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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容乃大(下) page 9 作者:郑媛

  “不必了!”他冷着脸,寒声说:“现在我已经没兴趣。”

  她屏息,他的脸色让她揪紧的心更慌张。

  “可前日你不是想看吗?我特地把画带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的。”她急切地说。

  他忽然回身,把馥容吓了一跳,还险些撞上他的胸膛。

  “特地把画送来,就为了让我看你给其他男子的模样?”他嘲弄。

  “什么?”她睁大水眸疑惑地凝望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懂?”盯住她因为疑惑而闪动的眸子,他沉定的眼珠冷。“不必装模作样了,把画拿走,我不想看。”

  他的声调很冷静,甚至因为太冷静,而显得无情。

  馥容僵在书案前。

  装模作样?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诚心的,诚心诚意,特地把画送来给你的。”以为他误会她送画来的心意,于是殷切地对他倾诉。

  并且,还必须故意忽略他眸中的冷色,虽然那冷漠的寒光明明拧痛她的心。

  “出去,我没空跟你多说。”他俊颜没有表情。

  馥容没想到他会拒绝,前日他明明是那么想看这幅画,她不明白为什么,几夜之间,他的态度就转变了。

  “那么,我把画留在这里,”她放弃了,落寞地说:“你想看的时候再看好了。”她认为他在跟自己赌气,但她发誓不再与他赌气,于是决心将画留在他的书案上,如果他想看,就能立刻看见。

  “把画拿走。”他声调变得准确冷厉,眼色阴摄。

  只消抬眸看一眼  那双冰冷的锐眸,馥容的心就往下沉……

  但是她没有听从他的话,咬着唇,她转身往书房外走——

  “我叫你把画拿走!”他的脸色变了。

  兆臣怒不可抑!

  早在她全然不顾伤到自己,一心只想保护那幅画时,他想证实画中人的执着,已经被愤怒与嫉意取代!

  倘若只是一只画眉鸟,何须冒着被炭盆灼伤的危险,又何须那么急切的将手伸进炭盆里抢画?可见那幅画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见那人在她心中的多珍贵!

  馥容脚步僵住。

  她的肩缩紧,心揪作一团,因为他的语调是如此严厉且不留情。

  就在馥容愣住当下,兆臣忽然抓起那幅画,如抛废物般,无情地扔向墙边——

  第7章

  就在那幅画被砸向墙角,发出一声“碰”然巨响,画轴应声折断当下,馥容的心也就裂成了两半……

  屋外小厮不敢进来探个究竟。

  屋内的人也静默着,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喘气……

  馥容瞪着那被摧断的画,小脸惨白,已完全失去血色。

  此时画展开,摊在墙角,绢纸被画轴扯裂,画上的男人的脸被撕裂成了两半,身下那匹额间点墨的白色骏马,也拗折得变了形……

  兆臣瞪着那副已展开的画,俊脸木然,面无表情。

  呆呆地凝立在门前,馥容裂开的心已经碎了一地……

  然后,她的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

  蓦地、两滴、三滴、四滴、五滴……

  这回是多到数不清的泪,濡湿了她苍白的脸颊与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始没知觉地移动脚步,像幽魂一样缓慢地走向那张被摔在墙角、已然破碎的画。她僵硬地蹲下,拾起画纸与折断的画轴。仍如珍宝一样爱惜,将之贴在胸口。然后才僵硬地站起。僵硬地转身。僵硬地抬起脚走开……

  就在她走向门前,即将推门而出之际,他忽然抢过来先捉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中——

  “放开我!”她凝大眼,扭着手抗拒。

  蕴着泪珠的眸子睁得老大,指控地瞪住他复杂的双眼。

  他不语,薄唇紧抿,强将不从的她箍进怀中,像是将她揉进胸中那样紧紧地抱住!

