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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花龙戏凤 page 11 作者:席绢

  在这个以男人为尊的世道,做女人还挺难的。

  英王与人相熟之后,其不拘小节的性格就显现出来了,根本没把她如今的身分当回事,压根忘了她是“皇帝秀女”,直接就很不见外地喊她名字了一“寄悠,你至少看一下我辛辛苦苦为你找来的画像吧,可能里头就有你未来的夫婿呢!”来了老半天,痛快淋漓地跟柳寄悠斗嘴一回之后,再度想起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一给她相看男人。

  柳寄悠不客气地将那叠差点要顶到她鼻子的画像给推开。

  “我说了,不想看,没兴趣,不劳烦。谢谢英王殿下的好心。”

  “再怎么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既是朋友,本王当然要急人之所急,事关终身,你别害羞,也别推拒,毕竟年纪摆在那儿,你坦然些,就别来扭捏那套了,你这长相和年纪做来不像话。不就选个男人嘛!是个女人都要经历这遭,你好好挑一个,给你下半辈子谋个舒心日子过。”英王仍然将拿画像的手抬得高高的,坚持要她过目。

  柳寄悠见他纠缠不休,还误以为她这是在害羞。真是够了!不禁直言道:“老实说,我并不认为嫁为人妻是女人必经的路。我是真的不想嫁人,不想、不愿也不屑,您听明白了吗?”

  “呃……”英王谨慎打量她摆了满脸的不耐烦,确实看不出来一点“害羞”、“欲嫁佯拒”的样子。哑口了好一会,才问:“你是说真的?”

  柳寄悠双手合十真诚道:“感谢老天,您终于愿意相信我说的都是真话!英王殿下,我再强调一次,我不想嫁人,这件事,再真切不过了,没有半丝作假。”

  “……可这……这不合常理,也不合世情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真是皇兄当年那句话伤她太深?以致她决定拒绝世上所有的男人?

  柳寄悠也不管英王此刻满脑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迳自道:“我好不容易捱到乏人问津的年龄,再坚持个几年,就再也不会有人要我嫁人了,我正默默等着好日子到来呢,拜托您少给我添麻烦吧。”她是看明白了,对于英王,真把他当朋友的话,就不用戒慎小心,说话直白就好,不用弯弯绕绕:就算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是个心胸很宽阔的人。也因此,柳寄悠就算对他的多事很嫌弃,却也欣喜于有这样一个朋友。

  他们是没有身分、性别之分的朋友,她很珍惜这难得的友情。

  “一个女人没个归宿,怎么能说是好日子?”虽然一直觉得柳寄悠是个特别的女子,但特立独行成这样,不是在为难自个儿吗?这世道,对女人的要求比对男人严苛太多。她所谓的好日子,却是一条艰辛的路,她难道不知道?“独身不婚可能不是世人眼中的好结局,但我早就想清楚了,比起孑然一身,我认为,嫁给人当妻子更让我难受。我不需要有一个丈夫。”

  “光听你这样说,我就觉得你压根儿没想清楚。”英王觉得虽然自家闺女还小,离嫁人那一天还很远,但他竟然这么早就能体会到为女儿张罗婚事的纠结心情了,那滋味真是一言难尽……“世间有男女,男女为夫妻,就跟天地、阴阳、日月等等,都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存在,而不是你认为的需要或不需要。”“事关我自身的福祉,我就能选择需要与不需要。我只是自个儿不想嫁人,区区一个我,坏不了世间伦常。英王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试图说服我了吧!这种白费工夫的事,就别再浪费你我的时间了。”

  “如若你真的躲避掉一个女人生命中必经的历程,等你老了,一定会后悔。”英王语重心长地说。

  “老了之后的事,很不必现在就开始担忧起来。不管日后我会不会后悔现在所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承担下来。至于现下,我认为,逼我嫁人,剥夺了我这种清闲自在的日子,才会令我后悔。”她瞄他一眼,“再说了,英王殿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现在做的事可不地道啊。我们金璧皇朝的人都爱美,把美当成一种德性去追求,如今您拿着这些才俊的画像试图作媒,给他们找个不美的女子为妻,您对得起他们吗?”纤指指着英王手上那叠画像说着。龙天连挑眉道:“我找的这些才俊,品德胜过容貌,都不是绝世美男,不会压得你暗淡无光,你放心。”

  “放心什么啊!”柳寄悠微扯嘴角,蹙眉瞪眼。她自知不是美人,但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丑女好吧!事实上她很满意自己的长相,并不觉得会配不上谁。

  “我办事,你放心。我选的男子无一不是品德高尚的,本身也不重色,更欣赏有才学的女子。比如这个吧……”英王摊开放在最上头的画像,“他叫高远璇,二十五岁,前景看好,家世足以与你匹配,十八岁时曾订亲,但那未婚妻尚未过门即染病亡故,之后一心向学,是今科进士,虽名次不显,但才学扎实,品性宽厚且洁身自好,至今无妻无妾,是个爱书成痴的人。”

