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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送行者 page 4 作者:春野樱

  对夏就赢来说,治丧求的不只是逝者能安息,更重要的是抚慰活着的人,薄葬或是厚葬都不是重点,尽力了便好。

  这日,她外出采买一些纸料,行经大街,见一名妇人跪在路旁,低头哭泣,面前的地上有一张小破席,破席上躺着一具小小的身躯,仅以一件破旧的衣服盖着,一旁还摆着一张纸,写着“卖身葬女”。

  她没有犹豫,快步往对方走去,未料一辆马车突然停下,一名男子下了车,快她一步走了过去。

  夏就赢细细一看,赫然发现竟是区得静,她心头一震,有种胸口被拍了一下的感觉。

  区得静从精绣的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到妇人面前,淡淡地道:“拿着吧,把女儿好好安葬了。”

  妇人抬起头,不敢相信竟会遇到这样的大善人,急急忙忙收下银子,卯足了劲儿的磕头。“爷,谢谢、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我愿做牛做马回报。”

  “你还是做人就好,做什么牛马?”区得静顿了下,又问道:“你是赤石城人士?”

  妇人摇摇头,“我来自松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两年前死了丈夫,在家乡的生活无以为继,才想着带女儿来赤石城投靠远房亲戚,谁知道我的女儿在路上染病,因为没银子看病,身体一天一天的虚弱,最后……”说着,她又悲伤的哭了起来。

  夏就赢这时已经站定在区得静身后,也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忍不住问道:“那你的远房亲戚呢?”

  听见她的声音,区得静马上转过头,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夏就赢跟他对上一眼,随即趋前问道:“没找到你的远房亲戚吗?”

  妇人一边拭泪,一边泣诉,“找到了,可是他们不愿意收留我们母女俩……可怜我的女儿,今年才七岁……”许是想起这一路行来的艰辛以及女儿病逝的悲恸,她泣不成声。

  见她哭得全身发抖,夏就赢一点都不在意她衣衫褴褛,身上还隐隐散发着怪味,蹲下身,伸出双臂抱住她。

  此举,不只区得静看怔了,就连街上的人也都看傻了。

  夏就赢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会帮你好好安葬孩子的。”

  闻言,区得静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夏家的姑娘还真会看准时机做生意,可是她接下来的一番话,教他愧疚又佩服。

  “我家是治丧的,我帮你把孩子葬了,不收你半文钱。”夏就赢用诚挚又温暖的眼神看着她,“区爷这十两银子你就留在身边过日子吧。”

  妇人惊疑不已,“姑娘,你……你是说真的?”

  “当然。”夏就赢轻声道:“在孩子面前,我能说谎吗?”

  妇人望进她眼底深处,像是确定了她所言不假,感激欣慰的眼泪又再度涌出,接着连连向两人道谢。

  “孩子叫什么名字?”夏就赢问道。

  妇人噙着泪,不舍又心疼的看着女儿的尸身,声线微微颤抖,“她叫桑儿,是她爹给她起的名字……”

  “桑儿?好可爱的名字。”夏就赢微微一笑,“她一定是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吧?”

  妇人身子一抽,再次控制不住的痛哭失声。

  夏就赢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别哭,桑儿一定不希望你这么伤心。”

  妇人掩着脸,频频点头。

  夏就赢伸出手,隔着破衣轻轻覆在孩子身上,温柔地道:“桑儿,别怕,姊姊是来帮你的,你先跟你娘在这儿等着,姊姊马上回去找车来载你。”说罢,她站起身,“大姊,你先跟桑儿在这儿候着,我现在就回去……”

  她话未说完,便被区得静打断,“不用那么麻烦。”她疑惑的看着他,还没开口问,就见他回身吩咐道:“把孩子放上车,送到福全。”

  余慎是区得静的随从,有时和主子一起出门,便会身兼车夫,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然后呐呐地问道:“什、什么?”

  “把孩子放上车,送到福全。”区得静复述一次。

  夏就赢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区得静竟然想也不想就将他的马车出借当“灵车”。

  余慎面有难色,“爷,这……这不是人,是尸啊。”

  “尸也是人。”他说。

  “爷,把尸体放上车,怕沾上晦气。”余慎千百个不愿意。

  区得静浓眉一揪,声线一沉,“胡说八道。”说罢,他自个儿弯下身,将孩子小小的尸身抱起,放进马车里。

  他这举动教夏就赢惊愕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滚出来了。

  这是她认识的区得静吗?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冷酷得半点人情味都没有的样子,对比现在,他根本是宇宙第一超级霹雳大暖男。

  他不只把自己的座车当灵车,还面不改色的抱起死去的小女孩……老天!

