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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能再逃了 page 1 作者:禾敏

  第一章

  有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都已经堂堂迈入二十一世纪了,人类依旧逃离不了心碎的命。

  人类的科技不是已经厉害到可以将人送到火星,还发明了机器宠物、复制羊出来,甚至可以用动物的心脏代替人类的心脏了?

  电视上还有一箩筐自许为爱情专家,口沫横飞到差点没淹死人的地步,不断地向你高唱各种理论:像是什么化悲痛为力量、要多爱自己一点等等的,不是吗?

  而不论是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诚品书店,或是在那种不起眼的角落旁苟延残喘的破烂小书店,也都林林总总摆了一堆有名作家描写爱情方面、男女之间的书籍,他甚至看过一个上班族打扮的女人,抱了一堆有关这类的书到柜台刷卡。

  那么多非理性或理性的观点,有如天上繁星,随手一摘就有,怎么还是时常可以听到心儿跌落地面破碎时的凄厉喊声……

  「少年仔,啊你的咖灰好了。」一道操着台湾国语的声音正扰乱初秋华那清明的思维。啧,别烦他,没瞧见他正在看好戏吗?

  眼前正由一对俊男美女联袂现场演出八点档连续剧,剧情高潮迭起,错过了就可惜,不看会后悔一辈子。

  偏巧那男主角被一座花盆给挡住,不论他努力地踮起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不到那男的长什么样子。

  不过,幸好那女的正对他,可以将她那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的样子尽收眼底。若要拿哪个明星来代表的话,宣称一天只睡一小时、肌肤却光滑细嫩到气死许多人的萧蔷就跟眼前位美女是同个一水平的。

  眉是眉、眼是眼、唇是唇,合在一起,便成了令人眼睛发亮、心中小鹿乱跳的大美人。只是美人双目垂泪,那眼就和她的肌肤一般晶莹剔透,含怨地睇着眼前的男人。而那男人像是铁石心肠,连条手帕都吝啬从口袋掏出来给美人擦泪一下,只是双手环抱于胸前。

  唉,要是有窃听器就好了,可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看他们那样子,八九不离十是在谈判。照美人一脸怨妇样,不用掷铜板来二选一,也知道是男人先提出分手。真是没天理!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当女朋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太贪心是会遭天谴的!

  总而言之,男人要分手,女人死缠不放,分手的事自然谈不拢。

  「少年仔,啊你素不素来找偶麻烦的?」恐龙般的吼叫在他耳边轰隆隆的,而且还是会讲台湾国语的暴龙。干什么,又不是在上演「侏罗纪公园」。

  他准备好施展无敌杀人眼,气势凌人地一转头,却被暴龙喷出的火焰烧得灰头土脸了。

  「啊你这样让偶粉难做生意,要买不买的,你素没看到客人都在后面等得很不耐烦哩……」长得简直跟黑道大哥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咖啡店主人,正用他那双倒三角眼怒瞪着心虚的他。

  初秋华稍微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天呀,后面还真有一排人等着买东西。霎时,一脸尴尬的他糗得想挖个洞直接将自己的头埋进去,要不然就是把自己装进水泥桶丢进海里算了。

  「……对不起,我听力不好,听不太到你的话,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赶忙堆起笑脸,装出一副小媳妇脸。

  他不是故意撒谎的,请天主原谅他这个迫于情势的可怜虫。

  「素这样啊……」老板随即露出同情的眼神。「没关系啦,也没有给他等很久啦。来,这素你要的咖灰,拿好喔。」没想到暴龙是个好好先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老板像是怕他拿不稳,还亲自将袋子交到他的手心,再三确认他可以负担起的这个重责大任后,才继续做生意。

  还是赶紧闪人了,免得等会儿谎话被拆穿。初秋华半垂着头,用着竞走的速度敏捷地穿越走道。

  一定是早上出踩到狗大便的缘故,让他今天「好运」连连。

  瞧见正前方十二钟方向来了个巨无霸,他要让那个人先走,便将身子往右挪一些,谁知那巨无霸也跟着他往右移。那、那、他再往左边挪算了。

  见鬼了,不成巨无霸是他的影子?不论他右移、左挪、右移、左挪,巨无霸就是紧紧跟随他!干嘛!又不是警匪枪击战的现场,他们两人居然为「让路」问题搞得气喘吁吁,杵在原地僵持不下。

  想跟他杠上是吧?既然如此,就别怪他没有貌先过了。

  初秋华大大迈出一步,将咖啡护在胸前,准备从巨无霸身旁那小到只能容一人缩着身子通过的空间钻过,偏偏不容发之际,一道庞大的黑影完全罩住他的视线,登时让他深刻地领悟到一件事--应该把今早沾在鞋底下的狗大便擦干净才对。

  「啊!」在别人听来可能像被鬼吓到的尖叫声从他的嘴中发出。

  初秋华一脸惊恐地被巨无霸撞离了走道,像个不倒翁摇摇晃晃之后,一头栽向背对着他的男人身上,接着便听到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

  等他稳住身子定眼一瞧,发觉方才被他形容像萧蔷的美人惊愕地用着含泪的星目像在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他的脸立刻绿了一半,脸上冒出樱桃小丸子的黑线,头顶还有几只乌鸦嘎嘎飞过。

  猪头呀!超级无敌霹雳王八蛋!他在心里狂骂自己的愚蠢。

  「你没事吧?」啊,美人还真好心,竟轻声细语地问他有没有怎样。「睿宇,你有没有怎样?」咦,美人难道不是在问他吗?睿宇又是谁呀?

