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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心里苦(上) page 5 作者:简璎

  言少轻不知旁边的某人正自认贴心地为她筹谋构想,她板起脸,淡淡地道:“梦妃先将案由陈述一遍。”

  梦妃愣了愣,神色有些迷茫。

  宇文珑很想扶额,他这个表妹,自幼不爱读书,是以大字不识几个,幸好琴、舞和画画都学得不错,不然他母后也不敢让她入宫门。

  他出手解救,“梦妃,皇后是让你先把芊妃如何谋害你性命一事,具体说一遍。”

  言少轻不由得侧目看了他一眼。他的声音妥帖得彷佛微风拂过水面一般,果然是他看重的人儿,这么快就忍不住出言相帮了。

  倒是那芊妃在梦妃未开口前便先一步蹙眉道:“皇上、娘娘,臣妾没有谋害梦妃。”

  言少轻澄澈的眸光从宇文珑身上移开,落到芊妃身上。

  “芊妃稍安勿躁,本宫未问你话之前,不得随意开口,真相如何本宫自有定见,不会听信片面之词。”

  芊妃这才闭起了嘴巴,她面上满含不快的看着梦妃,一副“我就盯着你,看你怎么胡说”的架式。

  “事情是这样的,娘娘。”梦妃发难道:“下午的时候,臣妾的婢女琴瑟端了盘点心来,臣妾当时并不饿,便没有吃,宫女玉荷说既然不饿,点心搁久了也不好吃,可以喂鱼,本宫一听,也觉得甚好,便让琴瑟端着点心随臣妾到绮罗宫后的水烟湖去喂鱼,喂得兴起,整盘点心都进了鱼儿的五脏庙,不想稍早前下人们却来报,说水烟湖的鱼全死光了,臣妾当下便疑心起那盘点心,询问之下,才知点心竟然是白玉宫芊妃派人送来的,若是臣妾吃了,那现在死的就是臣妾不是鱼了。”

  芊妃忍着没回嘴,但眼里蒙上了一层冷然。

  “本宫都听明白了。”言少轻点了点头,看着芊妃。“芊妃,你有何话说?”

  芊妃冷哼,“臣妾未曾派人送过点心到绮罗宫,梦妃单凭下人说点心是我白玉宫所送,就想将脏水往我身上泼,实在可笑。”

  言少轻用眼神制止了梦妃快出口的反驳,只道:“梦妃,为何判定点心为芊妃所送,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梦妃答得可大声了,还挑衅的对芊妃扬了扬眉梢。

  芊妃隐忍着不说话,她可是大越的嫡公主,不想失了风范,尤其在皇上的面前,她不想像梦妃一样泼妇骂街似的,她嫁来大云,不是为了跟后宫的女人斗,她要设法怀上龙子,那才是重中之重,若因跟梦妃互不相让的叫骂令皇上对她倒胃口,那才是得不偿失。

  所以了,梦妃要耍泼随她去,她不会随之起舞。

  言少轻并非不晓得后宫这些嫔妃的心计,但她脸上不见一丝变化,只当在办一般案件。她道:“梦妃,你即刻派人将你口中的证据,以及那个叫琴瑟的婢女和接手点心的宫女宣来,本宫要亲自问话。”

  梦妃求之不得,马上派了跟她前来的宫女琵琶回去把人证物证一并都带来,她们三人似会飞一般,不到一刻便都来了。

  “物证何在?”言少轻一眼望去,已认出绮罗宫宫女手中捧着的食盒是记在白玉宫名下的物品,宫里的东西样样都记了档,绝不会混淆。

  她虽然入宫不久,但皇后该知道、该要会的事,她一样都没少学,在其位,谋其政,尽其职,担其责,这几句话向来是她做事的原则,做了皇后,自然也是相同道理。

  “不必拿过来了。”她既已认出,便没必要多此一举,转而道:“芊妃,你将食盒看仔细了,是否属你宫中所有。”

  芊妃看了食盒之后,表情十分诧异,“确为臣妾名下之物。”

  梦妃一脸愤恨地道:“可总算承认了!”

