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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下) page 7 作者:单飞雪

  这不是初次下厨的人会有的功力,原来她是会做饭菜的……原来,要温柔时,她也是可以这么有母性光辉的。人啊,多不可思议。有这么多面貌,她令他惊奇,仿佛又多认识了一个新的女人。

  喝完鸡汤,她将碗,搁桌上。又抽来面纸,很细心地抹去他唇边油渍。然后退开些,双腿交叠,望着他,温柔的目光,像望着个需要被爱的孩子。那双乌黑神秘的眼瞳,望着他,好像就能把他心中所有黑暗消灭。

  他们从刺激火热的性爱,怎么样地,走到了而今这般家常风景?

  令这小小蜗居像遮风避雨的家?

  徐瀞远看他脸色恍惚,表情呆怔,她笑了。

  “怎样?大少爷,鸡汤也弄给你喝了,也如你所愿喂你了,这下开心了吗?:”他愣了愣,笑了。“唔,我太爽了。”

  然后,他们都笑了。

  或许人们,就是在这种时候,感动到会冲动干傻事吧?那些为爱疯狂,说的就是在这一刻吗?

  程少华以为是他在保护徐瀞远。哪知有这一刻,她像圣洁女神,反过来呵护他。

  “徐瀞远……”他望着那双明灿灿的眼睛。“你银行存款有多少?”他问,她怔住了。

  他继续问,而且是正经地问了许多令她惊讶的问题——

  “你有负债吗?如果有,负债多少?一个月需要多少开销?零用钱要多少?在外面有没有小孩?跟以前的男人还有没有来往?家庭成员多少?品行如何?有没有什么经济上或健康上的问题?”

  徐瀞远脸一沉,动怒了。

  这可不是她期待中的回应喔,他干嘛?身家调查?银行多少钱?问这些做什么?

  “想跟我借钱的话,免谈。”哼,给点颜色就开染房,赏你一点甜头就得寸进尺?!这家伙,居心叵测。

  他说:“我是在衡量爱你的风险。我要知道徐瀞远这个女人,是不是我程少华的人生负担得起的。”

  “什么意思?”

  “欠债如果没有超过一千万,还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

  “若超过呢?”

  “那就不是我能承担的风险。”

  “于是呢?”

  “就不能继续跟你认真走下去。”

  “呵。”她又气又好笑。“程先生真会杀风景。”

  “我是务实,决定买一个想永远留在身边的东西时,就像决定养一只宠物,买一间房子,这些人生重大决定,若要负责到底,就该事先彻底了解跟衡量,是否自己可以负担得起的。”

  “听起来很现实。”

  “难道现在都不流行说实话?”

  她笑了。“你的实话听起来像在谈判做生意。”

  “那就是,这是一辈子的生意,我要秤秤自己的斤两。”

  “何必这么严肃?不需要这么认真。”

  他凛容,正色道:“有件事,以防万一,我先跟你说一声。上次在这里时,我们没避孕,万一有小孩,一定要告诉我,不准做任何决定。你可以生下来,我会负责。就算徐瀞远这个人我无法负责,但养一个小孩,以我的经济状况承担得起。”

  他伸手,拨开垂在她脸边的发丝,以好温暖的目光凝视她,好温情的口吻跟她说。

  “我想跟你结婚,所以想彻底了解你的背景,给我一份关于你的报告吧?让我了解。当然,我也会附上我的背景,资产证明,户口证明,让你了解我是不是让你可以安心嫁的男人。你不会在跟我结婚后,忽然冒出不认识的小孩喊我爸,或忽然冒出不认识的女人喊我老公,更不会有突然多出来的债务。这不是很好吗?”

