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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下) page 13 作者:郑媛

  「这里是你的寝宫,我怎么能住进这里?」她哽声低语,语调凝滞而不自在。

  他瞇眼看她,沉思半晌,咧嘴问她:「妳怕什么?」

  红云飞上她白嫩的脸颊。「我不是怕,是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他沉眼看她,似笑非笑。「妳倒说说,为我考虑什么?」

  她吸口气,然后才开口说:「我住在这里,不方便。」

  「不方便?」他在床边坐下。他进,她便蹭着床沿,退开几许。

  「有何不方便?」他瞇眼盯视她颊畔那抹嫣红,佣懒地问。她别开眸子,瞪着床上的锦缎,一鼓作气毫无间断地说:「每日夜晚来临当你临幸其它嫔妃时我留在你的寝宫内实在难以自处!」

  话毕,她等了许久……

  却一直未听见他回答。

  终于,她忍不住回头,却一眼落入他深邃的眸底。

  「大婚后,一个月内,我只会临幸妳。」他沉着嗓,低柔地这么对她说。

  她愣住,身子再一次僵硬,忘了呼息,不能自已……

  大婚?

  临幸?

  他在说什么?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现在,好好睡一觉!」他站起来,英俊的脸孔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阴郁,并且用粗嘎的嗓音对她低语:「妳累了,好好休息十日。十日后,我要妳容光焕发,披上嫁衣,做我的新娘。」她傻住,怔怔地看着他抛下话后,潇洒地转身走出紫宵殿……许久,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一定是在作梦。偏偏这场梦一直不醒,她睡着、醒来、再睡着、又醒来……眼前的景象仍然是在他的紫宵殿中,场景就是不肯换回织云宫城内,她那大小适中、舒适宜人的绣房。

  等到织云最后一回清醒的时候,睁眼看到男人就卧在她的床侧,她倏然清醒,急切地坐起来,还险些动了胎气……

  她皱眉的表情,让他脸色微变。「痛吗?」他低促地问,急切地将女人揽进怀中。

  她摇头,屏息,不敢再乱动。

  「妳到底怕我什么?」他低叹。

  「你怎么能睡在这里?」她已完全没了睡意,急着推开他。「放开我……」

  「这是我的寝宫我的床,妳倒是告诉我,我不睡这里睡哪里?」他粗声道:「别动,妳再这样挣扎,会动了胎气!」他低声吼她,因为心急而有丝愠怒,手臂从一开始就抱得死紧,完全没有放手的打算。女人在他怀中扭动,该担忧的,其实是他的自制力!不必他提醒,她也不敢再动,对于孩子的事,她会比他小心。

  「你怎么会知道我已经有孕?」她回眸问他,因为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怎么想都想不通,他怎么能知道这件事?

  他沉默,这问题似乎难住他。

  织云屏息,从他默认的脸孔,已猜出让她惊心的可能。

  他会知道,必定是有人告诉他的。那么,那个告诉他的人会是谁?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她屏息问。

  到底是谁?她有孕未久,还看不出肚子,一开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

  至今知道她有胎的,全是宫城内的人。

  「有些事,妳知与不知,没有差别。」他低声说,大掌伸过来贴住她的小腹。

  「既然没有差别,那就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她固执地追问,因为这个泄密的人,必定是宫城内的奸细!况且,若不是这个人告密,障月不会知道她怀孕的事,如果他不知道,也许会收了白银与草粮,而不会执意要惊扰她,将她半绑架地押回索罗。

  「一个多月,孩子还不稳定,妳不许下床。届时婚礼会在这张床上举行,我们会在床上行礼,是惊世骇俗了些,妳别太惊讶。」他道。她白嫩的脸颊微微羞红。「别转移话题,快告诉我那个人究竟是谁?」

  「婚礼举行,他就会出现,到时候妳就会知道他是谁。」他徐声道,热唇已经贴在她雪腻诱人的颈背上,贪恋地吮吸,烙下一串属于他的印记。

  「别这样……」她有些狼狈。他的欲望让她难堪,这像是羞辱的举动。「你快住手,别再这么做了!」她哽咽。

  「我不住手,妳又要如何?」他哑声道,举止更加肆无忌惮,大胆痴狂。

  她狼狈地躲避他羞人的碰触。「你不会要我的,何况我是孕妇!既然不要我,又何必这样羞辱我?」她固执地这么相信。

  毕竟,从前他就已经不要她了,何况现在?

