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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魔教(上) page 17 作者:绪慈

  “大……大师兄?你是我大师兄?”他大师兄不就是魔教教主兰罄?小春咕噜一声吞下大口唾沫,实在口干舌燥得紧。这人怎么这么妖孽啊?让他这么一碰,小春站也站不住,腰脚都软了。

  “听说你失了记忆?嗯?”兰罄问道。

  那一声“嗯”,“嗯”得叫一个风情万种、缠绵婉转,叫人为之心迷神惑、辗转销魂。此刻,小春除了点头,竟也说不出只字片语来。

  “既然都回来了,就随师兄回燕荡山吧!”兰罄说。

  小春先是茫茫然点头,后来又猛摇头。

  “怎么,不想回去?”兰罄问。

  “还有个人在等我!”小春拉得一丝清明,好不容易才从兰罄蛊惑人的面容中回过神来。

  “你啊,怎么还是这么笨。”兰罄轻笑,低头缓缓贴近小春的脸,直至气息几乎相接、双唇几近相贴之刻才停了下来。

  兰罄柔声道:“东方那家伙对你根本就不怀好意,你听了他几句话,宁愿跟他走也不和师兄走。死小子没心肝的,亏师兄对你这么好,特地放下一切教务寻你而来,你就这么报答师兄一片心意的?”

  “啥?”小春懵了。

  第十章

  “东方云倾不值得信。”兰罄说。

  兰罄眼里戏谑光芒一闪而过,那像是猫抓了老鼠,置于掌中思量着如何玩弄的神情,让小春打了好大一个激灵。

  小春确信自己瞧见了兰罄那种不正常的眼神,倏地颈后寒毛全数站起,浑身冷飕飕地。纵然不记得过往分毫,天性中遇险的警觉还是有,如今这人态度就算多体贴、语气就算多温柔,小春连信也不敢信。

  小春又抖了一下,兰罄察觉,低声说:“怎着,莫不是冷到了?”那殷殷关切之意听到小春耳里,却是令他萌生退意,直想退退退,退到十里以外去。

  小春莫名其妙就是觉得此妖生人勿近,否则绝对会给连皮带骨生吞活剥,最后连个屁也不剩。

  兰罄搂着小春又朝自个儿靠紧了些,嘴角还是挂着笑意,靠此人越近,小春鼻子里便窜入了兰罄身上的味儿,说不清是香是臭。

  “哈瞅——瞅啾啾瞅——”小春没忍着,连打了数个轰天震地响的大喷嚏,口水喷得四处都是。

  兰罄那张妖娆中带着浓浓情意的脸瞬间退得什么也没,只剩一脸嫌恶。

  他松手放开小春退了两步,连忙拉起柱子旁的黑色纱幔,冷着张脸将把手臂上的不明黏液擦掉。

  小春举起手来揉了好几下鼻子,发现美人师兄手臂上的不明黏液竟是自己的鼻涕,讪讪地笑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粗人一个,弄脏了师兄你的衣服。”

  兰罄也回了个笑,嘴角有些抽搐。

  小春看兰罄这身黑,便问:“师兄你叫兰罄?乌衣教的教主?”

  兰罄眉一挑,道:“想问什么?”

  小春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跟着便是霹雳啪啦地一堆问题脱口而出:“既然你叫我问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能不能说说,我身上这蛊是怎么回事?什么不好干,怎么在我身上下蛊?我既然是你师弟那你总得顾着点吧,结果下蛊就算了,我还听说你乌衣教的人追杀我。追杀不打紧,可居然追到我摔下山崖也不放过跟着一起摔下去,害得你师弟我差点呜呼哀哉。后来师弟我在寒山派昏了大半个月,而且醒来后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有,体内又有四道真气乱窜,一下子热到浑身冒汗,一下子冷到脑袋打结,惨到连祖宗八代叫什么都忘了个彻底!”

  小春顿了顿,疑惑地望着兰罄,再道:“你真是我师兄?怎么觉得我和你有血海深仇似地,若非如此,你哪这么折腾我?”