  “你想太远了。”徐瀞远站起来。“我不结婚。”

  “考虑考虑吧,先看过我的报告。”他眨眨眼,此刻已不是昨夜偷哭的家伙,他又恢复那种臭屁臭屁的自信样。“我的条件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精彩绝伦堪称人间极品——”

  “是是是,你大概还没醒,你继续作梦,我上班去。”

  结婚?不可能!徐瀞远逃了。

  第16章(1)

  中午,朝阳建筑事务所。

  章晓阳跟同事熬夜改设计图,三人小组累瘫。

  “拜托不要再改了。”王芝恬哀嚎。“风水师一句话就害我们改死。”

  “改大门方向又改窗户位置——”小张摔笔。“昨晚弄到现在,老婆都快变室友了。”

  “业主信风水,有什么办法。”章晓阳揉着僵硬肩膀,忽然手机音效通知,有简讯。她拿起手机,是王仕英发的,章晓阳拿着手机到角落检视,忐忑着。上回争执后,他提分手,她崩溃。

  后来他花好多时间哄她,两人才重新和好。她愿意原谅王仕英,虽然如此,还是不安。这几日仕英没联络她,她忙着加班,心里老担心着,怕仕英不理她了。

  同事见她跑去角落看手机,纷纷亏她——

  “男朋友呴?”

  “打来查勤呴?”

  “几时介绍我们认识啊?”

  不理同事们调侃,章晓阳点开简讯。

  跃入眼里的,是王仕英关怀的字句。她稍放心,嘴角扬起笑意。

  “还在加班?别忘了吃早餐,身体要顾好。”

  真感动,她读下去……脸色骤变。

  “我去外地散心,这几天不会在家。很抱歉,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必须坦白告诉你,我还忘不了瀞远。我们分开吧。我也不想耽误你,希望你冷静下来,去找比我更好的人。真的很感谢你这段日子的陪伴,我深深地祝福你,务必珍重。我家钥匙,放信箱里即可。”

  一直担心的事,果然成真。

  章晓阳晕眩,扶着墙,脸色惨白,微微喘,很虚弱地拖着脚步回座位。

  同事见状,围过来。

  “怎么了?”

  “脸色这么糟?”

  “你没事吧?”

  章晓阳闭眼,摇头。没事,没事。是吗?她不确定,她好像破裂了,好像没办法站着。王仕英不要她了——为了徐瀞远,放弃她。

  室内电话,传来总机小姐的声音。“晓阳!有人找你。”

  是他?

  章晓阳奔出去,很失望,站门口等着的是徐妈妈。一见章晓阳,她过来亲热地挽着她的手。

  “现在是午休时间吧?不好意思,徐妈妈忽然跑来,可以请你吃饭吗?”

  章晓阳带徐妈妈到附近小吃店。

  章晓阳失魂落魄的。“徐妈妈找我什么事?”

  徐妈妈试探道:“早上我去银行,就弄了早餐顺便去看瀞远。我……我发现她房间……有人在。”

  “是王仕英?”章晓阳震惊。幸好,徐妈妈摇头。

  “是他就好了,我还真希望是。他们应该要复合的,我一直这么希望着。仕英多爱我们瀞远啊,可是我今天看到的,是不认识的男人。”

  呴,章晓阳懂了,想必是那位大作家程先生。突然她一阵愤慨,徐瀞远真抢手。一个忘不了她,一个迷恋她。左右逢源,好快活。她呢?她就这么不堪?连捡徐瀞远不要的都保不住?!

  不知章晓阳心情,徐妈妈又说:“前几天仕英生日,我才去看过他。我看仕英还爱着我们瀞远,他们可以复合的。可是……怎么瀞远忽然……晓阳,你跟我们瀞远最好,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瀞远……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章晓阳低头,搅着汤面,又气又伤心。王仕英为了瀞远抛下她,徐妈妈偏在这时候跑来问她徐瀞远的事。

  大家关心徐静远,而章晓阳,你的感受谁在乎?!