  柳寄悠不经意扫了一眼,不是很能从那张失真的画像上想像出真人的模样,只能确认此人大概不丑,但那又如何?她不感兴趣。

  她的婚事,可不打算让任何人“帮忙”。自大点地说,就算是皇帝突然想不开打算娶她,她也敬谢不敏。

  当然,当今龙椅上那位英俊不凡的皇帝自是不可能看她上眼就是了。

  以女人的虚荣心来说,她无法否认曾在年少时为自己并不出色的容貌感到失望,毕竟她的家人都长得很好,父母兄姊都极为好看,怎么就单她偏偏不出彩?明明她五官也与家人肖似啊,但长出来的样貌就是差了好几阶,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但知识与岁月为她带来了豁达圆熟的思想,让她日渐明白,平凡有时亦是福气,端看由什么角度去想了:也许,一旦容貌无法成为对方钟情的理由后,才能看出感情的真实度有多少。

  她相信,如果有人真心仪、爱上这样的她,就必是真情真意了。少了外貌的媚惑,一切就显得简单得多。不过,现在她对情情爱爱己不感兴趣了,早不再想这些事。

  十二岁那年,她已看清这世道以及自己,因此未曾再有企盼。能超然看待人间情事之后,一切种种便若云淡风轻,不足介怀了。她喜爱这种悠然自得的日子,又怎会允许因为不得不去嫁人而改变呢?

  介绍完那名叫高远璇的各种事迹之后,龙天连迫不及待地邀功:“怎么样?这人不错吧?”

  “您挑的人怎可能不好。这样的人才,王爷您可得好好给他挑个才貌俱佳的佳人相伴才好。”柳寄悠点点头。没事去兼职媒人,结的是善缘,可别因为胡乱配对而招致了恶缘,那就太糟了。

  “嘿!这样的人才你还看不上?多优秀多难得啊!只要你点头,一桩良缘就落在你身上了。”

  “再好的男人,我都不要。我说真的。”柳寄悠都想叹气了。

  “难不成你想在这里老死一生?我挣到在皇兄南巡时送你出宫,你居然不领情!”

  “我当然不会在这儿老死一生。我爹说了,皇上最多收容我半年,之后就会找个由头送我回家了。”

  “你一个秀女,被遣送回去,而没有任何安排,名声会有多好听!最后肯定又有一堆流言来嘲弄你。”英王道。

  “爱胡乱嚼舌根的人,什么流言编造不出来?我得是多蠢才会去在意那些我不认识的人?等我出宫之后,当然不会乖乖待在京城里让人指指点点,若是家父舍不得放我远行,那我暂时找间庵堂住一阵子,然后悄悄离京就好。”说到最后,柳寄悠眼中放光,幻想起走遍大江南北、赏尽天下美景的自在快意……那种日子,她向往好久了,向往到,再也无法只是空想,恨不得立即行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一定可以成行吧?

  “你想过没有?我皇兄既已答应康大人的托付,就不会让你白进宫一遭:无论如何都会给你找个男人。绝大的可能是,你出宫时即是嫁人那一天。”英王苦心劝道:“与其让我皇兄胡乱给你指个男人,你还是好好看一下我给你挑的这些好男人吧,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不管嫁哪一个,都不会委屈你。”

  “只要没人一直在皇上面前提起我,那么我就是安全的。”柳寄悠步下廊阶,迎着明亮的阳光轻笑道:“皇上不再记起我,我就能被悄无声息地遣送回家。当然,可能会被外人看成特别不受喜爱而被皇上逐出宫,连婚事也不安排,然后流言蜚语袭面而来,我父兄不得己便将我远远送走,避避风头,之后,我在帝京从此销声匿迹……再之后,便得以自在遨游于天地之间。”愉快的笑意收不住,只能以贝齿轻咬住下唇,才能不让自己失态地笑成大嘴巴,维持着一个贵女面对外人时该有的矜持克制。

  对皇帝没有野望的女人,不幸深陷深宫之中,等的不就是自由那一天的到来吗?半年很久吗?并不。有了盼头之后,日日都可以过得飞快!半年,不过是花籽长成花苗,再长到第一次花开罢了,很快的!当然,如果这段等待的过程中能耳根清静一些就更好了……

  显然,这是妄想——

  “如果你不去嫁一次,又怎能体会生为女人的幸福与快乐呢?当你过着自认为的自由自在生活时,你同时也失去了另一种更幸福的可能,这真的很可惜。”英王的固执不下于柳寄悠,所以仍然苦口婆心地劝着。

  “就让这世上的人,想成亲的去成亲,想独身的就独身,不是很好吗?谁也没妨碍谁啊。”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想不开,再过个三五十年、一百年之后,世上就没有活人了。”

  “世上如我这样的人真的很少,我很享受自己的独特,不希望别人跟我一样。所以您真的不用担心人将会灭绝。您想想吧,那些出家的和尚、尼姑不也是单身没后代的吗?怎么就没有人因为佛家的戒律而忧心百年后人将不复存?”

