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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皇妃(上) page 22 作者:浅草茉莉

  「原来如此,但这又与我要你查的事何干?」朱瞻基拧眉问。

  吴瑾神色严肃,「苏丽今年十七岁在当年那场灭门大祸中失踪,不久宫里就出现冒名顶替的初日……」

  朱瞻基心神一震,倏地睁大双眼。「你的意思是,初日就是苏丽?!」

  吴瑾肃容点头,原以为查出真相后能帮助主子得到所爱,哪里想得到造化竟如此弄人。

  「不可能,她说自己是郭爱,她姓郭,不姓苏,不是苏丽!」朱瞻基蓦地激动的拍桌驳道。

  她不能是苏丽,虽然不知苏家因何被抄家灭族但皇爷爷要杀她却是不争的事实,甚至还濒下苏姓女子绝于宫的御令,不,她不能姓苏,更不能是苏丽!

  「奴才为了确认初日究竟是不是苏丽,去查了在她入宫前的落脚处,她是在苏家出事后出现在应天府的,扮成男子住在镇准桥边,据租她房子的寡妇所言,那时她身边还跟看一个老妇人,两人对外皆以母子相称,很多左邻右舍都受过她的帮助,对她印象很深刻。

  「后来她母亲生了病,她才找上江大夫求医,之后她母亲病死,她就在医馆里做了伙计,直到初日意外溺死,她才顶替了初日的身分,江大夫说她改扮男装又没有户籍身分是有苦衷的,她被仇家追杀,郭爱这个名字也是她告诉江大夫的,想来那个母亲应该就是那名嬷嬷。

  「她入宫之后,王禄对她诸多关照,种种巧合都说明了初日就是苏丽,郭爱或许是她逃亡时的化名之一,殿下,奴才知晓您不能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否则那个此刻人在浣衣局受罪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任自己沦落至此也不肯接受您?」

  朱瞻基瞬间呆住。「不……我管她姓郭还是姓苏,我都要她——」

  「殿下,她的身分曝光不得,一旦让人得知,所有帮助过她的人都必遭受牵连,您若强要她,只是送她走上绝路,尤其一旦皇上知晓了,她铁活不过明天。」

  知道贴身太监说的是事实,朱瞻基两眼发直,一脸震愕。「我……我去求皇爷爷赦免苏家的罪,撤销宫中不能有苏姓女子的御旨,皇爷爷一向疼我,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的。」

  吴瑾摇摇头,「这回皇上绝不会答应您的。」

  「为什么?」

  「殿下可还记得李安公公?」吴瑾忽然提起这人。

  「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皇爷爷过去极为倚重信任的人,不过早已请旨出宫养老去了不是吗?」

  「李安公公五十未到,正是最受皇恩重任的时候,如何就告老还乡了,那仅是皇上对外的说词。」吴瑾露出了哀容。

  「你是说李安死了?」朱瞻基大感意外。

  「没错,苏家灭门后传出苏逢之女未死失踪,皇上震怒,隔日锦衣卫去找李安公公,李安公公就『自尽身亡』了。」

  「他是因为苏丽而死的?」朱瞻基惊愕不已。

  吴瑾一脸沉重,「殿下,苏家所犯的必是让皇上仇恨至极之事,只不过是逃脱一女,皇上何须让亲信以死谢罪,还有这道禁苏姓女子入宫的御令,足可见皇上除『苏』的决心,您若真为苏丽去求情,只怕会更加触怒皇上,为苏丽带来更多的不幸。」吴瑾劝阻他。

  朱瞻基闻言不禁颓然跌坐,「难道就没有办法了?」查了这许久,查出的竟是这结果,若早知如此,他情愿什么都不知道,至少那样他还保有希望,妄想那人会回心转意来求他,可如今……

  他怒不可抑,恨恨地扫落桌案上所有的东西。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他求而不可得的东西!

  他不甘心,不甘心!

  吴瑾无奈地看着满地狼藉。当初日是太监时主子不可得,但成为苏丽后却更不可以接近,难怪主子会狂怒不已。唉!

  第12章(1)

  这日,胡善祥的寝殿意外来了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茶几上搁了两杯温茶,两人对必了气氛有些尴尬。

  「姐姐这里倒雅致,燃的檀香昧也宜人。」孙仲慧没说明来意,净先说些言不及义的话绕圈子,可她眼神明明写着有话要问。

  胡善祥见她到来已是非常惊讶,再见她这奇怪的态度,不禁不安起来,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檀香是母妃派人送来给我的,妹妹若喜欢,待会拿些回去,听说殿下对这味道也是喜爱的。」胡善祥和善的说。

  孙仲慧一听,脸马上绷起。「母妃倒偏心,殿下喜爱的却只给你送来,没给我,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想殿下来你这时多留些时候闻香,可我说胡姐姐,你该清楚,若照殿下的意思,这太孙妃的位置原本是要给我的。

  「不过既然是皇上下的旨,我也无话可说就委屈照办了,以致后来的洞房夜我也一并让给姐姐先行,事后也没抱怨过什么,我已如此识大体、委曲求全,就不明白为什么母妃对我还是有成见,独独宠爱你」本来欲言又止的人像是找到机会,大吐起苦水来。

  胡善祥却对她的话感到诧异。「洞房夜?那夜殿下不是与你在一起的?」

  「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难道不是吗?」孙仲慧观察胡善祥的表情,惊觉她不像在说谎。那夜他真没去找她?!

