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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将军不光临 page 9 作者:蔡小雀

  抑或是明知主子待她上心,所以才这般假作不知的矫情装憨、故意折腾他?

  果然越是面上单纯之人,心思越发奸狡可恨。

  玉米看着剑兰浑身抑不住怒气地离去,心里一片慌乱。

  “连剑兰也生我气了。”她颓然坐倒在高高的门槛上,手掌有些发软无力地扶住门边。

  为什么?是因为她惹了将军生气,所以连带这府中所有人都不愿再给她一丝丝好脸相看了吗?

  可她又该怎么向所有人解释,将军只是因为问了两个她猝不及防,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得不到她的答案,这才一怒之下去了大营的?

  她直盯盯地望着天际渐渐明亮的曙色,心里却乱絮如麻,惶惶然不知所以,脑中却自有意识地不断重复出现他昨夜切切追问的几句话……

  现在才想同我撇清,你不觉太晚了?

  小米,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那你,你喜欢我吗?

  “难、难道他昨夜那是在对我……”

  诉情?

  “等等!”玉米错愕地抬手捣住了嘴儿,眼里不知是惊是喜还是慌乱。“难道他……他喜欢我?”

  可是,怎、怎么会呢?

  她性子粗鲁又长得不娇不媚,说身份没身份,说地位没地位,也不温柔又不体贴,他怎么可能会心恋上她?

  但回想起这些时日来的点点滴滴,他眼底眉梢举手投足间的种种特别异样……她的脸没来由地红透了,忽然有种晕眩的感觉。

  所以他这么阴阳怪气,焦躁易怒,也是因为“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缘故了?

  “他喜欢我……”她忍了忍,最后还是忘形地傻笑了起来,可又忙咬住下唇,生恐给旁人听见了。“他,他好像喜欢我欸。”

  等等,不对,他过去两年来,在野店里可是对她极尽找碴之能事,简直令她吃尽苦头,那究竟他是什么时候对她生起了别样心思的?他又是几时摇身变成一个开始懂得怜香惜玉的痴情汉子了?

  第6章(2)

  玉米只觉得一颗心才热烈鼓噪地惊喜飞扬、好似飞上了云端,可转瞬间却又重重跌了个七零八落。

  “大将军心悦小厨娘?”她的笑容消失,神色越发黯淡郁闷。“这种怪事只怕传奇戏本子都不屑演,又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呢?”

  古往今来,令人啧啧称奇艳羡的都是英雄配美人,要不就是贵胄公子配名门千金,若想揪心虐恋一点的,便是痴情大少爱上倾城名妓,厨子又来跟人家凑哪门子的热闹了?

  他和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纵是当年她家还未遭逢大变时,也配不上燕国公府这等高贵门第。

  现在……就更不用提了。

  就算他们之间确实缠绕过一丝若有似无的什么,可那一丁点的“什么”,在现实面前也不过只是一缕暗香,转眼即逝。

  注定不会开花的种子,还有萌芽的可能和必要吗?

  “玉氏阿米,怎能人家对你一点点好,给了你一些些温暖,你就把自己是谁都给忘了。”她鼻端酸酸的,蓦地自嘲笑了起来。“你可千万争点气呀,别学那些中了传奇本子毒的傻姑子,男人抛来个媚眼儿,就能为了人家要死要活的,丢人啊!”

  都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快活,以至于警觉心大失,浑忘了主上和奴下的分际,她实在是脑子不清不楚,该打。

  “我说你就该乖乖认分过日子,一天过一天,等一个月期限一到,立刻收拾包袱走人,不管他大将军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是真心还是作耍的,都与你一点干系也无,切记切记呀!”她喃喃自语,警告了自己一回又一回,语气却越发苦涩。

  就好似,她刚刚逼自己亲手掐灭了什么……

  镇东将军府这几日里的气氛处处透着谁异。

  先是大将军日日住在郊外大营,而玉米姑娘则是天天窝在房里,再无涉足小厨房。

  有府中悍卫受不了跑去找剑兰打探消息,换回的却是剑兰一记玄玉寒冰掌,外加一记杀人大白眼。

  “这么八婆还当什么男人?本姑娘助你下辈子投胎当娘儿们去!滚!”