  她想抗拒却根本无法抗拒,因为他牢牢锁住她的双手,用他的胸、他的臀、他的右手和他的力气强行缚住她。

  “放开我!”她忽然冷静,用一种像冰一样的声调跟他说话。“现在就放开你的手,让我走。”

  兆臣肃然,英俊的脸孔跟她一样没有血色。

  她不再动、不再挣扎,好像已经心死了,失去了对他的回应。

  她木然的神色伤到他的脸。

  他的胸口被很扎了一下,那一刻,他的手松开,因为不敢相信胸口竟然剧烈的痛。

  他的手一松,她立刻离开他的掌握,笔直地朝房门走,然而她才走了一步就被那双铁臂重新攫回怀中,锁得比刚才更紧!

  这一回,她却像被烫着一样开始剧烈的挣扎——

  “放手!放开我!你放手!”她沉痛地捶打他。

  然而她打得越用力,他的手臂就箍得更紧!

  他铁了心将这把炙人的烫火往怀里搅,任她再怎么打他的胸膛,他就是不松手,仿佛这一松掌她就会从此消失不见,再也要不回来……

  知道她力气用尽,哭倒在他怀中。

  他的俊脸仍肃穆沉重而且布满阴霾。

  沉默且温柔地将哭累的她抱起,走向后堂,直至坐在软榻上。

  他没有放手,仍将她困锁,把她紧紧敷在腿上,像铁杆一样执着的臂膀强行锁住她,不让她飞走。

  “为什么骗我绘的画眉?”他声调粗哑。

  她怔然,咬紧唇不答话。

  执起她苍白的脸,他盯住那张笑脸上木然的眸,眼色凝重。“回答我。”低柔地命令。

  她别开眼不看他,仍紧闭着唇,不说话。

  “不回答也没关系,如果不回答,我就这样抱着你,直到你开口。”他低语。

  然后他就这样抱住她,打算跟她耗下去。

  她等了又等,直至天色渐渐变沉,他竟然完全没有放手的打算。

  他是认真的!

  馥容的脸色苍白。

  她再不能这样跟他耗下去,只要天色一暗,她没有出现在饭厅,祖奶奶、婆婆还有姥姥全都会出来找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终于开口。

  “告诉我,为什么骗我?”他沉声问,比前日更固执,却更温柔。

  “画已经坏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苦涩地回答。

  “画坏了可以补起来,但是你不该骗我!”他握紧拳,俊脸却埋入她温柔的颈窝。“知不知道我见到画的那刻,心里的痛,不比你浅?”

  他的话拧痛了她的心。“画是你扔掉的,是你扔坏了它。”她平着声指控,不许自己心软。

  她暗沉的眸掠过复杂的深色。“因为你骗我,所以勾起我的妒意。”他道。

  妒意?因为一只小画眉?她怔住。

  “我嫉妒那幅画,我承认,那幅画让我失去理性,抓起它的那瞬间,失控的只想毁掉它!”他一字一句沉着地对她说。

  为什么一只小画眉,会勾起他这么强烈的妒意?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在骗她?

  但是他的脸色沉肃,没有一丝一毫欺骗的诡诈。

  她怔怔地瞪他,那半刻,她的心里已不恨他,反而被他脸上那严肃的静默吸引,几乎要伸手去抚平他阴郁的俊颜……

  按下心上的冲动,那刻,她厌弃自己的心软。

  “为什么画我?”他却握住她的手,贴在唇上,声调暗哑低抑。

  他当然已明白画中人是自己,看到画像那刹那,他不否认,得意大过懊悔,但现在,他见不得她的小脸受伤。

  “你在乎吗?”咬住唇,她凄凉地呢喃。

  “我在乎。”他说,几乎是立即的。

  他的话,让她不能喘息。

  她不愿相信他,可是他坚定的声调却让她清楚地听出他的在乎。

  然而那扔画的举动仍然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她别开眸子,不看他执着在她脸上的眼睛。

  “你的在乎会多久?半个时辰?一日?还是三日?”她喃喃这么问。

  因为她不懂,回门之后他为何开始疏远自己,当她想接近他时,他却把她推得很远,她不明白为什么。

  但是她已经那么在乎了,因此他的反复不定,让她难以忍受,他的温柔与冷漠都让她无法捉摸。

  “你要我在乎多久?”他却这么反问她。

  她愣住。

  说不出口,一生一世。

  “半个时辰?一日?三日?”他拿她的话反问。“还是一生一世?”忽然说。

  她屏息,吃惊的眸子傻傻地凝住他。

  为何他总能猜透她的想法?