  胡善祥摇头,「没有,那夜我独坐喜床到天明。」她神色黯然的说。

  「天啊,我也是,那洞房夜他去了哪?」孙仲慧吃惊的问。

  洞房花烛夜哪个男人会放过,她们皆以为他在对方那里,当晚垂泪的垂泪,摔东西泄愤的摔东西,可原来他谁也没找,那是去哪了?

  两人兀自不安的思索起来。

  过了半晌,孙仲慧便又开口,不过语气竟是酸得不得了。「虽然那夜咱们都尝了苦头,谁也不好过,可如今姐姐却是苦尽甘来,殿下在你这,可住得习惯?」

  「你以为殿下在我这?」胡善祥又是一惊。

  「怎么,这你也要否认吗?他都一个月没上我那了,不来你这,能去哪?」她就是为这事才找上门的。

  皇太孙宫目前就她们两个妃嫔,不是在自己那,当然就在胡善祥这了。

  「可这一个月来,他连一步也未曾踏进我这啊!」胡善祥站起来说话了。事实上,自大婚后他便不曾来过,只是这话她不好对对方讲罢了。

  「这一个月都没来过?」这会连孙仲慧也惊得起身。

  他不来找她,她一开始以为他还在恼怒她初日的那件事,可后来得知那奴才被撵去演衣局,才想自己失宠应该与那奴才无关,她再仔细一想,定是自己之前在东宫吵闹惹得太子妃不悦,让他失了颇面,这才故意一整个月避而不见,为了求和,她只得厚着脸皮自己过来,哪知道他竟也没在胡善祥这里!

  「妹妹,其实咱们也别想太多,这皇太孙宫大,殿下若不想见咱们任何一个,自是有地方可去的。」胡善祥缓缓说。

  「这教我如何不多想,他莫非另有女人了?!」孙仲慧立刻醋劲大发。

  「这……」

  「哼,一定是,他定是藏着女人了,否则大婚至今,他既未碰过你,也没对我……」孙仲慧突然住口了,因为她想说的是,朱瞻基至今也没碰过她,但这样丢脸的事怎好让胡善祥得知。

  只是胡善祥已经听出端倪,心下暗惊。「妹妹是说殿下也没跟你……」

  「你胡说什么,大婚后的几个月,他夜夜都是在我那过的,我们当然早就圆过房了,不然殿下哪会这么疼我、事事都依着我,不信你可以问问,这宫里谁没见过我们恩爱的样子?」

  她急促的截断胡善祥的话,那欲盖弥彰的态度反而让胡善祥更起疑。

  既然殿下不在这里,她再留下来也没意义。孙仲慧急急起身告辞,留下满腹疑问的胡善祥。

  难道殿下也没碰过她?胡善祥内心惊愕不已。以他宠爱孙仲慧的程度,所有人都认为孙嫔很快就会怀上孩子的,却不料两人竟尚未圆房,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郭爱在浣衣局的日子过得很辛苦。

  浣衣局里宫女负责洗衣,洗涤、熨烫、上浆等步骤都有专门负责的人,每个人只做一件事,太监就负责一些杂役。

  她觉得这里就像监狱,一群犯了事的奴婢被关在一起,老鸟会欺负菜鸟,把自己的工作丢给新来的人,而管理他们的太监就是狱卒,大部分的狱卒都是拿横不讲理的。

  她才刚到院衣局便得罪了张嬷嬷,这张嬷嬷已经四十好几,要说身分也没多高贵,但因为她和负责管理浣衣局的刘公公是同乡,深受其照顾,因此她可说是院衣局里的老大,一群人看着她的脸色行事。

  宫里虽然禁止宫女和太监有私交,但对上了年纪的宫女你准就会放宽许多,毕竟皇上可不会看上一个人老珠黄的宫女,只是郭爱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躲到这来了还会惹上感情债,俊俏的她才刚到这就被张嬷嬷看上,她推了几次她的邀约,不想就得罪了她。

  于是,她一个太监竟也被分配到洗衣的工作,在这里每天就是不停的洗衣,一早起床就有一堆工作等着他们,待洗的衣物就跟小山一样,吃过粗糙又少得可怜的早饭后,就开始不停的洗衣。

  甚至连那些欺善怕恶的宫女也把衣服丢给她,不但趁机讨好张嬷嬷减轻自己的工作量,可不管其他人丢多少衣服给她,她都默默承受,从不跟别人争吵,她的手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而红肿发疼,但她就像没知觉一样的继续洗着衣服,直到一天的工作结束。