  章晓阳凛着脸,缄默着,压抑不断上升的火气跟满腹的委屈。

  徐妈妈以为她顾忌瀞远,不肯说,遂安抚着。“没关系,你跟徐妈妈讲。我不会跟瀞远说。我只是想知道那个人,人品好吗?对瀞远好吗?我不希望瀞远受伤,如果没有比王仕英好,那还不如——”

  “那个男人不是她男朋友。”

  “那为什么睡她房间?”

  “徐妈妈怎么不自己问瀞远?”

  “唉,你知道瀞远因为她哥哥的事,对我跟她爸很不谅解。我怕问了她生气,又怕她会尴尬——”

  “她没那么容易尴尬。徐妈妈,那个人是她的炮友。伯母知道什么是炮友吧?就是大家有需要时,约出来上床——”

  “章晓阳。”徐妈妈脸色一沈。“别乱讲,我们瀞远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伯母又知道了?”

  徐妈妈震惊,不懂章晓阳为何语气愤慨。“我……我了解我女儿。”

  “是吗?请问去年甄宜忌日那天,你知道你女儿徐瀞远在哪儿、在做什么吗?她拿着刀跟踪郑博锐,差点就动手杀了他……今年,她跟我说,如果十月法院开庭,又减轻郑博锐的刑期,她还要去杀他,她要自己讨公道。”

  “不可能……她会杀人?”

  “她会,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她一直有搜集郑博锐的日常作息跟固定出没的地方,她要报仇。要不是去年没成功,你现在就要去监狱给徐瀞远探监了。”

  “这么严重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徐妈妈胀红面孔,气炸了。

  “她不准我说。徐妈妈还想听什么?还要我说更多吗?伯母不知道吧?那个男人是她的房客,她租房子租到床上去了。她就是这种女人。”

  章晓阳扔下汤匙,瞪着伯母。

  “所以不要再撮合王仕英跟瀞远,你女儿经过那件事已经疯了,她不正常了,王仕英和她在一起只会不幸!她一个人可怜就算了,为什么要拉别人下水?王仕英够衰了,为了她受过多少压力?至于那个被当炮友利用的男人也是受害者。我不得不公道说一句,你女儿不是什么好人,从以前当她助理,我就讨厌她,她烂透了——”

  “章晓阳,你说这话,对得起瀞远吗?是谁一路带着你,让你成为设计师?是谁帮你写介绍信,让你到现在的公司工作?是我女儿,更不要说以前你们熬夜工作,你住我家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我把你当女儿疼,你怎么能这样说瀞远?!”

  “就算她对我好过,这几年她落魄了,我一直去关心她,看她脸色也看够了!”章晓阳怒吼。

  徐妈妈骂回去。“你最清楚瀞远受的打击,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竟然还讲这种恶毒的话。”徐妈妈哭了,替女儿不值。

  “我女儿太可怜了,连最好的朋友都这样对她,她有多苦啊。”

  烦死了!章晓阳站起,豁出去地喊。“拜托伯母不要再来烦我,我受够帮你们,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关系,我已经够烦了!”

  章晓阳说完,走了。

  讲那些恶毒话,她自己也心惊胆战直发抖,但她实在气疯了。是,是曾经受过徐瀞远的恩情与照顾,但那些都弥补不了王仕英抛弃她的痛。理智上觉得不该怪徐瀞远,但感情上就是嫉妒跟愤怒。她太矛盾太挣扎,失去控制,发泄般地说狠话。

  徐妈妈在小吃店怔坐着,好久,才有力气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一路太阳大,她头昏,心悸,脚发抖。她搭错公车,下错站。走错巷弄,一路慌。好不容易到家了,一进房,见老公坐在床头,闷着喝酒抽烟。

  她气得冲过去,抓酒瓶,砸地上,冲着他咆叫。“喝够了没?你喝够了没?!”

  “干什么你!”徐爸震惊,看老伴脸色胀红,浑身发抖。

  “怎么了?”

  “是不是死了一个女儿不够,还想再死一个?”

  “你发什么神经?瀞远怎么会死?!”

