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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牌刺客 page 3 作者:白潋

  “不管别人心中怎么想?”

  听到他这样的语气,任未伤不由地开始冷笑。“俞惊澜,你是有资本傲视天下,但不代表就可以勉强别人,至少,别想勉强我!”

  “勉强吗?”他双掌合拢,将她纤细却并不细嫩的手困在掌心。“如果非要勉强才能留下你,那就勉强好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成,想要的人,也同样一定要得到,不管用甚么手段,甚么方式。当他决定要这个集矛盾于一身的女子时,便费尽心机也要将她留在怀里。

  为甚么一定要她呢?他不是没有问过自己,然而寻不到答案,见到她的那一眼,便无法不被她的矛盾吸引,决意将她留在身边。

  他的手探了过来,抵上她的下颔,将她撇开的脸庞转了过来。

  她看到他一如平常冷静的眉目,不禁气恼。这人到底是不是活人?不管在说甚么,总是这副不冷不热半死不活的表情,真是︱︱教人生气!

  他的指尖慢慢抚过她的脸庞,令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低叫道:“拿开你的手!”  俞惊澜显然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他毫不理会,仍是不紧不慢地摩挲过她的肌肤,目光在那一刹那深不可测。

  “俞惊澜,我不是你的玩具,少给我乱碰!”

  话音刚落,他像是不耐烦了,指尖稍稍一顶,令她难以开口。

  “放手!”她仍然不肯屈服,费力从齿缝间迸出两个字,狠狠地瞪着他,见他眉峰微微合拢,心中便生出一股快意来,很不知好歹地露出挑衅的眼神。

  他的眉蹙得更紧了。“别耍性子。”

  耍性子?她陡然间瞪大眼,气极,偏又难以说话,只好更用力地瞪着他。

  瞪着瞪着,却见他忽然间眯了眯眼,目光又幽深了几分,不由心里暗暗警觉:他只有心里在打甚么主意时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现在他想怎样?

  才一恍神,那冷静冷淡的眉目突然逼近在眼前,她吓了一跳,费力叫道:“你……你干甚么?”

  不必再问,答案已经出来了。

  冰冷的唇在她的瞪视下覆上她的,先是轻触,而后慢慢加重,最后侵入。

  她的脑中突然“轰”地一声,难以置信,几乎被吓呆了。

  他、他、他……在干甚么?

  俞惊澜才不去管她胡想甚么,只管自己专心致志地品尝她唇上的滋味,顺从自己的心意,为所欲为。苦涩的药味因亲吻而渗入唇齿,气息交融。

  不知道傻了多久,等脑子反应过来,他已停止轻薄,然而脸庞几乎与她相贴,二人同样不稳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他的眉目依然冷静至极,幽深的瞳却是直勾勾地望着她,高深莫测得没有半分意乱情迷,却又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可能。

  “俞惊澜!”她咬牙切齿,怒视着他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你敢这样对我!”

  他不语,只是以指腹触上她的脸颊,目光深得令人心慌。

  “别碰我!”她怒声叫道,狠狠地怒视着他。

  “反正这一切迟早会发生,早一点又如何?”

  虽是气息不稳,声音却仍然平静。他便是这样的人,不管发生甚么事情,永远都不会将情绪变化宣之于外。

  迟早会发生?任未伤感到一股热浪袭上脸庞,顿时烧红了脸。在他专注的目光下,怒极反笑。“你乱说甚么?俞惊澜,我警告你,如果嫌命太长的话,我不介意让你试试天伤剑的锋芒!”

  说出最后一句话,她瞬间眸光森冷,虽是重伤在身,杀气仍透过眉眼凛凛地传了出来。

  这种杀气,形之于外,足以吓退大多数人,然而,显然吓不住俞惊澜。

  他没有退开半分,指尖反而更加轻柔地拂过她的耳畔,染上她的热度。

  “天伤剑么?如果你非要动这把剑,那便对着我来好了。”

  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却令任未伤陡然间怔住,眉宇间的寒意瞬间消散无踪。

  如果你非要动这把剑,那便对着我来好了。

  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她闭上眼,撇开脸庞。

  如果你非要动这把剑,那便对着我来好了,不要与别人以命相拚。

  他是这个意思吗?要她脱离生死相斗的日子?可是……怎么可能?从十七年前起,就已不可能了……

  “不准闭上眼。”他浅淡的声音近在耳旁,不容拒绝。手指握住她的下颔,转了回来。“给我睁开!”

  她咬唇,不予理会。

  根本不可能,双手早已染上那么浓重的鲜血,叫她如何……如何脱离?

  唇上传来灼热的温度,不同于方才的冰冷,烫得灼人。经历过初次,第二个吻显然熟练得多,他逼她松开口,以绝对的主动侵占。

  她猛然睁开眼,撞进他清冷而深不可测的瞳眸中,胸口一紧,杀意又起。

  他却在此时松开,凝视着她。“以后不准再在我面前闭上眼,知道么?”