  她以为这样的状况会一直持续下去,谁知没几天张嬷嬷就被调出演衣局,或许是因为这样,那些老宫女就没再把衣服丢给她,她也随即被调去做提水的工作。

  不过无论是洗衣或提水对她来说都没差,她一样沉默不语的重复这些机械式的动作。

  「你这贱奴,洗个衣服粗手粗脚,好好一件衣裳都被你洗破了,你找死是不是?」刘公公手里拿根藤条狠狠地往一名老宫女身上抽去。

  被这一抽,老宫女身子一颤,整个人栽进一旁的池子去。

  「救命啊——」水虽不深,但她受到惊吓,一时间爬不出池子,惊慌大叫着。

  一旁的人虽然见着这景象,却碍于刘公公的淫威竟无人敢下水去帮她一把,任她挣扎着眼看就要灭顶。

  郭爱这时提水过来见到这景况,想也不想的就跳进池里,费了一番,力气才救出老宫女。

  只是她一上来,立刻就吃了刘公公的藤条。「好你个奴才,这老东西都六十了,还在浣衣局里吃白食,咱们都养她这么多年,正好让她回去老家吃自己,要你多事!敢下水去救她上来,你讨打?!」

  张嬷嬷对初日示好的事刘公公早就知道了,尽管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刘公公还是看这小白脸不顺眼,现在逮到机会还不整死对方。

  郭爱气结,「刘公公,她哪里吃白食了,她都在这浣衣局洗了三十年的衣服,没给退休俸就算了,还嫌她老想害死人,你有没有人性啊?!」对于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欺侮,她可以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忍受,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给自己的惩罚,但在她面前欺负老人家,她就无法忍受了。

  「退休俸?你这是发什么白日梦,敢跟咱家谈退休俸?到了浣衣局就等同进了地狱,你听过地狱有给薪俸的吗?」

  「不给薪俸也不能害死人,你掌管浣衣局却草营人命,这事若举报上去,你也会有罪的!」她振振有词。

  刘公公是浣衣局的监工太监,向来横惯了,哪有人敢顶撞他,闻言,他气得全身发抖。「你当浣衣局是什么地方,来到这的都是罪人,罪人的死活谁会关心,信不信我先整死你,瞧你死了,谁来问我罪!」他恼羞成怒的发狠道,提起藤条就再往郭爱身上抽去。

  「你住手!」她痛得大喊。

  「住什么手,咱家还没打死你呢!今日就让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奴尝尝咱家的厉害!」刘公公打得兴奋,更有意当着众人的面立威。

  他扬起藤条拚命往郭爱身上招呼,郭爱被打得抱头躲到墙边,可刘公公还是不放过她,追过来打,一副真要打死她的样子。

  那名被她救下的老宫女吐了几口水卖力的爬了起来,见没有人敢出面帮她,自己上前去阻止刘公公打人,但一把老骨头受了一拳后,人就昏死过去了。

  「你这玉八蛋,连老人家都敢打?!」郭爱怒极,也不管自己被打了几下,冲向对方甩去一巴掌。

  刘公公又惊又怒,反手就回她一巴掌,而且力道之大当场把她打趴在地,他冲过去想压着她再打,但人才坐到她身上,倏忽间,不知发生何事,他竟就飞出去了,栽进池子里,他呛了几口水,狼狈的浮出水面后怒恨的吼道:「谁敢丢老子进水池——」

  「大胆,敢在太孙殿下面前放肆?!」吴瑾怒道。

  「太孙殿下?」刘公公这才看清教训了自己的人是谁,登时大惊失色。太孙殿下怎会来到浣衣局这粗鄙之所?甚至还亲自对他动了手?

  「你这奴才要不要瞧瞧,她若死了,你的皮会不会被剥下来?」扶着被打懵的郭爱,朱瞻基火冒三丈,神情宛若要杀人。

  刘公公这一惊可不轻,眼珠一翻,当场吓昏过去,身子直挺挺的跌回池里。

  皇太孙宫。

  「让我看看你的伤。」朱瞻基捧住郭爱肿高半边的脸庞,忧急的说。

  「放开我,殿下又何必带奴才回皇太孙宫,奴才要回去了,浣衣局的活奴才还没干完,一天若没提上一百桶的水是不能歇息的。」她推开他的手道。

  「你这么说是非让我懊悔难受不可吗?」他一脸的后悔。

  「奴才没怪殿下,相反的,奴才在浣衣局过得很好,身子虽累,至少心里舒坦。」

  「当然。」她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若真这么好,你又怎会在辛苦工作后每到三更才能入睡,一天的三餐加起来吃不到半碗饭,谁的活没干完,你就抢着去做,有人出事,你就奋不顾身的出头,你想做什么,真想死吗?」他心痛的问。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派人监视我?」她惊愕的抬起头来。

  「你以为我让你去浣衣局就真的放下你了?没有,你一直在我眼皮底下,我不能停止关心你。」他深情的说。

  「你……」这是何苦。

  「你以为是谁把张嬷嬷调走的,又是谁警告那些宫女不能再欺负你?」他舍不得她吃那么多苦,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马上就会被她察觉,但那些欺负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他抓过她的手,「我还是错了,你的手整天泡水泡得红肿起皱,我舍不得,所以让你从洗衣换去提水,可这手每天提水,磨破起水泡,最后都长茧子了……不知道我有多心痛,多不舍。」瞧着她手上的茧,他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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