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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冷藏5度C page 6 作者:惜之

  替她戴上项炼,他的手在她皙白的颈间流连。

  “不能事事用钱衡量。”她抗议,尤其抗议他的手在她颈间制造的一波波心悸莫名。

  哼,标准的富家女。

  “当然可以。”

  “好啊,用金钱衡量爱情,请问你的爱情怎生估价?”忍不住,她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十指继续下滑。

  不能摸?好吧……呃、呃……冲个冷水澡好了。

  “刚开始,你欠我几千万,我不想你还,只想保持距离,维持常态。你却时时追著我还债,一天天,你不但还清债务,遗在我这里累积不少财富,只不过,笨小乖还以为自己仍处于负债状态,想办法拚命归还。”他一路说,一路往房间奔去。

  他的意思是……她不必再对他感到抱歉?她的温柔已在他心中累积感情?

  “霁宇!”

  她想找人问清,却发觉他不在,跳著脚,她学起大乖的奔跑法,寻著他的方向。砰!枪声响,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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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匀悉的快乐没持续太久。

  她生日过后,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

  医生住进蒋家全心照料,徐秘书得到霁宇的同意后,整天都留在蒋士豪身边,随时注意突发状况。霁宇也推掉不必要的应酬,一下班就往家里跑,大家都有数,知道所剩时间不多。

  这天,发布台风警报,才过午,屋外风雨交加,雨水一阵阵拍打著玻璃窗,黑压压的云层,重重地压上心,压得匀悉呼吸困难。

  匀悉好几日没去公司了,她守在父亲床边,碰碰他的手、说说回忆。虽早有心理建设,仍旧不舍呵……不舍相依为命的父亲离去……

  听说让病人心情开朗,他会忘记疼痛,疾病就折磨不了人。于是,她扮老莱子,唱歌跳舞吹长笛、说故事、讲笑话,她和上帝拚毅力。

  “记不记得抓雏鸟那次?管家告诉我,小鸟活不了了,鸟妈妈已经两天没回巢,雏鸟在窝里肚子饿得拚命叫,我们听得热闹,哪晓得它们叫得心伤。”

  她啊,就像那窝雏鸟,羽翼未丰,母亲已离,独留她在窝巢里啁啾悲鸣。

  她是孤独的,在长大的过程中,父亲终日忙碌,她除了乖还是乖,她压抑主见、克制想法,生怕不够乖,上帝又来带走亲人。

  这回……是她乖得不够彻底吗?

  “你爬上树,却下不来?”父亲虚弱地回她一句。

  抚著父亲紧皱的眉头,很痛吗?谷医师已加强止痛药剂,还是没用?

  匀悉继续说话,她要父亲自痛苦中分心。

  “大家在树下来回找我,我很不好意思,更不敢出声了。要不是徐秘书抬头发现,恐怕我会一直留在树上。”

  果然,她还是调皮、还是不够乖。

  “我记得。”蒋士豪点头。

  那次,管家打电话给他,他匆匆放下公事回家,他以为女儿被绑架,正准备打电话报警时,徐秘书先他一步,将匀悉救下来。

  她满身狼狈,却掩不住喜悦,她救下四只雏鸟,四个和自己一样失去母亲的小生命。

  “爸爸,你独自扶养我,一定很累。”

  匀悉微笑。爸爸说,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无忧,说他常向上苍祈求,但愿呵,他的女儿一辈子不识忧烦。

  为了父亲的“喜欢”,匀悉努力让自己快乐。

  “养你,不累。”

  他摇头,手勉力往上伸,想伸到她颊边,但他太痛也太累,手在半空中,抬不高。

  她接下父亲的手,贴在颊边,轻轻磨蹭,湿湿的泪滑过,滑出心伤,为什么偏偏是她,真是她和父母亲的情分浅薄?

  “小乖……别哭……”他累极,说话断断续续。

  “我不哭。”她摇头,笑盈盈,一不小心,把满眶新泪挤出来。

  “霁宇在……我安心……”

  他无力、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不清。

  “是啊,他好能干呢!徐秘书说,他争取到很多大客户,那是鼎钧花了奸几年都争取不到的合作对象。爸,鼎钧交给他,很好;把我交给他,也很好,我们都好得不得了。”

  明明那么好啊,偏偏她泪如雨下。

  她不是医生,但父亲逐渐涣散的眼神昭告了某些事,某些她不想碰触却不得不迎面承接的事。

  父亲点头,两颗豆大泪珠滑出,嘴里发出难辨声音。

  “爸,你想说什么?”

  她低头靠近,抱住父亲,泪水沿著颊边落入父亲的眼睑,一时间,分不清是父亲的或是她的泪。

  “我走了……”他用尽全身最后一分力气,抓住女儿。

  走?不可以!不可以走!她要他留,不要分手!

  她弹起身,冲出房间、冲往医生房前,几次踉跄,她扑在门扇前,猛力拍击木门。“医生、医生,快救命啊……”

  在最短时间里,所有人聚到蒋士豪床前。

  匀悉的眼光在父亲脸上来回搜寻,她呼吸急促、脸色苍白,死命咬住下唇,她知道历史将重演,她将再度失去亲人.

