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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在宫中当米虫 page 20 作者:风光

  瞧瞧,她惹了多少麻烦,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还要他回去解决。

  但是萧清澜乐意。

  时间已至葭月,百姓都忙着过年,宫里也开始筹备冬至及元旦的大朝会及宫宴,这样的气氛本该是和乐欢欣的,但朝廷里却有些风声鹤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回宫后的当晚,众人都以为萧清澜会依惯例到紫云阁歇息,想不到他竟前往了延嘉殿,这个他好久没有涉足的地方。

  以前魏太后仍是皇后时住在承香殿,之后成为太后,她也不想搬离习惯的地方,所以到了萧清澜登基,延嘉殿就成了皇后的寝殿。如今后宫除了萧清澜住的甘露殿、魏太后的承香殿,规模最大的便数延嘉殿了。

  当初赵丞相让赵贤妃入宫便是冲着皇后的位置而来,因着她掌理后宫,所以萧清澜也不置可否地让她住在这里。

  后来楚茉宠冠后宫,位分一再上升,怀了皇嗣,甚至得了一半掌理后宫的权力,赵贤妃住在延嘉殿就有些名不符实了。

  可是萧清澜没有提过让她搬离,所以赵贤妃一直觉得她仍有机会。

  她承认楚茉够美够艳,可是也够蠢,又没有野心,即使得了圣宠,却没有母仪天下的本领。历史上最终能坐上后位的,往往不是陛下最爱的女人,而是最聪明的女人。

  所以她求而不得萧清澜的青睐,她忍了,如今萧清澜回京,第一晚就来了延嘉殿,叫她如何不欣喜?当即摆足了接驾的态势。

  当萧清澜踏入殿中,宫女太监跪成一片,口呼陛下。

  他面无表情地挥挥手,遣走了所有人,甚至连赵贤妃的大宫女也不让留下伺候,身边只剩一个胡公公。

  赵贤妃心中凉了一半,萧清澜这并不像是来示好,反倒像是来算帐的。

  她不愧是在宫中待最久的嫔妃,对萧清澜有一定的了解,果然他脸色一板,直接说道:「贤妃,你可知罪?」

  赵贤妃心中一惊,但脸上却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说道:「妾身不知何罪之有?」

  萧清澜也不和她罗唆,「我问你,汤泉宫贼人入侵那日,你想害的究竟是朕,还是楚昭容?」

  「妾身没有!」赵贤妃惊呼一声。

  萧清澜双眼微眯,冷声说道:「汤泉宫外有千牛卫,内有羽林军,山顶还有烽火示警,若非有人居中接应,贼人岂能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杀到飞霜殿前?朕明明吩咐楚昭容留在寝殿等待宜城,你却用宜城在飞霜殿外等候为由骗离了楚昭容。朕问过了,宜城说她没有见过你,更没有接到讯息要接应你们!」

  对于此事,赵贤妃竟是哑口无言,本能的退了一步。

  萧清澜又走近一步,给她的压迫感更重。「当你们这群嫔妃躲在假山里时,每个人都不敢作声,唯独你惊叫吸引敌人前来,还带头第一个跑了,只留下怀有身孕无法跑远的楚昭容,难道这不是你的杰作?」

  「妾身……妾身只是吓坏了。」赵贤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慌张地想解释。

  「贤妃,朕知道你会武。」萧清澜定定地看着她,「一个一心想坐上后位的女人,朕不会傻到不去探听她的底细。你别以为朕不明白赵丞相为何要让你习武,即使你的武功称不上高强,却也学了近十年,绝不可能被贼人吓得惊叫,连一刻都抵挡不了。」

  事已至此,大势已去,赵贤妃的表情变了,由一开始的无措变得木然,最后又转为狰狞。

  他连她会武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赵贤妃冷笑了起来,也不再否认自己当时的企图,「陛下当真无情,丝毫不给妾身一点脸面,那妾身也不想再虚与委蛇了。」她凄楚地瞪视着他,「当年妾身进宫,身分是最高的,陛下连司寝的女官都没有,所以妾身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与陛下一起共治天下。

