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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医闺 page 3 作者:香弥

  这事她出来前已从爹那儿听过,也看过当年的脉案,不过都事隔三年,他现在才想到要赏大哥,不觉得太晚了吗?但既然他都开了尊口,江宁安原本想替兄长讨个赏,可左思右想,也没想出大哥有缺什么,末了只好婉谢道:“多谢王爷厚爱,替王爷治病本是下官的本分,是下官应做之事,当不得王爷的赏赐。”

  “江太医无须如此谦让,倘若江太医眼下一时想不到想要的赏赐,可先记下,待想到再来向本王讨赏。”

  闻言,江宁安面色一喜,连忙道谢,“多谢王爷。”当初是大哥替王爷治好病,那么这赏赐正好能留着,待大哥回来后,再去向他讨要。

  有个太监奉皇命过来寻宝贤王,罗东麟没再多留,起身离开。

  江宁安躬身送他离去,见他行走时,左足微跛,她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传闻中,这位王爷脚有残疾的事,略略替他有些惋惜。

  见红日已西沉,她收拾了下,熄了火堆,迎着晚风,慢步返回营帐。

  翌日启程前,据说宝贤王身子微恙,江宁安被召进罗东麟的马车。

  进了马车,她发现这辆马车比起她坐的那辆还要宽敞了一倍有余,里头的物件样样精雕细琢,除了雕花的座椅,还摆了软榻,几案上放着几样美味的果品和茶水。

  她匆匆看了一眼,也不敢多耽搁,赶紧看向躺卧在软榻上的宝贤王,从药箱里取出脉枕,搁在几案上。

  “请王爷伸出手,让下官为王爷请脉。”

  罗东麟神色慵懒的抬手搁在脉枕上。

  她抬指按在他寸关尺的位置,切完脉,再细看他的气色和舌苔后,这才出声问:“不知王爷有何不适之处?”

  “本王有些腹涨胸闷。”

  “天气炎热,王爷染了些暑气,脾胃又有些虚弱,昨儿个一口气吃下三个红薯,难免有些积食,下官开帖清热消食的方子给王爷。”她曾听闻,这位宝贤王体虚身弱,但适才经过脉诊和望诊,发现他的身子已不比寻常人虚弱多少。

  听她的意思是指他昨日吃了太多红薯,罗东麟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随即荡开一抹和颜悦色的微笑,“有劳江太医。对了,本王有些腰酸背疼,可否劳烦江太医替本王推按几下。”

  江宁安看向马车里安静跪坐在一旁的两名丫鬟,他身边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下人,她是太医,可不是来做这种事的,可即使再不情愿,这位金尊玉贵的王爷都开了金口,她不得不照办。

  开好方子,一名丫鬟拿着方子去让人煎药后,江宁安撩起衣袖,上前替罗东麟推揉腰背。

  罗东麟半阖着眼,趴卧在软榻上,不时的出声指点她哪儿要重些,哪儿要轻些。

  直到皇上的车驾启程,他也没放她下去,继续让她留在马车里。

  江宁安半跪在软榻旁,按揉得两臂酸得都要抬不起来,见他还不喊停,只得出声道:“已推按半晌,王爷先歇会儿吧。”

  等了好片刻,他才轻哼了声,“嗯。”

  她松了口气,收回手,揉着自个儿酸疼的手臂,瞥见摆在一旁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果品,替他推揉许久,她肚子里的馋虫饿得咕噜噜直叫,可没经他同意,她也不敢擅自取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罗东麟徐徐坐起身,瞟见她盯着那些果品看的眼神,他眼里掠过一抹坏笑,取了块玉香糕慢条斯理的品尝。

  江宁安忍不住抿了抿唇,想起一事,出声劝道:“王爷脾胃有些虚弱,这些糕点暂时别吃太多。”

  他吃完一块玉香糕,故作为难的睇看她,“不能吃太多,那这些糕点该怎么办?本王不喜浪费吃食。”

  给她、给她,江宁安心里呐喊着,她可以帮王爷消灭这些万恶的糕点,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回去了,这种话她哪里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只能睁着双黑亮的眼睛,说道:“若是王爷不想浪费这些吃食,可以赏赐给下人吃。”

  见她明明一副渴盼的表情,却说出这样的话,他喉中滚出笑意,这才恩赐般的开口,“这糕点滋味还不差,江太医若吃得下,不如帮本王吃些可好?”

