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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世之花 page 4 作者:湛露

  他的眉尾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说:“我还以为凤陵君的后人多有本事,用了这么久时间才找到我?”

  一个身形蓦然似化开的烟雾出现在他面前,凤疏桐一脸凝重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何方妖孽居然敢侵占凤皇的肉身?你知不知道这是罪犯天条的?”

  他微笑回应,“天条?天条管天不管我,你连我都不认得,又为何敢在我的管辖之地对我的奴才们大肆敛财勒索?”

  凤疏桐瞳仁紧缩,袖口一抖,一支碧绿的长箫落在他手中,“你是妖王?”

  今日他在玉真的宫殿里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迫力,一时没有查到那股力量的来源,只看到一只奇怪的黄莺飞走。他追踪黄莺而去,追了半天才发现那不过是个分身幻影,如此强大的妖术,居然连他都骗过了。

  他已猜到对手必是从未过见的厉害,却还是不愿相信真的是妖王亲自出手,更不愿眼前之事的发生,成了凤朝乾坤颠倒的开端。

  他将碧箫抬起,点着妖王的胸口沉声道:“不论你为何要对凤朝下手,但请你从凤鹏举的体内出来,他虽是凤朝一国之君,可并不会妖术,这一战应是我与你对打。”

  妖王无声地笑了,“我为何要从他体内出来?他是凤皇,是凤朝中阳气最盛的肉身,我在他体内修行,得到的功力非吸食常人精血可比。更何况,你以为我走了他就没事吗?实话告诉你,他的肉身虽活着,但元神已被我打得飞散,再也找不回来了,要我出来,你想让凤朝一;倾国吗?”

  “纵使凤朝亡国,我也不能让你这妖王坐镇朝内,颠倒乾坤!”凤疏桐一箫刺出,原本圆润的玉箫忽然变成莹绿的长剑,直逼到妖王面前。

  他安然稳坐,并未躲进,黑色的龙袍却如被劲风鼓起,在身前形成一个无法攻破的结界。

  “你别做傻事了,想想我这肉身可是凤鹏举的,你忍心将他打成尘埃吗?”妖王笑道:“而且你这身子也不如你先祖结实,我若是出了全力,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凤疏桐,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绿光消散,凤疏桐收回长箫盯着他,“交易?我与你能有什么交易?”

  “你不是最喜欢和小妖们做交易吗?我这里的买卖更划算。只要你愿意与我联手共同抗敌,我可以扶植你坐在这里,如何?”他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龙椅。

  凤疏桐嘴角上扬,“有意思,听你说话是个极度自负自大的人,可身为妖王,你会怕谁呢?竟还要联合我与你一起抗敌?你的敌人是谁?”

  “这件事你暂时不必知道,你只要回答是否同意与我联手?”

  他哼道:“绝无可能。”

  “你不必急着立刻给我答复,我给你三个月期限,三个月内随对等你回履。我想你是个识时务者,不至于太死心眼才对。”

  “三个月?”凤疏桐一惊,“难道你要一直以凤鹏举的身分占据这个皇位?”

  “有何不可呢?”妖王微笑,“除了我,你一时间还能找到谁更适合坐这个皇位?眼下你是打不过我的,但若公开说凤皇被妖魔附身,满朝上下谁会信你?只会为凤朝增加动荡而已。你这么忠君爱国的一个人,想来也不会让凤朝因此陷入大麻烦之中吧?”

  凤疏桐握紧箫身,飞快做出一个判断,也由此做出了决定--

  “好,凤皇之位暂时由你,但如果让我知道你做出不容于世、令人发指的“妖孽之事”,纵使我力不能敌,也会拚得一死和你玉石俱焚。我凤疏桐说到做到,希望你这个妖王也能好自为之。”

  他走出凤栖殿,守在宫门外的侍从太监和宫女们都吓了一跳,因为谁也没看到他是几时进去的。

  妖王听着他们慌乱地向凤疏桐请安问好,忍不住笑了。人的世界总是有太多无用的规矩,难道规矩定得多了,人就能变得聪明些吗?他看不然,倒像是变得更傻了。

  凤疏桐这个人,他能够揽为已用是最好,若不能,则就要铲除,因为对方绝对会是最危险的敌人。只是如何铲除一个半妖半仙的人,他还需要思量一下。

  至于眼下,他要利用这三个月尽全力守护好那个人,那个让他之所以成为妖王、化身为现在凤皇的唯一理由--玉真。

  玉真的寝宫忽然清静了好一阵,凤疏桐、皇后、凤鹏举嘟没有来找过她,日子仿佛又回到最初的样子。

  过了些日子,内宫总管来传话,说是凤朝一年一度的女儿节就要到了一每年这个时候,宫里都会张灯结彩,而没有出嫁的姑娘自宫女上至公主们,都会盛装打扮。已经出嫁的女人如妃嫔皇后,亦要穿得极尽华丽,赴宫里内湖去游赏夜景。

  那时宫中会桂出彩灯环晓内期一圈,各式各样的灯笼和炫目的灯火总会把内期照得五彩斑斓,如暗夜中一块巨大的琉璃般夺目。

  当然,这些玉真都是看不见的,但每年她也会到湖边去,听着四周人声鼎沸,感受一下尘世的喧嚣,也是件有趣的事。

  “公主,那天您要穿哪件衣服呢?”

