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你像是我迟来的青春叛逆,现在,我的叛逆期结束了,我累了,想回家了……你就放我走吧……」泪水不争气地淌出她的眼睫。
「为什么执意要离开?」他低吼着,像只负伤的兽,发出痛苦的悲鸣。
「我对你……没感觉了。」她侧着脸,不忍心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继续说:「现实的生活把我们的爱情能量消耗光了。」
「我不相信……」他激动地捧住她的脸,俯下身霸道地攫住她的唇,狂乱地吻着她。
他火热的舌混着浓烈的酒味,深沈地亲吮她柔软的唇,邪气地撩拨起她体内潜藏的热情,想藉此证明她对他的吻还是有感觉的。
她在他的怀里挣扎着,最后用力地咬他的唇。
一抹甜腥味漫过他的舌尖,他离开她的唇,胸口泛起剧烈的痛意。
「我不爱你了……」她咬着牙,从唇缝里迸出话来,娇悍地推拒着他的胸膛,低吼:「你听清楚,我不要你了!」
她的话残忍得就像一把利刃,刺进他的胸口,剜着他的心,痛得他透不过气来。
「但是……我还是爱妳……」他箍住她的肩膀,卑微地渴求着。
「如果你是真心爱我、为我好,请你成全我、放我走……」伤心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她像是伤他不够重似的,索性扯下手中的婚戒,转身用力地掷向窗口。
「妳!」她决绝的态度深深地惹火了他,眼中迸出凶恶的眸光,抡起拳,捶向墙壁。
她倒抽一口凉气,有一瞬间她以为他要对她动粗,但是他忍住了,情愿自己受苦,也不愿伤害她……
他退开来,冷笑道:「颜静晞,妳对我真残忍……要我成全妳……好,我就成全妳!」
她内疚地垂下眸,看见他的指节渗出血,心痛得说不出话来,转身走到柜子旁,拉开抽屉,将备妥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他抄起笔,匆匆地签下名字,盖好章,将协议书丢向她。
她弯下腰,捡起离婚协议书,看见他像只发狂的猛兽,用力地扯下桌巾,砸毁她精心布置的摆设,花瓶和画框碎片齐飞,散落一地。
他取出柜上的红酒,仰头狂饮,踉跄跌撞地走回房,见到什么东西就砸什么,直到酒精的后劲发作,跌睡在床垫上。
她走到阳台取出扫帚,清理地上碎裂的玻璃,又将翻倒的桌椅重新摆好,恢复原状。然后,她端了一盆热水,走进房间,替他脱下鞋袜、衬衫和皮带,拿起干净的毛巾擦拭着他的身体,替他换上干净的睡衣。
「不……不要走……」他梦呓着。
她的心难受地揪痛着,抹着脸,却抹不尽泉涌的泪,只能喑哑地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走,可是我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了……我没有时间了……」
她拿出医药箱,温柔地替他受伤的指节搽药、绑上绷带,又替他盖好被子。
怕他醒来会宿醉头痛,她将解酒饮剂和温开水放在矮桌上。
最后,她拿出他送她的手机,凑近他熟睡的脸庞,按下键,将两人最后的合照存档。
「曜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没有选择……因为我爱你,所以才要离开……」她从他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他的黑色手机,将两人过去的照片档案一一删除干净,也将一切全都抹去。
她悲哀地想着,她现在这么残忍地对他,顶多是在他的回忆里留下一段失败婚姻的纪录罢了,不会成为永恒的伤痛。
时间会治愈他的伤口,抹淡她的身影……
「谢谢你爱我……」她俯下身,在他的唇瓣印上诀别的吻,依恋难舍地拎起行李,掩上门。
环视屋内最后一眼后,她锁上门,走下楼,就着昏黄的路灯,寻找被她丢落在地上的银戒。
半晌后,她紧握着失而复得的戒指,提着行李,缓缓地朝着在巷口等她的殷仲凯走去,坐上他的车子离开……
第七章
颜静晞捧着为「Hansen国际电通」做的公关企划案,搭乘计程车,赶着到「棕榈会馆」准备为新品上市的时尚派对做彩排。车子过了南京东路时,遇上尖锋时段,陷在车阵里动弹不得。
她偏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致,离开台北几年,这城市的面貌已经和她记忆里的影像不同,金融大楼墙面上那招摇的求婚广告撤下了;曾经她和谭曜旭一起看过球赛的棒球场也拆了,改建成小巨蛋;101大楼矗立云霄,成为新的地标。
而他,也不是过去一无所有的谭曜旭,而是「Hansen国际电通」的亚洲区执行长,集名声、财富于一身,甚至……还有了新欢。
她从牛皮纸袋里拿出稍早前在报摊买来的八卦杂志,封面上清楚印着他和名模钱悠莉亲昵入镜的画面。酸涩和苦楚在胸臆间发酵,汇聚成一滩苦楚。
她以为经过这么多年,她的眼泪已经埋得够深,再见他不会有感觉了,可是眼底还是涌上了一层水光。
车厢的收音机播放着女歌手吟唱着失去爱情后无奈哀愁的情境,字字句句道出她的心境──
在朋友那儿听说 知心的你曾回来过
想请他替我向你问候 只为了怕见了说不出口
你对以往的感触还多不多
曾让我心碎的你 我依然深爱着
在朋友那儿听说 知心的你曾找过我
