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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东家(下) page 2 作者:陈毓华

  这里,有她身为西家嫡女时一辈子的回忆。

  春水来问过她,真的要把妆奁和箱笼整理起来吗?

  她摇摇头,只说想静一下,春水很乖觉的退出去了。

  「怎麽发愣呢?看起来不太像旧地重游高兴的样子?」窗外有道风吹进屋里,又瞬间消失,此时人应该在江南的湛天动却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看见她眼里带着浅浅的哀伤,伸臂将眼前的女子揽进怀里。

  她没有拒绝,先是偎着,熨贴的体温、熟悉的气息、强壮的身躯,抚慰了她心里荒凉的感觉,再看见他英俊剽悍的脸庞,整个人便凑了上去,把头埋进充满他味道的胸膛里,双臂搂着他的腰。

  他是她的避风港,她的树,她的大山,当她在惶惑无助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来帮助她。

  湛天动受宠若惊。

  「你想我了?」

  她点头,老实承认。「很想。」

  是很想,不是很简单的那种想念,他几乎要唱歌了。

  他轻轻的摇晃她,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想我却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你从海上回来,我连一面都没见着,你可知道我盼了好久?」

  西太瀞被他晃得有些晕陶陶的,他的怀抱太温暖,像明亮的太阳,除去她心里的黑暗;他的胸膛太结实,像是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巨石,但是她忽然醒过来,鼻子哼了哼,猝不及防离开他的怀抱。「想我想到在内院放了一群活色生香的美女,我很能明白你想我的程度有多深刻。」

  第一章  重回西府(2)

  他心中一凉,来了、来了,不吭一声离家,果然是要发火的,她想骂,就让她骂好了,但是有一事要先澄清——「你可不能为了那些我连长相都记不住的女人和我生气,我把她们都送走了,你回家後,保证一个都不会见着。」

  「谁说我还要回去的?」这纯粹是气话,不负责任。

  「不回去也可以,我们就在京里置一间宅子住下来,看你喜欢多大的,我们就买多大的。」

  「你当成买豆腐板哪  」还喜欢多大就买多大的?算了,这个人,一耍起性子来,什麽事都敢做,「帮里那麽多事,你怎麽就扔下跑来了?」被他一搅和,她方才那些个悲秋伤春都跑个精光,什麽都没有了,反倒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头发都乱了也没感觉,心里有些不忍。

  她让他侧过身去,将他头上的冠摘下来,拔出玉笄,掏出随身带着的梳子缓缓的替他梳理起如黑色丝绸般的头发。

  「我的小媳妇都跑了,哪有心情应付那些闲杂人等。」他不敢表现得太欢喜,媳妇肯替他梳头不见得气就是消的,不过——  「以後不许这样了,不要一声不吭的消失,以後不准了。」

  「生气吗?」她重新将湛天动的黑发束起、盘妥,戴上玉冠,簪上玉笄,满意的点点头。

  「不原谅,很生气!」

  「大当家的以後要是更发达了,人家送来的女人只会更多不会少,那麽——  」她的嘴被湛天动一下子摀住,他乌黑的眼里有委屈。

  「你知道我这辈子只想要一个女人,她是我一生的梦想。」

  「不怕人家笑话你家有母老虎?」

  湛天动笑得自然又豪迈。「我本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麽爷,我就是个粗人。我娘说一个锅配一个盖,把锅里的饭菜煮得好吃,生一窝小兔崽子,人生就再圆满不过,我要那些多余的盖子做什麽  」

  比喻得通俗,西太瀞却被他形容的美景给勾动了,心头起伏如潮,忍不住偎入了他的怀里。「等我把这里的事了了,咱们就回家吧。」

  「嗯,回家成亲。」

  西太瀞拍了下湛天动的肩,笑着,有如开到最极致的花。

  他看着,忍不住心荡神驰,重新抱过她来放在大腿上,压着自个的虎躯,一手托着她的後脑勺,俯身覆上她的唇,然後撬开贝齿,汲取只属於她一个人的芬芳。大掌游移过她身上的肌肤,当指尖划过一处圆润起伏,掌心趁势而上,抚上那片娇小的隆起。

  西太瀞轻轻娇吟,然而发现自己的胸口凸起处被灼热的男性手掌包裹,发软的身子突然一颤,连忙推开了湛天动。

  她脸蛋儿酡红如醉,话也不说一句,转身离开屋子。

  湛天动也知道自己孟浪了,但是他一点都不後悔,她是他的女人,他想对她做所有男人会对自己心爱女人做的事,何况他已经认定她是他的小媳妇了,自然不需要歉疚。

  他看看依旧还有触感的掌心,比偷到腥的猫还愉悦。

  「小媳妇要去哪?」他很快追上自家媳妇的步子。

  「大当家的,这里是内院,你这算私闯民宅,要是被发现,得送官府严办的。」这男人压根没把西府内宅当回事吧?坦荡荡的看她往哪走,他就跟着往哪走,好像逛的是他湛天动自家的大院子,他完全不在乎这是别人家的内宅吧?

