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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将军 page 8 作者:唯二子

  “是!”李思容肃直身子,只剩对顶头上司的全然尊敬。“请将军此行千万小心。”

  “嗯,仔细装载。”邵庭点头,转身去大帐。

  她还有工作未完。遣使一计相关的接应支持日前已经抵定,眼下只剩下要与将军们交接日常琐务。

  她稳健行事,仿佛明天还在军营一样平常坦然。

  翌日,粮食布匹已全装载在草原民族特有的辘轳车上,马匹改用头大颈短、强健剽悍的乌珠穆沁马,辘轳车的车轮较卓豫马车大、辐数多,以竹编席子曲起为厢。

  邵庭此时坐在车辕上,一边拍摸马背,口中喊着草原民族赶马喊的“勒勒”二字练习。

  她头戴尖立檐帽,帽边一圈白貂皮滚边煨得耳朵温暖,红坠珠盖在额上,脸蛋显得小巧有致;一身红色不开叉的棉袍,再罩上敖吉长坎肩,腰上系了黄腰带,身子裹得玲珑纤细,腿上蹬香牛皮靴子,俨然是个窈窕姑娘。

  永霖一袭与她相仿的蓝袍,戴帽束腰,腰上系着鼻烟壶与火镰。眉眼带笑,嘴角却僵硬地压低声音:“夫人在这儿坐多久了?”

  忽然,一个女副将道:“哇!邵庭将军您这打扮好看呀!真像草原出生的姑娘,多健爽!”其余军将也纷纷点头,不少还脸红了,只敢用眼角偷瞄。

  “呃……”青砚捏把冷汗,只求大家都闭嘴。“约莫一刻钟。”

  邵庭漾出梨涡,盈盈地笑,答谢众人。“谢谢大家。”

  永霖额筋抽动,说不出话来。

  “主子,您还好吗?”青砚怯怯道。

  “不好。”他跨步走近,企图以身躯挡住她。

  邵庭轩了轩眉头,见他换好装束并无评论,淡淡问:“你要带去的禁卫军也换好装了吗?”

  永霖冷笑。“青砚?”

  “嗳,换好了,都换好了,就等主子而已。主子好了,大伙就都好了。”

  永霖下颚仰得老高,就等她称赞他俊美如斯,办事利索。

  “嗯,那请他们一位来驾车,咱们出发吧。”她钻进车厢。

  永霖愣在当场,片刻后她才又钻出来,一手朝他伸去。

  “你想驾车吗?”

  他考虑片刻,决定她此时太甜美,他心情好,不与计较。半矜持不情愿地搭上她的手,让她牵进车厢里。

  “出发!”车厢里闷闷地传来永霖的声音。

  青砚赶紧挥手,招来一个禁卫军驾马,自己跳上车辕坐在外头。

  如邵庭所吩咐的,没有离情依依,因为还会回来。在商队驶离议事大营时,众将不约而同地弯身恭送,为他们此行重要的责任。

  商队从黄沙营地出发,绕开嗤人族内部战事正热闹的大草原,一路走西北,沿着草原而行。沿途遇上避难的嗤人或其它草原居民,永霖便发挥应酬手腕,斯文善良地与对方交易。一行人从食米粥到食肉、奶,从满口卓豫话到琅琅上口几句嗤人语,食衣住行愈来愈像这块青翠大地的孩子。

  “永霖。”邵庭坐在车厢里,探手招徕。

  他飒爽温朗地与今晚要一起扎毡帐的嗤人家庭妇女讨教挤马奶,此刻走来,俊脸红扑扑地,她一手捧住,拇指摩挲,果然有些凉。

  “过午了,再一会儿会转冷。”她道。

  他笑着取过她折迭在膝上的厚氅,抖开披上。

  “庭儿果真是姓邵,这几天看下来,和你家祖父极像,愈来愈啰嗦。”

  她眨眨眼睛。寻常人只会觉得她话少。

  永霖邪坏地笑,在她的手心亲吻。“不过这样好,你愈是对我啰嗦,我愈是欢喜。”

  “嗯。”她点头,两颊微热。

  “下来喝些马奶酒,傍晚与他们一道晚餐,否则你就要闷坏了。”

  “嗯。”她两臂搭在他肩上,让他抱下车。

  轰隆隆地,不是天要落雷,而是远方草原蓦地冲来马队。

  “搞什么!”永霖骂道,拍拂掉马群骤奔过溅起的泥草屑。

  邵庭翻身跃上马,抽出弯刀,勒马回首:“前头有战事,你待在这里。”

  “什么?庭儿!”

