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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上) page 1 作者:浅草茉莉

  楔子

  “你这脏丫头是谁?”十六岁少年睥睨的瞧着一名脏兮兮的小丫头。

  小丫头年约十一、二岁,也许更小,头发因多日未洗全都纠结成一团,身上也没一处干净的,还发出阵阵恶臭,看起来就像个小乞儿。

  “我是刚进宅的丫头……听……听说是指派给您当贴身丫头的……”小丫头低着头,嗫嚅的回答。

  少年双眼露出超乎年龄的犀利。“好啊,欺压我到这等地步,竟然派个脏到看不清楚长相的乞丐来给我!”少年愤怒得无以复加。

  小丫头脸红了,羞赧于自己一身的脏污。“原本我是想洗净身子之后再来见您的,但是总管霞姊说不必清洗,您……您不会介意的。”她羞涩的解释。

  小丫头卖身葬父,初初进宅,听闻这家少爷脾气甚好,被指派来服侍时,心下还十分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初当奴才就遇到好主子,但这会才刚与少爷见上面,这位少爷就已经对她怒目相视,传言说这家少爷好伺候的话……会不会是误传啊?

  少年胸膛明显起伏着。“想来我在这个家已经完全没地位了,连一个总管都想尽办法要欺到我头上!”低喘着的声调证明少年正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如、如果您不高兴,我这就去清洗干净再来见您,请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喔!”新主子不高兴,她想到的就是马上转身去净身。

  “慢着!”他叫住她。

  “少、少爷?”小丫头顿住了脚步,又急急忙忙转身。

  “今天我不想再见到你,别出现!”他严厉的告知。

  “啊!您……您不喜欢我吗?”她紧张的问。怎么办,才入宅第一天就得罪了主子,她会不会被退货啊?可宋家给的卖身钱早就全花在阿爹的葬礼上,她没钱退还给人家了,一时之间,脏脏的脸庞急得滚下两行泪,顺道拖出两条污痕。

  少年见了,脸色极度不佳。这又是什么招数?他冷嗤一声。

  “我喜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接受你才好办事!”

  “好办事?办什么事?”小丫头擤了擤鼻子,一愣。“什、什么意思啊?”

  “姑妈是派你来监视我的,不是吗?”他满脸怒容的欺近她黑黑小小的鼻子。

  “监视?”她吓了一跳。

  “别装了,她安插你来当她的眼线,要你将我的一举一动全向她报告不是吗?你这就回去告诉她我认份得很,不用人监视!”哼,要派也派一个得体一点的,来个十岁不到的脏丫头,到底是想要污辱谁啊?!

  “不是的,我才不是什么人的眼线,也不知道您指的姑妈是谁,我、我不会向谁报告您的事啦!不会的啦!”小丫头死命的摇着手,这样似乎不够,连头都摇得快断了。

  他瞪着她。“你想骗我?”

  “没有!我怎敢骗您?!”她喘息的说着。

  “还说不敢!”

  “我真的没有……”

  “滚!”

  “少爷……”

  “还不滚!”

  小丫头瘦弱的小膀子一缩,一溜烟不见了。

  第一章

  杭州素有丝绸之府之称,为丝绸重镇,而杭州产的白编绫、绯绫历年皆为皇室贡品,光是商税就占了全国财政的二十四分之一,可以说是富庶天下皆知,而这当中最为出名的商家,就是宋家了,宋家不仅自己有蚕丝坊、绣坊、织坊,全国由南至北的丝绸铺子加起来少说数百家,生意遍及各地,说是杭州丝绸第一世家一点也不为过。

  三月杭州,气候宜人,风光明媚,虽说秀美的湖光山色是杭州的魅力所在,但杭州的一户名宅更是当地极为出名的名胜,宅子取名“丝宅”,就位于城南门的名街,良诸大街上,豪宅其门有三,皆金钉朱户,画栋雕梁,覆以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巍峨壮丽,光耀夺目。

  高阁栋宇内有芙蓉园、粉梅坛。每个亭、台、楼、阁四周皆有水,水边广植花木,水中常生莲荷,有如自然的皇家园林。

  这就是丝绸世家宋家的豪门宅第。

  穿过芙蓉园往东走去,一路的曲折游廊回环相通,台基、勾槛、屋梁、藻井处处绘有富贵的火焰纹和锦纹,这里是“缎园”,宋家唯一嫡出子嗣,宋连祈的居所。

  冷清一年了的居所,今日出乎意料的竟挤满了人。

  “连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端坐椅上,脸部保养得甚好的中年美妇,表情十分难看。

  自从宋美华十一年前死了丈夫之后,就带着一双儿女投靠娘家,她为人精明霸道,回娘家的初几年倒还安份,但自从一年前宋家的当家,也就是她的兄长宋正天突然猝死过世后,她便以宋连祈还小,而自家母亲又太过年迈为理由,暂时接管了宋家的所有产业,俨然是宋家的当家主母。

  白净少年坐在椅子的另一头。“姑妈,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宋连祈态度谦忍,低头算是认错了。

