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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 page 13 作者:郑媛

  “贝勒爷早在这里了,你现在才知道!”阿哈旦再数落她两句。

  元喜做个鬼脸,然后笑咪咪地对贝勒爷说:“奴婢跟贝勒爷请安。”

  “不必多礼了,元喜姑娘。”娄阳咧嘴一笑。

  听见“姑娘”二字,元喜就嘻嘻笑。阿哈旦瞧她那傻里傻气的模样,翻个白眼,摇头。

  “你还没回贝勒爷的话呢!大夫看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阿哈旦问。

  “贝勒爷从格格的屋里前脚刚走不久,大夫后脚就来了。”元喜答。

  娄阳点头。“昨日她是对我说过,大夫会到府内为她看病。”他望向元喜,问:“格格为何要你来告诉总管,她看大夫的事?”

  刚才在马厩内,元喜与阿哈旦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元喜张大了嘴,半晌才吐出话:“有、有吗?格格真的没有吩咐奴婢来告诉总管,说……说大夫到府内为格格看病的事!”她吞吞吐吐,实在不会说谎。

  娄阳似笑非笑。“元喜姑娘,你可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元喜瞪大眼睛。“奴婢怎么不记得,答应过贝勒爷什么事了?”

  “元喜姑娘曾经答应过我,会随时跟我报告,格格一天之内做哪些事、见了哪些人。”

  “对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没错!”元喜点头如捣蒜。她答应过的事,绝不打马虎眼!

  他撇嘴。“那么,格格今天看了病?”他开始问。

  “是。”元喜点头。

  “见过大夫了?”

  “是。”

  “大夫现在离开了?”

  “是。”

  “于是格格叫你来找总管了?”

  “是——”元喜捣住嘴。

  她又说溜了嚼。

  阿哈旦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吃吃地笑。

  娄阳眯眼。“格格为何叫你来找总管,说这件事?”他问。

  元喜知道瞒不住了,只好说实话。“这奴婢也不知道啊!格格最近老是神神秘秘的,连奴婢都不知道格格心里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娄阳看了她半晌,确定这丫头大而化之、直心直肠,不会说谎。

  “那么,格格请了哪一位大夫?”他又问。

  “就是早前在贝子府里,为格格诊病的大夫,大夫姓沈。”元喜答,问这个她就清楚了!

  “你知道大夫的住处?”

  “知道,沈大夫就住在向阳胡同里,十分有名望,一问便知。”

  娄阳沉眼凝思片刻。

  “阿哈旦!”他突然叫唤总管。

  “嗻。”

  “备马。”

  阿哈旦得令,不敢多问,立即跑进马厩拉马。

  阿哈旦离开后,娄阳说:“元喜姑娘,你已经把主子交代的事完成,可以回去跟你的格格交差了。”

  “是呀!”元喜点头,露出笑容。

  “不过,除了阿哈旦之外,你的格格可没吩咐你,让我也听见这件事。”他悠悠提醒。

  元喜一愣。“可是,贝勒爷,您不是昨日就知道格格要看大夫的事吗?”

  “昨日知道是一回事,今日知道又是另一回事。”他咧嘴。

  “啊?这又是什么意思?奴婢没听懂!”元喜又糊涂了。

  “意思就是,你的格格没有吩咐你,该将让阿哈旦听见她看大夫的这件事,让我知道。”

  元喜愣得慌。

  怎么越解释,她却越糊涂了?

  “贝勒爷,这个,有什么不一样吗?”她又抓头,挠得头皮都快抓伤了!

  “元喜姑娘只要记得,别将你的格格没吩咐你办的事让她知道,这就行了!否则,你的主子如果怪罪起你,我也会觉得过意不去。”娄阳低笑。

  听到这里,元喜才恍然大悟!

  “唉呀,还好是贝勒爷提醒了奴婢!”她拍拍胸脯,喃喃自语:“对呀,回去得小心一些,别再说溜嘴了!”

  娄阳好笑。“元喜姑娘明白就好。”

  “是,贝勒爷,那么奴婢先回去了?”元喜急著回去交差。

  “元喜姑娘慢走。”娄阳笑脸迎人。

  看著元喜走远,娄阳的笑容消失。

  阿哈旦牵著马厩里最好的一匹马走出来。“贝勒爷要上哪儿去吗?”他问。

  “到向阳胡同。”娄阳面无表情。

  “贝勒爷可是要见沈大夫?”阿哈旦说:“让奴才跑一趟,将大夫请过来不就成了?”

  “我要亲自去。”他道。

  上马后,娄阳吩咐阿哈旦:“格格看病的事,暂时不必禀报我额娘。”

  阿哈旦愣了一会儿。“是。”然后才答。

  得到阿哈旦的回应,娄阳立刻拉起缰绳——

  马儿嘶叫一声,便朝王府外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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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娄阳走进意浓的屋子,在屋后的炕上找到她。

  她躺在炕上,睡得正沉,发丝披散在枕上,睡态娇憨。

  坐在床边,娄阳凝望她恬静的睡颜……

  昨夜,想必她是累坏了。

  他伸手,若有所思地抚摸著她酡红的脸蛋。

  意浓慢慢睁开眼。

  见到是他,她立刻就清醒了,赶紧翻身坐起——

  “你——”她换个词。“夫君怎么来了?”

