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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妻如伴虎 page 7 作者:风光

  “可是……”

  “唉,不要再可是了,就算你又懒又没用,还是个徒有虚名的傻鹅,身体还弱到走路就会跌倒,那又如何?我喜欢就好了,所以你就不用一直把自己的缺点挖出来。你放心,我只会更同情你,不会瞧不起你的。”她拍拍他的肩头,像在安慰似的。

  徒有虚名的傻鹅?走路就会跌倒?他有把自己说得那么差吗?司儒之在心中苦笑,他似乎有些说过头了。

  他希望的,就是要她瞧不起他,而不是同情他啊!否则他干么把自己眨得猪狗不如?

  他实在黔驴技穷,只好说道:“但我现在对于男女之事……着实心如止水,毕竟我仍思念亡妻,旧情难了。”

  终于,陆芜沉默了,这是她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而她什么时候才能达到那个条件,能在他心里挤出一点空间容纳自己呢?

  心里有些酸意泛上,而酸中还带点痛。

  “你果然还想她啊……那么美丽温柔,还知书达礼的人,难怪你会一直挂念着。唉,这我就真的比不上了。”她笑得有些勉强。

  见她的表情,司儒之突然觉得心头不舒服,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在下并没有比较你和萱儿的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努力赶上她的。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做,你说的话,我一定听!”陆芜倒是很快振作起来,笑容又恢复原来的灿烂。

  “我说的话你都听?唉,你会后悔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撼动内心,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司儒之解下自己肩上的兽皮,又披回她肩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觉得逾矩的动作,才一席话的时间,他做起来居然已经如此自然。

  陆芜只能一直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让她来不及反应,只能僵在当场,看他替她绑上系带。

  看着她全然信任的神情,一个想法在司儒之脑中渐渐成形,但某种复杂的心理矛盾让他踌躇了一阵,最后才幽幽开口,“即使有危险的事,我说了你也听?”

  “当然!”何况在力大无穷、武功高强的她心中,根本没有什么事是危险的。

  “好吧。”司儒之终于下定决心,双眼一凝,方才带着些暧昧的气氛一下子全散了。“我要你同意,让金虎族协助我天朝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她呆呆地问。

  “到狼族救人。”瞧她根本想都没想就欲点头,他心头闪过一丝自厌,他不喜欢这么利用她,便又在她开口前抢先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仔细想想再回答。”朝着她弯了弯唇,司儒之要自己硬下心,回头走出树林。

  风卷起一地落叶,陆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也学起了司儒之,深深一叹。

  原来,他心中果然还是爱着前妻的,她要怎么样才能胜过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儿呢?

  摸摸肩上他又还给她的披肩,一股暖意兴起,但他的不断推托,却又寒了她的心。这是心思单纯的陆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为情所困。

  陆芜毫无意外地答应了司儒之,愿意配合凉州军派遣金虎族人替天朝救人,因此,欧阳佥又急匆匆的赶来,怕他们做出什么有损凉州军及他个人利益的决定。

  如果按照欧阳佥的规划,那么该是凉州军与金虎族分兵行进,于塞外会合,然后直袭狼族大本营,然而却让司儒之否决了,因为太过旷日废时,且届时欧阳佥必定会要求统帅全军之权,可是率性的金虎族哪里可能听他的话。

  而若以陆芜之计,那就更简单了,根本没有什么计策可言,总之领兵打过去就对了,管他凉州军来不来会合,反正金虎族人个个是勇士……

  当然,司儒之也否决了,这根本和送死没两样,可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力大无穷,可以一个打十个。

  所以司儒之拟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计划,由金虎族引开狼族主力军,凉州军则至狼族部落救人。

  他考量的重点是,深入敌营凶险难测,所以由训练有素的凉州军来做,而金虎族与狼族一样以骑兵见长,有来去如风的优点,引开敌人最妥,何况金虎族算是支援,让他们涉险也不好。

  然而欧阳佥却不愿意自己的人赴险,厉声抗议,陆芜被他扰得烦了,为避免自己在议事时一刀斩了这人,索性答应双边交换任务,由凉州军诱敌,金虎族深入。

  这下换司儒之头痛了,双方都选了各自最不擅长的事,他的谋划就必须更精确,这下非得禅精竭虑,想犯懒都不成了。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他能堂而皇之的与陆芜只论军情,不论风月,也不用天天教琴被她荼毒耳朵,心思更不会一直飘向暧昧的那方面去。只是偶尔陆芜那不加掩饰的爱慕眼光,总会让他心神微动就是了。

  这阵子司儒之设计了一个战阵,将族兵分成几十个小组,每个小组各自练习小范围的攻击与防御,比如几个人专砍马脚,几个人专门扑杀,另几个人负责防御掩护等等,每个小组有组长,需时时注意元帅的旗令或鼓令,若其他组别遇到危险,也可以互相支援。

  在短时间内,主要任务又是袭营,这算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了。

  终于到了出征那天,陆芜调派了八千人马,乱中有序的在广场上集合,准备出兵。

  当司儒之换上戎服,带着自己的亲兵来到广场时,一向紊乱不成法的金虎族兵,居然全安静了下来。

  他点了点头,站到广场最前端的高台上,居高临下地道:“诸位兄弟伙伴,上次狼族抢了我们的牛羊,杀死我们的亲人朋友,如今,换我们攻入狼族,抢回我们的牛羊,救回我们的亲人!”

