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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侯 page 7 作者:唐绢

  汝音抿着嘴,用力地点头。

  裕子夫抚着那可爱小巧的饰结,手指的力道显得有几分眷恋与爱怜。

  「为什么……」他抬起头,沙哑的问:「为什么要送我?」

  「因、因为新春快到了,不是吗?要汰旧换新。」汝音马上回答,但一听就知道是想了很久、练了很久的别扭借口。「你的烟嘴也该换了。」

  如果她可以更大胆的话,她会说——希望看到这美丽的玉色还有结饰,可以使你想到我。就像那纸花样,只要看到它,她就会想起他一样……

  裕子夫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更认真投入地抚看着玉烟嘴。

  这静默的气氛,让汝音觉得有些尴尬。

  她咳了一声,问:「你、你喜欢吗?子夫?」

  她看到裕子夫慢慢地抬起头。以往总是满布着冰寒的眼眸……此刻却因为一层不知何来的水气,而显得深邃迷蒙。

  那是眼泪吗?呵,怎么可能?她丈夫会哭?

  「磬子。」裕子夫轻柔地唤了她一声。

  汝音讶然地瞪大眼睛。

  她不敢相信。

  她看到……她的丈夫,笑了?这从来不笑的男人,对她笑了……

  她还听到他笑着对她说:「谢谢妳,我很喜欢。」

  虽然这笑很短暂,可是汝音很满足了。

  她被这笑意熏得晕陶陶,心里都因这难得的幸福而涨满,根本无法思考。

  她只能回一句:「不,不客气。」然后就要傻愣愣地转身离开了。

  忽然后头一阵骚动。

  汝音还来不及回头,就被拥进一个深暖强壮的怀抱里。

  接着,一股热烫的力道,焦急地涌入她的唇中。

  因为焦急,因此有些霸道强硬,又因为担心以及在乎,而有些小心翼翼。

  她的丈夫,温柔地深深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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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音的祖籍在饶州空桑,该地有一个习俗。

  女子一旦成婚,就要缝绣一对荷包,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给丈夫。

  这对荷包,照当地的方言来说,叫做「甘苦囊」意思是持着这对不可分割、成双成对的荷包的夫妻,从此以后,都要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不管现实如何,至少这是一个承诺的象征。

  汝音本来从没打算,要绣这样的甘苦囊给她丈夫。

  娘家的人问她给了没,她都说了谎,甚至说裕子夫根本不愿配戴上。

  可如今她后悔了。

  她愿意一辈子作爱他的好妻子。愿意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与他偕老。

  她到布市选了两块上好的实布,一块是喜气的红,一块是沉稳的藏青。

  她打算在红布绣上白鹿,在藏青的布绣上白狼。

  白鹿与白狼,是禁国民间习俗中最最吉祥的兽物,过新春时百姓都会张贴祂们的图像保平安。

  汝音的绣工扎实,没几天就把白狼那只给绣好了。

  她满足地看着成品,又算了算日期,心想一定可以赶在新春当天,将这对荷包绣好,如此就能在贺年当天送给丈夫作为祝福。

  她好想知道,裕子夫看到这对成双成对的荷包时会有什么表情。

  会笑吗?会像上次那样,因为兴奋、因为激动,而深深地吻她吗?

  一想到这儿,她笑得像孩子一样纯粹。

  她想得好好的,她一定要在新春当天,再给丈夫一个惊喜。她想得好好的……

  「夫人。」婢女在外头敲门。

  汝音转身问道:「进来。怎么了?」

  那婢女进了绣房,汝音看到她后头跟着的人,愣了一下。

  「蔚蔚?」

  跟在后头的人,是哭得双眼通红的贵蔚。

  「磬子姐……」贵蔚沙哑地叫着,垂着头绞手,想了想,心里又悲伤起来,难过的哭出声音。

  汝音赶紧过去扶她,她的手是冰的。

  「快端些热茶来。」她吩咐婢女。

  她将贵蔚安置在座位上,看她哭得那么伤心无助,她焦急地问:「蔚蔚,到底怎么了?妳说,磬子姐在听呢!」

  「我、我大哥,不准我考入流举。」贵蔚哽咽地说。

  「什么?」汝音惊讶。「之前不是很赞成吗?」

  「他还、他还不准我和磬子姐来往……」贵蔚摀着脸,哭得更伤心。「我不是他的玩偶,我不要他干预我的人生、我的生活……」

  汝音说不出话来。她的脑海里总是贵媛安疼宠贵蔚的模样,贵蔚要什么,贵媛安从来不会说不,他甚至舍不得让他的爱人皱个眉头,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好怕他,磬子姐,好怕他……」贵蔚哭着。「他怎么可以这么霸道,怎么可以这么恐怖……」