  至此,将军府上下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再深入探究个中情由。

  一晃眼,七天过去了。

  根据悍卫们私下流传的小道消息指出,大将军七天来在大营里操得众人哭爹喊娘,几个副将也叫苦连天,却在对上将军的冷脸之后,又吓得个个抱头鼠窜老实操练去了。

  由此可知,求爱失败的将军大人怨气有多重、煞气有多惊人了。

  最后,连一向负责管辖外院而不问内院之事的总管涛天都受不了了,这天晚上特地跑去搬出大山来。

  “嬷嬷,听说大营今日又操挂了两支虎军。”俊美无俦的涛天本该会是姑娘家们最痴迷爱慕的那一款,但因出身自燕国公府刑堂掌事,就连笑起来也是煞气恻恻,令人生骇,是故到现在仍旧“小郎独处”。

  “燕家军几时这么不济事了?”严嬷嬷严肃的老脸微一蹙眉,哼了声。“那是该让青哥儿好好练练了。”

  老太太,再练下去就死人啦!

  涛天忍住一声呛咳,稳住一贯眯眯笑的狐狸表情。“主子心中不快,若能因私致公,锤链出燕家铁军中的铁军,那倒也是好事一桩,只是怕主子这心结不解,终非长久之计。”

  “青哥儿生平首次心仪一个姑娘家,因情生怯,方寸大乱,也是常理之事。”

  严嬷嬷面无表情的脸上掠过一丝欣慰的微笑。“青哥儿真是长大了,太夫人知晓了,肯定极是欢喜的。”

  看来,也该是飞鸽传书回燕国公府的时候了。

  “嬷嬷……”现在应该不是忙着感叹高兴“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时候吧?“没事。”严嬷嬷睨了他一眼,“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是、是。”涛天有些尴尬的苦着脸,“不过再这般僵持下去,万一人家姑娘一时想不开,跑了,又该如何是好?”

  到时候主子没处叫悔去,折腾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忠心耿耿下属肉做的心哪!“那倒是。”严嬷嬷沉吟,终于肃然地点点头。“交给老身吧。”

  “有嬷嬷出马,必定风波抵定,大事可成。”涛天凤眼儿一亮,止不住地喜意荡漾。

  饶是严嬷嬷铁血冰心数十年,也还是被这臭小子的美色眩目了一下。

  “一个个光棍儿成天杵在我老婆子跟前闲晃,着实碍眼。”严嬷嬷眯起眼,“你等若不娶房正经媳妇儿,那先纳房知疼着热的小妾也好。太夫人可说了,命老身盯着,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涛天倒抽了口凉气,俊美妖孽的脸庞忙堆满谄媚殷勤,陪笑道:“累及您老了,不过主子为先,小的们不急,一点儿都不急。”

  “这话你自个儿同太夫人说去。”严嬷嬷似笑非笑的说,“老身可不敢作这个主。”

  涛天一想起燕国公府中那位慈祥和蔼、热衷作媒的老公主,祖奶奶,登时哑口无言。

  将军府另一端……

  玉米抱膝坐在屋檐上,对着高高大墙外的东疆镇一景发呆。

  从这个方向再过去、再过去……便是燕家军驻守的大营了吧?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三餐在大营里都吃了些什么?那些伙头兵又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饭,他那么挑剔麻烦的口味,怎么吃得惯呢?

  每每这样想起,她又会忍不住暗骂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吃不惯又怎样?是他自己不让她送饭去的,难道她还能忝着脸巴巴儿地自个送上门去求他吃吗?况且不是都已经下定决心,只管数着日子,等出府期限一到就立马走人吗?

