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岩,不可以!”
“大哥,有话慢慢说。”
他恨恨地摔开余咏婕。他当然不会真动手,他是不打女人的。
“滚!你立刻给我滚出去。”
“我怎么舍得滚?我还得靠阿奇来帮我开记者会呢!”她脸上有抹可笑的胜利神情。
“咏婕,你别逼人太甚。”莫船也受不了了。“别再说了,你先回家去吧!”
她能明白余咏婕所受打击之深,但这能怪谁呢?是余咏婕自己太傻了。
与其说余咏婕爱着大哥,倒不如说她是为了报复大哥来的贴切。
“我不会罢手的!”她还不死心。
“等等……什么记者会?关……关我什么事…”莫奇一听见自己名字,紧张得都跌坐在地板上了。“你们的事其实……其实都不关我的事,真的……”
“阿奇,你可是我的主角哦!”余咏婕冷笑。“来,和余姐一起回家,我们商量该如何惩治这个淫乱学界的女人,也好替你讨回清白。”
“你是不是有病?你不怕丢脸,你父亲呢?多少顾点你父亲的颜面吧!”莫岩说不出有多无奈。
“该怕的人怎会是我?”她挑战的眼光扫向风霜。
“我――”风霜才说一个字,就有人莫奇抢着发难了。
“我怕!我怕!我才不要开什么记者会!”莫奇抱头闷闷在大叫。“我根本没有和风霜发生关系,我是骗你们的!”
算不上震惊,但在场的四个人还是不免一愣。
最不服气的当然还是余咏婕。“我知道你是被你大哥吓坏了才这么说的。”
“不是!”莫奇旋即抬头,一见莫岩犀利的视线立刻又垂下头。“我说的全是实话。”
“胡说!你昨晚跟我说你跷家的――好啦,好啦,既然都承认了,也没什么不能说了。”他硬着头皮全盘托出。
“应该算是临时起意吧,大哥冻结了我的户头,我身上没钱,想跑远也不可能,一方面又怕大哥会在短期内查到我的行踪,我想来想去实在不知该躲哪比较安全,就在这时候――”
“风霜这倒楣鬼就被你相中了。”莫岩冷冷的接着。
莫奇不太好意思的咬咬唇,“我只是想……如果我和她有了更亲密的关系,也就能名正言顺的求她收容我,我以为这样大哥就找不到我了,没想到——在大哥找上门后,我在一时的惊慌下又扯下这个谎……唉,话都说出口了,我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去澄清,所以……所以就……”
他歉然的望着风霜。“对不起,我不该利用你的。”
风霜很快的释然了。无论如何,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才是最重要,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心中大石总算落地。
“莫奇,你真傻。有些事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知道吗?”她终于能好好松口气了。
“你真可恶。”莫岩还是不改怒容瞪了他一眼,阵阵寒意又从莫奇脊背窜上。
“我都实话实说了,还不行?”莫奇慌得哇哇叫。“我是喜欢风霜没错,但我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你放一百、一千个心啦!我不会跟你抢风霜的,我又不是找死,哪敢跟你抢女人?你们尽管去相亲相爱,随你们想怎样都行,高兴就好,我没意见,我……我就只等着喊嫂嫂好了。”
莫奇紧张得都语无论次了。
风霜不禁脸一红。什么嫂嫂呀!这死小子就会乱说话。
“很好,你们耍我。”余咏婕冷嗖嗖的声音又响起。“你们居然连我都敢耍……你们居然……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咏婕,没人耍你,你别再钻牛角尖了。”莫船走近她好言相劝。
“你走开!”余咏婕像疯子似的,又愤而转向莫岩。“我是你这么容易打发的吗?你想的美!莫岩,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
“阿奇能说的都说了,你还想怎样?”莫岩生硬的问。
“我想怎样?”余咏婕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会缠死你,到死都缠着你。”
莫岩的五官似乎都在喷火。“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辙了吗?余咏婕,是你逼我的,等到我忍无可忍的时候,我――我――”
他一咬牙。“我要把整件事都说出来,包括你的家人还有风霜,绝不再让任何人误解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真的有事?风霜不敢出声,静静望着怒不可遏的莫岩和一脸儿苍白的余咏婕。
余咏婕眼中充满怨恨,像要杀人。
“你不会的。“她冷笑,还是不肯低头。“你发过誓,你想遭天打雷霹吗?”