  「不哭,贵蔚,不哭……」汝音拿了巾子替她擦泪。「是不是误会呢?还是你们俩都太冲动了?妳先在我这儿待一下,等你们都冷静了,或许事情都能谈得开,不是吗?」

  「我可以在这儿待下吗?磬子姐。」贵蔚抽噎。「我不想回去看到哥哥。」

  「当然可以。」汝音马上答应。「妳不用担心,先休息一下。吃晚餐了吗?」

  贵蔚摇头。

  汝音笑了笑。「我下楼去替妳张罗一些,在这儿等着,不要哭了。」

  说完,她走出了绣房。

  因为走得急,还没看清门外有人,她就迎面撞了上去。

  她惊呼一声,差点儿跌跤,那人立刻就扶稳她。

  「爷。」身旁端茶来的婢女招呼一声。

  汝音抬头,看进裕子夫那双深沉的青色眼眸。「子夫?」

  她还看到他手上拎着一只竹壳盒,那是一般饼铺盛装饼食用的盒子。

  自从他们俩感情好了,裕子夫下朝时,都会特地到老饼铺处,替她带一些甜食回来,两人便会在晚餐前喝茶吃饼,然后漫谈琐事。

  今天他本来也想这样的。

  「贵都堂的妹妹,在这儿?」他瞥了眼绣房,面无表情地问。

  汝音将裕子夫牵到较远的地方,确定声音传不进绣房,才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蔚蔚竟然在躲她哥哥。」

  裕子夫瞇起眼不作声。

  汝音说:「让她待一会儿,行吗?或许等他们俩冷静了,可以好好谈……」

  第5章(2)

  「磬子。」裕子夫打住她。

  汝音被他声音里的严肃给怔了一下。

  「不一会儿,贵都堂就会找到这儿来。」他说。

  汝音不解地看着他,她不懂裕子夫的语气为何这么笃定。

  「妳和贵蔚,都要有心理准备。」

  「子,子夫?」汝音很是讶然。

  「事情不会如妳们所想那么简单。」裕子夫将饼盒交给婢女,要婢女拿进绣房给贵蔚吃。

  「这、这是什么意思?」汝音问。

  「那已经不是以前的贵都堂。」

  「我不懂……」

  「总之贵都堂来了,妳不要多说话。」裕子夫说得有些强硬了。

  「但是贵蔚……」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磬子,妳不要多想,这样只会伤害妳自己。」说完,裕子夫转身要走。

  汝音还想再问清楚,叫了他一声。

  「我会挡一会儿。」裕子夫背对着她说:「妳不要担心。」

  他走下楼去。

  她丈夫的声音,总是能给人稳笃、想相信的感觉。

  她也明白她丈夫这么说,就是希望能使她不要操心、不要慌张。

  但是汝音的心就是平静不下。

  为何她会觉得此刻,是风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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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音听老方说贵媛安来了,裕子夫在大厅见他,还遣退所有下人,不准任何人靠近那儿一步。

  可汝音不听老方的劝,仍悄悄地来到大厅旁的小耳室,注意着里头的动静。

  有一段好长好长的沉默对峙,这沉默彷佛绞刑用的绳索,会把人给勒死。

  过了好一会见,汝音才听到对话声。

  贵媛安先开口。他的声音淡漠。「子夫,抱歉,让蔚蔚打扰你了。」

  「别介意。师兄。」裕子夫回道。

  「今天我收到一份密奏。」贵媛安说:「上头说清穆侯借口支援邳县水患,将荒州边境的五万驻军调回婺州。」

  汝音瞪大眼,认真地听。

  「还有京畿三万禁军,最近配置大变动。这三万禁军扼守于城外各大官道与驿站,那态势看起来……」顿了一下,贵媛安又说:「好像在围城是吗?子夫。」

  裕子夫不作声。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个让我名正言顺除掉你的借口吗?」

  汝音没她丈夫这般沉稳,她的手在颤抖,得紧紧的咬着唇,才不会发出恐惧的吶喊。为什么,她都不知道这件事?

  贵媛安笑了几声。「师弟还想说什么,说吧。」

  「是真的吗?师兄。」裕子夫只问这么一句。

  「你麾下的探子,果真名不虚传,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他哼笑一声。「是,是真的。」

  汝音一愣,不懂他们指的是哪件事。

  「能让为弟听听,您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裕子夫说。

  「为了这天下苍生。」贵媛安的声音带着嘲讽地说:「皇帝无能,太后干政,贪官横行,我这宰相做得多窝囊。慈悲的先祖少司命帝,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成全我想拯救百姓的抱负。你说是不是,子夫?」

  裕子夫嗤了一声,汝音可以想象此刻他一定是满脸的不屑。

  可贵媛安却继续矫情地说:「我的治国理想,你清楚吗?子夫,那可不是我俩以前在大武院时常畅谈的吗?你应该是要最支持我的不是吗?」

  「不。」裕子夫说话了。「师兄,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想让世人承认你那畸形的感情罢了。」

  贵媛安阴冷的笑了几声。

  「这种私心,称不了王。」裕子夫话说得很重。「你终究只是牡国的走狗。」

  汝音明白了。

  有什么事是必须动用到探子去探知,什么是自己的治国理想,什么又是牡国的走狗。而贵都堂到底私底下做了什么,竟然让一个在任内根本没有任何军功建树的三衙使,动员了那么多兵马,意图阻止他的……野心。

  汝音倒抽一口气。

  她不敢相信,深得禁国百姓信任的都堂大宰相,竟然妄想对牡国俯首称臣,把全国百姓的命运卖给那霸道的大国?!

