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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丝泪(下) page 11 作者:古灵

  疑惑的目光下意识转注琴思泪,恰好对上琴思泪苦笑的眸子,琴老先生正是困惑间,听得琴思泪终于开口了……

  「夫君,园子或大或小不关紧,妾身都会很开心的。」

  「胡说,园子太小怎会开心!」

  「可是……」

  「闭嘴,嫁夫从夫,我说妳会不开心,妳就是会不开心!」

  「……是,夫君。」

  原来是这种不开心!

  琴老先生恍然大悟,顿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既感动于女婿的心意,又对女婿的霸道跋扈感到很不以为然。

  然而,杭傲的霸道跋扈却都是出于疼爱妻子的心意。

  琴老先生与琴伯渊相对而视,父子俩都开始觉得,或许琴思泪寄回来的家书内容都是事实也说不定。

  也许,杭傲是真的十分宠爱他的女儿……

  ***  ***

  不,杭傲不是十分宠爱他的老婆,是宠过头了!

  他和琴思泪在琴家住了两个多月,因为宅子还没整理好,仆人也还没找全,最重要的是……

  「我把宅子后面那片林子买下来了,那就可以整治一座大园子给我老婆了!」

  琴老先生和琴思泪不禁相对无言,琴思泪依旧是无奈的苦笑,琴老先生则是吃惊不已。

  原来杭傲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是真的认为花园太小,老婆会不开心呢!

  而且他每天早出晚归,忙着整治宅子,忙着雇请管家、奴仆,也忙生意,但是他午时一定会赶回琴家「伺候」老婆用膳,哪怕生意正好谈一半,他也会喊暂停,先散场各自回家填饱肚子再继续。

  「如果不盯着她,她一定会给我随便吃两口就算了!」这是他的解释。

  他甚至还特地重金聘请了一位酒楼大师傅,又千叮咛、万嘱咐每餐都要有鸡鸭鱼肉,但口味务必要清淡,因为琴思泪就爱清清淡淡的口味。

  虽然他本人是喜食重口味的。

  此外,由于过于忙碌,没空陪伴琴思泪,他自觉有愧,每日回家总不忘带件礼物回去讨好老婆,不是布料衣物首饰,就是一些女人家喜欢的小玩意儿,譬如绣扇珠袋之类的。

  然而,不管礼物是大或小,必定都是极为昂贵的精品。

  这种行为看在琴老先生眼里,一方面觉得很是宽慰,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太浪费了,一个月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说,女婿。」

  「岳父大人?」

  「男人自有许多责任,宠妻绝非其中一项,女婿疼爱思儿,我自是十分欣慰,然而,也要适可而止吧?」

  宠妻?

  适可而止?

  杭傲先是一怔,继而低头看看捧在手上的首饰——一条缀满红宝石的项链,又朝琴思泪瞄去一眼,再拉回眸子来面对岳父,眨个眼,原有的嬉皮笑脸没了,替上另一副严酷得近乎愤怒的神情。

  这迂腐的老头子,他都没跟他计较「关禁」他老婆十六年的愚蠢了,竟还敢指责他宠老婆!

  妈的,如果不是他老婆一定会反对,他马上就可以奉送两只脚印给老头子!

  「岳父大人。」咬牙切齿。

  没想到杭傲会毫无预警地突然翻脸,琴老先生很是疑惑。

  「女婿?」他说错什么了吗?