  她拒绝!

  凭什么!凭什么呀!上帝算准她好欺负,才一次一次又一次欺她,对不?

  不公平,世界对她不公平,为什么她退让、她不争不伎、她努力学习所有良好德性的下场,竟是孤寡悲凉?

  她要抗议上帝欺人太甚,抗议上帝只爱坏人,从不给好人机会,这样的上帝她再也不要相信,不读圣经了、不祷告了、不上教会,她要远离上帝!

  “小姐,和老爷道别吧!”谷医师退开,走到匀悉面前说。

  谁说她要道别!?

  才不要,她不要和任何人道别,不要她爱的人一个个离开她身边,不要听天由命,她再也不要当小乖。

  向后退两步,她看见徐秘书眼底的哀怜……

  不要这样看她,那年母亲去世,他也用同样的眼光望她,这次,不准、不许、不可以,她不要……用力转身,她再次冲出父亲寝室。

  匀悉跑进庭院里、跑进雨中,涣散的眼神、涣散的心智,她不想要的事情终是走到眼前,逼她正视。

  她不要妈妈死啊……

  那年,得知母亲生病,她常在半夜惊醒,悄悄到母亲房间探她的鼻息,确定她没离开她,但最后母亲还是狠心离去。

  之后,她仍然半夜惊醒,仍然冲到母亲房前,望著空荡荡的床铺,泪如雨下。

  她不要爸爸死啊……

  从医生宣布父亲的病情开始,她又半夜惊醒了,她又习惯性跑到父亲房里,探父亲的鼻息。

  她总是恐惧、总是惊惶,她逼自己乐观,乐观幻想或许有不同结局,哪里知道,一样、统统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大哭,她哭出满腹委屈。

  她呕啊,呕死呕死了,为什么和她一样大的女孩还在享受父母疼惜,偏偏她没有?

  她哭、她尖叫、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跑,近乎歇斯底里……

  她要跑出这个可怕的世界,再不要和人搭上关系,那么她就不会再听见死亡、看见死亡,她将永远与死亡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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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煞车,接到通知马上赶回家的霁宇从车上跳下来,他看见匀悉站在花圃前捶胸顿足。

  冲上前,他全身湿透,雨大风强,打在身上的雨点像钢珠,痛上他的身体、锥入心。

  他用力拥住她,想将早已浑身湿透的匀悉抱进怀里,可她不依。

  她不依天、不依地,不依上帝对她苛刻。

  她再不要乖了,她要彻头彻尾的坏,如果她以前弄错了,如果乖是种恶劣行为,她愿意改头换面,当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只要啊……上帝为她开启一扇门,为她留下亲爱的父亲……

  “没事了,没事了……”霁宇抱紧她,将她锁在怀间。

  她的泪灼了他的心眼,她痛,他比她更痛十分。是谁抛出锄头,砸入他心窝处,震得他有苦说不出?

  发狂似地,她看不见霁宇,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她的呐喊呵,她狂炽的愤怒,她再不要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匀悉推开霁宇奋力向前跑,跑几步,绊倒,在她摔下之前,霁宇抢在前面将她抱住,连滚几圈,他们在草地里变成泥人.

  锁住她的手、锁住她动个不停的身体,他不断在她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你。”

  再不会有事欺上她了,他发誓,发一百次誓,所有的苦都让他来担,所有的痛都由他来扛,从今以后,他不允许她悲恸。

  “没有人……你们全走了,你们统统不要我……”失却气力,她像凋萎的花朵,再撑不起半分美丽。

  他抱她,抱得很用力;他喊话,用尽力气,如果说一遍,她听不见,他就说一百次,直到她听见他的声音。

  “我陪你,哪里都不去,我在这里、在你身边,不管你碰到什么事情,我都在这里。别怕……小乖,不要怕,我会陪你、一直陪你。”

  小乖?是谁在叫她?谁说她可以不怕,谁说他会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

  停止挣扎,空茫双眼对上焦点,是霁宇?怎么可能?他马上要走,他们只剩下不长不短的三季……怎么一直陪、一直陪……

  请别对她说笑,请别哄骗她脆弱心情……她再没力气筑起堡垒,捍卫自己孤独的生命……

  匀悉摇头。

  他还在说同样的话,还在重复著不可靠的承诺。他说他心痛,比她更痛;他说她的哀愁捆上他的胸口,让他喘息不过;他叫她打他、捶他,把伤心发泄在他身上,他说爱她……

  爱她?他怎么可能爱她?别傻了,就是说谎也不该让这种话随意出口,他肯定不是霁宇,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婿。

  不能相信他的话,他是撒旦派来的恶魔,企图骗去她的心,然后再重重嘲笑她的痴愚……不信、不信,半分都不能相信……

  霁宇打横抱起她,亲亲她的额、亲亲她冰冷的唇,他试著给她温度,可她僵冷的身体硬是不肯增加半分温度。

  迈开大步,他往大屋走去,纷乱的心情和他的脚步一样慌惧.