  “你是宋家的继承人,代表着宋家,怎能做出这种事,传出去真丢了咱们宋家的脸。”王竞晓撇着嘴说,表情幸灾乐祸,就恨不得看到这天之骄子受到责罚的模样。

  他是宋美华的儿子,今年二十一岁,随着母亲寄宿宋家,当宋正天还在世前,对人的态度一直畏畏缩缩,行事也胆小如鼠,对宋连祈更是恭敬谄媚得令人作呕,但自从母亲掌权后,那小老鼠性子一下就不见了,处处找宋连祈麻烦不说,挑衅得就好像自己才是正宫太子,对着宋连祈可再也看不到一丝恭敬。

  宋连祈少年老成,朝表哥笑了笑。“说到继承人,表哥说的是,我代表宋家,幸亏只丢了宋家的脸,没连王家的脸也一起丢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言下之意,王竞晓姓王不姓宋,请他记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别想管到宋家人头上。

  王竞晓立即涨红了脸。也不想想现在是谁在当家,这小子竟然还想像以前一样对他,用不可一世的藐视态度和他说话!他当下起身就想发作痛骂人,忽而眼角瞥见深居祠堂的老奶奶由人搀扶着快步走了进来,登时在他母亲的警告下,哼声又坐回椅子上,气得咬牙切齿。

  “怎么回事?你们一群人是来对连祈兴师问罪的吗?”老奶奶坐定后,不高兴的先扫了众人一眼,才慈爱的朝宝贝孙子招了手,要他坐到身边,接着将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宋美华勉强挤出笑脸。这老娘平常只待在祠堂里,什么事都不管,但只要一扯上宋连祈可就护到底,让人想动也动不了。

  “娘,咱们怎么敢对他兴师问罪,只是这回连祈真是太不应该了,他与敏申两个才几岁的少年,竟相约逛妓院狎妓!这不打紧,居然还在妓院与人争风吃醋,这会打伤人,连官府都上门来关切了,这事,我身为姑妈的能不过来问问吗?”她表情是一脸的为难。

  “这事我听说了,少年逛逛妓院算什么,早晚都得去见识的不是吗?再说,我记得竞晓十三岁时,你就经常上妓院去找儿子,连祈都十六了,跟着同去的又是颜记茶庄的少爷,两个热血青年一起去玩玩,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吗?!”老奶奶不以为然。

  连自家儿子十几岁时的荒唐事都拿出来说,摆明着要让她难堪,老人家要护孙的态度明显,宋美华就算想借题发挥,碍于老母亲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外婆,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回连祈不只狎妓还打伤人,这可是犯了不得在外滋事伤人的家法,上回我哥才打伤了宅内一名小厮,外婆就命人家法伺候,将我哥重责了十下板子,这回连祈打伤的可不是自己人,闹事都闹到外头去了,内孙外孙都是您的孙子,您可不能偏心啊!”王竞珊,宋美华的女儿,自幼骄纵,年纪只比宋连祈大上两个月,她可管不了外婆脸色有多难看,当下就不平的说出口。

  王竞晓听了大快人心,喜孜孜的想,果然是他的好妹子,还懂得为他出头!可老奶奶就拉下了脸来,只觉这丫头越来越不知轻重,说起话来没大没小。

  “奶奶,是孙儿的错,竞珊说的没错,我是在外头惹了是非,该罚。”宋连祈沉着脸,自己先开口讨罚。

  “连祈,你!”老奶奶叹了一气。“罢了,那就家法伺候吧,来人啊!”老奶奶低喝一声。

  “外婆,难道这次您又要找人代过?”王竞珊很是不满。

  老奶奶瞪了她一眼。“连祈可是宋家唯一的继承人,身子宝贵,怎可能真在他身上招呼出伤口?”

  “可是他这回犯了大错——”

  “住口!宋家有宋家的规矩,不管什么错都一样!”老奶奶对孙子向来疼宠,在她眼里,这点事还不算什么。

  她的威严让王竞珊不敢再开口,可她本以为这次逮到机会,一定可以让那养尊处优的小子尝尝苦头,结果又是一样,忍不住恨恨地咬起唇来。

  “来人。”见外孙女总算闭了嘴,老奶奶再唤一声。

  可等了半晌,竟没人出来回应,这可让她脸色沉了几分。

  “来人。”

  还是没人回应。

  “怎么回事?”老奶奶立即怒问。

  这时候,一名浑身破烂的小女孩莫名其妙地被人推挤出来,几双手脚推得太用力,将人都给推跌在地上了。

  “老、老奶奶?”李数儿怯生生地望着老妇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推出来。

  老奶奶眯了眼。“为何叫了这么久才出来?”她严厉的问。

  “我……我不知道您是在叫我。”小丫头吞咽着口水解释。

  “你是新来的?”瞧着她的生面孔以及不得体的衣物,老奶奶不禁皱眉。

  “是……今天早上才第一天上工。”她紧张地绞着手。

  宋连祈亦蹙起眉瞧着那丫头。原来那丫头还真没一件能看的衣服,而且换过衣服还是这么脏!