  每日的衣物发饰,她因为自己无法挑选,其实都是由宫女小禅代为作主,而小禅每天还是会倒询一次她的意见。她想了想,说道:“穿什么颜色的,在黑夜里看起来不会太扎眼?”

  小禅一愣,“那……应该是黑色吧,可是黑色太不吉利了。公主若想穿得不引人注目,您还有件新做的紫衣裙,颜色也不出挑,应该合适。”

  “就穿那件紫色的吧。”反正她不知紫色是什么颜色,穿什么自己也看不见,只是想在女儿节不要再被人留意到。

  凤鹏举要纳她为妃这件事,在宫中应该已有不少人听说了,虽然这件事暂对又没了音信,她想自己依然会是众人的焦点。

  因为目盲,地自小听力很敏锐,即使距离十几步远,别人谈论她的那些话里少有七八成她都能听得清楚。

  因此,她宁可离众人都远远的,不让人看到自己。

  “公主,皇后娘娘今天差人选来了一些水果和莲蓬,都很新鲜,您要不要尝一点?”

  “皇后送东西来?”她疑问。

  在世人眼中,凤朝皇后是个识大体、懂人情世故又温婉贤散的后宫女主,平日也算对她有照顾,只是自从上次为了凤皇要纳她为妃,两人唇枪舌剑几句后,皇后对她也该是像对情敌一样了。这么多日的冷淡后忽然又来送东西,是想传达什么意思?

  “那……替我找株开得好的花,装在花盆里回送给皇后。”她对皇后没有好感也没有厌恶,不想和任何人为敌,只好和皇后保持表面的发好。

  其实,她大可不去参加女儿节,这样就免去成为众人焦点的可能性,但是……“女儿节”这词听来多么动人,会有多少姑娘在这天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呢?湖边的景色又是多么美,每年她都能听到无数的赞美和惊叹……

  她虽然看不见,但很享受于去听取,美丽的声音和言词在她心里都是有颜色的,旁人看不到的颜色。

  因为别人都是用眼睛去分辨色彩,只有她,是听。

  女儿节很快就到了,被众妃嫔如旧簇拥的皇后燕玫,今日心侍却有些萧瑟,因为这一个月来,凤皇对她始终冷淡,无论她怎么示好,他都不假辞色。

  以前的凤皇不会这样的,不管他是迷上了哪个女人还是宠幸哪个妃子,都不会对她这个皇后有何冷落。她嫁给他已经快十年,十年的夫妻情分就算不是爱,也是情,是如手足般不能轻易斩断的。

  凤皇向来夸赞她是个贤内助、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为何会突然在一夜间变了脸?

  是因为玉真吗?一切似乎都是从玉真要被纳娶之后改变的,可是这一个月里,他不是没有再提这件事了?或许是他在玉真那里碰了打子,才一直生闷气?

  “有谁看见玉真公主了吗?”她环顾四周问道。

  “好像看她一个人坐在湖那边。娘娘知道的,公主一向不合群。”素妃用手一指远处,那里灯火最暗,连有没有人影都看不清楚。

  “陛下还没有来吧?”她今天一整日都还没有看到他。

  内宫总管一直站在她身后,此时躬身笑道:“陛下今天在见从大氏国来的使节,好像就国境问题又有摩擦,六宫都有大人被召进宫中商议此事了,陛下大概要晚点才能过来。”

  皇后松了口气,他总算不是和玉真在一起。

  第3章(2)

  玉真独自一人坐在湖边,这块大青石她再熟悉不过。从她的玉真宫走到这里直走二百一十三步、向东转一百七十九步,再迈过两个台阶伸手一摸,就可以摸到它。

  每年夏天,这里是皇宫最阴凉的地方,前面不远处有个假山,恰好能将她的身形遮挡得密密实实,不是特意来找她的人根本不会立刻发现她,而那些从这里飘过的人声,她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了吧?前一阵陛下忽然要娶玉真公主。”

  不知是哪位宫女还是臣子家眷路过,她果然又成了人们口中的话题。

  “你说尸前一阵日,是说陛下现在改变心意了?”

  “不清楚,但都这么久了迟退没下旨,应该是没了吧。是不是误传?陛下能看上那女人什么?”

  “美貌啊,除了美貌她现在还有什么?德胜王爷死了那么久,王爷家的亲戚没有一个在朝中能说得上话。王爷府的钱财说是随她一起入了宫,谁知是不是入了国库?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敢和陛下素要吗?要的话,陛下会给吗?”