  “嘿,这种事,就算你辩赢了,也不表示你是正确的。”

  “英王殿下,您要想开一点。”既然辩不赢,干脆点认输不是很好吗!何苦找虐啊?柳寄悠在心中摇头。

  “你才该想开一点!简直是死脑筋,不把自己的人生当回事!”

  “我没不当回事,对于人生大事,我是很慎重的。”

  “恕本王完全没有看出你哪里慎重了。你都没想过吗?如今柳大人尚能保你,可你这样的孑然又能维持多久?日后待你父亲百年之后,兄嫂当家,整个家族又是另一番景象,你将从正主变成客居,到时整个柳府,哪还有你立足之地?”理想与现实之间,最后终究必须向现实低头。

  柳寄悠静静看着英王,一时不语,只是笑,然后不期然吟出《诗经》中“斯干”的末段:“乃生男子,载寝在床,载之衣裳,载弄之璋。其泣喹喹,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见英王瞪大眼,不解她这突如其来的吟诗兴致是在干嘛,她低笑道:“打一出生,男女便被不同的期许加身,造就出现今情况:我无法改变世俗的定见,可我至少可以放弃这种女人应当担负的职责。”

  “你把一切先想得太糟,所以逃避:可,你应当也知道,一切皆事在人为,我相信以你的聪慧,不管嫁人或不嫁,定然都会让自己过得很好——”

  她同意。

  “我当然会让自己过得好,但我真的不愿意在未来的好日子里,有某个男人加人其中。”总之,她现在正享受着一人的自由美好,对丈夫这种生物无比排斥,半点不想再听。“至于将来兄嫂当家,恐怕没有我立身之地,最不济也不过是入尼庵清修吧,这又何妨?再说了,英王爷,您得想想,一旦您成功将我给嫁掉的话,我们之间的友谊恐怕就到此为止了。承蒙不弃,您愿意将我视为好友,寄悠也珍惜您这段友谊,人生难得一投契知己,若是我嫁人了,为了杜世人悠悠之口,一切都得避嫌,这段友情,也就只能变成回忆了。”

  “何……何致于此?”英王心中一个咯噔,突然想到,可不正是如此吗!成了亲的男人仍然可以有男男女女的知己:但成了亲的女人要敢再与外面男人亲近,那结果就是灭顶之灾。世情如此,谁也改不了。

  柳寄悠心中吁了口气,总算拿捏到他命门,可令他暂时闭嘴了。真好。

  “所以,殿下,您真的、真的不要再劝我嫁人了,也不要再费心为我张罗这些东西——”下巴点了点那堆画像,“我心领,但不受。真心诚意,没有任何虚矫之意。”

  龙天连瞪着她半晌,最后叹道:“好吧,随你。这次就算了。”将一叠画像丢一边去,不多说了。

  她伸手轻拍他肩,安慰之情不言可喻。

  “方才听了一耳朵关于高远璇的人品才华,如果真是个不错的人,那我倒是愿意与他结交为友。”

  “省省吧。我想其他男人没有我分得这般清楚的。一如你所言,绝人多数的男人欣赏女人之后,就会想娶回家,你还是小心些吧,别惹来一身腥。”

  “是是是,谨受教了。”想想也对,她对其他男人可真没什么信心,还是谨慎点好。

  “好了,我得走了,明日一同手谈几局如何?”今日光忙着劝她嫁人,就耗去所有时间,说得口干舌燥却没任何成果,英王觉得有些心力交痒,决定早点回府,去跑跑马、练练武,消消喾气。

  “当然好。随时恭候大驾。”

  他点头而笑,走出小院。

  柳寄悠将英王送出大门,目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之后,并没有马上回院子里,就半靠着门柱,很是放松地看着天空,好一会才吁了扣气,打算转身回屋里看书,却不料一转身就对上一双威严冷沉的眼。

  怎么有人?!怎么是他?!他怎么会在院子里?!他他他瞪她干嘛?!

  她一时被吓得木愣,忘了该行大礼,只下意识地抚住心扣,退了一大步,然后低呼:老天!他怎么进来的?又是几时进来的?他们刚才谈话的地方正面对着大门,不见有人来呀!这院子就这么小,只要有人出入,一眼就看得到的,可她居然不知道他是几时走进来的!又进来多久了!

  还有……为什么没有人来通报呢?英王的仆从不都站在院门外候着吗?怎么有人出现都没发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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