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我们先回去吧，咏旭大哥还有事要忙。”反正今天来这一趟突击检查虽然觉得有一些怪，但又没发现到很明显的事，何筱静很识相地准备“退场”。
“有空多回来，多陪陪筱静，你不是不懂妈的心思，看你成家立业是我最大的心愿啊！好了，我们就先走了。”连妈妈轻叹了口气。身在名门世家又如何？看着孩子成家立业这么平凡的心愿，对她而言竟是如此遥遥无期。
“路上小心，再见。”他轻抱了一下妈妈，选择装作没听到那句“多陪陪筱静”的话。
直到她们终于离开后，他才无力地将门关上。
他不是不明白父母对他成家立业的渴望，只是现在的状况，他无法进，更无路可退了！他的背倚着大门，忍不住闭上眼。
“我的存在，是不是造成了你的困扰？”蒋时予缓缓地从厨房走向了他，轻声地问着。
看着他眉头紧皱的模样，她明确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
“我到底该怎么做？”他张开了眼，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心情更加低落。
他多希望躺在病床上的她，也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我住在这里，毕竟还是对你造成了困扰，万一下一次连妈妈再来时发现了我，到时候一定会害了你。”
“时予，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真的醒过来？”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着，“我已经尽了自己的能力，把所学的所知的都用了，连我们主任也亲自参与你的疗程，但为什么你就是醒不来？为什么你就站在清醒的那条线前，却无法跨出那一步？”
“对不起。”她当然明白他有多无力，没有人比她更懂这种感受，只是……
“你绝对无法想象，今天当我妈问着我是否有对象时，我有多渴望把你介绍给她，告诉她，我喜欢上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特别到即使这辈子都只能用这样的模式相处下去，我都不怕，我唯一怕的，就是你的身体如果出现突发状况而死去时，你也会离我而去。”
她就这样闯入了他的生命，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进入了他的世界。
一个多月来，有她在这个家里，他开始觉得下班后的生活似乎有了期待，即使很多时候，他们仅是静静地坐在客厅里一起看书，或是一起讨论着她那未完成的论文，甚至听她说着印度或希腊的神话，抑或是她听着他说医院里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这样平凡无奇的生活，对他而言却是难得的幸福。
“不，我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除非是你开口要我走。”她感动地紧紧地抱住他。
她其实也害怕着，害怕着无常！
过去，她曾经很喜欢佛经里的那一段“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但现在她却深深地害怕着无常，害怕着这一切会超出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内，让结局变成无法挽救的遗憾。
“不会的。”他轻声地说着，低头吻去她眼角滑下的泪水。
她的手缓缓往上移，轻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亲吻着他。
连咏旭回应着她的吻，双手在她的腰与臀间游走。
他明确地感觉到今天的时予与过去不太一样，过去当他轻吻着她、挑逗她时，她仅是软绵绵地偎在他怀里，双手也仅是环着他的腰或颈，羞得不知所措。
但今天却感觉到她的手，竟从他的脸缓缓移到他的胸前，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上的钮扣。
连咏旭将她横抱起，走进他的卧房里。
“你今天穿洋装？”当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她，意外她今天穿着一身可爱的粉红色无袖小洋装。刚才被老妈跟筱静突然袭击，他竟然没发现平常总是T恤短裤的她，今天难得穿上了小洋装。
“现在才看到？喜欢吗？”她微红的脸漾着微笑。
“喜欢，不过现在看到也来不及了。”他将手滑入床与她背部间的缝隙，将拉炼缓缓拉下。他的吻再一次落在她的唇上，顺着她的曲线，由颈间缓缓往下，汲取着她的美好。
“啊！”当她的衣物被褪到腰间时，她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
“我们不是说好今天要过去奶奶家吗？”
“不去了。”她太不专心了！他将她的手领到自己胸前，要她继续为他解开衬衫上的扣子。
“我们说好的。”她嘟着嘴。方才他的那一番真心话，让她意乱情迷到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是你先开始的。”他将蒋时予的洋装完全撤下，丢到床底下。