  「但陛下给了妾身高位,却不给妾身情感。如果每个嫔妃都不受宠也就罢了,偏偏陛下宠幸了楚茉,一个空有美貌的祸国妖妃……」说着说着,她眼眶都红了,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妾身不懂,除了美貌,妾身有哪里比不上楚茉的?妾身对陛下从来都是一片真心啊!」

  萧清澜本就对她无心,她这么说也不会引起他半分惭愧,因为这个女人最会的就是演戏,连他都一度被她贤淑的面貌瞒过,若是没有楚茉出现,哪个女人对他而言都一样,他说不定真会遂了她的意立她为后,扶持一个人来与魏太后打对台。

  但楚茉的出现,犹如一道曙光照进他黑暗的人生,他学会了爱,学会了宠,更因为她,他发现自己原以为清明的治下原是那么暗潮涌动,一个楚茉就搅得各方牛鬼蛇神全部出笼。

  「你有何真心?」他嗤笑了一声,完全不掩饰对她那番话语的不屑,「你若真心,会坐视赵家倒卖生铁给突厥?突厥之事赵家一力主战,就是想赚这笔银两,突厥来京也不完全是谈和,反倒是你们赵家的人与阿史那皇室都交换好了条件,以战争为掩护,一方得生铁,一方得银两吧?」

  楚之骞那不着调的天天在京里走马章台,但从那些风花雪月之处的确得到了不少情报。

  萧清澜一笔笔全记在心中,横竖今日赵贤妃是走不脱了,他不介意让她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她不是败给楚茉的美貌,而是败在自己的贪心。

  「朕在汤泉宫时收到消息,所谓突厥军队集结,是故意制造借口让赵将军有机会将部分京中兵力带离。千牛卫早被他换了一批人,加上有你做内应,那群贼人才能轻而易举的杀到飞霜殿。若非朕早有准备,说不定真要折在你们手上。」

  赵贤妃听得花容惨淡,不敢相信萧清澜居然查到了这么多,这么看起来她方才一番剖白心意,他听来必然就像一场笑话。

  但她真的……真的爱他,真的仰慕他,只要他愿意给她一点回应,就算是与楚茉共享他的宠爱也罢,她便能抛弃爷爷交代的重责大任,将一切向他坦白啊!

  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当她对他心灰意冷,选择在汤泉宫出卖他时,她便没有了后路。

  萧清澜冷冷地看着她,她总在暗处筹算阴谋,但事实上做的事比当初的吕才人更罪无可逭。

  萧清澜闭了闭眼,不再看她,只留下一句淡然如烟却冰冷无情的话就转身离开。

  「朕会赐下鸩酒,你病逝吧!」

  *

  冬至前,赵贤妃病逝,赵丞相为此大病一场。

  萧清澜隆重地为赵贤妃举办了葬礼,亦取消了接下来的冬至宫宴,算是给足了赵家体面。

  而后,他直接抬了楚茉为贵妃,这已然是皇后之下最尊贵的位置,同时他也将季圆圆升为昭容,让她协助楚茉管理后宫。

  楚之骞虽然有功,但其所立之功难以明昭世人,所以萧清澜随便找了个由头,将楚之骞抬为襄陵县侯,食邑千户,永业田十四顷。

  入宫短短时间,楚茉由最低阶的才人一下飞到贵妃,而她的父亲甚至升了爵位。

  萧清澜欲立楚茉为后的意图相当明显,朝廷里为此鸡飞狗跳。

  在诏令下达后的第一个常朝,一干大臣忍不住发难了。

  吕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可能是上次被楚茉讥讽得怕了,他也不再搞什么撞柱的把戏,直接声泪俱下地哭诉,「陛下,楚氏害得臣的女儿流放千里,父女分离,她却置身事外……在汤泉宫时臣一心想劝谏陛下,但楚氏却仗势欺人,阻拦臣求见……此女欺君罔上,迷惑君主,若要立她为后,臣第一个不服,请陛下明察啊!」