  她扬眉,冷笑。“你凭甚么对我下令?俞惊澜,我不是长天楼的人,别人吃你这套,我可不会!你最好期待我的伤好不了,否则,我必定杀你!”

  “那就杀好了。”他的声音淡若湖水。“如果你杀得了我的话。”

  “你……”她一窒,瞪了他半晌,最终只能咬紧牙关。

  他是在提醒她习艺未精么?且不说她是否能以武胜他,单以她目前的处境,性命分明捏在他的手心,要活要死由他,若是他一时兴起,想要废她武功囚在身边,也是易如反掌。

  在她森冷的注视下,他慢慢站起身,然而,目光却始终不离她左右。

  “如果没有办法得到你的心,我不介意得到你的人。未伤,”他顿了一顿,目光一闪。“总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留住你。”

  “你留得住吗?”她的笑愈发阴冷。“别忘了,我的命连我自己都留不住,一朝病发,便可能命归黄泉,你还想跟老天爷争?”

  他却微微笑了。“那又如何?有我在,你别想那么早死。”

  见她脸色一僵,浓如墨画的眉再度扬起,俯身在她耳旁低吟。“不妨告诉你,婆婆和十三现在就在长天楼,如果你不跟我回去,他们……别想活!”

  她陡然睁大眼,想要怒声喝问,然而最终只是咬着唇低喝:“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他直起身。“好好休息,等你伤势初定,我们就回长天楼。”

  说罢,推门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任未伤再度恨恨咬牙。

  他敢,她知道他敢!她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骨子里是多么任性自我的一个人,旁人的命,在他眼里算得了甚么?他是长天楼的俞惊澜啊,整个江湖都不放在眼里的俞惊澜!

  被他烙了印的唇仍留着火辣辣的触感,她闭上眼,气恼了半天,最终只能苦笑。躲了两年,仍然躲不过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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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梦中,思绪浮浮沉沉,似在水上漂流,始终抓不住坚实之物,昏沉了一阵,有人将水送到唇边来,急迫地饮下,才略略好了些。

  “她怎么样了?”

  这是她所熟悉的声音,听来温文,其中却不含任何感情因素,无论何时,都是这般不急不缓,冷心冷情。

  有人答道:“楼主请放心,任姑娘只是有些受凉,睡上一觉,明日便会退烧。”

  不知那人是甚么表情,只昏昏沉沉地感觉到自己被人揽起,倚在肩上。“药呢?”

  还来不及想些甚么,便有东西靠近干裂的双唇,温热的药汁灌了进来。“咳咳!”苦涩的滋味令她皱眉,却没有反抗,早已习惯了这种滋味,虽是不喜,却自动将药汁咽下。

  随后,有人以指拭去溢出的汁液,长臂揽过,让她的脑袋伏在肩窝,以一种柔软怜爱的姿态︱︱熟悉的气息灌进鼻腔,她知道那是谁,但这一刻,没有任何反感,因他是这般小心翼翼,而这怀抱,又是这般温暖。

  她在心里苦笑。

  说是躲避不及,然而待他真正靠近,她又贪婪他身上自己所没有的温暖,这态度,倒像是欲拒还迎了。

  唉,原来自己也不过是口是心非的小女子……

  不知是药有令人安睡之效,还是这人的怀抱太过舒适,她又开始迷迷糊糊的乱想起来。

  梦里的相遇,是两年来不敢稍忘的记忆,她与他,本是不相干的人,却因那意料之外的相遇,今日纠缠得难分难解。不管她是愿还是不愿,有情还是无情,他无疑已成了唯一能影响她生命的人︱︱她的日子,太过随性,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如今却不得不为这人而停驻。

  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呢?

  随他回长天楼之时,明明心情那么单纯,为何后来却生出无法拆解的纠葛?是哪一次呢?是那一次与他月下相对,还是那一次迎风聆听……

  半弦月,在暗夜残云中静静穿梭,三更天的清冷院落,只余那月影下枝叶轻颤,寂然无声。

  “任姑娘喜欢半夜赏月?”

  淡如清水的男中音带不出任何情绪,悠淡地响起,让那双探向枝头炫丽花朵的手顿住。

  青衫一旋,任未伤眉目轻扬,清山远水的悠闲笑意便这么被带了出来。

  “糟糕,摘人家家里的花居然被当场逮到,俞楼主,你说,我到底该笑一笑装不知道,还是该痛哭流涕表示忏悔?”

  月下眉目淡淡的男子在那一刹那微微眯起了眼,眼神便这么幽深了起来,深得令人不敢直视。

  任未伤并非迟钝之人,被这么一看之下,心中陡然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选择搪塞过去。

  “呵呵,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无聊的人才会半夜爬?棤i来作采花贼,没想到俞楼主也一样深夜不眠。怎么,也瞧上这园子里的花了?”