  兰罄嘴角噙着一抹笑。”你自个儿往锋头上钻,怨得了谁。”

  “我自个儿往锋头上钻?”小春眼又转了转,也是了解自己的本性,遂啐了句:“的确,是有这可能。”

  可想了想,根本啥也想不起来,便道:“既然如此,那些先撇一边去,咱谈谈别的。有蛊就有解药,师弟我现下快被折腾死了,师兄高抬贵手,惠赠一颗半颗吧!”他手朝兰罄伸了出去。

  兰罄望着小春,这会儿摇头了。

  “没解药?”小春瞪大眼。

  兰罄望着小春,却是不回答小春的问题,迳自含情脉脉地说:“和师兄回去,只要你此生再不动武,敛了真气,这蛊倒也伤不了你。”

  “那不成了废人了?”小春吓了一跳,兰罄这番说词,竟是只要不妄动体内真气,那蛊便可安分下来。

  “失魂蛊,又叫同命蛊,服下后心意相通生死相同。你这回服下了蛊,便得和师兄同生共死了啊!从此以后就算你废人一个,师兄也会护着你,不离不弃,你又怕什么呢!”

  你又怕什么这几个字拉得长,绵绵地听得小春骨头一酥,差点脚软趴地去。

  小春说道:“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这腔这调!”

  兰罄闻言,作势便要走来相扶,小春惊得连忙靠墙站好,不敢劳驾这位大师兄过来搀扶。

  小春声音有些颤:“我干嘛得你同生共死?”

  “你干啥不和我同生共死?”兰罄眼一挑,缓声道:“若非教里出了乱子,让东方有机可趁,他才没那么容易拐走你。”

  小春心里一热,咬牙闭眼了好一会儿才睁开,这情形诡谲万分啊,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可云倾他明明跟我说……”小春失了分寸。这回到底谁说是真谁说是假,五里雾里一片迷茫,竟让他乱了。

  兰罄劈头便道:“那家伙说的你也信,说你不笨猪都会飞了!如今天下二分,他端王居朝堂之上,我乌衣教占江湖之广,你是我教护法,又是我最重视之人,他见你失忆有机可趁,岂有不诓骗你之道理。”

  兰罄语气接着和缓下来。“不过不要紧,师兄现下寻来了,你只要和师兄回燕荡山,待在师兄身边便不会有事。那蛊师兄制得住,可若离了我,真气乱窜下去,怕你必死无疑再无生机。”

  “你说云倾骗我?”小春听得一愣一愣。

  “你去打听打听端王东方云倾是什么人,便晓得师兄有无骗你,那人在朝廷之上机关算尽,多少人挡在他前头都被他一一除去,冷血无情的东方云倾连生母都敢噬杀,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小春从来没往这方向想去,云倾一来,自己没半分怀疑便信了他,说老实话自己如今脑袋空空什么也不记得,这么被人骗的确也活该。

  可、可云倾那双眼那么清澈……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骗人的人啊!

  小春眯着眼打量着兰罄。倒是眼前这个人……狐狸一只的模样,笑起来眼里尽是算计人的光芒!

  兰罄心里头暗笑,知这师弟有了动摇,脸上不动声色嘴里头却加油添醋。

  他道:“更何况东方那厮心里头喜欢你,可你从小和师兄一起长大,心早拴在师兄身上,他屡次得不到手,这回趁你失忆,还不趁虚而入把你诓去。”

  小春一听,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我和你……那个……是那个……”他手指在自己和兰罄身上比来比去,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

  兰罄笑着点头,略略靠近小春一些,在他耳边呼起气来,暧昧的气息擦过小春耳廓,惹得小春一阵战栗。

  兰罄低声说:“失了记性,可身子该是还记得的吧!”他轻轻地咬了小春的耳垂,“你现下什么感觉,嗯?”