不说不是怕遭天打霹,他纯粹是顾及余咏婕的好强和自尊。
“我是不想说,只要你别逼人太甚,我会遵守我的诺言。”秘密隐藏了十年,原本是永不该再被提起,但莫岩已经受不了。
有时女人的死缠烂打比起男人的恐怖千百倍,尤其是由爱生恨的女人。
莫岩知道,余咏婕对他已不再是爱,她的破坏动机完全是出于报复。
她以为这是惩罚,她以为――余咏婕真的很傻,她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他身上,拒绝所有善意的追求,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大哥发过誓,可是我没有。”忽然说话的莫船,引来余咏婕的错愕。“大哥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不伤害你,他什么都不说。咏婕,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我和大哥——一样不想伤害你,但是到了没办法的时候,我会替大哥将整件事说出来。”
莫岩愣愣望着莫船。“你知道?怎么会……”
余咏婕在错愕中惊醒,疯狂大叫:“莫岩,你还是说了!你不守信用……你骗我……”
莫岩当然没打她,只想使劲拉住她:“咏婕,你冷静一点——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怎么会告诉小船呢?我也不知道小船为什么会……”
“够了!够了!”莫船冲去拉开余咏婕。“不关大哥的事。咏婕——还记得当年路过救你的中国留学生吗?有两个人,他们是一对情侣——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其中那女孩是我大学同学,我是从她口中知道这件事的,不是大哥告诉我的。”
“什么……”余咏婕揪着莫岩衣服的手渐渐发软,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世界小得如此可悲呢?
“原来你认识那个女学生?”莫岩也好惊讶。他和那对留学生并不熟,男的是他同校同学,女的他根本就不认识。
莫船点点头。“从你们俩一起回国后,我就发现事情不太对。首先是咏婕——怎会变那么多呢?咏婕。”
她凝望着余咏婕。“你知道你自己整个人都变了吗?你感觉不出来吗?你变得自私、蛮横、小心眼、无理取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即使偶尔有些小小的任性,但你仍是可爱的,我们都很喜欢你,大哥也喜欢你,像对待一个小妹妹那样的喜欢你。”
是……是这样吗?即使有小小的任性,她仍是可爱的——多久不曾听人这样形容她了?她现在真是变得如此不堪吗?
余咏婕茫然的泪静静滑过脸颊。
“回国后,大哥和你开始出双入对,你们表面上像情侣,但是我看得出大哥和你在一起并不快乐,甚至是勉强——我不懂他为什么要维持这样的勉强,我问大哥,大哥一句也不说。我也算满了解大哥的脾气,他要是会爱上你的话,早就爱上你了。你们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我也常过去找你们玩,我怎么也感觉不出你们有进展,要是真有什么,没理由会拖这么久远——咏婕,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大哥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只是你的单相思,你们这段感情发展令我不得不怀疑。“
莫船耸耸肩。“我承认我好奇心过人,我就去查了。直觉告诉我,你们的问题肯定出在往来最密切的留学生涯这段期间——然后我找到了Annie,就是那名碰巧遇到你出事的女孩子。”
“别说了!别说了!”余咏婕耳朵,疯狂的摇头。她不愿想起,永远不愿再想起那段残酷丑陋的往事。
那是一段属于女孩与男孩的往事。
那年的纽约,秋意正浓,片片落叶散布在校园当中,美得就像一首诗。
男孩是来这里念书的,女孩却不是——留学是借口,其实是不舍男孩的离开而决心追来的。
女孩天真的以为朝夕相处能使男孩爱上她,女孩厌倦了当男孩妹妹的日子,她要在纽约这座大城市一圆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她幻想着男孩的爱、幻想着来日和男孩携手步入大礼堂——
女孩毕竟是太天真了,是吗?
秋天的校园依旧这么的美,女孩所渴望的爱情却如落叶凋零。
男孩非但没爱上她,反而在洞悉她的企图后,逐渐疏远,和好保持距离。
为什么?为什么?女孩不停自问:她哪里不够好?为什么男孩就是不愿意接纳她的感情?
女孩不死心。只要还在一丝希望——虽然就连这丝小小的可怜的希望,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男孩生日那天,女孩费尽心思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她这辈子好命到连支锅铲都没拿过,为了这个蛋糕,为的只是博君欢心。
他可会有一点点的感动?一点点的心动?
满怀期待捧着蛋糕来到男孩住处——这天,意外的飘起毛毛雨。
谁知,女孩竟扑了个空。
他去哪里呢?应该很快就回家了吧!
女孩小心翼翼捧着蛋糕,继续等,等到夕阳西下,等到夜幕低垂,偏偏就是等不到男孩。
雨,愈下愈大了。
豆大的雨水溅湿了女孩的衣裳,也许她该离去了,但不听使唤的双脚仍伫立在原地不动,女孩痴痴的纵容时间流逝,只因不忍心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守候。
夜更深了——君在何方?穹苍无语。
伤心的女孩在雨夜中啜泣,锁定猎物的恶狼也在雨夜中兴奋喘息,朝向凯觎多时的猎物张开魔爪——
雨夜未歇,夜深沉,天地变色,无辜的女孩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剧烈的挣扎、疯狂的抵抗,然人之渺小,又如何能扭转既定的天意?