  「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我老婆嫁给我了,她就是『我的』人,是『杭家的』媳妇儿,不再归你们琴家管了,无论我想如何疼爱她,就算我想宠坏她,那也是我们杭家的事,岳父大人你……」杭傲硬吞下飙火的冲动。「管.不.着!」

  无论谁来听,杭傲的语气都是百分之百的不恭不敬,但琴老先生并没有生气,只是惊愕地瞠大了眼盯着他好一会儿后,眸底忽尔掠过一抹笑。

  「是,是我的错,女婿你千万别介意。」

  「当然是岳父大人你的错,请不要再犯了!」

  「不会的。」

  「很好。」杭傲气呼呼地搂着琴思泪转身走人,打算先回房去,再把项链送给宝贝老婆,免得岳父又啰哩叭唆一大堆。

  而琴思泪,并没有因杭傲对爹亲不敬而做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聆听他们岳婿俩的对话,希望爹亲能由此而体会到杭傲对她的心意,而自爹亲眼里的那一抹笑,她知道,爹亲也确实体会到了。

  目注他们小夫妻俩离去的背影,琴老先生眼底的笑意延伸到了唇畔,大大地勾弯了嘴角。

  「渊儿。」

  「爹?」

  「杭傲并非我原先期望的女婿……」

  「我知道,爹,说起来,妹妹应该算是嫁错了丈夫。」

  因为金媒婆的从中搞鬼。

  「但是,他也正是我期待的女婿。」

  「这我也知道,妹妹嫁错了丈夫,却也嫁对了丈夫。」

  说琴思泪嫁错丈夫,是因为杭傲并非他们期望中那种书香门第的读书公子,更非稳重老实的真君子,但是,他却是真心真意疼爱妻子、娇宠老婆的。

  又错又对之间,正是命运的安排呀!

  ***  ***

  杭傲终于带着琴思泪搬到新宅子里去了,临去之前,琴老先生父子俩对他们夫妻俩各有一番谈话。

  「思儿。」

  「爹?」

  「看来妳是真的很幸福,」琴老先生满意地叹息。「爹总算对得起妳娘了!」

  「嗯嗯,爹,女儿是真的很幸福的!」噙着柔婉的笑,琴思泪再一次言明她的家书内容没有半个字是谎言。

  她是好孩子,不说谎的。

  「女婿虽然粗豪,但他对妳的心意是最挚诚的,那么……」琴老先生仔细端详女儿的表情。「妳对他是……」

  「女儿对夫君……」琴思泪双颊泛晕,羞赧地垂落螓首。「也是一样的。」

  见生性淡然的女儿破天荒头一次露出羞态,琴老先生不禁有些惊讶,但也更感欣慰,这表示女儿对女婿也是真有感情的。

  一桩由谎言撮合的姻缘,竟也能营造出一份真实的感情,也算是幸运的了。

  「那就好,虽然他年轻了点儿,不太成熟又很轻率,可是……」

  「不,爹,您错了!」琴老先生话才说一半,琴思泪便抬起仍显霞红的脸儿,正色道。「夫君虽然年轻,看似吊儿郎当不太正经,有时还显得有些儿幼稚,但其实他是很成熟、很懂事,也十分精明、十分能干的。」

  第6章(2)

  成熟懂事?

  精明能干?

  她在说谁?

  「是吗?」琴老先生怀疑地低应。

  「是真的,爹,」琴思泪的声音轻柔,语气却十分肯定。「夫君只是率性了点儿,但他是很可靠的男人,再是天大的麻烦,他也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往后您就会慢慢了解了。」

  琴老先生稍稍迟疑片刻后,毅然点头。「嗯,为父相信妳,毕竟,妳是跟他最亲近的妻子,和他相处的时间也比为父长久。」

  琴思泪宽心地笑了,但笑容仅仅展现了一剎那,立刻又消失了。

  「爹,女儿……」她犹豫着。「女儿担心的倒是女儿自个儿。」

  琴老先生怔了怔。「妳担心什么?」

  琴思泪再次垂下螓首,难掩愧色。「恐怕爹说得没错,夫君宠坏女儿了,女儿变得……变得贪心了……」

  贪心?

  他这个向来无欲无求,比尼姑更恬淡寡欲的女儿?

  要真是,三岁小娃儿都可以考状元了!

