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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之夜 page 16 作者:绿光

  苏幼嘉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被翁韶晴拎到天涯海角去了。

  翁韶晴很酷,没哭,表情很严肃道:「夕夏,你还欠我两个美人,记得吧。」

  「嗯。」

  「我等你喔。」

  「可是……」

  「没有可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有职业道德,就算你在手术中遇到任何危险,你都要大声吼着,你还欠我两个美人,没画完,所以你哪里都不去!听到了没有?」

  看着毒舌派的晴老大说着,眼眶逐渐泛红,许夕夏不禁笑眯了眼。「遵命,老大!」

  她会回来的,她会回到工作岗位上,回到她原本的生活。她紧握着庆至的手,她要记住他的温度、记得他的爱,她会用尽所有力量平安归来。

  「庆至,等我。」

  「嗯。」

  进入手术室,她闭上了眼,听着医生的叮嘱,她在三、二、一的倒数声中,陷入了黑暗。

  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当她下次再张开眼时,一切将会更美好。

  「……夕夏。」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唤着。

  那嗓音非常温柔而带着祈求,催促她张开眼,于是她听话张开了眼。花白的世界,让她的眼微眯着,直到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特写凑到面前,她才得以睁大,只见那俊脸有些紧张不安,却力持冷静地勾笑着,真不知道他要消弥的到底是谁的恐惧。

  「夕夏?」

  她知道,他正在等待她的回应,不过……稍稍吓吓他应该没关系吧。

  等到他因她的沉默僵住,冷静的面具开始出现裂痕,紧张地要找医生时,她打算结束闹剧,但她发现她说不出话。

  心头一窒。

  不会吧……她怎么了?

  尾声

  许夕夏的脑瘤成功摘除了,但一如医生原本估计的,手术风险果然落实在她身上,虽然她没有再一次丧失记忆,她却无法正常开口说话。

  良性脑瘤通常会选择一次切除干净,但在切除干净的情况下,却很容易伤到其他的神经元,依切除的部位产生各种后遗症。

  庆幸的是,这并非是永久性的损伤,透过复健,可以帮她早日复原。

  于是,在出院两个月后,方庆至开始陪她透过语言治疗师的帮助,进行复健,就像个幼儿一般,从头开始学说话。

  然而,除了出现语言障碍之外,当初其他症状全都消失,让她身边的人总算可以放下心来。

  努力了两年,许夕夏从开口不能言的状况,慢慢地变成了聒噪的鹦鹉,让语言治疗师宣布,她已经完全复原。

  而她也已经开始工作,把两年前欠下的两个美人还清,还开始接下其他工作,而方庆至这两年来除了照顾她,也努力冲刺工作,开发许多软体,和其他手机大厂合作,她常常两三天见不到他一面。

  所幸,她自己也有工作,倒也乐得轻松。

  「有吗?可是我没收到耶,你要不要再E一次?」这天,她和翁韶晴边通着电话,讨论封面绘画的细节,一手边转着笔。

  「好,我再E给你,然后你先看,待会我再打给你。」

  「好,待会再聊。」就在她挂上电话时,指尖上转的笔飞了出去,掉在她的电脑桌底下。

  她蹲到地上捡起,却发现电脑桌底下有好几个PC周边商品的纸盒子,而压在最底下的是个特别精致的扁型木盒,教她不由得抽出来瞧。

  一打开,惊见是几封航空信,收信人是自己,而抽出信纸一看——全都是庆至写的,依时间来看,大概是他去留学时写的,而内容……她一封封地看,唇角的笑意加深。

  他真的很爱她呢,字里行间藏着思念和爱意原来她把信放在这里。

  而当她拿起最后一封信时,却瞧见底下有枚在暗处也闪动光芒的戒指,拿起一看,竟是只钻戒,瞬间,她脑中仿佛闪过他以高跪姿献上钻戒的画面,旁边有许多人起哄……

  「夕夏!」

  突地听见他的呼唤声,教她想也没想地就把钻戒塞进口袋里,顺手再把信丢进盒子,往电脑桌下一推。

  「你在干么?」方庆至开了门,倚在门边。

  「没事,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六点半了。」他指了指手表。

  她看信看了这么久吗?

  「啊……我还没煮饭……」她可怜兮兮地朝他身上蹭去。「亲爱的,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口福享用你的厨艺?」

