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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侯 page 8 作者:唐绢

  汝音颤抖地说:「怎、怎么可能?这消息怎可以乱放?这会害死人啊!」

  现在汝音变得好矛盾。她不就是因为知道有假,所以才百般设法想查出来吗?可是她现在却恨不得一切都是真的,裕子夫是真的有计划地调派军队,来阻止贵媛安……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毫无势力保护的他……

  汝音紧闭着眼,不敢想,可这念头一直侵入她的脑海——贵媛安依然不会放过他,他还是会要了他的命!

  最后汝音强打起精神,鼓起勇气。

  她要去见贵媛安。即使他要杀人灭口,她也要把真相告诉他。

  下了决定,她急忙离开织造监,往贵媛安所在的都堂走去。

  不料廊上聚集了一堆人。

  汝音一看,暗叫不妙,是审刑院的监兵。再仔细一看,她发现那位被她收买的府库官员也在列中。

  因为贿路官员,窃取机密,汝音被革职了。

  当天下午就被架离求如山,遭软禁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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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汝音都被锁在阁楼里。

  吃食都是由外头的人送进来。

  汝音沮丧地窝在杨上,不动也不吃,任谁进来她也不理睬。

  老方与婢女们都很担心,可又无法为她做什么,只能默默地离开。

  待酉时的时候,又有人进来了。

  汝音一样卧倒在榻上,没有理会。

  进来的那人说:「为何什么都没吃?」

  汝音一愣,缓缓回头看了一眼。

  是裕子夫。

  他叫婢女把东西部撒下,再热锅肉粥上来。

  汝音无力地说:「不要再端东西来了,我什么都不想吃。」

  「不准。」裕子夫强硬地说。

  汝音咬了咬唇,沙哑地说:「你知道我被革职的事吗?」

  「知道。」裕子夫顿了一下,又说:「是我通报审刑院的。」

  「你,你说什么?」她撑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丈夫。

  「妳最近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他麾下的探子无所不在。

  「你,你通报审刑院?」

  「别干傻事,汝音。」他神色很冷,而且他竟直呼她汝音?而不是磬子了?

  这个认知,又在她被伤透的心上划了重重一刀。

  「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夫?」汝音踉跄地下了榻,走向裕子夫,用力地抓着他的衣服,嘶哑地喊着。「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考上入流举的吗?你怎么可以毁了我的努力?我是个女人,我不像你有高贵的出身,说做官就做官,要伸展抱负就可毫无畏惧地去做……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妳也知道妳是女人。」裕子夫冷眼看着发狂的她,语气毫无怜惜。「既是毫无能力的女人,那更不应该插手这些事。」

  他这话让汝音没了理智。「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根本就没派兵,你在对贵都堂虚张声势,其实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等着被杀,难道,难道你真要这样吗?啊?真要这样吗?」

  裕子夫低头凝视着她。

  汝音的心越来越冷,她发现,现在她连他的眼神也看不透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明天一早,妳和老方就出城去。我已经安排好了,在穷州的稳城。」他说。

  「这算什么?子夫。」汝音不自觉地冷笑。「你在赶我走吗?」

  「为妳好。」

  「我不觉得!一点也不觉得!」她痛恨这句话。

  为她好,就可以不顾她的意愿、她的感受吗?

  她直硬地又问:「子夫,我是你的妻子吧……」

  裕子夫不回话。「是你的妻子吧?!」她大声了。

  「对,是妻子。」裕子夫说得毫无感情。妻子对他而言,好像就只是个单纯的名词而已。

  「既是夫妻,为什么不能同甘苦?我为什么要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说薯,汝音哽咽了。「为什么我不能担心,不能留下来和你一起受苦?或是为你解决问题?我不懂,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裕子夫静了会儿,才说:「妳想知道吗?」

  汝音坚决地看他。「你说。」

  「好,我说。」他的声音平板冰冷。「在我眼里,妻子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孕后代。」

  汝音愣怔住。

  「所以保护孩子是妳最重要的事,比妳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汝音的腿发麻,好像快站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话?」她瞪大着眼问他,然后无法克制地激动大叫:「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裕子夫不再说了,那淡漠的神情好像在不屑她这自作多情的激烈。

  被他的表情这样调侃,汝音好像看到幻觉。她看到了裕子夫曾经敞开心扉,对她笑得好真诚,曾经看到他的眼布满感动的水气,很深情痴恋地望着她。她有多喜欢他那样美丽的眼眸这般望着她……

  可为什么现在,她觉得那些打动她的心的表情,竟然就像是面具一样,一样的虚假、冰冷……

  她无力了,方才的激动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她坐在榻上,垂着头喃喃自语。「那……这段日子,我们……算什么呢?」

  裕子夫安静着。

  汝音抬起头来。「你说啊。你说啊,我在听啊。」

  他还是不说话。

  「你说你的真心话啊!」汝音想吼,可哽咽破碎了她的声音,她只能低呜地叫着:「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什么事都是你能掌握的,你要赶一个人都那么容易了,要伤一个人还要这么胆怯吗——」

  裕子夫漠然地看着她。「对,如妳所想的,如妳所想听的……」

  汝音想镇定,可四肢都在发抖。

  她现在才知道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仍像琉璃、瓷品一样,那么的脆弱,一碰就碎了,根本经不起动荡。

  这样的感情,怎能患难与共?又怎么能白头偕老呢?

