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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不爱 page 8 作者:天空

  西敏大概是昨夜洗过澡,热水器里还残余些热水。我们这个破房子里什么都没有,但热水器是必不可少的。也许这就是做mb的习惯吧。我们两个都忍受不了身体的肮脏。

  水温不是太高,但打在身上还是有些刺痛,尤其是那些沾在内衣上被我强硬的扯开的伤口。我想起自己忘了拿替换的衣服进来……这不要紧,反正等下也是要赤条条的。

  “小喆……对不起,我不是真的……”

  于胜宇推门闯了进来,然而在他目光接触到我赤裸的肌肤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我抬了抬手臂,想要在胸前挡一挡,但是一转念,他应该已经看到了,再者两条胳膊能挡住什么?我把抬了一半的手又放下。

  于胜宇象是梦游一般走到我面前,仔细的看了又看,又怯怯的伸出手指轻轻的碰了碰伤痕,好像要确定那是不是用红墨水画上去的一样。当他发现这些伤痕,血迹都是货真价实的时候,被烫着一样的缩回手去,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只是跟我在喷头下傻傻的站着。

  “衣服湿了。”我说。

  “嗯?”他才醒过来一样。

  “我说你的衣服湿了。”

  “我去给你买药!”他说得很急促,我想告诉他药店在什么方向上,但他像颗导弹般的冲了出去根本就没给我开口的余地。

  我独自站在喷头下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刚刚于胜宇的动作神情,心跳的越来越快,就像不安于在胸腔里一样。

  水冷了,可是当时我没觉察。

  门被敲得山响,我湿淋淋的走出浴室。随手从西敏的床上拿了件衣服批上去开门。冷风裹着于胜宇就闯了进来。

  “我……走的……太匆忙……我……没带……钥匙……”他被淋湿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说,手忙脚乱的撕开消毒棉的包装袋,把里面棉花拿出来胡乱的抹去我脸上的水珠。

  “跑着去的?”我问。

  “嗯……嗯……忘了……开车。好凉……脸好凉。”

  我喉头哽住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浴巾有吗?大毛巾呢?”他终于喘过了气,不满的摸了摸我身上披的衬衣问。

  我摇了摇头。

  于胜宇看了看手上的口袋,又看了看我,好像在为难到底先做那件事。“去被子里躺着,我去去就回。”最后他说,把我推到床边,跑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抓起我的钱包。他有点得意的跟我扬了扬下巴,好像在说这次可不会忘记了。

  毫不夸张的说我当时只想号啕大哭——跟昨晚是不同的。但我事实上只是像个木偶般听他指挥,一丝不苟的全部照办。

  我听到楼下汽车启动的声音,催促什么的不耐烦的鸣笛声,很快,象是乘风一般,鸣笛,急停。皮鞋踩在地上急促的,咚咚咚的脚步声来到门口。根本就没有掏钥匙的时间,我就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出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一个大包——鸭绒被。

  于胜宇从被子的包装里掏出一件大浴袍。“来,披着。你这房间里冷。”他不由分说把我的被子掀起来,“这么湿漉漉的,不能盖了。”他说。

  我趴在床上等着他把柔软的浴袍披在我身上,然后再把那暖和的鸭绒被盖下来,但是,他却没有。

  潮湿的背上因为接触到冷空气起了鸡皮疙瘩。“嗯?”我询问了一声。

  于胜宇不回答。但是两根比我的体温稍低,但却不冷的东西轻轻的在背上划过,带了些微的痛楚。我知道那是他的手指画过某一条伤痕。

  一颗水滴落下来,砸在我的背上,有点凉;很快,又是两滴,温热的。流过渗着血丝的地方,丝丝的刺痛。

  “于胜宇?”我轻轻的叫他,想要回头去看。正在这时,他已经整个俯下身,把脸埋在我仍然潮湿的头发里,声音破碎的艰难的吞咽下唾液。好像他为了压下哽咽而在着力屏住呼吸。

  “于胜宇?”

  “我怎么能把你照顾成这样啊……我怎么能呢?”他喃喃地说。“我怎么能把你照顾成这幅样子!”

  “不要哭,我很好。”我说,把手探到脑后去抚摸他的头发。“只是皮外伤,几天就好。”

  “喆,我不让你跟妈妈对垒,我以为我在保护着你……只是没想到会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他紧紧的握住我的那只手,压在他的脸上,“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瞬间我象是被海水包围着,忽起忽浮;又象是在云端,全身轻飘飘的。一颗心有点承受不了这样的张弛,所以呼吸有点困难。手抖抖的连要反手握住于胜宇也不行。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再也逃不了躲不开,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中午,他向我伸出手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注定要失陷。这场战争的敌对双方不是我和于胜宇,而是我谭喆自己跟自己。一个要全力保护自己的谭喆输了,本性占了上风。结果就是再一次让自己粉身碎骨!这样的结局,本应该在意料之中。