  终于,他那跟小米粥一样糊的脑袋瓜恢复了运转功能。他眼珠子转呀转,看见被他那轻轻一撞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桌上有被打翻的咖啡杯,还有男人身上的牛仔外套亦是一大片咖啡色的污渍,显然这些都是出自——他的杰作。

  「对不起……」可恶的巨无霸,闪人闪得那么快。

  他急忙掏出出门前才熨得四四方方的手帕,上头还残留淡淡的柠檬冷洗精味,夹杂着些许被晒过后的阳光气息,拿来擦拭男人衣服上的污渍……

  心疼呀……这条手帕可是他在专柜上一眼就被「煞到」,却因它的高价,不得已缩衣节食了一个拜的地狱生活,才忍痛含泪将它买下来的凡赛斯手帕呀!

  史奴比卡通里面有一个叫奈勒斯的小男孩,他不是有一条心爱的、随身携带的小被子吗?那条手帕对他而言就像是奈勒斯的被子。

  男人可能是嫌他笨手笨脚,干脆抢过他的手帕,自己动手起来。

  喂,这位老兄,你有没有看到手帕右下角缝着凡赛斯的字样,能不能不要那么粗鲁,温柔一点对待它?

  无奈他错在先,也只能在心底咬牙切齿,忍着想要将那男人当沙包捶打的冲动。

  「名片。」中低音的嗓子,有像广播人的声音。

  呃,名片?什么名片?谁的名片?

  「衣服送洗的费用,难不成你要我自己付?」淡淡的嘲讽,一副高傲的口吻。

  初秋华顿了一下,楞楞地掏出名片。

  「对不起,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工作地方的电话及地址,费用明细请你寄过来,我会将钱寄回去给你的。」皮笑肉不笑地对男人打哈哈,其实已在心里踹了男人好几下。「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无视身旁窃窃私语的噪音,他转身离开这家日后打死也不会再来的咖啡店。

  提着用袋子装着的咖啡,初秋华用力地踏步走在熙来攘往的行人道上,喃喃自语地低咒。

  「究竟是哪只狗随便解决卫生问题的,是邻居老黄的那只博美狗小黄,还是隔壁杨太太的那只腊肠狗小杨……要是被我查出元凶的话,我就要把牠宰了来祭我的五脏庙,哼哼。」

  ***

  在一个前后两扇门都挂着拒绝打扰的牌子、又毫无窗户的密闭空间内,不时传来怪异的声响,间或有东西敲打桌面的声音。

  不知何时,有人悄悄地逼进,无视门上那斗大明显的牌子,扭开门把,堂而皇之进入。

  约有二十坪大的空间内,摆放了五台计算机,桌上已被纸张淹没,地上堆了高高的书,还有一包包开了封的零食。左侧有一排柜子,里头堆满了一本本厚重的书,而原本应该放在中央的沙发不知为何被挤到最边边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张方形的桌子。

  四个男人正围着方形小桌,屁股下坐的是符合人体工学的名贵计算机椅,四人八之章鱼手在桌上哗啦啦地乱摸一通。

  「招招来打麻将,无管落雨呀好天,哪是有牌通打,没吃没困也可以,无通欣羡阮的手气,因为情场来失意……」一人唱着奇怪的歌曲,严重走音当中。

  「你这超级音痴!闭上你那破锣嗓子!老母鸡被宰的时候也里你叫得难听!」

  「说什么优劣胜败,无非是时也命也,任凭汝是麻雀上棍,不及着赌利运,失败勿悲观,成功勿得意,赢了莫喜欢,输了莫受气。」那人停止魔音传脑,改而吟起诗来。

  「别在那里呛声,等会儿我邱自摸就要杀得你片甲不留,让你输到只剩一内裤。」

  「喂,再怎么厉害,还是比不过号称世纪末第一赌王的帅哥我,本山人就等着看你们些鲁肉脚哭爹喊娘、跪地求饶。」沧海三声笑,一切都在脑中运筹帷幄。

  牌局未开打,倒先开始心理战了。

  一百四十四麻雀牌,四圈的交锋对垒,一吃一碰之间,自摸听牌之际,将人生的哲学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呀,千万别小看这方城之战。