  她想要放弃了……

  「是为了孩子。」裕子夫说了出来。

  汝音笑了一声,眼泪掉下来。她放弃了。

  她笑着说:「好啊,子夫。我就去稳城,我会在那里把孩子生下来,如果到时你还平平安安的,你把孩子接走吧,然后……然后你可以……可以……」

  她痛苦地吸了口气,硬逼自己要平静地说完。「你可以把我休了,去找另一个识大体的姑娘,作你的清穆侯夫人。」

  裕子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汝音觉得他好厉害,为什么世上会有人的表情能如此坚硬的,连一丝感情都渗透不了?

  她自嘲地又笑了几声。「也对,你从没说过你爱我。」

  那双青色的眸子仍是平静无波。

  「你只说你心里有我的位置。」她擦着眼泪。「我现在明白了。」

  她苦笑着。「那个位置之所以会有我,完全是因为孩子。」

  「没错。」裕子夫终于开口,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汝音站起来,开始收拾这间卧房的东西。

  裕子夫止住她的动作。「妳别动,一会儿我叫人收——」

  忽然像是洪水瞬间爆发溃堤一样,汝音尖叫了一声,甩开裕子夫的手,打了他一巴掌。

  裕子夫震住。

  「不要碰我!」她吶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崩溃的汝音。

  「我走,我会走!」她摇着头哭喊:「我再也不喜欢这座城市了,因为这座城市有你,你弄脏了这座城市,弄脏了我的回忆,我不会再回来了!」

  汝音摀着脸,夺门而出。

  外头的老方与婢女们想劝拉她都没办法,只能任她将自己锁在绣房内,乒乒乓乓地胡乱收拾着东西。

  老方不知所措地看着裕子夫。

  裕子夫也面露疲惫地看着这从小看他长大的总管。

  他无力地说:「看好她,老方。」

  「爷……」

  「照我们说好的。」

  老方难过地应着。「是。」

  「把门关上。」裕子夫掏出烟管,坐在汝音的榻上挥挥手。「让我静静。」

  老方叹了口气,依言照作。

  第6章(2)

  卧房里回复安静,方才的争吵声,让人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裕子夫看着灯烛筛下的自己的影子。

  他又拿起烟管端详着。

  色泽温润的翠玉烟嘴,还有鲜艳讨喜的吉祥结。他专注地看着,像在看它们最后一次的认真地看着。

  看得眼睛都痛了起来,痛得止不住眼泪。

  最后他将那烟嘴,从烟管上拆下。

  然后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给你!是我的心意。快接下。

  他将手抵着额,像沉思一样地垂俯着头。

  他多想和她说实话。

  其实从头到尾,孩子的意义从来没那么重要。没有重要到掩盖过她的价值。

  可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他这个,即将在斗争中被人斗死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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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前往穷州稳城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外,而汝音所有的家当也都已打包成箱,在往穷州官道的路上。

  汝音从阁楼出来后,面无表情地直接往大门走去。

  老方叫住她。「夫人,到大厅和爷说一声吧。」

  汝音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看着老方。

  老方一惊,他从没看过这般冰冷的表情出现在夫人脸上。

  「何必呢?他知道我要走的。」

  老方虽心有余悸,可他还是说:「说一声也好啊,夫人。」

  说不定,这可能还是最后一面……他本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噎住了。

  汝音呵笑几声。「对,是该说一声。」

  老方看了她一下,发现她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笑意。

  「好让他知道,他的孩子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说完,她拐了个弯,往大厅走去。

  到了走廊外,她听到大厅上有人声。

  「咦?爷有客人?」老方疑惑。「小的先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汝音止住他,直接走上去推门而入。

  大厅里的人都止住声音,回过头来看着门口处。

  汝音环视厅内一周,看到她丈夫坐在主位上,两名副官分别站在角落,有四五位军官坐在客座上。

  她还注意到,上回在朝殿廊道上撞到的,那名叫怀沙的军官也在里头。

  他看到她,客气有礼地笑着点头,可她没有心情多理会他。

  「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没有任何赘语,她直接说。

  裕子夫抽着药烟,脸色僵冷地瞪她。

  汝音看到他的烟嘴不是她送的那只。

  她送的那只翠玉烟嘴,被冷落在她丈夫手边的花几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早死了,可看到那份礼物的下场,她竟然还会感到痛苦?!