  有反对楚茉者,自然也有支持萧清澜的臣子,于是这时候右谏议大夫陈荣材跳出来了。

  「吕大夫,吕才人被流放千里,父女分离,难道不是因为她先以阴谋陷害楚贵妃?若是有罪不罚,陛下何以被称为明君?」陈荣材大骂道。

  「但……楚氏也不是没有错……」吕尚最气不过的就是自己女儿受遍了罪,楚茉却安然无恙。

  「被陷害的人还得认错,本官真是生平仅见。」

  陈荣材要论口才可不输给吕尚,本朝以左为尊,同是谏议大夫,他却被吕尚压一头,早就不服气,「再者,吕大夫至汤泉宫是想劝谏什么?陛下难道怠惰政事了?

  明明那阵子陛下批的摺子还是日日送回京城的!而吕大夫你去一趟汤泉宫就惊得楚贵妃动了胎气,甚至你一再僭越不愿称楚贵妃,陛下只关你一阵警告两句已然施恩,你还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楚贵妃身上,当真其心可诛!」

  吕尚气得顶上乌纱帽都快飞起,但陈荣材所言非虚,一时之间他也无话可说。

  萧清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吵架,并不发话。

  在两名谏议大夫吵到一个段落后,又有其他官员冒出头来,诸如批评楚贵妃迷惑君主,连怀孕了都要将陛下绑在紫云阁;或云楚贵妃曾贬至教坊,不匹配皇后高位等等。

  当然另一派人马也跟着反驳,谓楚贵妃怀孕原就该受到更多关注,何况后宫实乃陛下家务事,陛下要宠幸谁,旁的大臣管那么多做什么?又或是陛下虽曾贬楚贵妃至教坊,却是误会,楚贵妃也没真正犯过什么罪,不是很快便让她复位了吗……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这时候位高权重的赵丞相一步踏出,一派稳重地道:「臣亦反对立楚贵妃为后。」

  赵丞相该是最恨楚茉的那个人,自己的孙女都因这妖妃而「病逝」了,但他说起话来却四平八稳,不疾不徐,彷佛相当公正。

  「臣的理由很简单,楚贵妃无才无德,亦无功绩,短时间位分急升,靠的全是美貌及运气,臣看不出她有当皇后的资格。」

  此话一出,殿上的杂音消退了大半,毕竟他的身分摆在那里,能出头与他一辩高下的当真没几个。

  然而这时候,吏部尚书季衡却缓缓行出,一揖道:「赵丞相所言,下官不能苟同。长期以来楚贵妃一直位分不显,她的才德如何无从展示,赵丞相又如何断言她无才无德?再者赵丞相谓楚贵妃无功绩,但反过来说,楚贵妃也从无过错,岂能以此论断她有无资格为后?」

  赵丞相欲再说些什么,上首的萧清澜终于开口了。

  「够了。」

  他的音量并不大,但清朗的声音却响彻大殿,所有高谈阔论的、窃窃私语的,全机警地闭上了嘴巴。

  萧清澜环视了众臣一圈,才淡淡地道:「诸卿吵得不可开交,朕只问一句,朕立后了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猛然反应过来。是啊!陛下又没有立后,他不过将楚茉升为贵妃而已,那他们吵了一个早上,就是在吵一件没有发生的事?

  方才有参与吵架的,如今面容皆是讪讪,但萧清澜下一句话又害他们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喷不出来,憋得气都不顺了。

  「但朕也没有说不立楚茉为后。」

  赵丞相连忙一步向前,「陛下,臣以为……」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赵丞相,你身为中书令,已是站在百官之首,再行一步就要爬上台阶了,莫要太激动。」萧清澜有些讽刺地说道。

  这话的影射性实在太强,所谓陛下这个称呼,指的便是宫殿的台阶之下,而天子与臣子的差距,不也就是这么一座台阶吗?