  那像现在这样子神思惘然,颠颠倒倒的,又算什么呀?

  她一手撑着腮,咬着下唇,眼眶不知怎的微微湿热了起来,心底泛起一点点的酸,一点点的疼,还有更多的气苦和委屈。

  “玉姑娘。”一个苍老严肃的声音在底下响起。

  她一怔,倾身探头一看。

  四周暗处纷纷响起了抽气声,本就提心吊胆的暗哨们更是个个严阵以待。

  “严嬷嬷?”她打了个哆嗦,干巴巴地道,“您、您老早呀!”严嬷嬷该不会和剑兰一样,也记怪上了她,所以现下来找她算帐了?

  “下来。”严嬷嬷皱眉。“谁家好姑娘会爬屋顶,危危险险,也不怕摔了。”

  “没关系,我手脚很灵便的,不妨事……呃,我马上下来。”玉米只得认分地手脚并用慢慢爬了下来。

  她不知道的是,周围有多少人正捏着把冷汗。

  连严嬷嬷也在她平安站在地面上后,不可细闻地暗吁了口气,苍眉却是皱得更紧了。

  “将军府屋檐乃属军事制高禁处,非护卫、亲兵不能擅登其上,违者杖责八十军棍。”严嬷嬷板着脸道。

  “对不起。”她一抖。

  “若是人人犯下大错只以一句‘对不起’便作打发,那我镇东将军府还有规矩纪律可言吗?”严嬷嬷冷哼了一声,决定先打一记棒子再赏一口甜枣。“你当府中是什么地方了?嚼?”

  只要小姑子率先低头,身段放软了,还怕青哥儿不回头吗?

  严嬷嬷字字如刀似剑锋利无匹,吓得玉米瞬间惊恐地呆住了。

  她抖着唇儿,本想求情告饶,可许是连日来的不安、无助、担忧和委屈,让她的情绪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此时严嬷嬷这厉声疾喝一出,她再也憋不住哇地哭了起来!

  “哇……这、这将军府根本就是成心欺负人的地方……呜呜呜……骑个马不高兴就撂脸子……爬个屋顶也要打……呜呜呜……动不动就要几十几十军棍……还不如干脆赏我个痛快得了……哇啊啊啊……”

  见她放声大哭,严嬷嬷登时慌了手脚。

  “嗳嗳,我说你、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说哭就哭,老身也不过就说了那么一两句,又没要真打你,你哭什么哪?”

  情绪一旦溃堤大崩山,哪里还管得住?玉米嚎啕痛哭,哭得没形没像、涕泪纵横,抹都抹不完。

  严嬷嬷急得团团转,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早不知扔哪儿去了,巴巴地急道:“你,你,嗳,还哭,也不怕人笑,好了好了,只要你不哭,嬷嬷什么都依你。”

  “哇……”哭得头昏脑胀鼻红眼肿的玉米哪里听得见人说话,一古脑儿撕心裂肺地狂哭,仿佛连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苦楚、煎熬全都要疯涌而出了。“我……要……回……家……”

  严嬷嬷又是焦急又是苦恼又是心疼,忙把她揽进怀里拍抚起来。“傻姑娘,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一点事儿就哭着嚷着要回家呢?将军府里有什么不好?”

  在久违的长辈温暖抚慰的怀里,玉米勉强忍住的泪水不禁落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凄苦难言。“我……我要回……嗝!回家……”

  可怜的孩子,平时再怎么伶俐能干,可也只是个十六岁的丫头,都还是半大孩子呢!

  青哥儿也真是的,闹别扭折腾那些兵蛋子也就是了,怎么把人家小姑娘吓成这样,造孽哟!