我要他帮我对你隐瞒 只是怕见了面会更难过
我对以往的感触还那么多
曾给我幸福的你 我依然深深爱着
有一种想见不敢见的伤痛 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
我只能把你 放在我的心中
这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 让我对你的思念越来越浓
我却只能把你 把你放在我心中……
对你的声音 你的影 你的手
我发誓说我没有忘记过……
林忆莲/听说爱情回来过
半晌,车子停在大安路上的「棕榈会馆」前,她将车资递给司机,跨出车厢,踩着高跟鞋匆匆地步进会场里,勘察着工作人员搭景、布置的进度。
「静晞,妳来得正好,后天新品发表会的流程图还有没有?等会儿我们执行长要来,我想拿一份给他。」电通公司企划部的吴经理走过来,唤住她。
「什么?」她忙着指挥工人测试灯光,听得不真切,转过身来问道:「吴经理,妳说要拿什么东西?」
「新品发表会的表演流程图。」吴经理进一步说明。「七点时,不是有一批模特儿要来彩排吗?听说我们执行长要来探班,所以我要多拿一份资料,好跟他报告当天表演活动的状况。」
「我找看看。」她放下公事包,翻着资料夹。
两人一起合作这档公关企划,也培养出一些友情,所以趁着这个空档,吴经理透露一些八卦讯息。
她凑近静晞的身边,压低音量说:「我跟妳说,等会儿要走主秀的模特儿钱悠莉来头不小,叫妳们公司的组员要小心伺候,不要得罪了她。她不只是我们钱副总的女儿,听说还有可能成为我们执行长的未婚妻……」
「未婚妻……」她的心跳漏了数拍,喃喃地重复着。
谭曜旭要结婚了吗?又要结婚了吗?明明知道他早晚要爱上别人的,为什么从别人口中听来,不只难以释怀,还很难受?
「我们执行长年轻、多金、帅气、前途无量,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单身汉,当初从欧洲总公司要调派来台湾时,全公司未婚、已婚、甚至连打扫的欧巴桑都疯了,个个都说要穿紧身火辣的迷你裙去勾引他,谁知道竟然被我们钱副总捷足先登,早就安排了几场饭局介绍自己的女儿跟他认识……」吴经理一脸怨叹地说着。
静晞僵笑着,低头翻出资料,方才在报摊买的八卦杂志也不小心从公事包里掉出来。
啪!杂志的首页摊映在地上。
一个穿着连身短裙的女子,弯腰拾起了它。
「曜旭,你看看啦~~这个『星周刊』的记者好讨厌,把人家的脸拍得好肿喔~~」
一阵甜腻的女声穿进静晞的耳膜,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撞上了谭曜旭冷峻的脸庞,她怔忡地和他对视着,来不及收回目光。
「想不到颜小姐也对八卦杂志有兴趣。」谭曜旭性感的薄唇噙着一抹笑。
静晞按下心酸的感受,咧出客套的笑容,说:「因为我不太熟悉『星周刊』的报导方式,所以买一本来研究,看看后天的发表会要不要发他们来采访。」
「曜旭,你怎么拍怎么好看,都比我还适合当模特儿了!」钱悠莉勾住谭曜旭的手臂,甜甜地撒娇着,眼里除了谭曜旭之外,见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谭曜旭轻笑不语。
吴经理连忙递上资料,说:「谭先生,这是颜小姐帮我们企划的新品发表会的流程表,要不要看有什么要更动的地方?如果需要修改,现在提出来,可以请颜小姐配合。」
谭曜旭接过档案,快速地浏览。
钱悠莉穿着低胸洋装,上半身几乎贴住他的手臂,凑上前与他一起看着资料。
静晞敛去眼底的酸楚,唇角勉强地扬起微笑。
「我没有意见。」谭曜旭合上企划案,递还给吴经理。
「但是,我有意见。」钱悠莉娇嗔道:「我要指定程珈帮我做造型。」
「程珈?」静晞愣了一会儿,说:「我们这次的造型和服装都交由张莎琪小姐负责。」
「我觉得程珈的造型技术和化妆技巧才能把我个人的特色突显出来,再说,我是这场秀的主角,本来就应该要特别一点。」钱悠莉理所当然地说着。
「全都依妳。」谭曜旭说。
「曜旭,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钱悠莉亲昵地将头靠近他的肩膀。
「那我打电话联络看看造型师程珈有没有时间?」她朝他们点点头,走到一旁,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此时,装潢工人正好由外头搬了几个立牌进来,不小心碰撞到静晞的手肘,使得她手里的手机飞了出去,滑到钱悠莉的脚边。
静晞转过身,刚好看到钱悠莉往后退,高跟鞋踩到手机,脚步踉跄,整个人跌向谭曜旭。
「啊──」钱悠莉尖叫着,搂紧谭曜旭的颈项。
「不好意思!」静晞连忙上前致歉。
谭曜旭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手机,折迭式的萤幕出现了一道裂缝。
「糟糕,颜小姐的手机被我踩坏了耶!」钱悠莉眨着眼说。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有拿好。」静晞焦急地夺回手机,几乎是从他的手里抢回来。
「颜小姐怎么还用那么过时的折迭式手机啊?现在都流行滑盖手机呢!吶,既然是我踩坏的,不如我赔一支给妳吧!」钱悠莉大方地说。