  “抢回我们的牛羊,救回我们的亲人!”此话一呼百诺,广场上的血性男女们全热血沸腾地应和着。

  “我们要用勇敢与强壮,让狼族不敢再侵袭!”慷慨激昂地道。

  “我们要用勇敢与强壮,让狼族不敢再侵袭!”震天似的口号响彻云霄。

  金虎族以往都是说打就打,哪里有这么被精神激励过,第一次这么吼叫出来,让他们个个更加充满信心,深信此仗必胜。

  这也是司儒之要的结果,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精密思量,如今果然成功地鼓舞了士气,也为这次的出征找到名正言顺的理由。

  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当他正要下高台,骑上马出征时,陆芜这天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八轮大马车,而前头拉车的,居然还是两批长队的战马。

  “司大人,请上车!”陆芜自以为干了件好事,得意扬扬地掀开了车帘,“这是特地为司大人准备的,这次出征到狼族大本营,沿途必定辛苦,你在这车上要躺就躺、想睡就睡,也不用在马上颠得那么不舒服。”

  司儒之目瞪口呆地瞪着马车,半晌后难以置信的目光慢慢移到她身上,他知道她的用意是想讨好他,但却用了最糟的方法。

  领兵出征,究竟有哪家的元帅会坐在舒适的大马车里指挥作战,然后外头杀得热火朝天,里头睡得四脚朝天?

  见他目光变得凝肃,陆芜不知为什么突然心虚起来,难道弄辆马车给他,又错了吗?

  司儒之不再理会她,刻意大声说道:“给我解下战马!”

  陆芜瞪大眼,“少了马,这车要怎么跑呢?”

  “大伙儿骑马,我就骑马,大伙儿睡地上,我就睡地上,我司儒之领兵,必与众兵士同甘共苦,绝不会贪图舒适!”

  “可是你这文人,要骑这么久的马……何况是你自己说你这人很懒的嘛……”陆芜咕哝着。

  第4章(2)

  司儒之表情霎时变得铁青,直接厉声斥责她,“身为主帅,若不能事事以为表率,如何服人?难道众军士都躺着打仗吗?军令如山,你这副元帅更应服从,居然还有那么多理由?”

  “我……”陆芜顿时无语,她不过是想讨好他,谁知道他会生这么大的气?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拿她出气,偏偏他是心上人,她又无法反抗他,否则要是换了别人,她不一刀将其砍成两段才怪!

  落寞及难堪的感觉袭上,陆芜觉得心口有点酸,好像小时候自个儿上山去杀熊时,回家讨好父母反被责怪一样,空空的、痛痛的。

  “念你只是初犯,暂不处罚,若再有违令之事,必依军律行刑!”司儒之突然转身对着台下大声说道:“这便是军律,人人都遵守,才能打胜仗!不听令就只有失败的下场,你们是想成功还是失败?”

  “要成功!我们要抢回牛羊、救回亲人!”台下的兵士激动地大吼着。

  “好,出发!”

  司儒之下了出兵令,接着不再看陆芜一眼,迳自下台坐上亲兵为他备置的骏马。陆芜见状,急忙叫人撤下马车,自个儿也急忙策马跟上。

  他……该不会不想她了吧?

  傻头傻脑的陆芜只能暗自担心,却又不敢直接问他,再加上方才被他斥责,那种酸楚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因此一路上表情落寞,完全失却过去出征时那种意气风发。

  总是在她后面的金不换,将一切全看在眼里,却也只能长长地叹口气。男女之事……果然复杂啊!

  军行二十日,渐渐深入大漠,树林没有了,城市没有了,一眼望过去尽是黄澄澄的沙,风一吹起,磨得脸生疼。幸亏金虎族人长年与狼族交战,早已习惯这种气候,否则白日奇热晚上奇冷,光是适应天气就能搞死一堆人。

  但司儒之这个中原来的文人就惨了,为了鼓舞士气身先士卒骑马,结果就是挂在马上摇摇欲坠。幸亏有他的亲兵支持,也幸好他虽养尊处优,但在金虎族这强调武勇的地方生活,也学了几个简单把式,对于强身健体有莫大助益,因此才能撑到现在。

  现在,他开始想念陆芜那辆马车了,只是有口难言,他还得当全军的表率呢!