  平时戴着面具的人们,不论是卒仔还是绅士,只要一上了牌桌,领带没就了,头发就散了,目露凶光,内心深藏的本性随之表露无遗。

  为了胡牌,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孙子兵法》也派得上用场。

  汝等没听过《孙子兵法》第六篇虚实──虚实,掌握先机之道;方城之内,虚虚实实,勾心角角,可要看清陷阱,最忌放炮让敌人乐得自摸胡牌。

  庄家掷了骰子,牌正式开打,紧张的气氛随着响亮的声音节节升高。

  「手又痒了?」中低音的嗓子如鬼魅般扬起。

  有人吓得从椅上摔落,有人慌得将牌推倒,有人急得连人带椅的滚回计算机前,有人则是到柜子前一本正经地找书。

  一个人的反应神经兼应变能力好不好从可以这里端倪一二。

  挑起眉,季睿宇好笑地看着各有不同反应的四人,长脚一勾,将脚边的一团纸准地无误地踢进左前方的垃圾桶。

  「厚,别吓人好不好?还以为教授出差回来了。」看清来人是谁,邱晏撢了撢屁股上的灰尘,不疾不徐地坐回椅子。

  「就算现在不是七月半,也会被人吓死的。」两像脚像鸭子在水上滑行似的,罗宗昊也滚回了牌桌前。

  「不是说要跟你那漂亮马子出去约会?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我们还打赌说你两个小时之内绝对不会回来。」丁志中两手拼命在桌上搓汤圆,显然又要重新开局。

  「你们小两口没顺便转到育春街的宾馆恩爱一下?听说那里刚好在打折扣,老板还买了新的设备,过夜的话另外附送一打保险套。」徐明慢条斯理踱回牌桌前,一屁股坐下,口中嚼着方才从柜子摸来的青箭。

  「这么好康?啧,改天带人去试试。」邱晏颇感趣的吹了个口哨。

  季睿字的眉挑得更高了。「除了麻将、性,你们的脑袋还塞了什么?」

  「还有吃。」四人有志一同地回答。

  差点忘了,他们四人是名副其实的饭桶,食量惊人,学校附近一些二九九吃到饱的餐厅早已经将他们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受不了地摇了摇头,季睿宇拎起只剩残尸残骸的鸡腿丢进垃圾桶,将一包包的零食袋子也一并丢进去。

  「拜托你们收一收,别把研究室变成猪舍好吗?」真是的,才一下子而已,就能将研究室完全变了个模样,还能处之泰然地打麻将。

  「等教授回来……碰!胡牌!红中、青发、白板,两组三元牌刻子,正好来个大三元!」声调突地拔高,邱晏还夸张地用唱京剧的腔话话。

  「搞什么屁呀!都摸几十圈了手气还那么顺,肯定是哪里有邪门,老子不爽不玩了。」徐明火大地站起身。

  「技不如人就承认,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邱晏口气凉掠地揶瑜。「来来来,三天的餐费就记在你们头上,准备好你们的钱吧。」仰天长啸,一脸得意洋洋。

  一片悲鸣哀号,惨败的三人也只能淌着血,在内心唱着的岳飞的满江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牌瘾过足了,四人不慌不忙地将麻将桌折迭收起,塞到书柜后的细缝,再合力将沙发搬回原处,总算,这房间能跟研究室三个字沾上边了。

  「咦,咱们季哥哥的脸上怎么多了个巴掌印?该不会是被你那马子打的吧?」

  「嗯,谈分手的时候被她打的。」季睿宇毫不在意地叙述事实。

  「什么?」丁志中错愕了一下。「天理不容呀!世风日下,不懂得体恤别人想吃却吃不到的无情汉愈来愈多,我要代替月亮来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心有不甘地睡着心肝。

  同是男人,又同是国际经济系的研究生,照理说,像他们这种具有长期投资的行情,跟医生也有同样身价的黄金汉,在女人间应该是趋之若鹜,偏偏除了季睿宇,他们四人简直可以组成F4了。

  F,指的是fatal,意即不幸的四人。

  从来他们四人就只有被甩的分,而且是不超过两个月就如秋扇般,被人无情地丢在一旁,另寻新欢去也。如此悲的际遇,沉痛得不禁令人大呼——天妒帅哥!

  「你那马子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柔顺、听话、善解人意,充分满足男人想保护弱小动物的自大心理,怎么,不会是性方面两个人搞不定?」

  「没什么,只是觉得个性不适合。」对于罗宗昊露骨的发言,季睿宇简洁答道。

  感情属于私人的情绪,快乐与不快乐也只有自己最清楚;说出来,旁人只能从表面的字句去推测判断,可真正的含意却往往被忽略。既然这样,说不说就没什么差别,更没必要将它整个摊在他人面前。

  快刀斩乱麻,或许在有些人眼里看来是无情的同义词,可,明明两人之间的鸿沟已不是三言两就可以清易带过,更不是两个人笑一笑就没事的。

  就像不小心梗在喉咙的刺,当你想要假装不在意,等一会儿自会被口水吞下去时,它就像个想要引起别人注意的坏小孩,极尽搞怪之能事,弄得你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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