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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离婚 page 4 作者:季可蔷

  但她一双手在地上四处探,就是摸不到那只倾倒的玻璃杯,手肘还不小心撞上桌脚,吃了闷痛,她蓦地恼了,抓起沙发上的抱枕,一个个往空中乱掷。

  「为什么我会看不见?为什么?为什么!」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发脾气。

  「夫人,你冷静点。」吴美丽抢上去阻止她。「你别乱动,小心撞到。」

  「你不要管我!」她用力挣扎。「听到了没?放开我!」

  「夫人,算我拜托你。」

  两个女人扭成一团。

  太强了!柯牧宇无声地吹口哨,几乎想为妻子鼓掌喝采,这演技实在精湛,将一个因失明而惊慌失常的女人演得丝丝入扣。

  现在,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他微微一笑,迈开大步,探出钢铁般的臂膀,准确地从身后箝住妻子。「艺安,你闹够没?」

  「牧宇?」她惶然怔住。「你回来了?」

  「你可以走了。」他转过头,迳自对看护下令。「明天早点来。」

  「是,柯先生,夫人,那我先回去了。」吴美丽收拾东西离开。

  「东西打翻了,让人帮忙捡就好了,为什么非要逞强不可呢?」柯牧宇责备妻子,将她按回沙发,她低垂螓首,轻声哽咽。

  她在哭吗?

  他蹙眉,从来最不屑面对女人的眼泪攻势。「不要哭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不准哭。」

  「我真的好怕……万一以后永远看不见怎么办?」她泪眼蒙胧。

  奇怪,明知她是装的,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泪颜,他仍是感到几分焦躁。

  「你别想这么多,我不是说过一定会请医生治好你吗?相信我就是了。」他粗声安慰。「明天我会交代美丽,带你去看一个很有名的心理谘商师,看他能不能帮你做催眠之类的,找出失明的原因。」

  她讶异地凝住。「你说要请心理医生帮我催眠?」

  她吓到了吗?要是催眠后不小心说出真相就好玩了——

  他悠闲观察她的表情。「起码要试试看有没有效。」

  「那真是……」她掩落星眸,羽睫轻颤。「真是太好了。」

  看来她的确有些慌。柯牧宇不着痕迹地扯唇。

  「谢谢你,牧宇,谢谢你愿意帮我,如果没有你,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说着,嗓音又噎住。

  千万别又是要哭了。他翻白眼。「不要一直说这些有的没的,真的很不像你。」

  「是。」她浅浅弯唇,依然紧扣着他的手,赖着他不放的姿态颇为小鸟依人,教他很不习惯。

  她一直很坚强独立,这阵子却很依赖他,总是缠着他,只要他回家,便会主动窝到他身边来,今天连办公室都去了。

  演得还真彻底!

  柯牧宇暗暗赞叹,他原以为自己会对女人的纠缠很不耐,但对她,似乎是有趣大于反感……

  「对了,牧宇,爸今天打电话给我。」

  「他说什么?」他收束思绪,看似漠不关心地问。

  「只是问我情况怎样,我请他不用担心。」

  「让他多操点心也无所谓,反正他每天在家里养病,也够无聊的。」

  「牧宇,你怎么这样说话?」她蹙眉。

  她又要跟他讲述那番孝顺的大道理了吗?

  他懊恼,抢先撂话。「我不想谈他。」

  「好吧。」她体贴地转开话题。「今天我爸也打电话来了。」

  「你爸也打来了?」

  「他说他在过期杂志看到我上夜店的报导,把我痛骂了一顿,说我怎么可以对不起你?我怕他担心,又不敢跟他说车祸的事。」她可怜兮兮地扁唇。

  「你这是在跟我说你有多委屈吗?」他看穿她意图,有些好笑。「知道了,我会补偿你的。」

  「你帮我找到医生,治好我的眼睛,就算是最好的补偿了。」她灿笑。「拜托你,牧宇,一定要让我再看见喔。」

  他无言地望她。想跟他玩?好,他作陪——

  「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看见。」他倾下身靠近妻子耳畔,拇指懒洋洋地玩弄她可爱的耳壳。「相信我——」

  她也不知是否感受到他话里的深意,娇躯如受惊的粉蝶,微微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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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罢晚餐,他进书房工作,她也跟过来,说自己看不见,一个人很害怕,硬是赖皮地要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

  自从结婚后,两人说好各过各的生活,书房等于是他的私密地盘,尤其是工作的时候,他一向不许她进来打扰。

  可今夜他却干脆地同意。「随便你,要进来就进来,可是不准妨碍我的工作。」

  「你放心。」她抱着靠垫坐在沙发上。「我会保持安静,不会吵你。」

  最好是不会。

  柯牧宇冷哼,打开从公司提回来的笔记型电脑,登人密码,叫出机密文件。

  不过几分钟,说自己不会吵人的简艺安便不安分地扬嗓了。「这阵子你好像都忙到很晚,公司的事真的那么多吗?」

  他微蹙眉,随口应:「最近有个大案子,快收尾了,所以比较忙。」

  「是什么样的大案子啊?」

  「问这么多干么?」

  「聊聊嘛!」她一脸无辜。

  「不是说不会吵我吗?」

  「好嘛,我不吵你了。」

  她乖乖噤声,不再打扰他,坐了几分钟,又按捺不住,盈盈起身,手扶着墙,一步步慢慢地走向靠近书房角落的金鱼缸,弯下腰,侧耳倾听细碎的水流。

  她又想玩什么花样了?