  “嗯,那就不怪你了,过来。”老奶奶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这回小丫头不敢耽搁,赶紧小跑步到老妇人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老奶奶问。

  她低声回答,“李数儿。”

  “嗯,数儿,你是新来的,得好好学着规矩,身上这身破衣在咱们家是不能再穿了,回头要霞姊为你换新的穿。”

  “是的。”她感激的稍稍抬起头。这老夫人还不错,是进府后第一个想到给她新衣服穿的人。

  “趴下吧。”老奶奶仍笑着吩咐。

  小丫头愣着,“呃……趴下?”好端端地趴下要做什么呢?

  她半晌没有动。

  “死丫头,老夫人要你趴下,你不赶紧趴下还在磨蹭什么?!”突然一个声音由她耳边喝过,手臂上便重重地让人捏上了一把。

  她吃痛地瞧着捏她的人。是管家霞姊,她干么捏人?好痛耶!想抗议,可瞧见霞姊目光凶恶后,她又心惊的不敢啰唆,马上听话的趴了下去。

  只是才趴下去,四肢就教人拉死定住,她大惊,正要挣扎,下一刻,三、四枝板子已经朝她的屁股齐下,连尖叫都来不及,屁股就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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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儿咬牙忍痛的趴在床榻上,脱下裤子,羞赧的让同寝的春儿为她惨不忍睹的臀部上药。

  “为什么我会平白挨打?呜呜……”她又没犯错,怎么才进丝宅的第一天就惨遭杖责?她越哭越伤心,越想越不明了。

  “唉,犯错的不是你,是少爷。”春儿无奈的告诉她。

  “是嘛,我在厅里也听得很清楚,犯错的人是少爷,但是,受罚的为什么是我啊?”她趴在床上,脸闷在枕头里继续哭。

  以为住进这么漂亮的宅子,一定可以过得天天像是在作梦,可事实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原来梦也有分的,这会,好像作了恶梦了!

  “你是少爷的贴身丫头,少爷犯错,你理该代罚。”春儿今年十七,在宋家待五年了,也是在数儿这个年纪时就进到宋家的。

  “等等,少爷犯错为什么我该代罚?”她不解的抬起泪汪汪的眼睛。

  “这是宋家的规矩,少爷是家里最尊贵的人物,所以从小犯错一律由身边的人代罚,如今你成了少爷的贴身丫头,不罚你罚谁?”

  “啊!敢情当少爷的丫头,职责就是当他的肉垫?主人是人,奴才也是人,这么做这太不公平了吧?!”数儿一听,马上气呼呼的为自己抱不平。

  “没办法,奴才就是奴才,这是咱们的命。再说,在宋家当差算不错的了,我听说其他大户人家别说为主人代过,简直是主人的出气包,动不动就没理由的惨遭主人家动粗修理,在宋家至少不会平白修理人。”春儿笑着说,似乎颇感欣慰。

  “你说的这是什么瞎话,我这不就平白被修理了?”她鼻子一酸,委屈得又想大哭。

  阿爹才下葬,她以为找到了个安身之所,结果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落了这个下场,自己怎么这么倒楣?

  “这又不常发生,少爷很懂事,很少犯错的。”春儿为少爷辩白。

  “是吗?那先前伺候少爷的人是怎么离开的?”她想问个清楚,说不定是被打死才换她上场当肉垫的,如果是这样,她最好想办法今晚就逃离这个不把人当人看的鬼地方。

  “你说小喜吗?她是因为已经年满二十了,再不嫁人都成老姑婆了,所以姑夫人做主将她许了人家,嫁了人,为此才为少爷重新再找过人伺候的。”

  “真的不是因为受不了当肉垫的‘皮肉生涯’才连夜逃命去的?”数儿还是忍不住怀疑。

  “当然不是,我说过少爷从小行止得宜,很少犯错,不会故意为难底下人。”

  “胡说,今天刚见他时对我好凶,还说不想见到我!”她沮丧的吐苦水。

  “少爷真这么对你说?”春儿讶异的张大了眼。

  “是啊,来以前我也听说这家的少爷脾气很好,为人谦逊,但根本不是这般,他好凶,态度也恶劣!”还直呼她是乞丐呢,她虽然脏了一点,但绝不是乞丐!

  “唉,那是因为……一年前老爷猝死后,少爷的性情是有些变了……”春儿无奈怜惜的回答。

  “变了?你是说他原本不是这样?是这一年才改变的?”

  “嗯……其实不只少爷变了,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变了……”

  “嗄?”她一脸的疑惑。

  “唉,别问这么多,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春儿收拾起无奈,在上完药后,轻轻的为她盖上薄被御寒。

  “可是——”她还想多知道一些事,免得傻呼呼的又被打得不明不白。

  “别问了,在宋家最忌讳的就是多舌,你以后得贴身伺候少爷,还怕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吗?”春儿不肯再多言。

  “春儿说的没错,在宋家最要不得的就是多嘴,你要敢多舌,下场只有凄惨两个字!”不知何时霞姊抱着一叠衣服,摇摆着肥嘟嘟的屁股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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