  “大夫来过了吗?”他问,眸色深沉。

  “来过了。”

  “大夫怎么说?”

  “大夫……”她欲言又止。

  “其实,我也略通医理之术。”他突然说。

  “夫君也识得医理之术?”

  他不答反问:“大夫也可能诊断不明,让我来为你,再诊一次脉象如何?”

  听到他要诊脉的要求,她垂下眼,片刻过后,才慢慢伸出手。

  握住她向他伸出的手,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才掐住她的手腕上脉眼,开始为她诊脉。

  意浓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

  倘若他真会诊脉,那么他必定会有所发现……

  知道她的状况后,他将拿哪一种眼光看她?

  她突然不想面对他的眼光。

  然而她还是抬起眼,面对他的目光、面对他的表情。

  娄阳的表情是严肃、凝重的。

  果然如她所预料那般,他的脸色变了,如浓雾一样让她看不透的眼神,正深沉地望进她的眼底。

  她收回手,平静地问他:“夫君已有了结论?”

  他敛下眼。

  久久,没有回答。

  她的心随著久候的时间越往下沉。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如此在乎他。

  “你好好休息。”半晌后,他只对她这么说,便站起来走出她的睡房。

  意浓瞪著床前,沉默地接受他不做任何解释地,从她身边离开。

  “往后数日,我不会来打扰你,夜晚可以让你的侍女来陪你。”跨出房前,他回头对她说。

  未等她回答,他便离开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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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勒爷,您见过格格了?格格的身子如何?您至向阳胡同,沈大夫又是如何回答的?”阿哈旦就等在屋外,见娄阳出来,他赶紧追上前问。

  “我额娘呢?”娄阳不答却问。

  “奴才刚才见到老福晋正在前院。”阿哈旦答。

  娄阳停下脚步。“这事,我看还是得让我额娘知情。”他说。

  阿哈旦愣住。“可是,贝勒爷,您刚从向阳胡同回来的时候,不是才交代过奴才,无论如何,这件事绝对不许让老福晋知情的吗?”

  娄阳看他一眼。“我让你说,你就去说。”

  阿哈旦脖子一缩。“是。”他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又问:“那么,奴才是现在去说,还是过一阵子再去说?”

  “格格倘若病了,能拖吗?”他反问。

  阿哈旦哑口无言。

  “现在就去。”抛下话后,他调头走开。

  阿哈旦摸摸鼻子,半点都不敢拖延,赶紧往刚才看见老福晋的前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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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哈旦将大夫过府来替意浓格格看病之事,禀报了老福晋。

  老福晋亲自到意浓屋里探望病情,却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得让阿哈旦派人去问大夫。

  大夫回报老福晋的话,透过总管,很快地,王爷与老福晋已经知情。

  这一晚,意浓没有找元喜陪伴,她独自一人度过了清冷的一夜。

  隔日,芸心一得知消息就赶来见意浓。

  她的神色忧虑,见到意浓,久久开不了口。

  “福晋问过大夫了?”意浓倒先开口问她。

  芸心点头。“你看起来,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呢?”她心底难过,这样问的时候,眼眶都已经忍不住泛红了。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并不难过。”意浓的确没有难过的神情,反而笑著这么说。

  芸心忍不住。“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以你的聪慧不可能料不到,一旦老福晋知道这样的事,你在王府中的处境,将会非常的困难!”

  “只是非常困难而已吗?”她笑了笑。“我在想,老福晋应该会要求贝勒爷再另娶一名妾室吧?”

  芸心无言。

  “之后,我这个无法善尽责任的妾室,应该会被打入‘冷宫’,再不济,就将会被休离了。”

  芸心屏息。“不要再说了!”她再也听不下去。“我相信人非草木,就算一开始你与贝勒爷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是经过这些日子,难道你对贝勒爷真的连一点在乎也没有吗?”

  意浓深深凝望芸心。

  半晌,她淡淡地问芸心:“你是他的妻子,希望从我口中,听到什么样的话?”

  芸心愣住。

  “原来你在乎的是我,是吗?”芸心喃喃问她。

  意浓不语,伸手握住芸心的手。

  即将要面对元王府审判的人是她,但是她看起来,却比芸心还要坚强。

  “你并非在乎我的地位,你怕的,是怕伤了我的心,是吗?”芸心的泪已经掉下来。

  意浓仍然不说话。

  然而此时,再多的言语,也比不上沉默的力量。

  芸心用力深吸一口气,仿彿感到无法喘息……

  到这个时候,她的内心虽然还在挣扎,却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这都怪我不好!”芸心重重叹了一口气,表情痛苦。“都是我太自私了,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事实!你与贝勒爷既然有缘成为夫妻,又如此相配,如果你早一点知道实情,你们之间必定能发展出情深义重的爱情,那么,情况也许不至于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你出了事,以贝勒爷的性格,他一定会出面保护你!”