  她欣喜的忙不迭出声,“好好好,没问题。”

  说完,她便迫不及待的伸手拈了块糕点,两只手拿着,就像昨儿个吃红薯那般,像松鼠似的,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见她明明蓄了一脸落腮胡,吃起东西却又十分秀气,那模样瞧着就好笑。

  这人在他跟前,总能令他心情愉悦,罗东麟决定在抵达行宫前,就让她留在马车里取悦自个儿。

  思及日前在客栈见到的事,他出声问她,“对了,那日在客栈里,本王瞧见江太医使了套奇特的手法,救了一个被噎着的人,江太医是怎么想到用那手法救人的?”

  江宁安吃了块糕点,再饮了几口茶,听见他的问话,没有隐瞒的回答道:“那手法不是出自下官所想,而是下官的祖母所教,这手法叫哈姆立克法,是专门用来施救被噎着的人。”

  “令祖母也懂医术?”

  “没错,我祖母也通晓医术,不过她所学的医术,并非江家祖上所传,而是来自她的故乡。”

  罗东麟好奇问道:“她的故乡在哪儿?这手法本王倒是第一次见到。”

  “我祖母说她的故乡在大海遥远的那一端,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因发生船难而飘流到海边,被我祖父所救,两人后来情投意合,遂结为夫妻。祖母的医术可一点都不亚于咱们江家,她还知晓很多咱们这儿不知道的医理和医术。”提到祖母,江宁安满心孺慕敬佩。

  听她这么说,他想起江家父子的医术和见解比起其他太医,要来得精湛独到,兴许便是得自于这位祖母所授。

  第2章(2)

  江宁安又拈了块绿云糕吃着,吃得高兴之余,再说道:“不过我祖母最擅长的其实是验尸。”

  罗东麟狐疑道:“验尸这不是仵作的事吗?”一般人对尸首之事多有避忌,因此仵作的地位低下,他祖母一个女子怎么会通晓验尸之事?

  “我祖母说验尸之事可复杂了,并不比替人看诊容易,咱们朝廷有很多仵作泰半都没有经过训练,故而造成很多错判和冤狱,可只要通晓验尸之法,就能从一具尸体上得知他是怎么死的。”

  “江太医莫非也懂验尸?”

  “略懂一些。”祖母教过她,她自十三岁开始,偶而会跟着祖母或是兄长去帮欧阳爷爷的忙。

  欧阳家与江家是世交,欧阳爷爷是大理寺卿,据说他在三、四十年前还是一个知府时,遇上一桩棘手的命案,一直查无真凶,而后从祖父那里得知祖母的能耐,请祖母相帮,从而抓到了真正的凶手。

  此后欧阳爷爷若遇到难以解决的命案,便会来请教祖母。

  祖母已将一身本事传给她和兄长,兼之年事已高,这些年多半时间是由兄长帮忙欧阳爷爷,兄长若不得空,便由她易容乔装成男子前去,因此也算验过几次尸。

  她说得一时兴起,忍不住提到两个月前的事。

  “我上回去帮欧阳爷爷查验一具溺水的尸首,他爹和妻子都说他是自个儿不慎落水溺毙,可他娘不信,说是儿子托梦告诉她,他是被人所害,因此他娘告进官府。官府请了仵作去查验,那仵作没查出什么,之后欧阳爷爷请我去帮忙,我查验后发现,他在落水前便已死,他的头顶被人钉了三支铁钉,是致命伤,尸体则是在死后才被抛入河里。”说到这儿,她望向罗东麟问:“王爷可知道最后查出这凶手是谁?”