  「这是我的荣幸。」

  他说着,正要跟她讨个吻,却见电话响起。

  她赶忙接起,「信……呃,我看看我看看……哎唷,人家在想事情咩,这么生气是更年期了喔。」

  方庆至揉揉她的头,走出房外,准备化身为大厨。

  而她边讲着电话,边开信箱,脑袋里却不禁想着,两年了耶,他不打算要结婚吗?都求过两次,她也都答应了,可是一直没有婚礼唉,不知道找到婚戒这件事要不要跟他说。

  讲完电话后,吃着他做的饭菜,许夕夏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找到婚戒的事告诉他。

  然而,方庆至倒先提了话题。

  「你看。」他将明信片搁到她面前。

  许夕夏拿起一瞧,再看他一眼。「这是什么?」

  「对呴,我都忘了你不记得这些事。」方庆至一楞,不禁摇头失笑。「我们高中毕业那天,每个人都交出一封信当时空胶囊,约好十年后再打开,而这就是学校寄来的通知。」

  这两年来,他和她相处时一点障碍都没有,就和以往一样,导致他都忘了她丧失所有的记忆。

  「喔。」她点点头。

  「明天一起过去拿吧。」

  「明天星期五耶。」

  「等到例假日,学校也没人,到时找谁拿?」

  「嗯……好吧,去看看也好。」她也想知道十年前她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翌日,方庆至利用中午休息时间,载许夕夏前往睽违十年的母校。

  两人步行在校园里,他发现行政大楼已经换到后头,只好拉着她往后走。

  边走着,他边介绍校园,仿佛他是带她来参观学校似的。

  「夕夏,那边,我们以前就是在那里打篮球的,旁边那台贩卖机被你踹过好几脚。」

  「真的假的,我有那么暴力吗?」她存疑。

  「那是因为那台贩卖机超会吃钱。」他哈哈笑着,仿佛看到十七岁的许夕夏,浑身充斥怒气,正暴力地踹贩卖机的身影。

  「那被踹是应该的。」她毫不愧疚地说。

  方庆至大笑,拉着她走过中庭花园,瞧见当年那人造池塘时,眸色不禁柔了起来。「夕夏,你到亭子里等我一下,我过去拿时空胶囊。」

  「好。」

  方庆至直朝行政大楼而去,而许夕夏则是闲散地走进亭子,垂眼看着池塘,瞬地,像是有道光芒闪过脑际——

  明明是白天,艳阳高照,但却仿佛看见了无数萤火虫从身边飞掠而过,那萦绕的流光如梦如幻地流窜闪动,在她心底团绕着。

  隐约中,她仿佛看见那池边,有个年轻的大男孩手握着萤火虫的尸骸,对她说着,「萤火虫的寿命极短,闪烁着光芒只为了寻找注定的另一半,想在这有限的时间内,以光亮让对方找到自己。」

  还有另一个他说:「我就像只萤火虫,一次次地转世,不断发出光亮,就为了让你看到我……如果我是萤火虫,那么,就算你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我也能透过不断发出的光芒,引导你回到我身边。」

  她怔愣着,头痛得教她忍不住闭上眼。

  然而,那声音还说着,「萤火虫一生只为爱而活、为延续而活,虽然躯壳会死去,但它还存在着,只是把体内的养分供给寄生的菌种,长出了菌菇,这就是能量不灭定律。」

  「能量不灭?」她低喃着。

  「夕夏,有些东西会变,却是永远不灭,只是转换了,你懂吗?」那声音低哑回答着。

  她不禁想起,他也说过,「从朋友变成恋人,再从恋人变成亲人,这就是我的能量不灭,我的爱情只会不断转换形态,但永远不灭。」

  她怔忡不己,直瞪着那潭水池,仿佛瞧见萤火飞入她的体内,密密地织就着她散落一地的记忆,流窜着、穿织着,将所有的缝隙填补起来,固定在她的记忆之墙上,让那片荒芜不但充满色彩,还璀璨缤纷得教她赞叹。

  「夕夏。」

  唤声让她缓缓抬眼望去,眸色剔亮如琉璃。

  「我拿到了,这是你的,这是我的。」他扬着手中的两个牛皮纸袋。「先打开谁的?」

  「你的。」她笑说着。

  方庆至勾笑打开自己的牛皮纸袋。「我的告白。」

  她接过手,看他以苍劲的字体写着——我爱许夕夏,在我打开时空胶囊时,我的能量不灭定律应该已经进阶成立了吧。

  他有些羞赧地轻咳了声,「你可能看不懂,不过这个进阶指的是——」

  「阿庆,没有进阶,我怎么会陪你洗鸳鸯浴?不过你也太卑鄙了,根本就没跟我洗过鸳鸯浴,还骗我。」她眯眼,指控着。

  方庆至怔愣地看着她。「你……」她叫他阿庆……

  「想进阶,得先求婚呀。」她想了下,从怀里取出一直搁在身上的钻戒。「不过你已经求过两次了,说不定根本就不想结婚了。」

  她想,这个时候,失踪很久的婚戒也该派上用场了。

  他的眼泛着月华,好一会都说不出话。

  「不是……我在等你点头,因为你还没答应我。」

  许夕夏怔住,这才想到他第二次求婚时,她似乎没点头……原来问题是出在她身上,不禁轻咳两声。「……阿庆,今年夏天要不要陪我去秘密基地看萤火虫?」

  她取出放在自己牛皮纸袋里的一幅画,画里是她和他,在漫天星光底下,与萤火共舞。

  方庆至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好。」

  她笑眯眼。

  他说,不管她失忆几次,他都会爱她几次。

  她又何尝不是?