  芊妃瞪了她一眼才道:“娘娘,但前几日我宫中宫女就来报说这食盒遗失了,臣妾想着让她们再找找,若真是找不着再上报。”

  言少轻眉头微微一挑,“芊妃,你该当知道,宫里任何记档之物丢了都是大事,都需立刻上报。”

  芊妃立刻低眉顺眼地道:“是嫔妃疏漏了,今后定当谨记皇后娘娘的教诲。”

  梦妃挑眉瞧着芊妃,落井下石地道:“你现在无话可说了吧?可别用东西丢了做为理由,想将此事揭过。”

  芊妃脸上满是恼意,“梦妃,原来是你派人偷了我的食盒再来栽赃  于我,好粗劣的手段,一宫之主耍此下作手段,不汗颜吗?”

  “我栽赃?”梦妃哼地一声。“玉荷,你说,是谁把食盒拿给你的?”

  那捧着食盒、名叫玉荷的宫女怯生生地开口了,“芊妃娘娘,您派来送点心的姊姊,奴婢认得,是白玉宫的青枫姊姊,奴婢后来便将点心盒子交给琴瑟姊姊了。”

  “青枫?”芊妃脸色陡然一变。“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青枫怎么会送点心去绮罗宫?本宫从来没有让她送过点心去绮罗宫!”

  青枫是她从大越带来的陪嫁婢女,没有她的命令,青枫绝不会胡乱行事,更别说送点心给不相熟的嫔妃这种事了。

  梦妃又是哼地一声,牵了牵嘴角,不屑道:“你现在当然说没有了。”

  芊妃突然怒斥起玉荷,“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敢信口雌黄?看本宫饶不饶得了你!”

  “芊妃娘娘息怒!”玉荷连忙跪下,一脸惶恐地道:“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言少轻慢慢扫了她们一眼,吩咐道:“宣青枫进殿。”

  片刻,匆匆而来的不是青枫,而是白玉宫另一个大宫女柳烛,她同样是芊妃的陪嫁婢女。

  柳烛对帝后见礼后便对芊妃道:“娘娘,不好了,青枫自缢了!”

  “自缢?”梦妃咬着后槽牙,抢着说道:“自缢便没事了吗?哼,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啊?皇后娘娘一定要为臣妾作主,臣妾险些香消玉殒了……”

  “青枫为何要自缢?”芊妃脸上已然一片焦急。

  柳烛凝重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梦妃犹自气恼不已,“什么不知啊,分明是不敢来这儿供出主子,不得已才只好自缢的,反正左右都是死,若是供出主子,说不定还死得更惨哩,不如自我了断……”

  言少轻又一拍扶手,眸光沉沉,“肃静。”

  梦妃噘起嘴,讲得正高兴被打断,任谁都不会高兴。

  她真是很讨厌皇后,不知道太上皇大表哥在抽什么风,居然将言少轻指给皇上。

  “关键人证青枫自缢,此事干系重大。”言少轻修眉一挑,凤眼深沉,朝殿中环视一周。“传本宫的旨意,相关事证不许擅动,本宫要前去验尸。”

  芊妃一个激灵。她怎么又忘了皇后是大云朝极少的女仵作,在她的母国大越,没有女人当仵作的……

  万一青枫是存心要陷害她,或是有谁在暗处要害她,所以杀害了青枫,那必定会留下一些让人起疑的线索,若是皇后验尸验出什么不对来,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证人的尸首自然是要验的,这么一来,有人的坏心眼可就无所遁形了。”梦妃幸灾乐祸的道。

  言少轻眼里看不出情绪,“眼下说是由芊妃所送的点心已全数喂了鱼,为了知道鱼是否真死  于点心,点心又是否真的含毒,毒又是从何而来,本宫要剖鱼尸验鱼尸,如此才能将疑点一一厘清。”

  言少轻的声音在清甜中透着一丝威严,然而听完之后,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皇后说的是真是假,她要剖鱼尸?