  琴老先生不以为然地失笑。「说说看。」

  飞快地偷觑爹亲一眼,螓首更深垂。

  「爹您是知道的,女儿向来很知足于现实环境,从来不曾执着于任何事物或任何人,从小到大,女儿唯一曾有过的期望,也只是希望能够永远留在爹和哥哥身边,即使如此,爹爹为女儿许下亲事,女儿也从命嫁出去了,只要爹爹和哥哥平平安安的,女儿也没什么割舍不下的,之后被休回娘家来,女儿亦对婆家没有任何依恋之情。但现在……现在……」

  「如何?」琴老先生好奇地脱口问。

  「不知何时开始,对夫君……」琴思泪说话开始嗫嚅起来。「女儿竟……竟产生了一份贪求之心……」

  噗哧!

  才听到这里,琴老先生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哦?是怎么个贪求法呢?」没料到女儿所谓的「贪心」竟是这种贪心。「想陪伴在他身边,一辈子不分开?」

  如同普天下所有真情男女一样,难舍难分。

  不想竟被爹亲一语说中,琴思泪微吃一惊,就好像小孩子偷做坏事,以为父母不知情,却被父母随手一把就揪住了小辫子。

  她果真是贪心的!

  螓首几乎贴到了胸前,一整个羞愧到不行。「嗯嗯。」唉唉唉,她果然是「坏小孩」!

  「也想独占他,希望他永远都只属于妳一个人的?」琴老先生笑吟吟地又问。

  「那倒不会!」琴思泪忙道。「夫君想再娶多少妾室都无妨,只要让女儿留在他身边,女儿于愿足矣!」这样,她的「坏」应该可以减半了吧?

  琴老先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还说她贪心呢,如此大度能容,她要真算是贪心的,这世间就没有不贪心的人了!

  「思儿,在妳来看,为父算是贪婪之人吗?」

  「自然不。」

  「为父也这么认为。」琴老先生颔首。「但为父对妳娘也有那种妳所谓的『贪求之心』,希望能与妳娘实现那『执子之手,共偕白首』的心愿……」

  「执子之手,共偕白首?」琴思泪呢喃轻念,若有所思。

  「虽然终究是无缘白首,但……」琴老先生遗憾地轻叹。「在妳娘过世后,为父也从不曾考虑过要续弦,因为……」

  「爹心里只有娘……」琴思泪顿悟的低语。

  琴老先生嘴角浮笑。「嗯嗯,我想妳应该了解了,那不叫贪心,而是出于一份男女之情必然的结果,是正常的,没有的话,为父才会担心呢!」

  瞧见爹亲调侃的笑容,琴思泪粉皙的双颊不禁又晕红了。

  这种事竟然还要爹亲提点她,真是太羞人了,原来她并不是「坏小孩」,而只是对夫君有情,所以渴望能够……能够……

  执子之手,共偕白首?

  不,就算夫君执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另一个女人的手,只要能与他共偕白首,她就心满意足了。

  陪伴在他身边一辈子,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  ***

  就在琴思泪顿悟她的贪并非真贪的同时,另一边的厢房里——

  「妹夫。」

  「有事吗,大舅子?」不然怎会特地把他拉到这边来讲悄悄话。

  琴伯渊踱开两步,略一思索。「老实说,原以为妹妹会被你休回娘家来,不想妹夫竟是如此疼爱妹妹,爹和我委实安慰不已。」

  「废话,她是我老婆,我不宠她要宠谁?」不然要他宠大舅子的老婆喔?

  不是疼,是宠,嗯?

  琴伯渊笑了,但即刻又褪去笑意,神色严肃起来。「既然要住在扬州,多少会听到一些流言,所以,有件事我得先告知妹夫一声,免得妹夫有所误会。」

  流言?

  误会?

  两眼微微瞇起,「什么事?」杭傲问。

  「这……」犹豫一下,琴伯渊才毅然道:「是我表弟,也就是妹妹的表哥,他从小就喜欢妹妹,及长后,若非妹妹早已与何家订下亲事,他定然会娶妹妹为妻;尔后,妹妹被何家休回娘家来,倘若不是姨丈坚决反对让他休妻,他是打算娶我妹妹的……」

  哇咧,原来早就有人在觊觎他老婆了!