  俞惊澜仍然望着她,似乎根本不知道甚么叫避嫌。“在下习惯浅眠而已。”

  言下之意,是她惊醒了他。

  唉,早知道这个男人武功好得不可思议,自己兴之所至随意进来仍被第一时间发现,实在叫她感到挫败。

  抬头向他望去,却不由怔了一怔。

  眼前这男子,虽然衣着没甚么不整之处,却已不是白日里的冷凝严整──身上一袭轻软的白袍,没有束发,就那么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此时月色清冷迷离,映出眉目清淡如水,化去一身的戾气。

  他还真的是被她吵醒的呢!

  摇头笑了笑,甩去莫名的浮想,懒散地道:“扰了俞楼主清梦,倒是在下的不是了,既是如此,不打扰了。”

  说罢,敷衍地拱了拱手,转身便欲再度翻?晼C

  然而,手却在下一刻被握住,她反应极快地手腕一转,从他掌心滑出,迅雷般拔剑而出,剑光划破寂夜。

  剑势止于他再度握上她手腕的那一刻。

  她没有再出招,也没有挣开他的掌握,神情在那一瞬间忽然变作了迷惘,就这么怔怔地立在那里,望着自己落入他掌心的手腕,默然不语。

  并非羞怯,亦非抗议,只是在那一刹那,在脑海深处,以为早已忘记的记忆就这么不设防地翻涌上来,令她一时恍惚。

  手腕上触感微凉,陌生的触碰却似乎带着难以记起的熟悉,是甚么呢?

  是他先放开了她。

  “抱歉。”语气中却无一丝歉意,这个男子只是因世俗的礼教而出口道歉,显然并非真心。

  她迷离的神情慢慢地收起,仍是笑得云淡风清,缓缓将剑收回去。

  “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职业反应,手快了些。”耸耸肩,亦无甚么歉意。

  他了然。血手林树敌无数,第一刺客更是众矢之的,任未伤若无这般反应,只怕早已死在他人刀剑之下,哪里还能活到与他相逢︱︱呃,与他……相逢?

  习惯性地眯起眼,眉心聚拢。片刻后,竟是微微一笑。与他相逢,这个说法令他很愉悦,心情便这么莫名地好了起来。

  “不知俞楼主留住在下,有何指教?”

  她始终漫不经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俞惊澜却微微蹙了一下眉,似乎有些不解:为甚么留她下来?似乎……连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俞楼主?”

  他回神,轻轻扬了下眉。“没甚么,难得月下相遇,如此美景,何妨一谈?”

  “月下夜谈?”她漫不经心地伸指一弹,一朵盛放的鲜花从枝头飘落,分毫不差地落在她的掌心。

  “原来俞楼主是这么风雅的人,可惜在下不是甚么解语花,恐怕不懂这种情趣。”

  “姑娘性情如此洒脱,游戏人间,说不懂情趣未免太过谦了。”他的眸光凝了一凝,转移话题。“在下倒是很好奇,任姑娘为何答应来长天楼?”

  花瓣上的露珠沾湿了指尖,她漫然笑道:“俞楼主出手相助,在下又怎么拒绝?况且,长天楼之隐秘江湖闻名,我若不趁机来瞧瞧,岂不可惜?”

  嗯,说不定还可以卖点小道消息发发财──当然,前提是俞惊澜不会翻脸不认人。

  “这么说来,长天楼对姑娘来说还是有些许吸引力。”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目光掠过幽幽的光,又道:“既是如此,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在长天楼久留?”

  久留?这下任未伤当真要惊愕了,看了他许久,没瞧出他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俞惊澜又怎么会说玩笑话?

  低头弹着娇弱的花瓣,习惯性地笑了一笑。“楼主这话是甚么意思?”

  俞惊澜仍是神情淡淡地望着她,道:“在下的意思是,只要任姑娘愿意,这长天楼,任由姑娘差遣。”

  陡然心惊!

  此时,弦月穿出薄云,清寒月光如水泄地,天地间乍然清辉一片,沉寂在这一刻蔓延。

  片刻后,任未伤缓缓垂下手,眉眼抬起时却没了笑意,一字一字慢慢说道:“俞楼主,任未伤只是个以杀人维生的刺客,生命乏善可陈,恐怕担不起楼主这般高看。”

  “在下心意已决,姑娘何不认真考虑?前半生如何已是无可奈何,然而后半生仍然掌握在自己手里,任姑娘,只要你点头,长天楼永远为你而开。”

  这句话无异于承诺,任未伤却是稍微退了半步。

  俞惊澜何等性情,若只是招揽人才,犯不着说出长天楼任人差遣这种话,他言语之间的意思分明是……

  她深深吸了口气,叹息:“不是血手林第一刺客的任未伤,也许在这世上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俞楼主,留不住的人,留下来也没有意思。”

  毫不迟疑的拒绝。

  俞惊澜的脸上没有不悦之色,仍是温淡如水。

  “有没有意思端看想留的人,任姑娘,在下一旦决意做一件事,便非做成不可。这一点,希望姑娘一直记着。”

  他……任未伤生平第一次知道甚么叫哑口无言。她并非不擅言辞之人,然而,面对眼前这个温淡得似乎没有脾气,却明明白白拒绝所有异议的人,所有的语言仿佛都失去了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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