  这几十天来,除了军事,他不再和陆芜说其他的话,怕影响自己的心情,更怕误导了她,让她一个忘情,又做出像准备马车那类出格的事。然而陆芜脸上的笑容日渐消失,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不希望伤她的心,却又必须伤她的心。

  金虎族的向导是个老手了,他领着全军沿着古河道走,偶尔能寻得水源,因此还不至于全军疲累到无法战斗的地步。在与凉州军约定的时程内,金虎族终于来到了一处绿州,旁边甚至还有小小的林子,司儒之立刻命全军驻扎。

  他知道,养精蓄锐的时候到了。

  此处距离狼族大帐约数十里路,约莫两个时辰可到。依约定,此时凉州军应该已经采取行动,引走了狼族的大批军队,故全军在绿州旁休整一天,先派斥候查看狼族动静,如与计划相符,便立即起兵。

  大军睡了香甜又满足的一夜,隔日司儒之正在思索进攻方式及时机时,金不换突然入帐求见。

  司儒之迎他入帐,谁知金不换见到他,却是欲言又止。

  “金副将,有什么事吗?”他的态度,让司儒之有种不妙的预感。

  金不换的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最后有些艰难地道:“大人,我们可能提早出兵吗?”

  “为什么要提早?”司儒之摇了摇头,“我还想延后呢。”

  他带着金不换来到桌前,桌面上有一张纸,上头绘着附近的地形图,这是自己先前依据向导的叙述画就而成,充作简略的布阵图。

  “我们在这里,狼族大帐在这里,而依计划,欧阳佥的凉州军应该已经将狼族主力军队引到了这里。”司儒之指出几乎是等距的三个地方。“狼族有烽烟,如果我们提早入侵狼族,狼族很可能在我们还没救出人质,也还没抢回牛羊之前,就已经大军回防了,届时我们反成瓮中之鳖。”

  金不换听得脸色有些发白,“那我们要什么时候出发?”

  “如果斥候回来的消息是好的,那么我们便晚半日出发,到时候狼族大军就算知道自己的大帐正被攻击,也来不及赶回来。”

  说到这里,司儒之语气一顿,才接着道:“老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不相信欧阳佥,此人心胸狭窄,又与陆芜有过节,只要凉州军晚到一刻,金虎族袭寨就多一分危险。”

  这时候,金不换的脸已经不只白,而是黑了,甚至还冒出冷汗。“司大人,其实、其实……”

  “有话直说无妨。”从金不换踏入帐里的那刻,司儒之就知道,他带来的消息绝对不会太好。

  金不换吸了一口大气,巍巍颤颤地道:“其实首领在清晨时,已经先率领三千骑兵,袭击狼族大帐了!”

  “什么?!”司儒之失声喊出,直身而起。“怎么这么鲁莽!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你也知道的,她是首领,脾气又不太好……”要阻止她,得先冒着被她砍的风险呀,这下金不换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了。“她要我们晚点再说,等她立了大功给你看,但我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馊主意,所以才提早来报,就算被她砍我也认了。”

  “她怎可如此轻忽?她身上背负的,除了三千族人的命,还有中原人民、金虎族民人质的数百条性命啊!就因为她的贪功,难道要让这么多人陪她送命?”司儒之大怒了。

  “因为……因为司大人这阵子不理她,她觉得自己做错事了。”金不换不禁替她说话,“她喜欢你,想讨好你,你却生她的气,她才觉得自己只要立功,你就会不生气,就会喜欢她……”

  这么简单的道理,司儒之一点就通了,原本高张的怒火也慢慢降了下来,化为一阵阵的无奈与心疼。这傻姑娘,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怎么能容人将风花雪月的男女私情掺杂在里头?

  就是知道她傻,他才故意不理她,想不到她竟换了个方法犯傻?!

  “司大人,还是你派亲信去将她追回来?”金不换突发奇想,因为金虎族一定没人敢去,若换成司儒之的亲信去,说不定能说动她。

  “不,来不及了,先别说不可能追上她,现在她可能也已经打草惊蛇。”司儒之沉吟。

  “那该怎么办?”金不换急了,连司儒之都没办法,难道首领只能送死?

  “如今只好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能追上,我们就增援。”司儒之思索片刻,“狼族若及时回防,很有可能被凉州军回头攻击。因为事出突然,狼族的撤走势必匆忙,对于欧阳佥来说,这不啻只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如果他贪功,说不定还能拖住狼族一阵子……”

  说到这里,司儒之向金不换做了个手势,低声说了几句话,接着便看向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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