  在场只有宇文珑知道,她是说真的,她有追根究底的性子,加上后天的养成,她说要剖鱼尸那就不是说说而已。

  众人怔愣间,又听到言少轻不苟言笑地道:“梦妃,水烟湖归你绮罗宫管辖,本宫命你即刻让宫人将鱼尸全数打捞,一只都不能少。”

  梦芊瞪大了杏眸,一只都不能少?她哪里知道池里有多少鱼啊?

  她觉得此事的发展过于荒唐,明明证据确凿,为何不定芊妃的罪而要剖什么鱼尸,太恶心了,而且若鱼不是毒死的,那她岂不是要向芊妃那贱人认错,她可不想事情往那里发展。

  她不由得看向宇文珑,希望事情点到即止,不要再往下查了。

  宇文珑也知道言少轻一旦查起案来就一丝不苟,定要理得清清楚楚,可是后宫之事不比朝堂,也不比查案,有另一套标准。

  自古以来,后宫嫔妃勾心斗角、互相构陷就是家常便饭,死一、两个宫人,甚至死一、两个嫔妃都不稀奇,这件事不管是谁要害谁、谁想谁死,他的重点只有一个——芊妃是大越王的亲妹妹,是大越嫁来示好的,不论毒是不是她下的,都不能伤了两国和气。

  他心中自有定见,只是刚巧在梦妃哀求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开了口,“朕以为此事尚且不需劳驾皇后验尸,且皇后自身还在养伤,如此奔波,不利复元。”

  言少轻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插话,仅仅只是不置可否的看着他。

  他的心果然是向着梦妃,适才梦妃向他使眼色,她都瞧见了。

  只是,她有个疑问,既然他如此偏宠梦妃,为何在大婚后便不再翻梦妃的牌子了,这岂不是会令梦妃对他心生怨怼吗?

  她实在想不明白,只能说君心难测了。

  “那么,皇上认为该当如何处置?”她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想她再往下查,便也顺水推舟地问,这里人多嘴杂,她总不能不给他这个皇上一个面子。

  为表慎重,宇文珑想了一下才道:“白玉宫的青枫为不明人士所收买,冒芊妃之名,送毒点心意图谋害梦妃,事迹败露后又畏罪自缢,死有余辜,抬到乱葬岗任其曝晒尸骨,而芊妃虽然无辜受累,却也有疏于管教下人之责,且丢了食盒未曾上报,让人钻了空子栽赃,过于粗心大意,罚俸六个月,禁足半个月,以示惩戒。”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惩罚对家底深厚的芊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罚俸六年,她也不痛不痒,禁足半个月更是小菜一碟,她平素就不屑与其他嫔妃们来往,如此更加省心。

  果然,芊妃没有异议的俯下身子一拜,“臣妾领罚。”

  宇文珑知道自己还得给言少轻一个交代,便道:“都跪安吧!”

  第四章  没有听到答案(1)

  告退声此起彼落,没一会儿,殿中便恢复了安静,彷佛适才那场闹剧没发生过。

  宇文珑顿时觉得饿了,他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言少轻问道:“饿了吗?咱们进去用膳可好?”

  言少轻顿时有些无言,自己心里泛起那点点酸楚是在做什么?他只想到肚子饿了,自己这有些纠结的情感真是没必要啊!

