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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的财奴 page 12 作者:寄秋

  即使葛瞻以银月城主名义送上黄金打造的狐狸面具及金雕头面,她还是不满意地索要对她而言过大的鹰形面具。

  其实她不是要戴,而是对黄金制品着迷,太过中意而非要不可,既然被她看中了,不肯识相点双手奉上,那就是她的敌人,新仇旧恨一并算上,她不怕仇人多,就怕人家没本事跟她结仇。

  摘下面具,以真实面目与陶于薇相处的葛瞻心有惶意,以他重生前对她心性的了解,她这辈子只有两件事不能谅解,一是背叛,二是欺骗,而他犯了第二条。

  “是的,城……头领,属下不会再犯胡涂了。”陆信庭迟疑地顿了一下,再次为另一艘船上搬下来的三公主嫁妆感到震撼,“三公主到底想做什么,这些是皇室添购的对象,就算是一品、二品的官员家中也用不得,她……”

  以她无财不赚的财女性格,转卖有八成可能性,但她是聪明人,不会一次“卖断”与皇家的情分,除非旭川国的皇帝不是陶镇武,她的父皇被四皇子取代了,陶家天下成了陈皇后一族。

  “你不妨问问她。”他也很想知道。

  “问她?”他够格吗?陆信庭苦笑。

  当然要问当事者,有疑不问只会成为惑。

  看着笑眼眯眯的陶于薇,不是眼瞎的人都能看得见她的心情有多愉快,那脸上的春风不要钱的往外洒,让每个走过她身边的人都感受得到百花盛放的美景。

  “主子,第一千三百七十二件。”拿着一本册子的金子一笔一笔的记录,填上形式、花纹、色彩、大小、种类,再在每一行的下面标示大约的行情,市价总值多少。

  小太监小宝非常勤快的磨墨、添水又洗笔地帮主子分忧解劳,不时还能一心两用,跑跑腿端茶递果子。倒是银子一脸有气无力的扇着风,那满是不甘的眼睛瞥来瞥去的,不知道想使什么心眼了。

  “完了吗?”昏昏欲睡的陶于薇喝着茶解乏,半倚在金丝楠木太师椅是有些硌骨,她更想念她那张黄花梨束腰三弯脚矮榻,铺上一层厚厚的被缛,三、两靠枕,躺起来才舒坦。

  人来人往的码头边,就见一处奇景,用上好的软烟罗搭起的棚子,四面垂落可见光的蝉翼纱,一面挽起用金雀勾固定,几列护卫围成闲人莫近的圆弧,隐约可见纱帐内女子的曼妙身影,以及那一张坐上三个人也不挤的其大太师椅。

  “和嫁妆单子一比对,尚缺两百二十一件。”不知是还没搬完,或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面色清冷的金子像朵破雪而出的白梅,傲然而立枝头上,不与雪争辉却胜梅三分灵气,薄粉未施妆更媚,倒插花枝态更浓,娉婷一身更显梅的傲骨,清雅高洁,不污颜色。