“谁教你先灌了我米汤，害我差点忘了这事。”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她了解他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却没想到今天他会说出内心的恐惧与感情。
“所以怪我刚才米汤灌得不够多，才让你突然清醒吗？”他依旧不停止手上的动作，迅速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你还有什么米汤？”她当然感觉到他强烈的渴望，感觉到彼此肌肤间的碰触。
“我爱你。”看到她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喜悦，他明白她对他的感情是一样强烈的。
她伸手轻环住他的颈部，这一次不需要言语，她只想暂时抛下未知的一切，单纯地让自己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不再有任何的顾虑。
第8章(1)
连咏旭将车停在村庄前约一百公尺的地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毕竟现在已经快九点了，突然来一台陌生的车子，绝对会引来注意。
他牵着蒋时予的手缓缓地走着，感觉着与她十指相扣的甜蜜。
“我好希望以后能这样一起牵手逛街，逛逢甲夜市，逛勤美诚品，逛好多好多地方。”从住进他家里以来，为了怕遇到认识她的朋友吓到，他们并没有出去逛街，这一段时间，他总是在家里陪着她。
“我比较想赶快把你带回家。我爸是佛教徒，对佛经也很有兴趣，他一定喜欢你所学的，说不定你的硕士论文，他也能参上一脚帮忙。”连咏旭忍不住伸手轻压了下她头上那顶用来稍微遮住脸的鸭舌帽。
而他也相信，不单是老爸会喜欢，当老妈看到时予时，一定也会喜欢她并认同她。
“可是他们不是很喜欢你干妹？万一最后他们不喜欢，并反对我们在一起呢？”她想起今天连妈妈那句“有空多回来，多陪陪筱静，你不是不懂妈的心思”，唔，心里酸酸地，不是很舒服啊！
“反对又如何？我是成人，不是孩子，他们赞成并给予祝福，当然是我所希望的结局，如果反对，我也只能尊重他们的决定，但不代表我必须顺从。”从发现自己爱上她后，他唯一担心的问题，就只有她那始终昏迷不醒的身体。
对他而言，时予现在的存在与真人并没多大差别，有的仅是怕太阳而已，但当肉体消失，她是否也会跟着消失却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感觉好像得准备私奔一样。”虽然心里甜滋滋的，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否则她一定会紧紧抱着、亲吻他。
“我曾经想过，如果你能顺利清醒，我要马上带你回家，如果爸妈他们赞成，那是最完美的，但如果反对我们交往，那我会辞职回母校。当初我是在台北读书，并接受住院医师的训练，师长们很希望我留下来，可因为家族的医院需要我，我只好跟师长们道歉，回到台中，如果再回台北，我就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准备博士班资格考，你也可以继续你的学业，我们俩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读书，等你毕业后，我们再来准备结婚生宝宝。”
“但如果我没有醒来呢？”听着他对未来的规画，她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他，这个值得她付出一切努力的男人。
“那就继续金屋藏娇，如果他们再逼婚，我就‘出柜’。”他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虽然这会是震撼弹，但也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我不相信他们会逼我带男朋友回家给他们看。”
“你这不孝子！”她轻捏了一下还牵着她的手的掌心。
“妹妹？”蒋奶奶没想到只是出来散个步，却在路上看到她那应该正在病床上昏迷的孙女。
“奶奶？”蒋时予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竟然遇到了奶奶，原本她只想偷偷到奶奶家门外探望她，没想到……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奶奶张开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宝贝孙女，看着她身旁的男子。
“蒋奶奶，晚安，我是时予的男朋友。”连咏旭朝蒋奶奶点了点头，微笑打着招呼。时予的奶奶看起来约六十多岁，气色红润，是个硬朗又健康的长辈。
“男朋友？但是……”
“奶奶，我们先回家，我解释给你听。”蒋时予吓到浑身狂冒冷汗。
“妹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皱着眉看了爱孙一眼后，忍不住打量着爱孙身旁那容光焕发的年轻俊小子，总觉得他有一点眼熟，但又想不太起来他是谁，“妹妹，他好眼熟。”
“蒋奶奶，我是时予的医师，我们在病房有过一面之缘，但你来的时候，我刚好要离开，所以你才会对我印象不深。”他认得蒋奶奶。
“我想，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蒋奶奶拉住蒋时予的手，“妹妹，我们先回家，你等等帮帅哥医师泡一壶茶，让他在客厅坐一下，奶奶有话要跟你说。”