  永霖的呼喊,她置若未闻,忽略其它,一心集中精神判断接下来的行事。

  若没猜错,由马匹臀部上烙的阿鲁哈图案看来,那是穹剜族人的马匹,而且还是战马!先前库洛什等人留下的马里就有这种纹饰。

  嗤人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视马如兄弟,如家中一员。一群战马备毡而无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战士们无法与马同活!

  希望不会太迟,还有人活着。

  她微地咬牙,夹腿挺腰,大喝一声冲掠过去。“驾!”

  “端木邵庭!”永霖气得破口大骂,朝一干禁卫军吼:“你们愣着做什么!快追!安王妃要是出什么事儿,你们别想有太平日子!”

  禁卫们面面相觑,领导很快判断。

  “你、你、你,留下来保护王爷,其它人跟我来!”

  “本王要你们全都过去!”永霖面容冷厉,跃上马,双腿一夹控马追去。

  “搞什么!”领导低咒一声,很快反应过来。“没听见王爷的话吗?都快点!王爷不会武,让他冲第一,咱们小命不保!待会儿看我手势,三人护卫王爷,其余去帮将军!”

  “是!”

  领导同众禁卫疾驰追去,很快地几人超越永霖,几人随侍左右。

  邵庭这头,看见草丘下以多欺寡,紧紧地握住了刀。

  似乎是某支族对上穹剜人。她很快下了判断,不顾五十欺十二的悬殊,迅捷地看出弱口,趁敌人反应不及时,左手鞘右手刀,利落冲杀,与绿珠人马同心,短时间就剖开一条路,直至被困的穹剜族人身边。

  “哪来的?连你一起杀!”穿着狐皮猎袍的男子喊,愤怒张狂。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她用卓豫话回去。

  一旁穹剜勇士听懂了,回答她道:“外族的姑娘,他会连你一起杀死,你快跑。”

  邵庭看去,他身上皮衣破口狰狞,伤口的血汩汩而流,再转眼瞧,敌人手中的刀刃上有锐利锯齿。

  好厉害的兵器。万一绿珠让这刀砍伤,后果严重!她勒紧缰绳,正肃神色,聚精会神地控马。

  “我欠库洛什一批粮食,你能带我去找他?”

  “姑娘认识我们族长?”穹剜勇士讶声,暗暗惊讶,族长什么时候和卓豫姑娘有来往?

  “你叫什么名字?”

  “小克苏力,叫我苏力。”

  “嗯。”她沉吟一声。“苏力,告诉你的族人,待会儿尽力保护自己,看到前面一群灰衣男人里面骑白马穿蓝袍的男人吗?待会儿跑到他旁边就对了。”

  “啊?”苏力愣住,朝年轻男人投去一眼,那个凶巴巴的卓豫男人很厉害吗?

  见一群人奔近了,邵庭没看永霖的方向,反而对上禁军领导,见他眸光惊讶,已然知道她目的,后援既成,不由分说提刀挥去,除了注意不让绿珠受伤,几乎奋不顾身。

  嗤人见她不打招呼,群起激昂,五六人攻打她一个,混战中饶是她再灵巧,以攻击为主,仍不可避免地挨了轻微的几刀。

  邵庭掀起的混战让嗤人集中应对,当禁卫军由后方杀来时,嗤人猝不及防,在禁卫精湛的武技下,两方处境逐渐对调。

  青葱草原缓缓安静地染上红色,一滴、两滴,鲜血从邵庭手掌滴落,已分不清是自己还是敌人的。

  她毫不手软,与禁卫军击毙嗤人,只留下穿狐皮猎袍、看起来是指挥人物的男人。

  “将军、领导,都清理光了,剩这一个留下来问话的。”

  邵庭蹙眉,那家伙剩半口气,还挣扎吼叫如此剧烈,不想要命吗?