  “让他们动作快一点,别拖拖拉拉,本公主等着赚银子。”谁跟她的银子过不去就是跟她有仇。

  “你要拿你的嫁妆赚银子?”她、真、敢。

  葛瞻低沉的嗓音从棚子外传来,他不请自来的掀开半张未拉起的纱,一入内,高大身形将外头的光给挡住了,棚子里忽地一暗,形成明暗两道光影相互交错,影影绰绰。

  “怎么,替你家大王抱不平?”陶于薇眉尾一挑,不知怎么了,今天忽然看他特不顺眼。他刚走进来的身影以及低沉的声音特像一个人,只差少了一副面具,让她的好心情瞬间变差。

  “你的嫁妆你想怎么用是你的私事,旁人管不着。”他不会觊觎,只心疼她这些年的费心经营。

  “这话说得中听,我听得顺耳。”她的银子也赚得很辛苦,凭什么谁瞧上眼就来分一份。

  陶于薇想到出宫嫁人的前一日,没脑又愚蠢的陶于燕居然堂而皇之的带了七、八十名她宫里的宫女、嬷嬷、太监们,打着看她收好嫁妆没的名义,实则想强搬横夺,占为己为。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先让孔方买百儿八十个死士来撑场面,潜伏在暗处的他们出手了,没把人打死,顶多打得哭爹喊娘,折只胳臂断条腿,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陶于燕是很想向父皇告状,告陶于薇纵人行凶,可是那张挠花的脸实在见不得人,哭了一晚上把两眼哭肿了,更没脸出来吓人了,气到肝疼心痛地砸了一屋子花瓶杯盏。

  “不过我着实纳闷,印上皇家标志的御用珍品你要卖给谁,谁又敢买,这不是一件、两件,而是一批,没人有这样的大手笔倾城购买。”他怀疑有价无市,没人敢冒险。

  一听他的“外行话”,陶于薇神采飞扬的掩嘴轻笑。“北辰是没文化又爱卖弄风雅的国家,他们的王孙贵族、世家子弟多浮夸,而且特爱摆阔现宝,钱多脸皮厚,砸起大钱毫不眨眼,几百两小钱向来不看在眼里。”

  “你说北辰国没文化?!”那可是文人雅士汇集,读书风气盛,书院中人手一卷,孜孜不倦读书声之地。

  “今日春光无限好,哥带阿妹上大街,远远望来一朵大红花,原来是阿婆头上海棠花。啧!

  这是诗吗?还是北辰大诗人莫远的诗句,他好意思流传出来,我都替他难为情。”妖孽起,亡国近,隔江但见烽火炽。

  “咳咳!那是他喝醉了,和小妾调笑时不慎流出的歪诗,他至今深深悔恨中。”一失足误终生。听了她的歪理哭笑不得的葛瞻差点笑出声,他以咳声掩住喉间骚动的笑声,说出他的听闻。

  “可你不能否认我将这批旭川国宫中的玉器、字画、各式花瓶卖到北辰国,我口中的那些金主肯定会疯抢,而且供不应求。”爱炫耀的人是不会落于人后,你有,他有,我没有,那不是掉漆了,赶紧去抢,抱个玉做的痰盂也是宫里的。

  “你不怕你父皇怪罪?”她说的他无法反驳,北辰人确实偏好字画、玉器、青衣薄胎瓷瓶,爱不释手地当成传家宝,哪里有人透了风就往哪里挤,无论如何也要买上一、两件。

  她笑得张扬,一抬手让心不甘、情不愿的银子停止摇扇,“我父皇非常宠我,从我的嫁妆可见一斑,历朝来没有哪个公主比我更风光了,父皇说过了,给了我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一概不管,唯一的要求是不能便宜了别人。”

  不然怎会有“奉旨走私”一说,连私盐、私货都睁一眼、闭一眼地由她去鼓捣,运往各国贩卖,他还私下传旨要地方官员顾着他的三公主,别硌着、伤着了,派兵替她把风。

  其实父皇是心很软又疼孩子的好父亲,他只是没什么野心,做不来千古明君,只能守成,若在平民百姓家他真的很好很好了,可是为帝的机敏和智谋他缺得很。

  说难听点,连陈皇后都比他有手段、擅谋略,隐忍了多年就为了四皇子,谋划着亲生儿的锦绣江山。

  “你确定不会有事?”葛瞻暗暗为她担心。

  她俏皮的一眨眼,“等我卖了不就晓得了。”

  “你要亲自去卖?”北辰国距此三千五百里,去了一趟北辰国,她何时才能到得了水月族。

  陶于薇轻蔑的哈了一声。“这等小事用得着我?黎六郎——”

  “来咧!陶三姊唤我何事?”