  他眸子暗黑,嘴角却勾起,定定凝入她的眸。“告诉我,为何画我?”他再问,这回以蛊惑的嗓音,抵押地勾住她。

  “因为想我,所以画我?”他再问。

  小脸涨红,眸子开始漾起水雾,她不安地在他腿上扭动。

  她的肢体透露了心事,他咧开嘴,眸色却显得有些灰浊。“这几日,你有多想我?”他又问。

  “我,不想你。”她垂下脸,撒谎。

  “真的?”他抬起那张说谎的小脸,那迷蒙的眸子里凝这雾水,闪避着他的视线,“如果是真的,就看着我回答,再说一遍。”

  她屏住呼吸,闪动的眸子怎么也没办法凝住他的眼,对着他说谎。

  他笑了。“你想我,是吗?”

  她没办法否认,眸子逼出泪光……

  “小傻瓜!”他粗哑地道。

  见那双水汪汪的眸为自己噙了水光,动情的吻住柔嫩的粉瓣,顶开她的唇,强迫她为他绽放。

  “不要……”她羞红脸矜持。

  “不要?”他低笑,舔吮香嫩的唇瓣,熟练地勾缠里头的丁香舌,“不要这样?”再整个含住她,吮她香滋滋的甜液。“还是这样?”他粗喘,毫不掩饰欲望。

  她凝大眸子,因他邪气的纠缠而不能自已……

  在他密密的舔吻间,她闪躲不及,他却游刃有余,不住抿唇笑她的嫩与几次也褪不去的羞。

  不只不觉间衣物被褪尽,直至感到被充实地占有,她蓦然娇喘——

  “兆臣……”

  她水眸迷蒙,低弱地微吟,感到疼痛。

  他显得有些急躁,这日,他好像不能按捺。

  她叹息,承受着,不再揣着那小小的气与他计较,于是柔柔的发与软软地香将他缠住,在这小小的榻上,把自己最温柔的一切全都献给他。

  当时,他灰浊的眼执着地定住她水润的眸,深深迷入她的柔情与相思里,未料竟狂躁得不能自己,将人儿占有的欲念像潮水一样翻腾汹涌……

  桂凤听从媳妇的话,命丫头提了早膳来到丈夫的书房。

  保胜昨日从玉銮那里落荒而逃后,怕桂凤看他笑话,故不敢上门找妻子,因此昨夜没地方可去,只得回到已许久未进的书房,在后堂的榻上孤单地睡了一夜。

  他没想到,今早一睁开眼就看见桂凤。

  “你,呃,你怎么来了?”见到妻子,保胜老脸微微的红。

  他将公务交给儿子已久,清闲了数年,近几年早已不睡书房,每晚逍遥在妻妾之间,卧惯高床软垫,昨夜仓皇间不得已窝在书房,胡乱睡了一觉,早上起来眼泡还肿着、额角还疼着,显得十分狼狈。

  桂凤心里有气,本来还想奚落丈夫两句,可一见他头上扎个包,衣服狼狈的模样,到口的话就咽下去了。

  “来给你送饭呀!”压住一口气,她瞅着丈夫道:“你这模样又不能上饭厅去,要给老祖宗瞧见,那能了得吗?”

  听见这话,保胜撇撇嘴,心里一丝丝甜。“你惦记着我啊?”

  没料想,平日动不动与他顶嘴的妻子,近日没来嘲笑他就好,竟还想着他没饭吃。

  “谁惦记你了!”桂凤瞅他一眼,没好气道:“额角都砸成一道口子了,能胡乱吃吗?”