  就算一次次遗失记忆,但她也会找回来,让它永远不灭。

  番外 恶灵附身

  在许夕夏找回所有的记忆后,方庆至立刻着手策划两人的婚礼,而婚礼之后的生活,一如他想象中那般完美而甜蜜。

  他不禁感谢老天,实现了他一生的愿望,也以为平静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他终老,然而,就在一天清晨,他被踹下了床。

  「……夕夏?」不明就里被踹下床的方庆至,努力爬回床上,但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到底是她睡癖差,还是怎地,便听见她尖声咆哮着。

  「走开,你好臭,你走开!」

  他呆住,一股恶寒从心间爆开,想也没想地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夕夏,你不要吓我……」

  「走开,谁准你抱着我,方庆至!」许夕夏手脚并用地踢踹着。

  他无法理解地看着她莫名高涨的情绪,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你不要生气,跟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反正你抱着我就让我难受,放开啦!」她骂道,又一脚踹过去之后,正想爬下床,一股作呕感冲上喉头,教她哗啦啦地吐了出来。

  方庆至冒出一身冷汗,立刻决定带她去医院。

  诊治之后——

  「恭喜你,方先生,你要当爸爸了。」医生如是说着。

  他呆了下。「……这里是脑科吧。」

  「是啊,不过这是验血的报告,怀孕几周得要去妇产科确定,待会记得带她过去。」

  他还是呆楞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真是个好消息,但我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好像很恨我、希望我滚开,好像无法忍受我似的?」

  「可有吵架?」

  「没有!」事实上,昨天晚上他们还在床上温存得很幸福。

  天晓得一早醒来,竟会风云变色。

  「那么,也许许小姐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导致——」

  「她现在是方太太。」

  「……好,依方太太的状况,推测极有可能是因为怀孕导致贺尔蒙改变,甚至是脑垂腺分泌问题造成的,毕竟她曾经得过脑瘤,而脑部有太多未解的神秘系统,所以——」

  「怎么医治?」他不耐地打断医生的长篇大论。

  「这……大概就跟妊娠毒血症是同样的道理,恐怕要等到孩子出生,状况才会转好。」

  「怎么会这样、!」

  「不用太担心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才怪!方庆至根本无法忍受一天不拥抱她,可是只要他一接近,她就开始歇斯底里,一到晚上,他只能独守空闺,让他梦想中的完美世界彻底破灭。

  更糟的是,随着怀孕周期增加,她开始出现孕吐和脚抽筋的状况,甚至双腿严重水肿,造成她疼痛难捱,然而,他却因为工作繁忙,不能陪在她身边。

  「学姊,只要你不舒服,赶紧推我。」苏幼嘉被方庆至招来当陪产,负责夜间抽筋时,可以给予全方面的照顾。

  「幼嘉,对不起,要麻烦你了。」许夕夏怀孕后,脸色苍白、身形愈显枯瘦,压根看不出她怀孕已经进入第二十八周。

  「一点都不麻烦。」她握紧拳头。「可以为学姊效劳,是我的荣幸。」

  许夕夏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的大腿立刻很捧场地开始抽筋。而且是两只脚一起来!

  「韶晴,快来帮忙!」苏幼嘉一人只有两手,服侍不了两条腿,赶紧搬救兵。

  听见呼喊,翁韶晴立刻从门外冲进来,按着抽筋处狠狠往下推,痛得许夕夏几乎要喷出两泡泪。

  折腾了好半晌,抽筋的恶梦才逐渐退散。

  「学姊好可怜,怎么怀孕会这么难受?」苏幼嘉暗暗发誓,以后绝不生小孩。

  「外头那个更可怜,整个面色枯黄、形销骨立。」翁韶晴无奈地摇头。「怎么会有人像你们这样,怀孕后一点喜悦气氛都没有,搞得像是世界末日。」

  「我也不知道……」许夕夏忍不住啜泣。「我也好想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我就觉得很想吐、很想打他……呜呜,之前被外星人附身失去了记忆,我现在该不会是被恶灵附身了吧。」

  「你胡说什么?孕妇不准哭,很伤眼的!」翁韶晴喝道。

  被这么一斥责,许夕夏硬是把剩余的眼泪给逼回眼眶,但整个人好沮丧。「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这种状况才能解除,我已经好久没抱他了……」

  「乖,不要胡思乱想,等到你把孩子生下来,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真的吗?」

  「天晓得。」翁韶晴小声咕哝着。

  而后,就在许夕夏怀孕进入第三十六周时,羊水破了。

  她被快速地送进医院,而方庆至因为不能进入里头,怕引起她情绪高涨,所以只能在产房外头不停地来回跛步,直到产房那扇门打开来——

  「方先生,这是你的儿子。」护士抱出了一个皱不拉几的婴儿。

  他淡掠一眼,忙问:「我太太呢?」

  「等一下会送到恢复室。」

  方庆至点点头,抱着悄悄不安的心,等到许夕夏转到恢复室,他才轻轻踏入,不敢靠她太近,就怕她情绪又太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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