  一个看起来有点像猴儿的麻子脸男子从窗外蹦出颗发量稀疏的脑袋,有门不走偏要从窗户跳进来,咧开阔嘴呵笑。

  “我这批货上车了没,几时能到北辰国?”纤纤玉指动了动,似在盘算这次能进帐多少银两。

  黎六郎自信地拍拍胸脯。“陶三姊放心,走私这一行我是翘楚,包你安心,我晓得一条暗道,不出半个月就能将你的货销个一空,该给我的打赏可不能忘。”

  他的毛病就是贪小便宜,能多贪一点是一点,但本性不坏,在遇见陶于薇前只是小小的商贩、一般的市井小民,偶尔夹带点私货卖给乡下妇人,有贼心,没贼胆。

  “半个月?”葛瞻一讶,他哪来的暗道直通北辰国,天耀城的探子都打探不出来,真该来向他请教。贼有贼道,鼠有鼠道。

  “给,三十文。”跟她要打赏?他皮厚了欠揍。

  一旁的小宝真的掏出三十文打赏,把黎六郎气笑了,他很有志气地……收下了,不拿白不拿。

  “小气。”

  “好了,你可以走了,记得带坛桂花酿走,三月十九你生辰,我先在此贺寿了,别怪礼轻呀!”

  他偏好美酒。

  爬窗爬到一半的黎六郎忽地脚一绊,往窗外一跌,不知是动容还是跌痛了,两眼泪汪汪。“好你个陶三姊,故意惹我黎六郎哭,我就哭给你看,坏心眼的姑娘——”

  他咕咕哝哝走了,手里拎了二十斤重的酒坛子。

  “他是带我进入走私这一行的黎六郎,因为我凑巧救了被人打个半死的他,他为了报恩就悄悄地告诉我这行当,后来我们合伙,我弄私货,他负责卖,我拿九成大,他拿一成小。”黎六郎乐得快蹦到天上去,直呼赚到了。

  “那一成的利润也不少吧!”光是私盐的差价,那绝对是天价,最重要的是“有人”护盐——

  昌平帝替她担着,别人弄不到盐,她盐多到堆满仓。

  她笑着努嘴。“成了阳城大户呢!离首富不远了。”

  她可不是压榨他,因为她能拿到别人拿不到的东西,全旭川国她是最敢“扫货”的走私贩。

  “你不怕告诉我,我会和你抢着干这一行?”葛瞻看着她,想从她眼中看见她曾有的情愫,但是他失望了。

  “只要你手中有货,我不怕竞争,买家多得是,南夷缺盐,北疆什么都缺,西魏国喜欢旭川国的茶叶和绸缎,乌池国喜酒,大梁想要药材,还有……”太多渠道“销赃”。

  他越听越觉出味道来了。“等等,你不是要将你上百艘嫁妆就这样一路沿河卖出去吧!”

  陶于薇露出“知我者,先生也”的贼笑,“有何不可?我爱银子,举国皆知,谁挡我,我用银子大军辗过去……”

  第7章(1)

  “那你把皇上赏赐的东西全卖了,到水月族还能拿出什么当嫁妆,银票吗?”恁是忍性再强的葛瞻也忍不住要叨念两句,他实在对她的敛财能力感到无力,像施力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回弹,那种听不到肉击声的感觉让人全身都是虚的,没有着力点。

  “有呀!我把一船的种籽留给他们,水月族收获不丰,他们的土地不利种植,所以我带了耐旱、耐湿冷,不须太多水灌溉的作物,好种又好活,有饱足感。”金石玉器对水月族来说是多余的,他们并不需要锦上添花。

  她会因时因地、因人文风俗去调派,给他们想要的,而不是不论好坏全塞给人家,她的那些嫁妆,水月族消耗不了,若是整批带过去只会造成他们的负担,也容易引起纷争。

  她爱财,但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这次得来的银两她会大量购粮,顺江北边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她希望这批粮食能帮他们度过这段时日的难关,等秋收了完毕,也就不会饿肚子了。