  轻微的疼痛包含着说不出的奇特与诡异感,小春猛地哆嗦起来,双脚一软滑坐到地上。热得不得了的屁股在贴上冰凉的地面时又起了阵颤抖,令他浑身紧绷惊怖不已。

  “身……身子还记得……”重复着兰罄的话,小春冷汗直冒。

  自己该不会真的和这妖得不能再妖的男人有什么吧!

  噢,奶奶个熊,千万别啊!

  兰罄一只雪白的手朝他摸来,小春连滚带爬闪得老远,忙声道:“停停停,别再靠过来。你和云倾一人一种说法,把我弄糊了。”他连连打颤,头皮一片发麻。

  “糊什么,有什么好糊的。见了师兄,你心里有什么感觉便是什么,哪容得东方那家伙来搅和。”兰罄眼里闪着幽暗的光芒,像地府里燃烧着不熄灭的冤魂之火般,幽幽亮亮。

  说罢,兰罄盯了小春的脸半晌,也没先打个招呼便伸手揭去小春脸上黏得死紧的面具,疼得小春杀猪似地嚎叫起来。

  “奶奶的你们俩一个模样,就撕我脸皮!”小春泪水汪汪地朝兰罄吼,这面具要用药才洗得下来,就算他脸皮再厚,硬撕下来也得痛上两天的。

  “弄疼你了?让师兄瞧瞧,有没有破皮伤了?”兰罄见小春这模样,又笑。“沃灵仙吃错什么药,竟把这门功夫传了给你,我当初……”

  顿了顿,兰罂转了话锋再道:“练了回春功,个子小了脸皮也嫩了,这模样倒也挺好,适合你。”

  “什么回春功?”小春脸上被兰罄拧了一把,当下让他一张脸涨得通红。

  “返老还童的一门奇术,可让你骨骼伸缩自如,回到芳华正盛时。”兰罄道:“可这门功夫至多十四天便得收功一次,你莫不是忘了如何散功,竟一直这矮子模样。当药人的本来就长得慢了,又练这功,当心以后身子再也展不开来。”

  兰罄笑了声:“过来,师兄教你怎么恢复原来样貌。”他朝小春伸出了手。

  对方声调之轻柔,伸手态度之自然,差点让小春情不自禁便将手放了上去。

  两个人,一个云倾、一个兰罄,他谁都记不得,可偏偏身影都曾在自己梦里出现过。朦胧的白雾、飘渺的黑雾,双方的说词都可信,却不知那边才是真实的一方。

  小春试图想在兰罄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可惜试了几次,发觉自己只有盯着对方便红起脸的份,其它破绽一丁点也看不出来。

  小春心想这兰罄若不是真心真意,便是个十分老到的狐狸,完全看不出破绽。

  反之,那云倾合该也是如此。

  猜来猜去老是找不出真相,小春心里忐忑不安。

  如今唯有自己想法子早日将那只臭虫子给毒死,否则终日这般迷雾里来去,他们玩得高兴,自己却会给烦死。

  突然间大厅之外传来声响,而后四面八方跃进了几个十分眼热的白衣人。

  白衣人闯了进来连招呼也没打一声,便与那弱质纤纤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的姑娘打起来。

  小春一分神,忽地被兰罄搂了个满怀。

  惊愕地抬头望向兰罄,只见他戏谵的眼里一抹笑意掠过。

  他愣住,那浮光掠影闪过的,竟是纯粹不含其它的真挚。这人,再多妖孽、多叫人信不得,这片刻里却也有些东西存在真心。

  “不想散功了吗?”兰罄问道。

  “想!”小春立刻道。

  他才不想这辈子都当个矮不隆冬的小个子,虽不知自己以前什么模样,但瞧云倾喜欢自己喜欢得那个紧,不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至少也是个潇洒狂野英雄少年。如今有机会恢复,当然得努力把握机会。