  我害怕爱情。因为从上一次我就发现自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只要投入了,就决难自拔。从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再度沦陷。从这一刻起我就决定只记住他的好,爱上了他,就只有做好为他死的准备,因为我明白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长相厮守。无论出身,背景,一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昭示着我们两个之间的鸿沟。这鸿沟甚至远胜于我与小岩之间。我没有勇气逾越;于胜宇也许有勇气,但我不能肯定他会不会有逾越的意愿,我甚至不能肯定他到底爱不爱我,或者爱我有几分。

  我想我会死在他的手里。不过我认了。我愿意。

  我分不清是甜蜜里带着苦涩还是苦涩里融着甜蜜。这就是我的爱情。

  于胜宇不太像个好医生,当然也不会是好厨师。但是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做的:帮我敷药,给我煮粥。粥很稠,米粒都是烂烂的,入口就化的那种,生长在北方的我从没喝过这样的粥。

  “好不好吃?”于胜宇一脸的邀功似的迫切表情。

  我点了点头。“煮得很好啊。跟我家里做的不一样。”

  “谢荣教我的。他是南方人。他说咱北方的那种叫做稀饭,粥就是这样烂烂的。他都吃不惯北方的粥。”于胜宇蹲在我床前,还是切切的看着我,好像我刚刚的夸奖还不够让他满足。“我煮得很用心呦!”

  “嗯。吃的出来。”我的表情有点呆滞。“你要不要吃点?”我问得仿佛这东西是我做的一样。

  “好啊!”他站起身来,疾步走进厨房,里面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他做事总是不够耐心。这本是很正常的事,很正常的情节,很正常的对白。只是没来由的我的心一酸。谢荣那么好,换我我也不会不爱。这是我自卑嘛?可是我有什么资格不去自卑?有嘛?

  平生头一次我尝到了嫉妒的滋味。小岩个性豪爽但是心细如发,对于西枝末节的东西他从来都很当心。跟他在一起时,我不懂嫉妒。

  钥匙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接着,西敏拖拖沓沓的走了进来。

  “哎?咦?小喆!你怎么回来了?”他又惊又喜,快步走到我的床边。“干吗这么早就睡?莫非昨晚……”他笑得很暧昧,然后,又表情一端,“为什么回来了?不是说那家伙不错嘛?怎么?出什么问题了?”

  “西敏……”

  “你脸色不怎么好啊?怎么了?怎么满地是钱?”他不容我把话说完,就一边质问,一边掀起我的浴衣。

  “小喆,他是谁?”就在这个当口,于胜宇端着粥碗走进来。

  “你大爷!你个死BT!”西敏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

  “当啷”!粥碗跌在地上。

  “别动手!”我忙叫道,生怕他们两个动手。

  谁知于胜宇默默的挨了这一巴掌,垂下头一声不响。西敏气尤未消,揪着他的衣领叫道:“他也是爹生妈养的,他也会疼你知不知道?”

  “西敏,不是他干的!”我从床上爬起来把西敏拉开。“昨晚在公园遇到……”

  “是不是就是那个胖子?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当心当心!你猪脑袋啊?”西敏暴跳如雷。“想钱想疯了?”

  “……”

  “你丫……”西敏话未说完,已被于胜宇一把拉开。“好了。现在不是教训的时候!”他说。

  西敏一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于胜宇,随后笑了起来。“我回来取东西,这就走。你们两个折腾完自己收拾了啊。”他从自己的衣服堆里刨出手机,风一样的走了。临走对我眨了眨眼。

  “那个人什么样?”于胜宇一边打扫着地上散落的米粒碎片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问。

  “嗯?”

  “那个人。”于胜宇咬牙切齿地说。

  “我忘记了。”

  “……”

  他不再追问,只是安安静静的打扫,然后仔细把被我打落在地钞票拣了起来,确认一张不落。

  “你打算住这里?”他问我,把那钱用我换下来的衬衣包好。

  “是。”

  “这样吧,我在密云有幢房子。那儿的条件比这里好点。我送你去。”他说,然后不由分说把我塞到鸭绒被里一股脑卷了起来。

  “你干嘛?”我怒道。

  “我抱你下楼。”他说,然后把我的钱包塞进被卷儿,双手托着被卷儿下方抱了起来。

  “你丫疯了!”我咬牙道。

  他笑嘻嘻的不说话,把我抱出门去,用脚带上大门,不坐电梯,而是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鸭绒被里很温暖,所以我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怪,但却仍然躺得很安逸。

  他已经停下来很久了,我虽然没睁眼睛但完全能感觉得到。“怎么不走了?”我问。

  “我们到了。”他回答,热气就呵在我的脸上,足见他的脸与我的距离有多近。

  “到了?”我有些惊讶,平日里觉得五楼是不短的距离啊,怎么今天感觉这样快?慢慢睁开眼,可不就是站在楼门口嘛!