  “把此人的手脚用牛皮绳子绑起来,严加看管!”

  “是!”领命的禁卫离开,依照吩咐处理俘虏。

  “端木邵庭!你是否忘了什么?”永霖怒火冲冲,中气十足地吼来。他的怒焰烧遍草原,在场所有人只希望自己能从此地消失。

  邵庭英姿勃发骑着绿珠到他身旁。

  她看着原本五官无一不俊秀的男人气到龇牙咧嘴,直想让俊脸回来,抬手要抹开眉峰皱折,却看见自己纤细的五指黏血。她缩手,扣紧马鞍,淡淡道:

  “那边穿褐牛皮衣的是库洛什的族人,小克苏力,有他带领,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进入穹剜部落。”

  永霖看过去,脑袋很快思量,她的计策好,但他就气她一意决断。

  “我不计较你丢下我。其它的事过几天再说,先裹伤!”

  “唔。”她低头看看手臂与肩头伤口,方才没感觉,现在痛感才慢慢浮起。

  “真是的,就知道有这一天。”永霖从怀里掏出瓷瓶,将药粉洒上伤口。“还好出门前去问过祖父,他说这款邵家军惯常用的伤药最好,止血收口都快,就是药效强,上药的时候会受点痛,还说什么你习惯了不怕,该死的不怕!不怕就要一直受伤吗?你身上还要添多少疤?这副身子我也有一半份儿,老是去太医房要生肌膏,那没长眼的宋太医还说要送一箱到安王府,这不是咒你是什么?若非看他还有点用处,早罢黜到边疆医署去……”他轻吹了吹,温软着口气:“会不会疼?祖父添了一些麻沸散在里头,混着用能止疼。”

  她莫名地心头涌出挡不住的激昂情绪,祖父祖父……她两年没回去,除了成亲那日碰面,比起她,永霖叨念祖父的次数还多过她。胡思乱想着,思绪纷乱,眼睫扬着扬着竟沾了一滴泪珠。

  “啊……”她微微意外。

  “很痛?”他瞪大眼,很气愤。“可恶,祖父骗我!添的什么东西根本没用!”

  “不是……不会痛,我自个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心疼。“就叫你把征北大将军的位子让给李晋荣,偏不肯。”

  “不行。”她摇头,提到征战,反记起该定然恢复情绪。“我要去看看穹剜人。”

  他眯眸。“庭儿,出嫁从夫,夫唱妇随,你还记得答应我的吗?”

  她为难地点头。“没忘,不过眼下以战事为重。”

  “喔?”他沉吟,伸指刮过她脸皮。“让你欠一笔,日后慢慢还。”

  “唔。”糟糕了,永霖算人情欠赊的手段……她根本想象不出来。唉,届时怎么样,随他就是了。邵庭摇头,甩开无奈,去探视穹剜族人。

  第6章(2)

  在几名禁卫协助下,穹剜族人用药裹伤,几个严重的总算还吊着命。

  “姑娘!”小克苏力也是个热肠汉子,见她来,热切地弯身揖谢。“卓豫的漂亮姑娘,谢谢你救命!”

  “哼!”永霖冷眼。“眼瞎了吗?没看见你戴的是出嫁妇女戴的尖立檐帽?”

  “没关系,我们在草原人眼里容易显得小。”她对苏力道:“不客气,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在离穹剜这么远的地方遇险?”