  “你跟孩子一块儿上车吧。”区得静对妇人说道:“我跟夏姑娘随后就到。”

  “谢谢这位爷、谢谢姑娘。”妇人连声感谢,虚弱而缓慢的爬上了马车。

  夏就赢看着余慎驾着马车载着妇人跟孩子往福全的方向而去,还是一脸呆愣。

  “走吧。”

  听到区得静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喔。”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一同朝夏家的方向走去。

  区得静人如其名,安静寡言,走了好一段路,他一句话都没说。

  而夏就赢是那种有话就一定要说的人,她再也憋不住了,“谢谢你。”

  他先是疑惑的睇着她,然后撇唇一笑,“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忙,还把马车借给我。”

  “不是借你,是借给那孩子。”他说。

  “借谁都一样,总之谢谢你。”她望着他,老实地道:“我没想到你会帮这个忙。”

  区得静浓眉一挑,“怎么,我在你眼里是个冷酷又冷血的人?”

  “一开始我确实这么觉得。”夏就赢直言道:“还记得在区府门口第一次碰到你时,你的态度还有言谈都让我气得快吐血,当时我真的觉得你是个混蛋。”

  她的直率教他不由得愣住了,混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这么骂他。

  “但是后来我知道你给郭家送了一笔奠仪跟安家费,就觉得……”

  “我是个好人?”

  “不,”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是怕被两条冤魂缠身,所以花钱消灾。”

  她的坦率让他哭笑不得。

  “不过,”她接着又道:“你刚才所做的事,让我对你彻底改观。”

  区得静好笑地问道:“噢?那我从混蛋变成什么了?”

  “暖男。”夏就赢马上回道。

  “暖男?”他一脸疑惑的瞅着她。

  她干笑两声,猛然想到他这个古代人哪会知道暖男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解释道:“暖男就是……会做一些让人感到温暖的事情的男人。”

  “这是你自创的词儿?”

  “呃……算是吧。”夏就赢尴尬的笑笑。

  “那你也算是暖女喽?”

  “咦?”她一怔,微微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不也老是做一些让人感到温暖的事情吗?”

  方才见她安慰那名妇人时,那充满怜悯之情及同理心的言语及行为,让他打从心底感到敬佩。

  “据我所知,福全葬仪生意冷清,如今只剩下两名伙计,还常常发不出月钱。”他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没啥收入就算了,你还有一个嗜赌成瘾的爹,这样……”他顿了一下,突然转过头,两只深沉黑眸紧攫住她,“你居然还能毫不犹豫的免费为人收尸治丧?”

  迎上他明明淡漠却莫名炽热的眸光,夏就赢的心狂跳了好几下,她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才道:“做这一行不能只想着赚钱,遇到需要帮忙的人,就算是赔钱也得帮。”

  “刚才那不是赔钱的生意。”区得静微勾起唇,“你忘记我给了她十两银?”

  “她依亲不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够惨吗?我要是跟她收钱,良心可过意不去。”

  区得静听着,撇唇一笑,没再说什么。

  夏就赢故作无意的瞥他一眼,发现他的侧脸也好看得过分。

  以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来说,他完全属于高富帅及人生胜利组,合该是女人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可就因为死了两任妻子,被扣上克妻的罪名,让他想讨房媳妇相伴都难,倒也挺心酸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福全葬仪。

  第3章(1)

  夏就赢来到金寿棺材店想为桑儿买副薄棺下葬,前几次来,她都没遇到邵三德,可今儿个一到店门口便看见了他。

  “赢儿姑娘?”邵三德顿时双眼一亮,大步走到她面前,“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邵少,我想买副孩子的薄棺。”她没有理会他过分的热切,直接切入正题,“是个七岁的女孩。”

  他整眉一笑,“你是不是又免费为人治丧了?”

  “也不算免费,我有赚。”她说。

  他不解地又问:“赚了什么?”

  “助人的快乐。”夏就赢温煦一笑。

  邵三德先是一愣,随即奉承讨好的笑道:“唉呀,赢儿姑娘真是位善良的好姑娘。”

  她不想浪费时间跟他废话,问道:“铺子里有孩子用的薄棺吗?!”

  “有,都在后头的仓库。”他微微一笑,“跟我来吧。”

  “有劳了。”

  夏就赢跟着邵三德走进店里,穿过三道腰门,进到后院,来到放置空棺的仓库。

  进到仓库,他领着她来到几副小棺前。“现有的存货就这几副,你挑桃。”夏就赢专心的挑选,一边念念有词,“这副不好,这副……”

  邵三德见四下无人,又身处仓库深处,一时鬼迷心窍,自她身后猛地抱住了她“啊!”她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随即想起以前学过一些女子防身术,几个简单动作便挣脱开来,用力扭住了他的手。

  “唉……唉呀!”他的手腕被她扭着,痛得哇哇大叫,“赢儿……羸儿,别……快放开我”

  夏就赢一个振臂推开了他,警戒防备的退了几步,怒瞪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邵三德的五官都揪皱在一起,气恼地道:“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吗?”