  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妳没看到我有客人吗?」裕子夫的声音略带不悦。

  汝音回神,像要对抗似的,她的脸色也极冷。「哼,真是对不住。」语气里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她当着客人的面。「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暂时带走孩子了。就这样。」

  客人们都觉得很尴尬。

  静了一会儿,裕子夫起身向客人致歉。「抱歉,有些私事,先离席一会儿。」

  见裕子夫朝自己走来,汝音心一紧,赶紧反身想离开。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彼此伤来伤去,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侯爷。」忽然有人唤住裕子夫。

  汝音和裕子夫都回头看了一下。

  是怀沙。

  他在花几上看到那只玉烟嘴,指着它笑说:「您忘了您随身的东西了。」

  裕子夫看了看怀沙,又看了那只玉烟嘴。

  汝音屏息注意着他的反应。

  他会怎么做?把它……收起来吗?

  她又暗骂自己一声,为什么到现在她还在冀望那种虚幻脆弱的东西?

  最后,只听见裕子夫说:「那东西,不是我的。」

  汝音的眼前,忽地一片漆黑。

  她好像真的听到有东西从高处落下碎掉的声音。

  是那玉烟嘴吗?还是她的心呢?原来,她还有心可以被这样伤啊?

  她的表情僵愣在最痛苦的那一瞬。

  迎面向她走来的裕子夫看到了,然后丝毫没感到不舍与愧疚地与她擦身而过,出门口与老方交代事情。

  而汝音却走到那花几旁,把烟嘴拿走。

  忽然她的腹部紧紧地抽痛着,一下又一下。

  她倒吸口气,脚步不稳,她赶紧抱着腹,蹲下身子。

  没想到这一蹲,漫天的晕眩更是袭击而来。

  她想哭。哭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争气,为什么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好好的?证明她没有他,也可以活得健健康康。这样虚弱只会被那男人给瞧不起。

  她突如其来的瘫下,引得众人相当紧张。

  就站在她身旁的怀沙,是第一个上前去搀扶她的人。

  「夫人,您还好吧?」他柔声探问。

  汝音深吸一口气,抚平心情后才强笑着说:「很好,谢谢。」

  「夫人脸色很苍白,休息一会儿吧。」

  「不,我得赶路……」

  「哦?去哪儿呢?夫人,这么急。」怀沙问。

  汝音一愣,看了怀沙一眼。

  她看到怀沙的笑有一种魔力,是不自觉让人想开口、告诉他实话的那种亲切魔力。

  她像着魔似的,毫不经思考的就说了。「穷州……稳城。」

  「是吗?」怀沙笑得更好看了。「一路好走,夫人。」

  汝音心里一突。

  着迷的感觉过去了,这笑令她有一种诡异的预感。

  她慌忙地站起,退离这个叫怀沙的男人。

  可又一阵昏眩,让她站不稳脚步往后跌。

  突然后面出现一堵墙,稳住她的身子。

  「走。」身后的裕子夫拉起她的手,近乎命令地说。

  「我不是犯人。」汝音用开他的牵制。「我自己会走。」

  她没有虚弱到要他这种人来搀扶,因此她佯装坚强无恙,直直往门口走去。

  背过众人的她,没有看见两道奇异的眼光。

  怀沙的笑眼里始终褪不去那诡谲的气息。

  更让汝音无法想到的是,她的丈夫竟然露出那样不舍,如诀别般的眼神望着她的离去……

  第7章(1)

  马车驶出穰原城。

  汝音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景况下,离开自己生活二十多年的穰原城。

  她看着车窗外,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穰原城。

  想起以前总不被父母疼爱重视的自己,是怎么借着游走这座城市,细观市井的样貌而得到安慰。

  她也想起自己最初是怎么被这座城市最平凡,却也最亲切的一面感动到,因而兴起考入流举、做官的想法,希望自己能为这座她喜爱的城市做些什么。

  然后这个城市,渐渐有了她丈夫的影子。

  哪天,我俩都有空闲,妳,能带我走一趟穰原吗?

  我想看看妳眼中的穰原。这件事我没有忘记,而且很期待。

  妳,怎么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荒凉?

  我常听到,别人唤妳磬子,这小名,很适合妳。

  磬石,可以奏出很美妙的音乐。替妳取名的人,很了解妳。因为听妳说话,就像是听磬石奏出的音乐一样,是件美好的事。

  我能唤妳磬子吗?

  眼中的穰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越来越遥远的关系,竟然渐渐模糊,连轮廓和颜色都失去了。

  磬子……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

  磬子……

  因为她哭了,眼眶里积蓄的泪模糊了视野。可她不想承认,连对自己承认都不想——她是因为想念那个男人,想念他曾经那样唤过她,想念他曾经用深爱的眼神凝望过她、拥抱过她的男人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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