仿佛一世纪那般长久,当四周重新恢复平静,雨也停了。暗夜透出一丝微弱而惨白的月光,照映着身心饱受摧残的可怜女孩,破碎的衣裳沾满泥巴,无助地倒卧在僻静树林里——
之后,路过的一对中国籍留学生发现了女孩,将女孩送往医院治疗。
男孩得知女孩不幸的遭遇后,深深自责、万般内疚,女孩若不是为了他,也不至落得这样悲惨下场,他心疼、他怜惜,更希望有所补偿。
男孩向女孩提出了交往。
女孩欣喜若狂,受伤的灵魂在男孩的温柔相对中得到了救赎。
遗憾的是,自责、内疚、心疼、怜惜充其量只是同情,同情如何能成为爱情?
男孩多次试着去接受女孩的感情,但他失败了。
女孩终于明了男孩的无能为力,她几近崩溃。
女孩在拥有的同时,领悟了失去的苦楚。
她无法相信他的付出只是为同情,更无法原谅他的温柔只是施舍。
从此,女孩变了,变得钻牛角尖、变得刚愎自用、变得咄咄逼人——
男孩有苦说不出。爱她,做不到;弃她,又于心不忍,反复摆荡在模棱两可边缘,消极的等待女孩哪天能自己觉醒。
十年纠缠,最后换得的只是女孩与男孩之间的水火不容。
还要再继续下一个十年的纠缠吗?人生在世,又能有多少个十年?女孩没有答案,有的只是恍惚……
风霜正要开车门的动作,结束在莫岩及时来相握的手。
他握得好紧、好紧——“霜霜,有些事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他将她的手背搁近自己嘴唇,轻轻一吻。
是的,她真的无法想像。如同余咏婕最后在悲痛欲绝下的夺门而出、如同莫船口中的一段往事。
但她却很肯定的知道,往事伤人。
风霜若有所思的沉静,引来莫岩的紧张。
“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和余咏婕,你若是还不放心,我可以解释——虽然我曾保证过永不提这件事,但如果你……”
“不要,我不要你说。”她连忙以手贴着他嘴唇,“我不想你为我做个言而无信的人。既然你答应了,就要恪守承诺,况且莫船说的对——每个人都有隐私的一面,也都该受到尊重。我愿意不谈余咏婕的隐私,所以你什么都不必告诉我。我想,我能了解的。”
“霜……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他有些激动的又吻了吻她的手背。风霜怎会这么好、这么善解人意呢?“虽然你说了解,但——唉,你不了解情况咏婕。你知道吗?她可以花一整天甚至一个月的时间盯死我,我却没那精神和闲情陪她过招,她就是看准我这一点,所以她打定主意跟我耗。正因为如此,即使是现在,我对咏婕怎么也乐观不起来。”
他垂着头,显得沮丧而心灰意冷。
风霜怔怔望着他,心中有种特别的感触。
莫岩不该这样的——他的信心、他的坚持呢?原来感情也能让一个刚强男子变得软弱。
她不要看见这样的莫岩。她印象中那个不懂含蓄为何物。总是似笑非笑的嘲讽、调侃她,专爱卖弄潇洒惹得她心神荡漾的莫岩呢?她要的是那个可恶又可爱的男人——
她不舍得见他这样。“不怕,这有什么可怕的嘛!你没空陪她耗,就换我来接受她的挑战,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
莫岩愣了一下。她怎么——怎么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我是超强碱性电池,你说我会输给余咏婕吗?”她俏皮的眨眼。
“超强碱性电池?”他又一愣。
“就是耐力最久啊!土包子,你忙得没空看电视吗?”她笑着推他一把。“你没听过人外有人吗?所谓一物克一物,我就是特地来终结余咏婕的,余咏婕今天遇到我,算她不走运喽!”
莫岩原本忧愁的眼中渐渐浮现笑意。他知道风霜在哄他开心,她不愿见他自寻烦恼。
“看来这次会吓跑的好像是余咏婕了。”他终于露出微笑。没错,何需自寻烦恼呢?两情若是坚定,纷纷扰扰又有何惧?“不错,找你当我女朋友很合算,稳赚不赔。”
“你赚到了,我可损失惨重哦!”她撒娇的捶他一下。“这辈子还没试过和别的女人抢一个男人,做这种事真难看。”
他有心情开玩笑了?风霜说不出有多高兴。
“我不觉得难看就行了。”他将她拥在怀中,抬起她下巴。“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不抢你会遗憾终生。”
“怪不得……”她掐一下他的脸。“脸皮这么厚,怪不得能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他又来了——不过,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他,若不这样就不像莫岩了。
“说实话的人通常都很理直气壮,你不知道吗?”他无数个吻纷纷落在她面庞、眼睛、鼻尖,最后静止在她柔嫩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