  “记起什么?”

  “记起我们俩的事。”他揉着发疼的手腕和手臂,“你……你是哪里学来的招式?疼死我了!”

  夏就赢神情凝肃地教训道:“谁教你突然抱住我,你这是活该。”

  “你……”邵三德懊恼的看着她,“我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你以前也没反对,还一副很局兴的样子。”

  闻言,她心头一震,“你说什么?我跟你……我们是……”不会吧,难道他跟原主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天啊,知道这件事她还真的挺崩溃的。

  “赢儿,你早就答应要嫁给我当平妻的呀!”他有点激动地道:“要不是你出了事,咱们早就好上了。”

  听他说什么“好上了”这样的话,她瞬间头皮发麻。

  真是活见鬼,原主该不会已经跟他发生关系了吧?喔不,她的理智快断线了。

  “赢儿,我还是想娶你为平妻。”邵三德上前一步,伸出手又想触碰她。

  夏就赢连忙又退了两步,不悦且强焊的瞪着他,用眼神像告诉他“别碰我”。

  她的反应让他顿住了,跟着缩回了手,“赢儿,这偌大的赤石城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娶你了。”

  “喔。”她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

  邵三德眉心一拧,“你不担心吗?难道你想一辈子守着福全葬仪?”

  夏就赢想也不想地道:“有何不可?”

  他无法理解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可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

  “我知道。”她神情严肃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在我失去记忆之前,我们……好上了吗?”

  “还没。”邵三德显得后悔惋惜,“若是有,我还舒坦些。”

  知道原主跟他仅停留在嗳昧阶段,并无进一步的关系,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这样的说是什么意思?是指没“吃”

  到她很懊恼吗?

  啧啧,这是什么心态?真是有够糟糕的男人士。

  “邵少,我们还是维持买卖的关系就好。”她说。

  “你的意思是……”

  “我现在只想振兴家业,好好把福全的生意做起来,让家人生活无虞,其他的事我暂时都不想。”夏就赢是真的这么想“那我们的婚事……”

  “若我们曾有过什么约定,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她打断了他,“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而是全新的我,请你把过往的约定忘了吧。”

  邵三德露出懊恼又沮丧的表情,好一会儿不说话。

  夏就赢也懒得理会他,回头桃了一副棺材,“我要这一副,回头请邵少派人尽快送到福全,告辞了。”说罢,她迈开步子走出仓库。

  桑儿入殓两天后便要在城郊下葬,虽然依照习俗,白发人送黑发人,做长辈的会拿竹棒在棺头敲一下,但夏就赢向来不喜欢也不赞成这样。

  死了就没了知觉,杖打棺木,往生者其实不痛不痒,可是还活着的人以及杖打棺木的父母却是痛彻心扉。

  死岂是孩子所求?做父母的怎么忍心苛责孩子的早逝?失去孩子已经够折磨了,为何还要父母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所以每当举办这样的丧事,她都希望父母能好好的对逝去的孩子道爱及道别,她相信这对已逝的孩子跟活着的父母都是最好的安慰及解脱。

  当桑儿的棺木运至城郊坟场时,夏就赢发现有个男人正站在墓穴前跟守墓人说话,当她看清对方的长相时不禁一脸惊疑男人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似的,转过头来看着她,没有说话,没有什么表情,唯独一双眼眸沉静而温柔。

  是他!夏就赢怎么都没想到区得静会出现在这里。

  丁大牛跟刘阿海将桑儿的棺木抬了过去,夏就赢和桑儿的娘珠花跟在一旁。到了咋天就挖好的墓穴前,丁大牛跟刘阿海放下了桑儿的棺木。

  “区爷,”夏就赢走上前,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来?”

  守墓人拿出一件崭新的童女衫裙,“区爷带来的,要给孩子。”

  珠花先是一惊,随即感动又激动地道:“区爷,谢谢你、谢谢你……”

  “给她带套新衣,她回来时可以穿。”区得静的语气平静而温煦。

  珠花听着,泪如而下。

  夏就赢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底诉说着感激。

  区得静也不再开口,只是与她四目相望。

  不知为何,虽无言语,两人却彷佛都知道对方心里所想。

  就这样,那件漂亮崭新的衫裙跟着桑儿一起落葬了。

  葬好桑儿,区得静要珠花到区家做事,还让她带着自己的口信到区家找管事张叔。

  珠花的生活有了着落,又觅得安身之处,感激得一边流着泪,一边朝区得静深深鞠了个躬。

  夏就赢心想珠花一定不晓得区家位在何处,便吩咐丁大牛和刘阿海陪着她去,让他们把人送到后就先行回府,她则是跟区得静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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