  于胜宇又将胳膊向上掂了一掂,这样他的下巴就完完全全的贴在我的额头上了。楼门口走过一位大妈,神情怪异的看着我们。

  “走吧,为什么不上车?”我催促道。

  “外面冷,等你清醒一点再出去。”他说,下巴不停的摩擦著我。

  “我清醒了。”我忙道。

  于胜宇把我放在引擎盖上,打开车门。我看到他把一直攥在手里,用我的衬衣包裹着的那叠人民币跟唱片混在一起,应该说他将那叠东西埋在唱片堆里,然后放倒副驾驶位,最后把我平放在座位上。位子不够长,我卷着腿,看他绕过车前面要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我坐起身想把钱从唱片中抽出来。

  “别动那个。那不是你的东西。我们要还的。”于胜宇厉声道,停了一停,又说:“需要什么跟我说。”

  “胜宇……”我半是商量,另外一半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好了,我们不要讨论这个了。”他说,声音很硬,全无一点回旋余地。

  “他只是个虐恋者而已。他没有恶意。”

  “那你也是吗?!”他冷冷的问。

  “……”我一下子噎住了,事实上大部分过程应该算是强迫,不过我仍觉得那人很可怜,最起码他很孤独,身边不会有一个像是于胜宇这样的人陪伴他,照顾他。想到这点,我觉得心中暖暖的,也正因为如此,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我不能原谅的。“过去了,胜宇。”我轻声说。

  “咳,你呀。你!”他叹道,脸上紧绷绷的线条柔和了下来,习惯地想要抓着我的手,却发现我还跟春卷般的被鸭绒被卷成一条,不禁哑然失笑,打开车中的空调,等着气温升上来。

  于胜宇不太抽烟,但是喜欢把玩打火机。在家里他收藏了各式各样的火机,车上也有一两个。现在手中的这个是个看起来跟老电影中的一样的老家伙,被他反复的打着,吹灭,再打着。最后,他从小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叼起一支,点着。“我提提神,”他转头跟我说,“70多公里,我怕路上打瞌睡。”说完,他要开门下车。

  “在车里抽吧,我又不在乎这个。”我阻止了他,他奔波了一夜加半天,眼圈都黑了,说不心疼他是假的,更何况我根本都想象不到他居然也会这么细心。

  于胜宇听了好像特别高兴,狠吸了两口,又伸手来摸我的手,再次发现我还是个春卷,只好拍了拍我的被子,就把手停在上面。

  我真恨不得把被子穿出一个洞来伸手跟他相握,于是在座位上有点蠢蠢欲动想要挣开。

  “别动。”他当然立刻感觉到了我的动作,又轻轻拍了两下,“车里还冷着呢。等气温上来了我就把你放出来。”他掐灭手中的半支烟,俯身看着我,“我不想让你再生病了。”

  我不想笑的,但是嘴角却自己翘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你这样微笑的样子真好看,就像我的一眼见到你。”他凝神看着我。

  我的神情一下子僵硬在那里。心脏有种被捋紧的感觉。

  于胜宇显然不知道为何气氛忽然有点异样。他皱了皱眉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让你想起什么吗?”他问。

  “没有。”我立刻回答。

  “哼。”他坐直身体,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我知道他不相信,但是他想让我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我侧过了身体靠在车门上。

  过了一会儿于胜宇发动了汽车,但这尴尬的沉寂却没因引擎的轰鸣而被打破。我就在沉寂中睡去。睡前迷迷糊糊地想:我已经这么困乏了,他也一定好不到哪儿去。有些怜惜他,但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应该饿了,从昨晚到现在半粒米都没下肚过,是不是该叫他先吃点东西呢?……然而这一系列的建议和意见最后只是被我带进了睡梦中。

  一年多来我睡眠一直很浅,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惊醒。但这次我却睡得很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大床上。于胜宇的汽车再豪华也达不到这个地步的。我坐起身,屋子很干净整洁,颜色是飘逸的乳白,但却让人不觉清冷。这是谢荣的颜色,我知道。

  这个名字,这个人是绝对不会淡去的。我也知道。

  这种时刻的心酸,似乎比从前要来得强烈。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彻底投入了,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于胜宇对我是极好,好到让我难以把持。当然他也可以对一只三分像谢荣的猫儿同样的好,狗也可以。只要可以有东西来填补这个空白。可他偏偏选择用人,而我又偏偏自投罗网。为什么我在充满了谢荣的气息的空间中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为什么我还要被那似乎深情但却不知为谁的眼神,那偶尔体贴的动作,那片刻的温柔,那身体上的触摸,那完美的高潮,那极致的快感征服!我明明知道那些不是我的,为何还要心甘情愿,还要自欺欺人。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是不是太贱,为什么明知是错的却还死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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