  说的好,原来旁人早将她的悲惨境遇分析得如此透彻,而这些事,她却是十岁之后才知晓,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玉真微微一笑,弯下腰摸到一块小石子,顺手丢在旁边的湖里。她听说如果会丢,石头可以在水面上连跳几下后才沉底。她很好奇,这是一种法术吗?

  她曾请凤疏桐为她演示过,不知他是不是用了法术,但她的确清晰地听到一连七声石子撞击水面的声响,自此后她便对这项“技艺”崇拜得不得了,可惜自己偷练过几次,却怎么也练不成这个本事。

  “看得见就好了……好歹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才不会将石头一下子丢到水底。”她自己找乐子,口中还念念有词。

  蓦然间,湖水突然有涟漪波动的声响,起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后又侧耳倾听,竟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一颗小石子也能有这样大的反应?”

  她还在纳闷,原本平静的湖水突然像是被什么从湖底炸开,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扑向了湖边的她。

  听到声音看向这边的人,都吓得大叫起来,但人人又都被惊得呆住,既不解水柱从何而起,也不知道该如何救人。

  无数水珠扑溅到玉真脸上,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必然出了大事。

  那巨大的水声似是有条龙在咆哮般冲向她,也许在下一刻,她就要被吞噬掉了……

  而与这巨大的浪声相反,她无声无息猛地被人从后面抱住,转瞬间就远远脱离了湖边。

  “怎么回事?”她茫然地问道。

  “站着别动。”

  身后人一开口便让她愣住。是凤鹏举?

  凤皇挡在她身前,目视前方巨大的水龙,自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曲起中指用力一弹。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冲破水柱的上方,原本势不可挡的水龙就像被打中七寸的蛇忽然萎靡下去,哗啦啦一片水声之后,湖面只剩泛起的层层涟漪,又恢复了平静。

  “受伤没有?”他回头拉住她的手碗上下捡视。还好,没有受伤。

  “陛下?”玉真皱着眉。这声音虽然是凤鹏举的,但总觉得又不是他。凤鹏举说话的语气更柔和些,而眼前这人的语气强硬冰冷,让她听得心中微颤。

  “我送你回去。”他拉着她往回走,步子迈得又快又大。

  她一下子没跟上,绊到一小块石头,轻呼一声就跌倒在石头上。膝上传来了剧痛,应该是撞到石头了。

  他转过身,看到她皱眉在揉自己的膝盖,双手一抄便将她抱了起来。

  “陛下?”玉真再度惊呼。先前在自己寝宫被他强暴未遂,已足够让她对他心惊胆战,现在他又公然在众人面前抱起她,岂不是在向所有人貂示两人暖昧不清的关系?

  “你不用怕我。”他的声音随着身形震动,是凤鹏举从未有过的沉稳和霸气,“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要保护你。”

  玉真一愣。以她对凤鹏举的认识,这不是他说的话,也不该是他会说出的话。

  她急忙摸向他胸口的矜扣,那里有包金的盘扣,若是王爷,就是七片花辫声若是凤皇,则是九片花辫。

  她逐一摸素过去,心中一片一片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是的,是九片花辫,的确是凤鹏举无疑,可是此刻她心中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烈厌恶,似是他的气息……虽让她陌生,却不恐惧?

  凤鹏举将她抱回玉真宫,守在寝宫里的宫女小禅吓了一跳,“陛下,公主怎么了?不是说好一个时辰后由奴婢去接您吗?”她这话前半句是问凤皇,后半句是在问公主。

  玉真答道:“也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去弄点冰块来。”凤鹏举借口轰走了小禅,然后将玉真放在内室的床上,把她受伤的那条腿轻轻抬起,“我可以让你很快好起来,但是不想吓到你,所以还是按你们常用的治疗方法吧。”

  他的话似是而非,让人听不大明白。她忍着疼问:“不常用的治疗方法是什么样的?”

  他哼了一声,“你那位好友不是常演示给你看?”

  “好友?”她歪着头想了下,“你是指涵王?”

  “嗯。”

  奇怪,以前提起凤疏桐,他的口气总是嫉妒得像要冒火,但现在除了清冷,他更像是感到不屑?

  “涵王……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异能而特别炫耀,只是偶尔逗我开心罢了。”她小心解释,怕他会像上次那样生怒而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

  他却显得兴味素然,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的事我没兴趣,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为了他而战战兢兢。你们两个上辈子没缘分,这辈子也不可能。”

  咦?现在的他倒是比以前好相处多了呢。玉真不禁出神地想:是不是凤鹏举现在连对娶她都不感兴趣了?

  膝部忽然一冷,一股冰冷的感觉带着湿润的水气盖在伤口上,又麻又疼又钻心的寒。她忍不住叫道:“你在我膝上放了什么?”

  “冰块,帮你止疼消种的。这宫里总该有药可以一起配来用吧?”他看向端来冰块的小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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