  柯牧宇报告读到一个段落,分神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穿透玻璃鱼缸,看她在颜色鲜艳的游鱼后,若隐若现的容颜。

  他看着,有些失神。

  自从假装失明后,她也不再为穿着打扮多费心,几乎都是一袭淡雅的洋装,乌黑的秀发任意垂泻肩际。

  婚前的她为了表现工作上的专业形象,会将自己穿成一个端庄严谨的老处女,婚后为了配合贵妇的身分,她又常常必须过度装饰。

  现在的她,不化妆,裸着一张气色红润的素颜,眉眼弯弯,笑意盎然,意外地显得清新自然,毫不做作。

  她其实长得……还不赖,巴着鱼缸听水声的模样俏皮可爱。

  怎么他以前竟会没注意到呢?柯牧宇深思。从前他只觉得她是一个贤慧的女人,够聪明,能够配合他在各个公开场合作戏,扮演模范夫妻。她孝顺他父亲,也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好妻子。

  但或许就是因为她太好,太娴静有礼,他总觉得有些无趣,又不想太投入这段契约婚姻,不许自己太接近她,所以才会错过她偶然展现的、不一样的风情吧?

  如今他注意到了,便不想轻易错过,非得好好研究清楚不可。这个他曾以为只是单面玻璃的女人,究竟还有多少他无意间轻忽的彩色棱面呢?

  柯牧宇稍稍推开电脑,放纵自己的目光在妻子身上流连,玩赏她的一颦一笑。

  葱指极富韵律地敲着鱼缸玻璃。「牧宇,你有记得喂鱼吗?」

  「喂鱼?」他一愣,想了想。「好像还没。」

  「好可怜的鱼喔,你们的主人居然忘了喂你们吃饭。」她又笑着敲敲玻璃,玉手跟着滑落,往鱼缸下的柜子探索。「我看看,饲料在哪儿呢……应该放在这个柜子里——啊!」

  他一震,起身走向她。「怎么了?」

  「我的手割到了。」她哀怨地朝他伸出中指,果然划破了一道口,流着血。

  他不愉地瞪着那鲜红的血珠。「怎么会割到的?」

  「我也不知道。」她摇头。

  他蹲下身,检查柜子,发现门板有部分木屑剥落了,倒插一根木刺。

  她眼睛明明能看见,怎么会这么粗心呢?他皱眉。「你等等,我去找急救箱,你放在哪儿?」

  「浴室。」

  「你在这边不要动。」他嘱咐,离开书房去找急救箱。

  确定他人进浴室了,简艺安机灵地奔向他的笔记型电脑,将随身碟插进USB端口,传输他正在阅读的机密档案。

  片刻,门外传来他急迫的呼唤。「艺安,我浴室里的柜子都翻遍了,找不到急救箱。」

  当然找不到了。她慧黠地微笑,朝门外喊:「我想起来了,美丽前几天好像有用过,不晓得她收到哪里去了。」

  「好吧,我打电话问她。」

  趁他打电话问人的时候,她又多争取到一些时间。顺利传完两个档案,正当她匆匆将随身碟收进口袋时,门口蓦地响起他清隽的声嗓——

  「你在做什么?」

  第3章

  「你在做什么?」

  糟糕!

  当柯牧宇的嗓音落下时,第一个闪过简艺安脑海的念头是她完了,被他当场逮到她在做坏事,以他的个性,一定让她死得很难看。

  她很慌,来不及分析他的语气是否带着怀疑,或只是单纯的询问,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执行事先预想的脱身计划,右腿故意去勾电源线,身子顺势往前扑倒,狼狈地趴在地上,电脑也跟着砰然坠落。

  「艺安!」他惊呼,迅速奔过来。「你没事吧?」

  「我……」在他的扶持下,简艺安勉强坐起身,不敢看他脸上表情,开始演戏。「牧宇,什么东西掉了?」她探出双手,作势在地上摸索。「是你的Notebook吗?天哪!怎么办?」

  「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不要乱动吗?」他厉声责备。「你知道这里头有多少重要的资料?」

  他果然生气了。

  她惊颤地缩颈,这个动作并非刻意演出,是真的担心他接下来的反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默然不语。

  她低回星眸,偷觎他,他表情森凝,似是欲言又止。

  他应该是想质问她为何要接近他的电脑吧?她防备地咬唇,等待他发落。

  片刻,他终于开口,语气却出乎她意料地温和。「算了,幸好那些档案都有备份——你怎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就这样?他不打算痛骂她一顿,或质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简艺安微怔,没料到丈夫竟会对自己表示关心。她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先责备她的粗心,但他,却是先对她的伤势表示关怀。