  罗东麟从她的话里寻找线索,思忖须臾,说道:“难不成是他妻子?”

  “王爷猜对了一半。”江宁安公布答案,“这凶手是他爹和妻子,原来他们两人暗中苟合,意外被儿子撞见,那男人怕与儿媳乱伦之事被儿子说出去,遂打昏了他,为了守住两人的秘密,他与媳妇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拿了铁钉钉他脑门,把他给钉死后,再偷偷将他的尸首抛入河里,佯作是溺毙。”

  罗东麟这一听,听出兴趣来,便再问她还验过哪些尸首。

  见他问,江宁安便叨叨絮絮的说了,“还有陈家媳妇冤死的事……”

  一路上,她将以前验过的尸首或是从祖母那儿听来的一些离奇的事告诉他,直到抵达行宫,这才下了罗东麟的马车。

  抵达行宫后,翌日忙了一整天,江宁安与几位同僚将从太医院带来的药材,分门别类摆置好。

  秋猎已在昨日开始,这两天陆续有人受伤,她替一个受伤的官家子弟敷了药,嘱咐他几句,将人送走后,瞟见外头漫天彩霞,心忖都已日落时分,今天的秋猎也已结束,应当不会再有人过来,遂关了门,回房去换了套墨绿色常服,便去附近走走。

  行至一处小径,有一人也不知怎么,走路没看路,朝她撞了上来,那人不道歉也就罢了,竟蛮横不讲理的一脚朝她踹过来,嘴里还叱骂。

  “狗东西,滚开!”

  江宁安来不及避开,猛不防吃了他一脚,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平白无故挨他一脚,向来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动怒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好端端的走着,是你自个儿来撞我的!”

  曹天保在这两日的秋猎输了成平侯世子宋冀五只猎物,心情正坏,平日里为人就跋扈的他,见这挡着他去路的是个不认识的大胡子,这次前来秋猎的那些王公贵族他都认得,因此只把她当成一般的随从,没将她看在眼里,见她还敢顶嘴,骂骂咧咧的扬起鞭子便朝她挥下。

  “不长眼的东西,瞧见爷走过来,就该让路,你不让开,还挡着爷的路,找死!”

  江宁安没料到这人如此霸道,不仅踹人还想拿鞭子打她,她吓了一跳,见鞭子朝她挥来,一时间来不及退开,只能下意识的闭上眼。

  曹天保挥出去的鞭子在即将打到江宁安时,被人给拽住,他抬目,见那人穿着侍卫服,曹天保怒喝,“你个混蛋也敢管爷的闲事,是嫌命活太长了吗?”

  一道轻轻淡淡的嗓音轻启,“陶左,还不快向曹三爷赔罪。”

  “是,曹三爷,得罪了。”陶左松开鞭子,朝曹天保拱手致歉。

  那突来的嗓音令曹天保猛不防打了个冷颤,他顺着声音,抬首望过去,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宝贤王,脸色陡然一变,那张肥头大耳的脸,连忙堆起谄笑,拱手施礼。

  “天保不知这人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多有得罪,还请王爷恕罪。”

  罗东麟脸上带着笑,嗓音不紧不慢的说着,“适才瞧见曹三爷过来,本王可不敢像这不知死活的江太医一样,挡着曹三爷的路,连忙退避一旁呢。”

  曹天保性子虽跋扈,却也不是个蠢笨的,从他的话里听出他适才撞着的人是个太医,而宝贤王不仅让他的侍卫出面阻止他对那太医出手,还说出这番话来,明显是在替这太医出头,他当即便向江宁安告罪。

  “是我一时鲁莽,得罪江太医,还望江太医莫要见怪。”