  陶于薇深受陶镇武宠爱不仅仅因为她是好不容易找回的公主,后宫之中不乏皇帝的女儿,除了宫中唯一的皇嗣四皇子陶尉风外,陶镇武另有九名皇女,其中有五名尚未许了人家,分别从五岁到十四岁,正是逗人的年纪。

  而她脱颖而出是擅长审时度势,从未吝惜其所长,虽然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她还是出了几个赚钱的点子给户部,增加国库收入,并以昌平帝名义在民间布施,广积善缘。

  施米布衣的银两当然是孝敬,她慷慨解囊,几万两、几万两的往外洒,如流水一般,这也是陶镇武明里暗里支持她“走私”的原因,为了补贴她的孝心,怕这个女儿花大钱惯了把自己花穷了,给予银钱上的零花。

  “啊!看这风光明媚,咱们出去瞅瞅市井百态吧!”

  “出去瞅瞅?”是想出门游玩吧!

  在盘点完船上的贵重物品后,仅丢了两只玉盘,三幅字画,与皇上御赐的玉如意两柄,酸枝缠口花瓶若干,但不久全部追回了,手贱之人也敲打了,罚饷降级挨板子。

  隔日,蛰伏一段时日的陶于薇又不安分的蠢蠢欲动,她不让铁桶似的水月族护卫跟着,只带着少许的心腹便出了投宿客栈的大门,素妆打扮不引人注目。

  她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市集,对把银子当菩萨拜的财女,这毫无疑问,她最爱听铜板在钱袋里叮咚响的声音,不瞧瞧银子络绎的交易心不安,她最熟悉的还是市井间的叫卖声,其中有不少是她幼时的回忆。

  “你怎么也跟来了,说好了我们几个姑娘家绕绕就回去,身边跟着个大男人多不方便。”她们挑女人家的小对象就得避着,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唯恐他们瞧见了笑话。

  谁跟你说好了,全是你自作主张。葛瞻一边以身护着她免受路上百姓冲撞,一边以复杂神情瞄了一眼她身后的孔方和小宝——小宝算半个男人,而孔方正仰首望天,耳不闻八方事,眼不观是非人,很洒脱飒然的置身事外。

  在陶于薇眼中,孔方和小宝不是男人,他两人是她除却血亲外的亲人,是可以交付生命的那一种。

  “你瞅你的,当我不存在。”他冷眸一瞪,几名正打算开口揽客的市集小贩头一缩,舌头短半寸。

  当他不存在?这么大的人柱谁能视若无睹,分明招眼。“那你离我远一点,装作与我们不相识,我可不想被街上那些回头瞧你的小泵娘恨,女人的怨妒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靠得太近,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以及似有若无的男子气味,烫热拂上玉颜的陶于薇觉得不自在,她不着痕迹的避开,减少两人触碰到的机会。

  她没忘了她是有主的,和水月族大王已定下名分,这事儿最后成不成她不敢打包票,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是不宜和其他男人牵扯太多,尤其是看起来十分危险的家伙。

  她有分寸的保持距离,不过分亲近也未刻意疏远,将他定义在同行的伙伴上,葛广之的俊俏容貌和不凡气度很容易令芳心初萌的女子迷失,见过世面的她不想成为其中之一的追逐者,盼星星、求月儿的等他回头一眼。

  但是葛瞻恰与她相反,在这一世她没有爱上他,对他的态度不亲不疏,好像他的存在可有可无,一点也不重要,他忽然有点心慌,不盯着她总觉得手中的鸟儿将远走高飞,飞到他双手再也构不着的天际。

  “办不到。”他一口冷冷的回绝。

  不远处,戴着人皮面具乔装水月族护卫的白文昭及军师大人陆信庭不快不慢的走在后头,两人似在闲聊,实则眉头深锁的深思,不时看向举动越来越怪异的“头领”,心里腹诽:城主转性了,怎么像个人了,还“明目张胆”地对被他拒婚的小姨子好得叫人头皮发麻,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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