  匀悉面无表情,不说话、不尖叫,连挣扎也失去力气……这个世界对她不仁,她何必拒绝魔鬼的诱惑?

  缓缓地,她闭上眼睛,是魔鬼又如何?她不抗拒了,带她去吧,去一个冰冷黑暗的世界,反正这个星球,她已失去眷恋……

  第五章

  墓前,匀悉一袭黑色洋装,直笛里吹奏悲伤乐曲,她的泪水没断过,串串晶莹。

  这下子,她成了真正的孤儿,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她的未来由谁照看?她的成就谁来分享?

  环住匀悉,霁宇心脏隐隐抽痛,她是温室花,怎堪强风豪雨摧残?

  “回去好吗?”揽住她,霁宇轻问。

  “回去?”她轻问。

  “嗯,回家。”

  “那里没有爸爸,怎算家?”匀悉摇头,那么大的房子、那么大的庭园、那么大的空间,爸爸失去踪迹。

  “到我家吧,那里有一个爸爸,虽然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我保证,他会疼你,像所有的父亲般。那里还有个秋姨,她慈祥和蔼,她说过,要用宠女儿的方式宠你。”

  岳父去世的消息传出,父亲找上他,主动提供协助,他要他把匀悉照顾好,别教她过度心伤。

  秋姨更是三不五时打电话,询问匀悉状况,要他注意的事点点项项,可以列满一大张纸,他想,爸和秋姨是打心底喜欢匀悉。

  他的意思是……要和她分享家人?可他们的关系,不是一生一世,没有亘久恒古,这事,她不敢或忘。

  仰头,她清灵的眼珠写满疑问。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拂开她的刘海,她哭红的双瞳教他心疼,他喜欢她带笑的眼睛,不爱那里染上悲戚。

  没错,就是这样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打败他的骄傲。

  喜欢匀悉这种女孩,是本能,不需要学习。扣除她的美丽、扣除她温婉性情、扣除她的聪颖慧黠、扣除她一百个优点之后,她还有一百个缺点教人怜惜。

  缺点也能让人怜惜?是的,她的缺点可爱得让人忍不住心惜。

  比方,她爱看没营养的爱情小说,情绪又容易被挑动,于是常在他的睡衣间染出斑斑点点痕迹。

  脏不脏?脏!

  讨不讨人厌?不讨人厌,因他低头,总能看见她含羞带怯的小抱歉。

  又比如,她老爱把脚套进他的大皮鞋里,霁宇几次上班找不到鞋穿,不用怀疑,肯定是她穿到庭院里追大乖。

  她说她喜欢穿大鞋、喜欢重心不稳时的冒险感觉;他说,爱冒险可以攀登喜玛拉雅山、横渡撒哈拉,再不,到秀姑峦溪泛舟或到六福村坐云霄飞车都行,她怎会选择穿他的大鞋子冒险?

  那次对话,他理解,温室生活多么枯燥贫乏。

  他是这样子,东一点、西一点,慢慢认识她、喜欢她的,不管缺点优点,总能挑动他的心,让他忍不住违背心意,眼光落下。

  他知道匀悉喜欢他,几乎是一见钟情,至于为什么,他找不到原因。谁会在第一次见面,便决定让对方当自己的夫婿?谁会处处将就对方的所欲,毫无条件和原因?

  也许她的脑部构造异常,也许她人如其名,小乖、小乖,乖到分不清。反正结论是,他喜欢上她了,有些失控的喜欢.

  “你忘记我们的约定?”

  约定?关于离婚那个?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他有权利忘记,虽然他尚未进入容易罹患老年痴呆症的年龄。

  霁宇不想讨论无聊约定,不愿一再提起,这个婚姻以金钱作为地基,甚至他想,直接把那纸无聊的离婚证书毁去。

  “我只记得你答应我,要和我搬回家住。”搂住她的肩,他用自己高大的身量为她挡去斜风细雨。

  点头,她是个守信人。“我和你回去。”

  这天,他带匀悉和大乖回家,把妻子带进自己的生活领域。

  她挑衅、讽刺,不断找小事欺负匀悉,匀悉很呕,但她答覆霁宇,要用包容让珩瑛逐步接纳她,她提醒自己,进姜家,要带来幸福和谐,而非喧闹与战争。

  于是在匀悉的容忍退让下,平安地度过第一个星期。

  凉风徐徐,进入秋寒时期,蝉鸣声渐息,热闹夏季在新生命诞生后逐渐隐去。

  “你整天在家做了什么?”

  父亲去世,匀悉不再进公司,她决定明年复学,这段期间先在家当闲人。

  霁宇拍拍脚边的大乖,说也怪,它和它的女主人一样,对他一见钟情,每天他回家,大乖总是又叫又跳,高兴得像他才是养它多年的主人。

  霁宇的父亲身体好转,回亿达上班,稍稍分担了霁宇的工作量,现在他只需留在鼎钧,不必两头跑。

  “我帮秋姨做派、上街买了一条围裙,还读完艺妓回忆录,很大一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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