  江宁安对他这般前倨后恭的模样颇为不齿,方才宝贤王若没让人及时拦住这位曹三爷的鞭子,她可就免不了一顿皮肉痛,不过她也看出这人是因为宝贤王才认的错,因此要不要饶了这人,要由宝贤王说了算,因此她没答腔,等着他开口。

  罗东麟那双桃花眼瞥她一眼,斥责道:“曹三爷乃是曹国公府三少爷,身分娇贵得很,本王见了也得让路,你一个小小太医竟敢不让路,活该让曹三爷教训,看你以后敢不敢再这般不长眼。”

  江宁安听出他这话明着是训斥她,实则是在骂那姓曹的,因此配合他,唯唯诺诺的搭腔附和,“王爷教训的是,下官下次再见到曹三爷,定会让路。”

  曹天保连忙求饶,“王爷您这说哪儿话呢,我哪敢让王爷让路,这不折煞我,适才是我一时昏了头,才对江太医出言不逊,您就饶了我这回吧。”说着,他觑了江宁安一眼,暗怪若非是她,他哪里会招惹上宝贤王。

  “曹三爷的这架子可是比本王大,本王还不敢如此辱打朝臣呢。”罗东麟一脸佩服的睨看他。

  听王爷这般说,曹天保吓得都要给他跪下了,他先前也是被那宋冀给气得上火,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踹人,好巧不巧偏教王爷给瞧见,他先前不曾得罪过王爷,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揪着这事不放。

  “王爷,我不知他是太医,这才一时莽撞多有得罪,要不,您看我摆桌酒给江太医赔罪可好?”曹天保小心翼翼赔不是。

  罗东麟不怀好意的笑道:“那倒用不着,你若真想向江太医赔罪,本王倒有个主意。”

  瞧见他脸上那笑,曹天保心头一跳,“不知王爷有什么主意?”

  他笑吟吟说出方法,“一报还一报,你方才哪只脚踹江太医,让江太医再踹回来就得了。”

  他这话一出口,曹天保脸色一僵,而江宁安也暗暗叫苦,她哪里敢真踹回去啊,这不得罪死这位曹国公府的三爷了,宝贤王这是在替她出头,还是在给她拉仇人?

  “王爷,下官以为这事——”江宁安意图揭过此事,话尚未说完,便被罗东麟给打断。

  他瞅向曹天保问:“曹三爷觉得本王这法子如何?”

  曹天保看出今儿个他要是不挨这一脚,这事便没完没了,只好梗着脖子点头道:“王爷这法子很公平,适才我右脚不小心踹了江太医,那就请江太医踹回来,也好消消气。”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朝江宁安狠狠剜去一眼。

  “这……”没料到他竟会同意,江宁安一时有些傻眼,见他指着自个儿的右脚等着她踹,她迟疑着不敢真踹过去。

  “江太医这是没踹过人,不知怎么踹下是吗?”

  听见宝贤王这么问,江宁安连忙颔首,她原以为这事也许能就这么算了,哪里知道他竟出声吩咐了另一名侍卫。

  “既如此,陶右,你帮江太医踹这下吧。”

  “是。”陶右领命上前,抬起脚便朝曹天保的右脚踹去一脚。他武艺高强,这一脚看似不重,却把曹天保给踹得整个人摔倒在地,抱着脚惨嚎了声。

  人在不远处的三皇子罗东廷,听见这里的动静,走过来查看,见曹天保跌在地上,一脸痛楚的抱着自个儿的脚,似是受伤了,不明就里的问:“七弟,他这是怎么了?”

  罗东麟低笑的回了句,“他方才踹人,不慎把自个儿的脚踹疼了。”

  “天保这是踹了谁,竟能把自个儿的脚给踹成这般?”罗东廷狐疑道。这曹天保是他这边的人,他多少看出他八成是在七弟面前吃了亏,可在还不明了前因后果之际,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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