  “那还不揽住师兄的腰,靠紧一点,耳朵附过来。”兰罄说道。

  “靠紧干嘛?”小春狐疑地问。

  “念口诀啊,本门功夫不得外传。你要离得太远,让我声音过大,叫心法让外人听去。这谁听了,我便割他耳、挖他眼、毒他舌,再废他四肢。”兰罄轻声说道。

  小春抖了一下,立即往兰罄怀里钻去。兰罄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虽然模样暧昧,他还是忍了下来。小春不怀疑倘若心法外流,兰罄说的那些话将会成真。

  兰罄嘴里低声念着口诀,也不像是戏弄人的模样。小春一字一句仔细记下,也无暇理会身旁越来越嘈杂的声响。

  厅里飞身而至的人却越来越多,一半黑的一半白的,狂风卷乱叶般厮杀一片,身影绕来绕去之快速,叫黑白影子都搅成灰色去。

  兰罄念完口诀后戏谑的眼神闪了闪,小春回过神来,顺着兰罄视线望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小春三魂不见了七魄。云倾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到了,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把银晃晃的利剑指着兰罄。

  两个人,也是一黑一白,不同的是这二人沉得住气。

  身边灰影幢幢,他们就这么彼此互看着,两张迥异的倾城之貌,一是邪魅妖娆嘴角噙笑、一是冰绡冷冽脸色难看。

  小春瞧见兰罄对着云倾时,眼里那突然窜出却又迅速熄灭的火花,接着笑得像尾狼似地,舌尖舔过嘴角,像得了什么甜头,舒爽愉悦得紧。

  小春见自己还被兰罄搂在怀里,两人不仅靠得没有一丝缝隙,自己还主动揽着兰罄的水蛇腰。

  兰罄亲昵地在他脸上摸过来又摸过去,笑得一个叫花枝乱颤。

  这幕怎么看就怎么像奸夫赵小春与淫妇兰罄偷情相会,好死不死让糟糠之妻东方云倾撞见。跟着两人当场被抓什么奸在什么床,一切拍案论定无从狡辩。

  云倾那脸色变来变去,活像顶上给人戴了顶绿帽子,眼神阴鸷凶狠得吓人。

  兰罄拧着小春的脸,袖口拂过,那股淡淡的味儿却叫小春又是猛打几个喷嚏。

  兰罄眼里闪过一丝恶心,直想擦了那些口水鼻涕,小春趁机连忙推开对方,不让两人继续黏在一起。

  “云倾……”小春低喊了声,可云倾没理他。

  忽尔电光一闪,小春低头一看,腰间的龙吟剑竟不翼而飞,跟着刀枪剑戟之声大作,那兰罄手里拿的竟是他的防身利器,和云倾对打得正炙。

  “你怎么老爱拿我的剑!”小春嘴里冒出了这样的语句后自己便呆住。仿佛这样的情景以前似乎也发生过,兰罄以前就曾经摸走他腰间的龙吟剑去对付云倾。

  头又剧烈疼痛起来。

  小春此时突然有个念头。若这毒蛊真是失去记忆的关键,近日见了故人后脑海里纷飞的片段莫不代表毒蛊再强,终究也是压制不住宿主兴起强烈情绪时,所带起的记忆。

  “或许也跟我是药人有关!”小春摸着下巴,众人在打架,他却沉思了起来。

  “这么说来,那只死虫子也不是太难办……”他喃喃念着,脑袋里想着的却是一味又一味的药材。随后,小春露出了笑容。

  云倾原本脸色便不善,见兰罄从小春身上取走武器,小春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但没有反抗的举动,最后竟还笑了出来。

  云倾神色当下糟得不能再糟,整张脸都黑得可以拧汁了。

  他横剑隔住兰罄攻势,冷哼了声将内力加于剑身,轰地将兰罄弹开,兰罄嘴角勾起邪邪笑着,软刀垂落下来再挥出,犹若银蛇般弯弯绕绕探着云倾剑旁缝隙,向上突袭云倾面门。

  云倾挽剑应敌,身影如行云流水不见拖沓,通体发亮的银霜剑舞来尽是银光流溢辉芒闪烁,顿时漆黑诡暗的厅堂内仿似一道又一道明亮的星子划过天际,亮得让人眼都睁不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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