  幸好他还知道她不想旁生枝节,遇到经过的下人,他倒消失得很快。

  那些个下人像也知道她不好惹,在客客气气的问她要往哪去,得不到回应之後,一个个灰溜溜的告退。

  看起来她动作得快点了,那屋子她待不下去,但是她得拿了她想要的才能离开。

  毕竟是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她穿花扶柳,穿垂门、绕假山,进了一间看似很久没有人进来过的黑漆双门,门环和窗框上都是灰尘。

  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了门,尘埃随着光影在空气中涌动狂舞,这里有多久没有人来打扫了?

  这里是她爹西玄,西府老爷的书房。

  里头的东西书籍很乱,像是经过天翻地覆的翻找破坏之後留下来的残局。

  莫氏显然没放弃过这里。

  她还没有时间感怀,已经听见丫鬟婆子的声音,这莫氏来得倒好快!

  除了丫鬟婆子,莫氏身边还跟着一个个头不算太高的男人,面目有几分风流,但眼神不定,一看就是那种心术不正的人,他便是莫氏的姘头柴青山。

  莫氏让丫鬟婆子留在外面,和那男人进了书房。

  「你这是做什麽?没有经过主人家的允许,擅入我西府重地,想偷东西?打你一来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货色!果真如此。」莫氏看见西太瀞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心里的惊疑几乎已经满到喉咙,再看见她很自在地伸手在多宝槅上的弥勒佛上转了转,咯吱声响,一个不会有人注意的暗屉就跑了出来。

  西太瀞伸手进去拿出一个囊袋。

  「那是什麽?你休想从我西府拿走任何东西!」莫氏两眼发光的盯着那囊袋,想到了一件东西。

  这些年她朝思暮想着却怎麽都找不到的东西居然在这里  难怪她就算把西太瀞那丫头的屋子翻了个遍,或从西太尹那里不断追问,怎麽也挖不出那东西的下落。

  她明明找过几千万遍,只差没有拆了这里了。

  她不顾身分,伸手便要去抢。

  西太瀞一个扭身,躲开她长长的爪子,哪知道莫氏暴跳如雷,大声  喝着柴青山,「你是死人吗?!这丫头手上有我们要的东西,快抢下来!」

  柴青山二话不说,从另一头包抄过去,想用两头包夹的方式去抢,眼看着他的脏手就要往西太瀞的肩头抓去,天外却不知道飞来什麽东西,不只断他的五指,一只膀子居然毫无预警的软软垂了下去,再也不能动弹了。

  「啊啊啊……我的膀子……」柴青山叫声凄厉。

  莫氏也被姘夫的惨叫喊出一身汗来,方才如果碰到这丫头的人是她,那麽断臂的人不就是自己了?

  「你你你你究竟是谁?」一股恶寒顶着肺,她气噎难言。

  西太瀞一看柴青山的样子就知道是谁的手笔,让她本来酸涩的心顿时滚烫熨贴,百般满足。

  「姨娘,你听过杀人偿命吧?」西太瀞逼近她。「你叫你的姘头杀了我,我可以原谅你,可你杀了我爹,我无法原谅!」

  「不不,你不是那个自轻自贱、不男不女的妖怪……你你想吓唬我,没那麽简单!」她是怎麽知道这事的?这分明是威胁!莫氏的肺快要气炸,人又惊又乍,脑子都成浆糊了。

  「真可惜,你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是我这不男不女的去赚回来的……」她直戳莫氏心窝,面上带笑,眼里刀光剑影。

  莫氏心里有鬼,又怒极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来,心疼得背过了气倒下去。

  「姊?」西太尹带着刘冬儿排开人群也赶来了,看着躺在地上的柴青山和莫氏,「这对奸夫淫妇对你做了什麽?」

  「你应该问我对他们做了什麽?」

  西太尹温文一笑,他都准备好要打上一架了,结果完全用不到他上场,他这姊姊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大大超出他的想像。

  他完全不知道自家姊姊还有一个躲在暗处、非常护短的黑暗骑士。

  西太瀞才不管整个西府里闹成什麽样子,几个人大大方方的离开了府邸,分乘两辆马车,他们接下来要做的,才是此行真正的目标——拿回属於西府的全部产业。

  十几条大街,九家的太记牙行同时新开张,这可是京里从不曾有的事,震天价响的鞭炮声和各处来道贺的人川流不息,京里只要叫得出名号的王公大臣都被惊动了,即便是几位亲王皇子都送了礼。

  西太尹在数天之内将已经不再供货给太尹行的大货商全收拢,成了京里一奇,又因着太记牙行传说是漕帮的产业,却是他出头领事,这不知是多大的手笔?京里的茶楼酒馆,男人们嗑牙唠叨,谈的全是这回事。