  赵丞相不知想到什么,流了一身冷汗,竟是不敢再说,长身一揖退了下去。

  反对者内最高位的赵丞相都不说话了,大殿里自然没有人再继续吵楚茉立后之事。

  萧清澜很满意他们的识相,意在言外地道:「如今后宫由楚茉管着,你们便观察一阵,再来评断她究竟适不适合做一个皇后。」

  其实在宫中,没有人了解楚茉。

  朝臣认为她凭美貌上位,斗倒了吕才人、魏红与赵贤妃,必然手段狠辣,又说她曾被贬至教坊,一般嫔妃走到这步就没有未来了,但她却凭一舞重获陛下青睐,甚至怀了孕,必然心机深沉……

  事实上,楚茉就是个好吃懒做,不喜欢用脑的惫懒之人,从她入宫时的愿望是混吃等死就知道了,只是她运气奇好命格强,面对一堆阴谋诡计还没被弄死。

  偏偏现在她接下了掌理后宫的大权,简直与她的志向大相迳庭,幸亏有季圆圆在旁边帮忙,她乐得将那些琐碎的事扔出去,自己只要吃饱睡睡饱吃,好好地当个孕妇就好。

  不过世事总无法那般圆满,正月过后,朝会尚未重启,季圆圆急匆匆地冲到了紫云阁。

  楚茉见她圆脸上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连忙让人送上一碗热呼呼的雪蛤炖红枣银耳,让她消消气。

  季圆圆有满腹的牢骚想发,但看到楚茉那像大西瓜一样的肚子,又默默地吞了回去,只是大口喝着炖雪蛤发泄。

  「说吧!有什么事呢?」

  季圆圆一口银耳差点没噎着,涨红了脸好不容易咽下去,已是双眼通红,都不知是憋的还是气的。

  「你都不知道后宫那群人忒气人,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不,应该说,她们就是故意的。」季圆圆还是忍不住,一口气全说了,「先说那些嫔妃,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个人,可能折腾了。一下嚷着膳食不好,一下嚷着棉被不暖,要不就是炭火不热,新春衣服的式样不喜欢,宫里发的首饰式样土气,今天这个吵嘴,明日那个掐架,简直弄得我头晕脑胀。」

  楚茉饶有兴致地一边听着,一边喝着炖雪蛤,嘴上倒是不以为意地道:「再这样下去,后宫纷纷扰扰,很快就会有臣子弹劾我掌理后宫不力,让陛下绝了立我为后的心思……」

  季圆圆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她们是故意的?」

  不然呢?楚茉抿了抿唇,露出一抹微笑,「她们就是吃饱了撑着呢!要解决这事也简单,让她们吃不饱就行了。」

  「你有什么办法?」季圆圆还本还耷拉着脑袋,现在整个精神都来了。

  「你附耳过来……」楚茉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直说得季圆圆直发笑,整个人花枝乱颤。

  *

  于是从这日起,后宫各殿的用度直接砍了一半。

  嫌膳食不好?那就别吃;棉被不暖?就别盖;炭火不热?就别用;衣服首饰不喜欢?那就不发了。万一又吵起来或打架怎么办?很简单,吃不饱还有心力吵也算是本事,打架输了的医药费自己负责。

  由于楚茉让季圆圆大大方方的说出这是她的命令,于是后宫一下全炸锅了。先不说底下的那些嫔妃如何跳脚,平时用度最为奢侈的魏太后气得险些没翻了桌。

  幸好她气力不够翻不了,否则这上好的紫檀木桌要是翻坏了,以如今楚茉掌宫的节俭新令,可是要自己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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