  “她——”她想杀人。徐妈想说,又憋住了。不,不能说,这不是他们劝她就有用的,弄不好,老公激动起来,事情只会闹得更糟。

  怎么办?瀞远糊涂了,怎么办啊?

  徐妈跌坐在地,忽然崩溃大哭,槌着地。“我的甄宜,我苦命的甄宜啊,死得好惨,妈太没用了,没用啊!”她失控痛哭,吓傻徐爸了。

  “到底什么事你快说清楚啊!”

  “我不管啦,我就是没用,跟你一样都是没用的爸妈,我们不配养孩子,你说我们为瀞远跟甄宜做过什么?你只会在乎你那个混蛋——”

  “X!那个混蛋不是你的?!”

  “所以说我们没用,我们混蛋!我们干脆一起去死,拉那个不肖子一起死,他开什么咖啡馆,他还开什么,不开了,我们大家一起死!”

  徐妈冲出房,徐爸拽她回来,揽着她去床上躺着。

  “你冷静,你不要这样。”

  她又哭又叫,歇斯底里。“我可怜的瀞远,她是多苦才会这样,是我害了她,逼她帮着赚钱帮家里,要她帮着养妹妹,我亏欠她太多,都是我——”

  徐爸好不容易哄得老婆甘愿躺下,她哭到全身乏了,才迷迷糊糊睡去。

  徐爸到房外,给徐瀞远打电话。

  “你做了什么好事?你妈疯了,又哭又叫,嚷着要跟你哥去死,你说了什么话刺激她?”

  徐瀞远一下班,就回家探望妈妈。妈妈躺在床上,满头白发,一脸沧桑,脸面泛油光,眼皮浮肿。一双老手,皮肤尽是黑斑与皱纹。在微弱的黄灯光下,徐瀞远心痛地感觉到,妈妈是真的老了。

  “我没事。”徐妈有气无力地看着她。

  “爸说你不吃晚饭,一直哭,喊着要跟哥去死,怎么了?”

  徐妈叹息,握住她的手。“瀞远啊,妈以前跟你爸老是忙着赚钱,家里困难,妈每天都很操烦。可是……你最懂事又最坚强,所以妈把甄宜都推给你照顾,每天只想着要怎么对付那个老是闯祸的不肖子——”

  “干嘛说这个?”

  徐妈哽咽,将女儿的手拉在脸边蹭着,她心疼啊。

  “我从没去想,好好地想——我的瀞远不是天生就很强的,她也需要我这个妈保护的。她看我每天操烦哥哥,说不定很羡慕,因为我只会叫她帮这个做那个的……不能因为她懂事,就让她辛苦,这不公平对吧?都是妈不好——”

  徐瀞远凛着脸,强忍住泪。她才不哭,早就不希罕了。反正爸妈就是只宠儿子,她不在乎了。

  “来……让妈好好抱抱你。”徐妈想将女儿搅入怀里,却感到她肢体僵硬,隐隐抗拒着。

  “妈你休息吧,不要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徐瀞远尴尬,起身走。一开始,是期待又渴望被母亲拥抱,后来,期待一直失落,怀疑是自己太不可爱。不像妹妹爱笑又会撒娇,也不像哥哥虽然闯祸不停但懂得讨好妈妈,讲他们爱听的话。

  她渐渐成为一个别扭的孩子。得不到父母疼爱,所以更好胜更好强,只想着成为更有本事的人,谁也不依靠。现在,妈妈忽然想抱她,她反而尴尬。

  “瀞远!”徐明志忽推开房门进来。“你来得正好,我的店交给你去装潢,这是你拿手的吧?”

  “不会找设计师喔?”

  “唉,干嘛找,有这么优秀的妹妹,干嘛让外人赚。”

  “我收费很贵。”

  “我会付啦,对不对?妈,你跟她说,我们有钱,花几十万装潢没问题。”

  “我不想。”徐瀞远推开他,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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