  而此刻的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师兄!若你不撒手,城外那八万兵马绝不放过你。」裕子夫狠狠地道。

  「子夫,你可知道,为何近日政事施行起来会如此顺遂?」贵媛安镇定地说:「因为我只安排听话的人上去。三衙都指挥使这个高官,想必有许多贪财贪权的人抢着要,你说是不是?」

  汝音听懂这暗示,心急地差点就要冲出去。

  「那就看谁狠。」裕子夫不愿妥协。

  「话不投机,就不多说了。」她听见贵媛安站了起来,抖抖衣袍。「我马上带走蔚蔚,以后不叨扰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最崇拜的人原来是这副德性,她会怎么想?」裕子夫仍不放过他。

  一直表现得从容自若的贵媛安,终于爆发怒气。「谁敢透露,明早就会在漕河上发现他被狗咬烂的尸体。来人,把贵蔚带出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大厅静了下来。

  想着,她真是怕极了,嘴里不由自主抽噎了一声。又怕被仍留在大厅的裕子夫听见,她赶紧摀着嘴,擦干眼泪。

  可裕子夫早就知道她在这儿,也听到她显得无助的啜泣。

  「磬子。」他轻轻的唤,声音透露着疲惫。「出来吧。」

  汝音一惊,更是不作声。

  「贵都堂离开了。」

  她还是不应。

  裕子夫站了起来,往这间耳室走来。

  汝音想躲起来,可躲到一半,门已经打开,裕子夫就站在门外。

  她尴尬地定在那儿。

  裕子夫深深的望着她。「还好,贵都堂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否则,磬子……这样很危险。」

  「子夫。」汝音吸了口气。「都是真的吗?」

  她丈夫没说话。

  「贵都堂,他、他是人民的支柱,却要干这种事?」她哽了一声。「而子夫,你,你真的已经……已经……」

  裕子夫打断她。「妳要保护妳自己。不要告诉任何人,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知道吗?」他的声音泠冷的,可眼神却藏着复杂的情绪。

  汝音摇头。「不可能,子夫,你真的……出了兵要讨伐贵都堂?你怎能这样?你知道这样是找死吗?」

  裕子夫用沉默与她对抗。

  汝音也固执的定定地站在那儿,硬要等到他的答案。

  最后裕子夫只淡淡地说:「妳什么都不要问,好吗?」

  说完,他反身要走。

  汝音赶紧上前抓住他的衣袖。

  「磬子。」裕子夫轻轻地说:「妳喜欢这座城市吗?」

  汝音一愣。

  他径自说:「我知道妳很喜欢,妳所有的回忆都在这儿。所以我更不可能,让这座城市落到牡国手上。」

  她的手在发抖,为裕子夫这坚定的意念。

  「过一阵子,妳和老方都出城去。」他拨开她的手。

  「不要。」

  裕子夫转头看她。「磬子,一定要。」

  「不!」汝音激动地摇头。「我不会丢下你的!」

  有那么一瞬间,汝音看到丈夫的表情因为一种莫名的情绪而变软了。

  可最后他还是说:「总之,妳得出城。这是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子夫!」

  「汝音。」他狠戾地瞪她。「妳刚刚说的话,并无法打动我。」

  汝音愣住。

  「只会让我觉得很麻烦。」他紧握着拳头,说出这样的话。

  而他的表情也因为这样的话渐渐地结凝起来,让人再也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的情绪与温度。

  汝音瞠着大眼。「你、你说什么?」

  裕子夫强硬地说:「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事,妳不用管也不准管。」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汝音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妳刚刚说的话,并无法打动我。只会让我觉得,很麻烦……

  她很惊讶又伤心。

  她觉得那段让她感到幸福踏实的日子,开始走出她的人生了。

  她好像又看到了……以前那个总是拒绝别人亲近的裕子夫又回来了。

  第6章(1)

  不知为何汝音就是不想相信,裕子夫出兵的事。

  真要出兵,不可能这么张扬地跟对手说的。

  那晚,汝音总觉得他在对贵媛安虚张声势。

  而且朝廷上,大家都说他是个极为怯战的三衙使。说到战争,她也总想起他那只受伤疼痛的手。她还想到他告诉她自己是驳兽的后代。

  驳,是这么慈悲,即使耗尽生命也想为百姓带来平和的祥兽。

  不论是事实还是直觉,汝音都觉得裕子夫说的不是真话,因为,他痛恨战争。

  为了查清真相,汝音动用了许多关系与金钱,才得以进入府库。府库里有一监所,是留存朝廷往来公文副本的地方。

  她找了很久、找了很久……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她没有找到任何将荒州边境的五万驻军调回婺州的公文。也没有找到派遣京畿三万禁军,扼守城外各大官道与驿站的消息。

  她怕是自己的疏漏,于是她又转向去问与此事相关的官员。

  她得到的答案是……

  「三衙使的确是教咱们放这些消息出去。可老实说,我们压根儿没经手过这类公文。」官员困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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