  他不该对她这般纵容的,这会让她觉得欺骗他的自己,很坏……

  简艺安又惊又疑,有些难过,但仍是咬牙继续演出事先写好的剧本。「我的头好痛……」她捧住头,沙哑着嗓音,假装太阳穴正剧烈抽痛。「牧宇,我头痛……」

  「怎么会这样?」他焦急地问。「你偏头痛又发作了吗?」

  「可能吧,可是这次也太厉害了……」她直觉低垂眼睫,不敢迎视他的眼神,指了指自己额头靠近太阳穴之处。「还有这里,刚刚撞到了。」

  「是吗?我看看。」他仔细审视,拇指轻轻抚过她指的地方,眉苇一拧。「好像真的有点肿起来了。」

  「怎么办?我真的好痛,我快没办法呼吸了……我喘不过气……」她捧住胸口,娇喘连连,做出呼吸困难的模样。

  「艺安,你别紧张,先冷静下来。」他掌住她脸蛋,要她镇定。「来,你先深呼吸,听我的,吸气——」

  她遵照他的指示,深吸一口气。

  「呼气——」

  她将气息呼出。

  「吸气——呼气——」

  她慢慢调整呼吸的节奏,一面听他的声音,感觉到他是真心担忧着自己,渐渐地,心弦拉紧。

  她是不是不该如此作弄他?不该欺骗他,不该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很不舒服。

  「怎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可是……还是痛。」泪胎安静地在眼里孕育,不是因为痛,是因为歉疚。

  「你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温声抚慰。「可以站起来吗?」

  「我的腿……好像软了。」是真的软了,都怪他对她太温柔,让她不知所措。

  「没关系,我抱你。」语落,他也不管她是否同意,陡然将她整个人抱起,稳稳地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

  她吓一跳,顿时戚到慌张。「你放我下来,牧宇,我可以……自己走,你快放我下来,我很重……」

  「你是挺重的。」他幽默地勾唇。「不过别担心,这点重量我还承受得起。」

  他一路抱她进电梯,她窘迫不已,不断恳求他放下自己,他终于放下了,却仍圈住她腰身不放。

  顾及自己在他眼中是个看不见的瞎子,她只好任由他搂着自己。

  两人来到车上,他替她系好安全带,她又再次感觉到他纯男性的呼息,身子不觉紧绷。

  「我载你去医院,你坐好。」他低语。

  她一动也不动。

  他见她神情仓皇,以为她头痛难耐。「忍着点,艺安,你不会有事的,医院很快就到了。」

  为何他会忽然如此温柔?她僵凝在座位上,思绪纷乱如麻。

  他从来不是个温柔的男人,通常是自私且傲慢,虽然不至于恶劣到对她动手动脚,但绝对称不上体贴。

  可他方才的行举,几乎能算是在呵护她了,这令她相当坐立不安。

  而刻意封印的记忆也在此刻毫无预警地苏醒,她怅然回想起某个夜晚,某个混乱又暧昧的夜晚。

  那夜,是她初次亲密地感觉到他的体温与肤触——

  「好吧,算我刚刚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你别哭了。」

  那时他们经历过一次激烈的争吵,也是成为夫妻以来,唯一的一次争吵,原本就因为母丧而心碎的她,哭得更伤心。

  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哭得太厉害了,从不肯对任何人低头的他,不情愿地道了歉。

  可她不想轻易原谅他。「你凭什么嘲笑我?凭什么那么自以为是?难道你不曾为家人或朋友哭泣过吗?如果他们有一天突然离开你,你不会难过吗?」

  声声质问,在静夜里碎成割心的回音。

  他听着那回音,看着她的表情却很木然,不带丝毫戚情。「我从来不曾为谁伤心过。」

  「那你妈呢?」她不信他如此坚强。「她跟你爸离婚,离开台湾到加拿大,你不难过吗?那时候你才十三岁,我不相信你没哭!」

  「我真的没哭。」他回话的语气听来好空洞。「我说过,谁都会离开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哭的。」

  她难以置信地瞪他。「你好……冷血。」

  「是,我是冷血。」他很平静地接受了她的指控,脸上连一丝肌肉牵动也无。

  「那你可以不要再哭了吗?我最讨厌女人掉眼泪,你知道吗?那会让我很瞧不起你。」

  「你凭什么瞧不起我?」她尖锐地控诉,近乎发狂。他说不爱她对她没感觉,她都能接受,但怎么可以轻视她?「我伤心难过,所以掉眼泪,有什么不对?是人都有感情,是人都会笑会哭,难道你以为自己没血没泪很了不起吗?你——」

  「闭嘴!」他冒火了,咆哮地制止她。

  她骇然冻住。

  「不要再说了。」他深沈地凝视她,她看不懂他谜样的眼潭藏着什么,似怨,似怒,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痛楚。「我不想听你教训我,谁都不能对我说教,所以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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