  严嬷嬷完全忘记自己也是吓哭人家小姑子的凶手之一。

  “别怕,别怕,有嬷嬷在呢,谁给你委屈受了,看嬷嬷骂他。”

  二十几年来燕国公府孙子辈里就没出过小女娃……男娃长孙也就燕青郎一个……所以此刻严嬷嬷眼见原是生气勃勃的玉米竟是面有憔悴,还哭得红鼻子红眼睛,凄凄惨惨的模样儿,一颗心登时都快疼化了。

  “嬷嬷……”玉米忘情地紧紧抱着她,泪水滚滚落。“呜呜呜……”

  嬷嬷身上好似有娘、有婶婶的味道,有她小时候还被家人亲昵环抱、爱之珍之的幸福气息……

  ……如果,她不曾家破人亡,如果她和弟弟还有亲人尊长在,那么是不是她就能离自己奢望的、梦想的……近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死死地压抑着自己不能去贪恋、碰触那……不属于自己的遥远美好?

  如果她还是当年铮铮风骨叶御史的宝贝孙女,那么是不是就有一点点的资格可以去倾慕、期盼自己和大将军能有未来?

  可是,不可能了……

  玉米越想心越酸,越是心灰伤痛,顿时生起了不如现在就远远逃离这一切……尤其是燕青郎……的念头。

  “嬷嬷,我……”她吸着鼻子,低声抽噎哽咽地道,“我要回去了,您老,保重。”

  “什么?你要现在就回?”严嬷嬷一时傻眼了。“不不不,不能回,嗳,不过就是小儿女家家闹闹意气罢了,多大点事儿,值当你这么不依不饶的?”

  “玉米都想明白了,是认真的,还请嬷嬷代我向大将军告罪一声,剩下半个月的庖食活儿我是做不了了,玉米自请认罚,明儿便会请弟弟把罚银送来。”她冷静下来,泪痕斑斑的圆脸上透着深深的坚定。“谢谢嬷嬷和将军这些时日来的照拂,玉米在这儿跟您辞行了。”

  情势急转直下,打得严嬷嬷一阵措手不及。

  “不成!”严嬷嬷老脸一沉,“你是大将军亲自请进门的,要走,你得自个儿向他辞行。”

  “我……”她鼻头一酸,哑声道:“本就惹将军不高兴,现在走了他倒还能赚些清静,这样对谁都好。”

  只要各走各路,他和她之间就不再有任何纠葛,这混乱的局势也就不会继续失控,她心里更不会一日日攀藤蔓生出那不该萌芽的非分之想。

  “这老身不管。”严嬷嬷哼了一声,“总之谁闹出的就谁来收拾,老身一把年纪了,只管养好身子便是,就不搀和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了。”

  果然姜是老的辣,严嬷嬷这招“以彼之言还诸彼身”一出,登时堵得玉米无言以对。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管回房去,将军未回,你就不能走人。”严嬷嬷一声令下。

  “来人,押……送玉姑娘回屋!再让她上一次屋顶,仔细你们的皮。”

  “是!”一下子几名暗哨冒出来,一副拿人的阵仗立现,神情语气却是恭敬得令人发毛。“玉姑娘,请!”

  “嬷嬷!”她一张小圆脸瞬间急得变色了。

  待玉米被“押”回屋后,严嬷嬷立时脸色一变,急急招手道:“那个谁谁谁,快去通禀将军!”

  倔头倔脑的傻小子再不回来,事情可就刁大发了,到时看还有谁能帮着他把人家小姑子哄回转来!

  “是,属下马上去。”刀三领命而去。

  第7章(1)

  大营主帐中。

  燕青郎脸色铁青地瞪着面前那盘颜色不清、口味不明的饭菜。

  以前他怎么从没发觉军中的伙食这么差?

  青菜叶子都能给炒黄了,半点也不像小米炒的那样青翠翠水灵灵的,还有这馒头,要发不发似硬非硬,这是馒头还是大饼?小米虽然总爱在馒头里塞些奇奇怪怪的花样馅儿,可她做出的馒头无论大小滋味都是上乘,面香阵阵,越嚼越回甘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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