「不用了。」她像在遮掩什么似的,连忙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谭曜旭紧迫的眼眸端看着她,研究着她的举止。
「我还有点事要忙,你们先聊。」她转身离开会场,避开工作人员,走到后面的休息室。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看着机壳上的裂痕,连忙检视功能,发现萤幕已经坏掉后,十分心疼。
这支手机总公司已经停产,也没有零件,如果坏掉了,几乎是无法修复。
「摔坏了吗?」一道低沈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吓了一跳,回过身,见到谭曜旭倚在门边。
「你……」她盯着他,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他。
「手机坏了吗?」他走入休息室,缓缓靠近她。
「谭先生,有事吗?」她把手机往后藏,却被他扣住手腕拿走,她不悦地皱起眉心,抗议道:「你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我送给我『前妻』的礼物。」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凉凉地嘲讽道。
她气恼地垂下脸,不搭腔。
他瞇起邃亮的眼眸,坏坏地欺近她,说:「我记得送给她礼物的那一晚,她很热情地回报我──」
「谭曜旭!」她难堪地胀红脸,数落道:「以前的你不是这么无赖的!」
「原来不用我帮妳『复习』,妳还是记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将手机放进西装裤的口袋里。
「你究竟想怎么样?」她无奈地瞪视着他霸道的举止。
「我才想问,妳想怎么样?」谭曜旭伸出大掌抚摸着她纤细的颈项,探进她的衣襟内摸出一条颈炼。「我美丽的『前妻』不只留住婚戒,还保留着我送给她的手机,妳说,她有什么企图呢?」
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止,令她微微的悸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努力装傻。
他勾起她颈间的项链,微微地使劲,令她不由自主地倾向他。
「妳不说,那我只好自己猜喽!」他俯近她,暧昧的热气拂向她的双唇,继续说:「妳把婚戒、手机全都留起来,该不会是对我这个『前夫』余情未了,想与我重叙旧缘吧?」
她不敢用力吐纳呼吸,因为他湿热的鼻息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漫进她的鼻翼。
沈默中,两人的目光相锁,记忆在此时交缠,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过去,看到了他的愤怒、他的仇恨,令她难受地别开眼。
「你不用过度想象,我只是忘了换下而已。」她拨开他的手。
他瞇起利眸,逼问道:「妳用这个理由想骗谁?这条项链我可以接受妳是忘了取下来,那手机呢?」
「因为用惯了,所以没换掉。」她硬着头皮扯谎。
谭曜旭以一种深思的眸光端视着她,感觉她闪烁的眼神里好像藏着什么秘密,害怕他去探究。
「难道妳不觉得留着『前夫』送的东西很碍眼吗?」他再问。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我可以取下来,跟你划清界线。」此时,她有一种深刻的体会──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他们之间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现在,他的胸膛、他的温柔、他的吻,都属于其他女人,不再是她的。
他抚着她倔强的脸庞,抬起她细致的下颚。「妳在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吗?表面上看起来是在躲我,但私底下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她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都怪自己太过大意,应该早点把手机和婚戒取下的。
可是,她舍不得。这是她唯一思念他的凭据,难道连过去仅存的甜蜜回忆都要剥夺吗?
「我已经不是过去一无所有的谭曜旭了,如果妳愿意向我道歉,也许我可以考虑原谅妳过去所犯的错。」
「我不会向你道歉。过去,我是因为不爱你、对你没感觉了,所以想离开,现在也是一样,希望你不要再作无谓的纠缠。」她逼自己说出违心之论。
他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稍稍使劲,使两人的身躯暧昧地贴靠在一起,将唇悬在她的唇上低喃着。「是真的没有感觉吗?」
「请你自重。」
「如果我不要呢?妳要大喊非礼,还是控告我性骚扰?」他炯亮的双眼徘徊在她美丽的面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