  这话不是惦着他,是惦着谁了?

  这会儿保胜不窝囊,也不狼狈了。“那,你吃过早膳没啊?”他笑满嘴。

  “赶着给你送饭来,谁吃了!”桂凤冷脸答,还吩咐丫头把饭布在王爷榻前。

  “咱们一块吃吧?”保胜笑嘻嘻问妻子。

  “不要了,你自个儿吃!”桂凤不理他。

  “来吧,咱们一块吃吧!”保胜却扯住妻子,死皮赖脸地,硬是把她扯到身边坐下。

  “干什么啦你!”桂凤脸皮薄,忙低斥丈夫:“拉拉扯扯的,没瞧见丫头们都在吗?”

  “那叫她们出去不就成了?”保胜随即命众丫头出去。

  桂凤却脸红了。“你干嘛叫丫头们都出去?”她睁大眼。

  “干嘛?”保胜笑嘻嘻地,“当然是方便咱们夫妻俩说体己话啊!”

  “谁跟你说体己话!”桂凤转身不依。

  保胜握着妻子的肩,小心翼翼地把她转回来。“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到头来待我最好的还是你!”相处几十年,最了解桂凤的,当然还是保胜。

  桂凤这时还肯来看他,如寒冬送暖,令他感触颇深。

  “你知道,知道才怪!”桂凤嘴上还倔着,可眼睛却瞄着丈夫的额角,脸色忧虑。“大夫来瞧过没?别自己个胡乱包扎,就砸在眉梢上,可不是玩的!”

  “知道、知道!”保胜心里甜丝丝地。“这包是大夫给缠的,大夫近日还要再来,再给我头上缠个蒙古包!”他逗妻子。

  桂凤果然笑出来。“你还不正经!”她嗔道,作状伸手要搥他。

  保胜情不自禁地握住妻子的手。“我还以为你也不理我哩,昨天晚上我心里好苦。”他对妻子说真心话。

  “你叫玉銮理你不就成了?”她故意说:“平日你气我,不都是去找她吗?”

  “是我错了。”保胜知道妻子的心思。“平日我让让你也没事了,是我心眼小,你别同我计较了,好吗?”

  听丈夫一句错了,桂凤声音也软下来了,“谁同你计较了?要计较,早八百年前就该跟你计较了。”她喃喃说。

  “全都是我不好!”保胜拥住妻子的肩头,将僵硬的桂凤搅如怀里。“一切是我的错,是我笨是我蠢,放着贤惠的妻子,好端端的还纳妾取侧室做什么?”只有自讨苦吃!

  保胜吁口气,好生感叹。

  这些年来周旋在妻子与侧室之前,虽夜卧高床软垫,可安抚了这个得罪了那个,他其实也不好过。

  谁说男人三妻四妾可享齐人之福?说这话的,必定想害人。

  桂凤被丈夫搅在怀里,胸口小鹿乱撞,竟像当年新婚那样,心窝里甜蜜蜜的……

  有多少年了?丈夫不曾这样宠溺地抱过自己,她感动、震惊得都快哭了。

  “我也不好,都怪我脾气拗,这张嘴总是不让你,才会把丈夫拱手送给侧室与小妾。”桂凤也后悔了,她软着声,也对丈夫说出了真心话。

  保胜听她说出这话,感动得心都化了。“怎能怪你呢?是我自个儿不珍惜,我该多疼的人是你,这道理竟然叫我近日才想通了!”凝视妻子娇羞的脸庞,保胜的记忆也回到当年新婚燕尔的时光,对妻子的感情与感觉,也越发深浓起来。

  耳里听着丈夫十多年不会对她说过的甜言蜜语,桂凤这时才真正明白馥容那番话,理解那话中真实的涵义。

  想想她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竟然要媳妇来教她夫妻相处的道理,感叹之余,她也不得不佩服馥容的蕙质兰心,庆幸自己得到一个如此贤惠的好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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