”齐昱嘉问。他很难不作此想,总觉得有所关联。

  袁穷奇没正面回应,只是冷冷的说:“明日,我会用同样的手法逼出真相,牵扯在内的每一个人都别想逃过。”

  不管是为图私利或是为掩饰杀人,全都得接受制裁!

  第十二章  镇抚使问讯(1)

  天亮时,袁穷奇吩咐齐昱嘉在祝家照顾祝涓,留下两名校尉,其余的被他发派到镇上打探关于方记糕饼铺和关家的消息,再要庞得能雇两辆马车,相约在镇上一家茶肆碰头,自个儿便随即前往张家药铺。

  袁穷奇一开始便表明是为了祝湘冤案一事而来,掌柜的原本一头雾水,直到听到他提起,“约半个月前,也就是二十四日那天,关家的丫鬟琉璃不是到铺子里抓了药?”

  张掌柜楞了下。“你怎会知道?”

  “你可还记得她抓了什么药?”袁穷奇问得迂回,是为了确保张掌柜的为人能信任,否则一旦到堂上作证只会招来反效果。

  “她……”张掌柜脸色有异地看着他。“她抓了什么药,跟祝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琉璃的死因自然能够成为救祝湘的关键。”

  “但她不可能是因为吃了我的药而死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确定她是否有孕。”

  张掌柜摇摇头,“我没替她把脉,不知道她是否有孕,但那日她确实是抓了打胎药。”

  “她自然没跟你提起所为何用,对不?”

  “当然了,这种事怎会跟我提起?这关家只有一个主母,就是关秀才的母亲方氏,可她已经守寡多年,这事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那你认为琉璃抓的打胎药是要给谁用的?”

  “这就难说了,是不?”

  袁穷奇倒也不以为意,只说:“赶在午时三刻之前,能否请张掌柜到衙门一趟,替祝湘作证?在堂上只消说,二十四日当天琉璃到铺子里抓了打胎药即可。”

  张掌柜有些犹豫。“县令都已经判刑了,这当头还要翻案,这恐怕——”

  “我会击鼓告官,这事就拜托张掌柜了,我可以跟张掌柜保证绝对不会连累你丝毫。”

  猜想他犹豫是怕被牵连,袁穷奇随即给予保证。

  张掌柜闻言不禁笑了。“我岂是怕事的人?我这一辈子都在杏花镇,祝湘那丫头还在襁褓时我就抱过她,在她爹死后,她热心助人,诊金如她爹一般收得随兴,她如今有难,我帮不上忙,心里替她难受,能帮得上忙,岂有不帮的道理?我只是怕县令根本就不会理踩你。”

  “不会的,我一定会让他重新开堂问讯。”

  “既然如此,晚一些我把铺子交代给伙计,就到衙门一趟。”

  “多谢张掌柜。”他由衷道谢之后离去。

  来到镇上一家茶肆时,庞得能早已经雇好马车,一辆已经派人先驾回祝家,一辆则是待会就能派上用场。

  “大人,真是不得了,想不到祝家姊妹在这镇上的名声极佳,一些镇民听咱们问起,就争相说着方记和关家的不是。”庞得能将手下带回的消息汇集成第一手的资料。“好比说,那方记糕饼铺因为祝涓卖了新糕饼,而且还作了不少优惠,让镇民争相走告,抢走了方记大半生意,因而心生不满。”

  “喔?”袁穷奇想起尚未离开时就曾听祝涓提起店铺外排起人龙。

  “还有,听说关家丫鬟琉璃长得颇标致,有不少传言直说她想爬上关秀才的床当通房。”事关私德,再者死者为大,这事庞得能把声音给压低了些说。

  不过事实上,那日他见到的是尸体,要说有多标致,也早已看不出原样。

  “那倒是和我猜想的差不多。”

  “大人,赶在午时之前到衙门时,要不要让一些镇民也跟着前往,如此一来也可以助点气势。”

  “不需要刻意煽动,横竖镇民皆知今日午时三刻要将祝湘处斩,总会有人到衙门看祝湘被押往法场。”袁穷奇说完后垂眼思忖着。

  “大人,你是在担心待会救不出祝大夫吗?”见他脸色凝重,庞得能大胆地揣测他的心思。

  “我要是连替她平反都不能,我还当什么北镇抚司镇抚使?”袁穷奇没好气地道:“我只是在想后路。”

  离开之前,必得让祝湘让大夫诊治过,还要备上药材才成,还得思忖该走哪一条路线,如果可以,他想要带她前往榆川镇。

  “放心,这后头的事我都已经吩咐好了,就连大夫都已经备好,用过药后就可以立刻启程。”

  “多谢了,得能。”

  “说那什么话?”庞得能咂着嘴,余光瞥见属下急步走进茶肆,不禁朝他扬着手,就见他急匆匆跑来。“发生什么事了,瞧你脸色青的。”

  “大人,不好了,祝大夫被提早押往法场了。”

  “怎么可能?现在才巳时。”袁穷奇猛地站起身。

  “是真的,我在县衙附近听见衙役说的,就说因为巡抚快要到了,县令为了准备迎接巡抚,不想拖到午时,所以提早处斩。”

  袁穷奇听至此,急声道:“得能,跑一趟张家药铺,请张掌柜到衙门一趟。”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办!”

  袁穷奇拍了拍两人的肩随即离开,直朝县衙而去。

  祝湘步伐艰难地被拉出了地牢,阴霾的天色还是教她眯紧了眼,像是难以适应光线和外头的寒冻。

  午时了吗?

  她自问着,只因她已经分辨不了时间。她披枷戴锁,举步维艰,抬眼不住地望向衙门外,但不见袁穷奇,反倒见着了关逢春。

  她被拖着一步步走到衙门口,被迫与关逢春对视。

  “可有想过有这么一日?再伶牙俐嘴呀,祝湘。”关逢春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嚣狂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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