  她起身,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答他的话,只道:“竹桑,扶本宫进去。”

  没想到宇文珑却抢着来扶她,竹桑哪里敢跟皇上抢人,只好退开。

  他的举动令言少轻秀眉微蹙,然而他却若无其事地说道:“做事需得有始有终,既是朕扶你出来的,自然得由朕扶你回去。”

  想到刚刚的事,言少轻心中缠绕着许多她自己也不明白的芥蒂,很不想宇文珑触碰到她,可偏偏他的手已经过来了,内监宫女俱在,多双眼睛看着,又不能推开他,只能由着他扶她进寝殿。

  他扶着她的手臂,行走间,他袖口那凹凸不平的金织翔龙纹时不时摩挲到她的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又觉得自己甚是莫名其妙,就这样一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到了寝殿。

  过了那么久,膳食自然是凉了,接到帝后要用膳的通知,御膳房正在热火朝天的重做,竹桑先给他们上了两盏加了橘皮的热茶和一盘素饼。

  两人在凤床前的榻上对坐,中间是张紫檀木方桌,宇文珑喝了几口热茶,又吃了一块素饼。

  言少轻有得是耐心,等他吃完,这才开口问:“为何草草结案?”

  宇文珑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人前给他面子,人后定然是要追究到底的。

  他不闪不躲,凉凉地道:“因为查不清楚。”

  言少轻眉头紧锁,“没有查不清的案情,只有不想查的心。”

  宇文珑挑了挑眉,“查出来了又如何?要给芊妃定罪吗?若是有人借刀杀人,要通过芊妃的手对梦妃下手呢?”

  言少轻皱眉沉声道:“难道皇上不想知道青枫是怎么死的?”

  宇文珑叹口气,“知道了又如何?”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若人证物证皆指向芊妃,该拿芊妃如何?意图谋害宫妃,将她打入冷宫?还是连降三级?知道此事,大越王会坐视不管吗?”

  言少轻端坐着一言不发,片刻才道:“因为得给大越王面子,所以是非黑白都要颠倒模糊了吗?即便出了人命也要轻轻揭过,是如此吗?”

  宇文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语重心长地道:“少轻,要知道,在后宫,用你在刑部那套是行不通的,她们个个都是戏精,你得当她们在唱戏,你就配合着演。宫闱倾轧,你眼下还不懂,我在后宫待的时间比你久,看的远比你清楚太多了,你相信我就是了。”

  他不称朕了,而他那一声少轻,也莫名触动了她,令她心里不期然的一动,像平静的湖面被丢了颗石子。

  他多久没叫过她的名字了?她当他的侍读时,他天天都是少轻少轻的喊她,如今,她的名字就只能是皇后二字了……

  “那么,事实究竟为何便不查了吗?”不知为何,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见她不追究了,宇文珑也松了口气,“即便不查,你想知道事实,朕也能告诉你事实。”

  “有这种事?”她微微眯眼,深深地道:“那么皇上倒是说说,事实究竟为何,臣妾洗耳恭听。”

  宇文珑沉吟道:“事实不外乎几种可能,第一,那叫玉荷的宫女被收买了,她根本没见过青枫,单纯就是有人收买她来加害梦妃,只不过没想到梦妃误打误撞没死,死了一池鱼,那人见事迹败露,就对青枫下手想栽赃嫁祸,所以青枫也可能不是自缢的,她可能是被掐死再吊上房梁,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遭遇毒手,然后下手之人留下了一屋子的证据,件件都指向芊妃。

  “第二,点心确实是芊妃派青枫送到绮罗宫,要害梦妃,但没害成,她便派人灭了青枫的口,再佯装吃惊,将自己摘了干净,而柳烛自然可能是主子的同谋。

  “第三,可能整出戏都是梦妃自导自演,她派人偷了芊妃的食盒,命玉荷说见过青枫,再派人毒死一池鱼,就是要嫁祸芊妃。

  “第四,芊妃、梦妃都和此事无关,是某个痴恋朕的嫔妃下的手,收买了青枫送毒点心去绮罗宫,为的是让她们自己相残,当然也可能是哪个外臣勾结哪个嫔妃,弄了这么一出来给朕添堵,指望着大云大越两国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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