  才听到一半,杭傲的表情就开始发酸、发酵、发烂,再多听两句,他那张俊俏的脸已经烂到发臭了,保证比几百年没清过的茅坑还要臭。

  偏偏琴伯渊一点都没注意到,自顾自继续往下说得不亦乐乎。

  并非他太迟钝,也非他太粗心,而是他太专注于该怎么说才不会引起妹夫的误会,反而没发现杭傲已经开始「误会」了。

  大概是脑袋里塞了太多之乎也者,转不太灵光了。

  「再后来,妹妹再嫁到杭家,传言妹妹很快又会被休回娘家来,表弟马上就跑来向爹表明,不管妹妹被休几次,他都想娶妹妹……」老实人继续说老实话。「当时爹以为又一次害了妹妹的终生,深感内疚,为了弥补,便也允诺表弟,倘若妹妹真被休回家来,而妹妹又愿意做妾,就让表弟娶了妹妹吧……」

  这对该死的父子,就那么厌恶他老婆,非把她「赶」出去不可吗?

  愤怒的人也继续咬牙切齿的愤怒,左手抓住右手,右脚踩住左脚,免得一个没留神,拳头就不小心飞到某人脸上去亲热了,或者脚丫子忍不住踹到某人肚子上练脚劲。

  他很久没伸展筋骨了,再不动一动,怕要生锈了!

  「起码,表弟对妹妹是真心的,名分已经不重要了……」某人浑然不觉正处于惊险的生死一线中,兀自口沬横飞,滔滔不绝。「所以,表弟一直在等妹妹被休回娘家来,因此也冷淡了他的原配,表弟妹不甘心,便也到处向人哭诉,哭诉内容自然不怎么中听,因而引来不少流言……」

  死八婆,舌头那么长,不会拉一拉去吊自己的颈喔!

  「不过,妹夫,我得老实说……」某人扯出淡淡的苦笑。「一切都是爹和表弟的一厢情愿,妹妹从来没考虑过要嫁给表弟——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要依照她的意愿,她是宁愿一辈子不嫁的,在我以为,或许出家更适合她也说不定……」

  出家?

  很好,很好,那女人要真敢去拔掉半根头发,他也会剃光头陪她,就来做一对六根,不,是七根——包括下面那一根——不清不净的出家人吧!

  她是他的女人,谁也别想抢,佛祖也不行!

  「然而,两年后再见到妹妹,我想,我也错了,妹妹并非适合出家,她只是当初嫁错人了……」琴伯渊喟叹道。「从妹妹的言谈和幸福的笑容,看得出妹妹这回终于嫁对了人……」

  那当然,那个女人打一出生开始,就注定是属于他的了!

  一句话,臭脸不臭了,杭傲咧开大嘴,笑得星光灿烂、金碧辉煌,差点闪瞎了大舅子的眼。

  「所以,爹要我转告妹夫……」琴伯渊目光定定地凝住杭傲,「谢谢你!」诚心诚意地道出心中无限感激。「也请妹夫别在意那些流言,无论是爹、我或表弟,我们全都错了,只有妹妹的幸福笑容才是对的……」

  「行了,行了,我了解了!」不待他说完,杭傲便一派豪爽地摆摆手。「我老婆那么美,有人觊觎是理所当然的,没有才怪!不过她已经是我老婆了,我自然会好好的保护她。想动我老婆的脑筋?行,尽管放马来吧,我一定会拿出全副诚意好好『招待』他们的!」

  诚意?

  招待?

  杭傲的笑容依然璀璨得会发光,说话语气内容也算平和,但不知为何,杭傲说得愈是开心,琴伯渊听得愈是毛骨悚然,最后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不知他能不能请教妹夫是打算如何「招待」人家的?

  「妹夫,你……」

  「我只有一个要求……」话刚起头就被很没礼貌地打断了,但琴伯渊并没有生气,只是快得几乎看不见地蹙了一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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