  「我不要妳?」他嘶哑地笑了,彷佛这是好笑的笑话。「那么这样呢?这样能不能证明我想要妳?」他执住她白嫩的小手,让她见证他如何的想要她。

  织云倒抽一口气,双颊更是羞红得不能自已,几乎不能喘息。

  趁她发呆时,他更放肆地抚弄她的身子,惹得她娇喘不已……璀璨的烛火,把整个寝宫照射得灿烂夺目,与初夜的黑不同,她再也不能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这一室明灿的烛火亮得羞人。

  「云儿,我的小云儿……我恨不得一口就把妳给吃了!」他的嗓音嘶哑地如含沙,像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他长长叹息。「但现在却该死的不行,妳身子太弱了。」

  他克制自己,勉强停下,换来她的悸颤与揪心……

  「为我更衣。」他忽然哑声要求。

  「什么?」她颤声问,以为自己听错。

  「我说,为我更衣,云儿。」他嘎声重复一遍。

  更衣?她脑中嗡嗡响……

  「你说过,这是女奴的工作。」她记得很清楚,从前她还曾经为此与他争执。

  「从现在起,这是妳的工作。」他粗声道。那双水汪汪的眼,该死的几乎要夺去他所有的克制力。

  「我的工作?」她喃喃低语。现在,她又成了女奴了?

  「对,往后我的寝宫内,不会再有为我更衣、沐浴的女奴,待妳身子养好,就要早晚为我更衣,每日陪我入浴、为我净身。」他嘶哑地道,脑中不断浮现她裸身陪伴他沐浴的旖旎情景。

  「我没有答应过这样的事!」她急忙反驳,阻止他的妄念,娇羞的嫣红却已经蔓延到白腻的颈子。

  「妳亲口答应过,回索罗后一切顺从我的意思。」他瞇眼,提醒她。

  不,她不记得自己承诺过「一切」这两字!「我没有——  」

  「织云城民的生与死,全都在妳一念之间了。」他打断她的反驳。

  织云凝大眸子。

  用怨念的双眼瞪住他。

  「现在,过来,为我宽衣,别用那双水汪汪的眼勾引我!」他粗哑地低道,犹带着欲色的眸光,掠过她一身雪腻的凝脂。

  勾引他?她哪有?

  她深深吸气,告诉自己,别气,别气。

  他明知自己衣不蔽体,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他抛开,却又故意叫她过去……

  她真的好气。

  揪紧身上的缎被,僵持许久,终于,她不甘不愿地慢慢蹭过去,为他宽衣,其间,她趁机不断用指甲刮他身上的肌肤、用指尖拧他胸口的硬肉,却往往扳痛自己的指头……沦落至此,到底是谁作的孽?她在心里发誓,将来一定要学会骂人的技巧,这样一旦知道那个泄密的人是谁,她才能狠狠骂他。

  他忍住笑,用诡异的表情啾住她。

  她大概不知道,那双纤纤玉手加诸在魔王身上的酷刑,简直比按摩还舒服。

  在她施虐与夹刑双管齐下之下,他终于宽衣完毕。

  之后,就是她自己酷刑的开始。

  障月忽然把她抱住,将她拥在身上,聊以蔽体的被子扯落——

  「啊!」她惊叫一声,娇羞的红霞,早已布满她白嫩的身子。

  他抖起缎被,覆在两人身上,然后将她紧拥在怀中,一起入睡……

  织云僵在他怀里。久久过去,直到听他均匀的呼息声,她才慢慢松下警戒。

  刚才,他竟然说要她。

  织云水润的眸子,拢上愁冷的水雾。

  这不该是答案,而是一个残忍的玩笑!如果他们再度共寝,那么,她是否将再死一遍?

  如果他不担心她会死,那么,他确实可以要她。

  如果他也不担心,他的孩子将随她一起离开人世,那么他大可放纵他的欲望,用他那没情没爱的心,以欲望为名来羞辱她。

  第9章(1)

  夜深,他怀中的女子,已睡得深沉。他张着眼,已这样看了她许久,直到月色照进屋内,他银白的发、黑色肉翅映着月光,展露出不该显现的原形。

  小心翼翼地放开怀中的女人,他悄声下床,越过拱门与窗台前那一重重紫金色的纱幕,才走到外面宽广奢华的白玉露台。

  月色映照在他身上,他的发成银白,黑色的翅自背脊两侧横展,森白的犬牙在银月下反映出阴冷的诡光……他对着月光伸出右腕,锋利的犬牙猛然咬入肉内,直至流出汨汨的鲜血才松口。之后,以腕上的鲜血沾染他的银发……银白色的发丝瞬间返复为黑色,发色回复旧观时,他背上的黑翅瞬间收起,慢慢形成两道菱肉自背部隐没,森冷的犬牙也逐渐隐归于无形。

  「再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死。」露台上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一名男子,男子身着月牙白锦纹袍,像是突然从露台边冒出来的。

  「你敢来我的领地?找死!」障月侧首,眸中迸出紫色焰光。

  「啧啧,你的脾气也太坏了!我才帮过你一个大忙,记得吗?」男子好脾气地咧嘴,俊美的脸孔看起来善良无害。「你明知道我不会跟你生气,否则早在万年前你放火烧掉如意果树时,我就已派遣天将来讨伐你了!」

  讨伐?

  这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用「讨伐」这两个字!