  且这件事还没了,太记牙行只要是上门的生意没有不做的,唯独不和太尹行往来,与他们有关连的商家也一概恕不招待,这风向很明白了。再说了,西府那点子事,正经主子要不死了,要不失踪,妾室生的两个儿子却是活得活蹦乱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怎麽猜也能猜出个脉络来。

  此事终於惊动了西家长老,特意叫了西太尹过去,问他这些年西府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

  这些长老在西玄当家的时候,几乎个个都吃过他们这一房的甜头,西太尹心想,以前当爹老了、病了、莫氏抛弃他这嫡子的时候,也没见这些长老们替他说过一句公平公正的话,如今他发迹了,倒是不忘要扑上来拿好处了。

  但是他已经不是昔日的西太尹,应付这些水蛭般的人绰绰有余,索性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过去和父亲的遭遇都告诉了长老。

  这些所谓的长老,说穿了不过是年纪大一些,祖产比旁人多些,多读了点书,平时就最爱摆出派头,至於事实上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本子,心知肚明得很。

  而这些老头子後来据说将莫氏叫来大骂了一顿,那些他也已经不关心。

  眼里只有利字的商人早就不看好太尹行,再瞧瞧如同浴火重生的太记牙行,这是人家嫡子回来重整家门了,还有坚硬的靠山、有手段,谁都知道该往哪边靠。

  太记每天该开门的时候开门,该打烊休息的时候休息,按着太阳和月亮的起落来过活,可对莫氏来说,日子可就难过了,铺子一间间关门,天天对着越发难看的帐册子,长老们越发难看的脸色,她再也忍不下这口气,带着家丁气势汹汹的杀到太记的总行。

  「叫你们的掌柜出来说话!」人横习惯了,来到人家的地头上,就算屡屡吃亏,依旧学不会什麽叫教训。

  西太瀞从里头出来,发现其实愚蠢的人不是莫氏,是她自己。

  以前的她,对人没有防心,忘记人都是私心的,你对谁好,那个人不见得会掏出同样的心来对你,让她懂得这道理的人是莫氏。可是也有一种人,不想得到你半点好处,一心待你,那个让她懂得的人,是湛天动。

  这世间人,千奇百怪,有人教会她做人不要太天真,可也有人教懂她,这世间,也不全是为了财去谋人命的恶人。

  「这位夫人,不知道您找我们家掌柜的有何事?」

  「我就说你们肯定有什麽不乾不净的关系,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守着一个男人的铺子,算什麽回事?我不跟你说话,叫西太尹出来!」

  「我们太尹掌柜可不像夫人这麽闲,每天生意忙得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耗在铺子里,您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西太瀞气定神闲。

  「行,既然你口气这麽大,我就跟你说了,这有饭大家吃是牙行的规矩,太记冲着我们西府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看我们母子不顺眼,不给我们留活路,你今天非要给我说出个道理来,要不然我就让人砸了这里!」怒火攻心已经无法形容莫氏此时的惊悸和害怕了。

  「我好害怕,这京里没王法了,你想砸就砸,请便!」西太瀞随手一挥,转头吩咐一旁夥计待着,「随便这位夫人要怎麽砸,她砸坏了什麽东西一样样记下来,一样样叫她赔!」

  「这位夫人,不知道您找我们家掌柜的有何事?」

  「我就说你们肯定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守着一个男人的铺子,算什么回事?我不跟你说话,叫西太尹出来!」

  「我们太尹掌柜可不像夫人这么闲,每天生意忙得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耗在铺子里,您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西太瀞气定神闲。

  「行,既然你口气这么大,我就跟你说了,这有饭大家吃是牙行的规矩,太记冲着我们西府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看我们母子不顺眼,不给我们留活路,你今天非要给我说出个道理来,要不然我就让人砸了这里!」怒火攻心已经无法形容莫氏此时的惊悸和害怕「我好害怕,这京里没王法了,你想砸就砸,请便!」西太瀞随手一挥,转头吩咐一旁伙计待着,「随便这位夫人要怎么砸,她砸坏了什么东西一样样记下来,一样样叫她赔!」伙计居然真的去拿了笔和纸,准备记上了。

  「你这贱人!!

  「这是毁谤,一条。」她竖起一根指头。

  莫氏这时才发现这个女子是个油盐不进的,「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母子?」

  「你早这样问,我们大家就不需要浪费彼此那么多时间了,不是吗?很简单,我只有一个条件,搬出西府,把产权房契交出来。」

  「什么?!

  「或者你要我把你和旧情人谋财害命的丑事抖出来,让你和两个儿子没有脸面在京里头混,去到哪都给人吐口水?」

  「你这是血口喷人!」这分明是威胁!

  「真是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夫人那位柴爷可是眼见风头不好,卷了夫人的床头金跑了?这时候约莫逃外县去了,不过只要请官爷们发个缉捕文书,也不是找不回来。你也知道那位爷不是什么骨头强硬的人,不用严刑拷打也能问出话来,到时候人证有了,你还想赖得掉吗?」西太瀞温温的说着,闲闲的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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