蒋奶奶早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原来是如此。
“好，我们走。”她感觉到连咏旭温暖的大掌正紧紧握着她因为害怕而变得冰冷的小手。
虽然知道迟早要走这一步，但她却还没完全做好准备。
这只狗儿太可爱了吧！
连咏旭不断地逗弄着蒋奶奶家所养的台湾土狗阿勇。
原本他们三个人一起进门时，阿勇一看到陌生人，立即警戒地站在客厅里观察着连咏旭，但当蒋奶奶跟阿勇说这是姊姊的男朋友，不用担心后，阿勇的眼神立即变得柔和，还摇起了尾巴。
而在她们祖孙俩关起房门说悄悄话的半个多小时内，阿勇从原本好奇地坐在他脚边嗅了嗅他，到现在整个身体躺在地上，享受着他帮它搔肚子的快乐，肥腿还不断地跟着挥动。
“阿勇很喜欢你。”打开房门的蒋奶奶缓缓地走了出来，看着眼前陪她的老狗玩得很开心的帅哥医师，她的眼光变得柔和。
“蒋奶奶。”连咏旭赶紧起身打招呼，发现跟着蒋奶奶走出来的蒋时予哭得整个眼睛鼻子又红又肿，他的心紧紧揪着，立刻走向前去轻握住蒋时予的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怎么会哭成这样？”
但蒋时予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摇着头。
“你坐着，奶奶跟你说一些事。”如果一切顺利，她多希望这孩子真的能成为自己的孙女婿。
可万一失败了，只怕这两个孩子都会一起毁灭……
“奶奶。”蒋时予拉了拉奶奶的手，摇着头，希望奶奶不要这么快开口。
“你能拖多久？拖越久，肉体与魂魄间的连系就越弱，最后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你难道乐见吗？”她怎会不懂自己的宝贝孙儿动了真感情，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个帅哥医师，但一个人怎能跟没有真实肉体的魂魄在一起一辈子？
“蒋奶奶，请告诉我，只要能帮时予清醒，我什么都愿意做。”医学科学上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却迟迟差着那一步就能打开门让她醒来。
他找不到的钥匙如果蒋奶奶知道，再难再辛苦，他都要拿到它。
“坐。”蒋奶奶走到客厅坐下，没想到一低头看到阿勇那副德行，让她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这家伙还真识相，听到是姊姊的男朋友，就知道要巴结。”
阿勇一听到蒋奶奶这一番话，立即坐起了身，乖乖地正坐在桌子旁轻摇着尾巴。
“奶奶，我跟咏旭讨论就好，好不好？”蒋时予的眼泪一直掉个不停。奶奶什么都知道了，她没有办法说谎骗奶奶。
“妹妹，你忍心说吗？你敢说吗？你敢要求他做吗？”这孙女儿她从小疼到大，她是什么性子，她还不清楚吗？
蒋时予痛苦地摇着头，眼泪掉得更厉害。
“别哭，我想听听蒋奶奶的说法。”
他伸出手，将蒋时予轻揽入怀，没想到她一碰到他的胸膛，情绪瞬间崩溃，不断地哭泣哽咽。
“先让她哭吧！等她情绪平复些，我们再谈。”看着宝贝孙女的模样，蒋奶奶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初她在这孩子出生时，就亲自为她算了一次命，当时就知道她有这一劫，只是不知道这一劫竟是这么苦、这么痛！或许是有缘，但是良缘还是孽缘，在结果出来前，她也无法知道答案。
在连咏旭的安抚下，蒋时予的情绪慢慢地平缓了下来，现在她正坐在蒋奶奶与连咏旭的中间，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泪水依旧落个不停。
“孩子，你听过三魂七魄吗？”蒋奶奶伸手拍了拍蒋时予的肩膀后，转头看向蒋时予身旁的连咏旭。
“有。”他点了点头。
“三魂是哪三魂，听过吗？”
连咏旭摇了摇头。
“有人说是天魂、地魂、人魂，也有人称三魂为主魂、觉魂、生魂，这孩子当初撞车时的第三魂，人魂被吓得离了窍，你现在看到的她只有二魂七魄，因为天魂地魂还在，所以她就像个正常人般地存在，你也感觉到她就像个真人般。”
“所以那‘人魂’是影响她清醒的关键，是不？”他曾经怀疑，并不相信真的存在的灵异之说，在时予出现后，一一被推翻。
“人魂影响着肉体，它就像是肉体跟魂魄间的黏着剂，这也是为什么妹妹说她回不了肉体的原因，少了人魂，她就醒不来。”
“蒋奶奶，请告诉我要怎么找回时予的人魂。”一听到能让蒋时予清醒的关键，让他整个人精神一振。
“你愿意找吗？”
“我愿意。”
“即使找回她的人魂，对你而言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也愿意？”
“愿意。”
蒋奶奶看着眼神坚定，没有任何迟疑的连咏旭，内心暗自松了一口气。也难怪时予这孩子会这么爱他，爱到即使自己的身子都要坏去了，她也不在意。
原本她很气，气那懂事乖巧的孩子怎么变得如此任性，但现在，她能释怀了。
“还有一件事，即使真的让肉身清醒了，但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新来过，包括你们两个的感情都不会记忆在肉身里，犹如南柯一梦，你也愿意吗？”她这一次看向了开始颤抖的宝贝孙女，“妹妹，肉身一旦清醒，再多的恩爱、再浓的情意，都将归零，化为一片空白，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