  芸心的话,打痛了她的心。

  “他没有出面,是人之常情。”意浓淡淡地说,从外表,看不出她内心起伏的情绪。

  芸心看出意浓并非真的不在乎!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芸心急切地摇头。“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早一点告诉你实情!”

  “实情?”

  芸心用力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开眼,对意浓坦白。“贝勒爷虽娶我为妻,我名义虽为贝勒爷的福晋,但是,我与贝勒爷却实在并不是夫妻!”

  “你在说什么,芸心?你明白你自己现在正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明白!”芸心鼓足勇气,说出事实:“我知道这很不寻常,但你一定要耐心听我说……我与贝勒爷虽有夫妻之名,然则我俩并无夫妻之实。”

  意浓愕然。“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她迟疑地问。

  “贝勒爷是为我与瑞阳,所以才娶我为妻!”

  意浓沉默著,她感到,芸心即将告诉她一件惊人的秘密……

  “对,你一定已经猜到了什么。”说出事实,芸心反而平静下来。“我与瑞阳,我们是相爱的,虽然我们都是女子,但是我们的感情就像寻常夫妻一样,并不是姐妹之间的情谊。”

  芸心的坦白,反而令意浓陷入疑虑。于是她仍旧保持沉默,等待著芸心把事情解释得更清楚。

  芸心继续往下说:“当然,我与瑞阳都很清楚,这样的感情绝不可能见容于世,因此,我们只能隐瞒这段不能见光的感情,很自然地,我的家人、朋友当然也全都不知情。但是,等到了我该出阁的岁数,阿玛便开始为我物色对象,我的恐惧也开始越来越深!可你知道吗?除了瑞阳我谁也不嫁,而瑞阳与我的心意,也是一样的!可我阿玛逼著我嫁,那时要不是贝勒爷伸出了援手,主动上门来提亲,恐怕我与瑞阳,我们两人就要以死殉情了!”

  静心听完芸心的话,意浓真的很惊讶!

  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她沉声问芸心。

  “瑞阳本来与我约好,要一同私奔,我们都同意,在殉情之前至少应该试一试这样的可能,如果能够成功,那么,我们就不一定要死,我们可以一起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对外以姐妹相称,共度一生一世。”

  “但是你们没有成功?”

  “对,”芸心叹了一声。“贝勒爷太聪明了。他早已看出不对劲,瑞阳藏起的包袱还没有完全收拾妥,就已经被他搜出来,当夜贝勒爷与她深谈,便知道了此事。”

  “他决定帮你们?”

  芸心点头。“你也想不到吧?”

  意浓垂下眼,因为这过度惊人的“事实”而呼吸急促起来……

  她确实想不到,娄阳是这样一个男人。

  所以,传言芸心不能生养、不能延嗣,其实只因为所嫁的人,并非娄阳,而是瑞阳格格。

  “贝勒爷为了我与瑞阳,因此无法名正言顺地娶妻!他这是代妹娶妻!世上哪里能听到这样的事情,就算有,一般男子恐怕也做不到,千古以来,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听完芸心的话,意浓没有反应。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芸心说。

  过了许久,意浓才喃喃问:“他为什么愿意这样做?”

  “因为,他非常地疼爱他的妹妹,非常地保护他的家人。”芸心红了眼眶。

  意浓的泪水,早已经掉下来。

  她流下的泪水究竟是为了这不能见容于世、却生死不渝的爱情,还是因为她终于明白,她所嫁的夫君是如此真情至性的男人……意浓也已经分不清楚。

  她的心已经那么痛楚,以至于她已经不能再思考,她的泪水是为了什么而掉下。

  芸心继续往下说:“他既然知道了瑞阳与我的决心,他就已经明白,如果他不这么做,他不仅将失去这个妹妹,这个家也会因此天翻地覆,永远蒙上不名誉的污点!”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为了他的妹妹、为了他的家人,所以他很快地就决定选择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成全我与瑞阳。然后,再由我与他一起来保护瑞阳,因为在名义上我们是瑞阳的兄嫂,只要我们一直阻拦,王爷与老福晋,就很难为瑞阳择亲……可你知道吗?自从嫁进王府后,虽然我已经得到了保护,但我的良心却一直过意不去,我一直觉得亏欠他!因为他将永远不能给他所喜欢的女人,一个真正的名分、一个有利的地位!而这个女人却又偏偏是你,意浓,你是这么的特别、这么的有灵气,你怎能忍受做一名妾室?怎么能忍受被冠上抢夺别人丈夫的罪名?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说,我真是该死……”芸心低声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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