  障月冷笑,月光掩蔽,他的体肤,开始呈现黑色的墨意。

  「不必对我有这么深的敌意,我好心来提醒你,如果你再拿一千名修罗国的美人来换,我可以再为你找一个夜身。」男子眸色徐淡,那一身白袍与脸上平和的笑意,与黑暗魔王的怒意形成强烈的对比。

  「滚!」障月冷冷地抛下话。

  「滚?」男子浅笑:「等孩子一出世没了爹,你别后悔。或者,你仍有私心,吝惜你阿修罗的美人?既然如此,又何必救屋里那名女子?该让她死。只要你噬干她的血,这样也能取回你的夜身。」

  「闭嘴!」障月终于恼怒地吼人。急忙走到拱门前,他拨开纱幕,发现里面的人儿仍在熟睡,这才安下心。「你死心吧!已经送你的一百名美女,不够你逞欲,修罗国剩下的美人,就算全部凌迟处死,阿修罗也绝对不会再留一块美肉给你,因陀罗。」回头,他冷冷地对那家伙道。

  那名叫因陀罗的美男子微微挑眉。「障月,再顽固下去,你会自食其果。不到一个月,你的血流干,你的子民、你的美女,一样落入我掌中。」

  「那就到时候再说!」障月瞇眼,不屑地怒视这漂亮得像女人的家伙。「有本事,你就夺!」

  「好!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就等你死,再夺,不费吹灰之力。」因陀罗抿嘴优雅地笑,白色身影,渐渐淡入黑夜中,转眼消失不见。

  障月冷冷地瞪着空中那逐渐消失的幻影,他当然知道,幻影不是因陀罗的真身,他的真身在欲色天的善渐城,他还不至于笨到前来送死。今夜,因陀罗这家伙是存心来挑衅的,目的就是想把他气死!最后怒瞪夜空一眼,障月回身想走进房内——  待转身,却看到织云就站在纱帐前。他僵住,顿时血液逆流……

  她站在那里,用迷惑的眼神盯住他,那眼神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切的恐惧——

  「妳看到什么?」他屏息,颤声问她。

  他,障月修罗,不怕天、不怕地,最大的恐惧就是被自己所爱的女人发现……

  他不是人,是魔。

  障月唯一知道的是,就算织云恨他,但她仍然爱他。然而一旦她发现他不是人,那么,她可能爱一个魔吗?障月不敢去想这可能。这也是当初,他厚颜请求因陀罗到地界唤回织云后,立即将她送回织云城,真正的原因。

  他已经把自己的夜身给她,使她拥有他身上一部份的魔性,虽然不能像他一样拥有修罗的魔力,却可以拥有修罗的长寿与不死身。而他自己,给出夜身之后,夜晚就再也不能化为人形,除非以他的鲜血施咒,才能于夜间召回人形。而那该死的因陀罗,唯一说对的一点就是,他的血,只够流一个月。

  当时,他以美人为饵,请求因陀罗的协助,因为只有天界帝王,能在一霎时前往地界召魂,鬼众看到天人,自然敬三分——  除了争夺美人,这也是修罗与天界之所以纷战不休,主要的原因——  阿修罗为半神,同为神众,天界众生,却享有比阿修罗更好的珍饯、福报与功德,甚至连阿修罗辛苦种植的如意果树,结果之后,也只能供天人坐享其成,随手采摘,反观阿修罗自己辛苦种树,却尝不到一口如意果的滋味,这是阿修罗绝对不能忍受的屈辱!

  当时,他送上美人,主动和谈,一切只为了让他所爱的女人复生。

  那想做好人的因陀罗,当然满口答应,并且毫不客气地,收下阿修罗送来的一百名美女!

  既已收下美女,竟然还不知餍足。

  该死的因陀罗。

  为什么随便来找他?!

  「妳看到什么?」他再问一遍,压抑的声调泄露出一丝恐惧颤抖。

  魔王也有恐惧,人却不能想象的,那是对于宿命的畏惧。

  织云凝立在帷幕前,仰首凝望这阅黑的夜。这夜有一种沉静的美,神圣,却又令人颤栗。

  「我该看到什么?」她反问,蹙起眉心。

  「刚才你在跟谁说话?」睡梦中,她彷佛听见障月与另一名男子说话的声音。

  那男子是谁?是出卖她的人吗?

  他瞇眼,紧绷的声调略微和缓。「妳,什么也没看到?」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跟谁说话?是那个出卖我的人吗?」

  她疑神疑鬼,他反而露出笑容。「对,妳出来之前,我正在跟那个出卖妳的小人说话。」以魔王的名义,他诅咒因陀罗那个家伙。

  果然是这样!织云步出露台,四下张望。「那个人在哪里——  啊!」她突然尖叫一声。

  因为她忽然间从身后被凌空抱起。

  「妳不能下床。」他板起脸,对她光脚丫下床的举动,深不以为然。

  「快放我下来——  我自己走回去啦——  啊——  」她快羞死了!

  他他他——  他的手,他的手正握着哪里啊?!

  「地上冰凉,妳不许在石地上走,更不许下床。」

  「我又不是病人!」身上披的缎被,早在他把她抱起时就掉落到地上,害她好丢脸,一张脸烫热得不能自己。

  「妳现在比病人更需要照顾!」他瞇眼,唤她:「过来。」声调有些嘶哑。

  「不要!」唤她过去她就过去?太小看她了!他沉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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