  “噫?姑娘是夫人?”苏力一脸好惋惜好伤心。这么英勇的姑娘,当他媳妇多好,他可以为她狩猎,为她送上好喝的马奶酒、好吃的烤羊腿,让她每天快快乐乐地跳舞。“漂亮的夫人,事情是这样,喀喀族长派人来把我们一半的羊跟马带走,我们很生气,跟在后面,但是他们太多人,抢不回来,差点被杀死。”

  “贪心的老家伙,居然一边整顿内部,一边准备与卓豫的战事。”永霖冷哼。“穹剜一支对喀喀而言只有鱼肉的价值,他攻打散落的草原异族,收复支族,统一壮大声势,其中一个目的就在作为战事作后援。”

  “是这样吗?”她问。

  “对,族长说咱们的人不去打仗,喀喀的使者生气,要求多少男人,给多少牛羊。”

  “唔,那么现在你们部族很缺食物?”

  “嗯。”苏力用力点头。“所以族长不准,我们还是来夺回我们的东西。”

  “那请问牲口呢?”永霖客气地问。

  “牲口……”苏力不好意思。“嘿哈,我们很早被发现,还来不及抢。”

  永霖摇头。“果然呀,有勇无谋。你们运气好,遇到卓豫商人,我有很多粮食,你们要吗?”

  苏力看着他,瞧见他们车上装满货,口水快流下来。“可是,要拿什么换?”他看看邵庭,提胆子道:“我们的女人不能给你,不可以换这个。”

  “什么都不用,粮食是我欠库洛什的,不用你们交换。”她道。

  “真的吗?”苏力又惊又喜,翻译给族人听,大伙都高兴得手舞足蹈。

  “庭儿这么大方,原来是跟库洛什支族长有私交。”永霖以咬碎某三个字的语气道。

  “你误会了。”她正经解释。“库洛什确实是个人物,但我还没机会好好与他结交。”

  “好——很好!”永霖磨牙霍霍,气嚷:“依卓豫律法和嗤人的习俗,女子都不可以二夫,除非你下辈子生在古庆那个女人当家的地方,否则死了这条心!”

  “我说结交,不是这个意思。”

  “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既然嫁人了就要听话,什么李思容、库洛什,哪来这么多野男人?你只能担心我,只能在乎我!”

  邵庭一阵考虑,慢吞吞点头。

  “嗯,我知道了,答应你。除了你以外,像他这种的,以后都当孩子或女人看,这样可以吧?”她指着苏力。

  “很好。”永霖舒气,欢快地搂住她,抱着纤腰摸着螓首。

  “嘿哈,看!卓豫的男人好婆妈,还要夫人疼。”被指称“这种的”

  当女人或小孩的苏力哈哈笑,分享给族人同乐。

  永霖用嗤人语回口,扬唇得意:“女人跟小孩不要说话,让她疼爱,我喜欢到发抖,浑身像让牛蚊咬到,又痒又止不住的兴奋!好到不能再好!”

  众穹剜人鸦雀无声,不是敬佩他一口流利的嗤人话,而是太变态的比喻。草原牛蚊的叮咬会产生特殊麻痒感令人上瘾,甚至有人会不想医治,但通常人已病成疯子才会沦落如斯。

  苏力指着他,手指发抖地用卓豫话道:“夫人离开他!他是疯子,正常人,不想被牛蚊叮!”

  “嗯?”邵庭在他怀里抬头。牛蚊她知道,永霖教过,可不是好玩的。“你养了牛蚊?”

  “没事。”他笑,拍着她背安抚,对苏力态度冷硬,徐缓地以嗤人语道:“闭上你的嘴巴。带我们到穹剜部落,然后告诉你的族长,把我妻子的发带还来,否则一粒粮食都别想拿到!”

  “你!敢命令穹剜最厉害的勇士?在草原上,最强的勇士可以要任何女人,他不会怕你!”

  “喔?对了,我都忘了你们有子继父妻、弟承兄嫂的陋习。”

  “哼,那是其它支族,我们穹剜盛行的是抢婚!没嫁人的、有丈夫的都可以抢!只有好勇士有资格保护女人!”

  永霖啧声。“可恶,都怪穹剜太偏僻!”事先居然没搜集到这情况。

  邵庭眼睛张得大大的,见苏力与永霖脸色变来变去,不禁推测:

  “你在为难人家?”

  “没有。”他冲她一笑。“你还不知道吗?有你在旁的时候,我就只会为难你,其它人打发时间用的,不够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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