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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小姐不爱了 page 1 作者:夏滟

  楔子

  宴会里,白玫瑰和粉红色气球相映交错,摆设浪漫,气氛喧闹,人们酒杯相敬、高声谈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杜乐茵淡睐四周,举目所见各色男女妆容精致、衣着华贵,言谈间派头十足,可见其家世背景雄厚。

  这是她的好友陶蜜亚及“棠人百货”现任总经理唐湘邑的结婚典礼,出席人士若非政商界有头有脸的大老,就是名媛世家贵公子。

  唯有她,渺小不起眼,就和这一次婚宴的女主角一样,出身平凡。

  陶蜜亚原是唐湘邑的秘书,身分低微,无任何后台背景,相比之下唐家富可敌国,旗下事业规模庞大,横跨各种类型。

  小秘书和集团小开,这宛如灰姑娘一般的童话情节,自然吸引了大批媒体及社会舆论的关注。宴席现场虽不若门当户对的世纪婚礼来得高调华丽,但依旧能勾惹多数女性心目中对婚礼的欣羡向往。

  可杜乐茵知道,好友并不十分开心。

  合该是人生最幸福的这时候,她穿的、吃的、用的、表现出来的,都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她微笑着应付一群根本不熟悉的人,虚假地向她道贺恭喜——也许心底正在想她这只小麻雀能撑到什么时候,甚至连伴娘的人选,都由不得她来决定。

  嫁入豪门,在外人眼中看起来风光无限,内里不知隐含多少心酸。

  杜乐茵幽幽地想。这儿不管男男女女,打扮都比她华贵太多。蜜亚很忙,无暇顾及到她,她像只误闯丛林的小白兔,无依无靠,决定溜到饭店外头的花园喘一口气,等时间差不多了,她就走。

  她佩服好友,愿意为了爱情在这华而不实的舞台上,极力展现自己与对方匹配的一面。杜乐茵自知没她那样的本钱和毅力,她只望平平稳稳、安安顺顺地过日子,即便庸碌一点,也无所谓。

  “呼……”走到外头,杜乐茵闷在胸口一晚的气,才终于疏散许多。

  花园很美,如同会场布置,花圃上盈满莹白玫瑰与粉红气球,在淡蓝色的探照灯下,好似碧玉般光彩逸散。她嗅闻着空气里清新沁人的花香,面露微笑。如果有机会,她希望一个简单温馨、不必奢华的婚礼,但一定要有很多很多的玫瑰花。

  忽然,杜乐茵愣住了。

  前方有座维多利亚风格的凉亭,一个男人伫立其中,昂藏俊伟的身形,隔着一小片花圃,几乎使她误以为是尊艺术雕像。

  男人穿着一套非常正式的深色西装,光线下,看得出布料良好,做工精致。好衣服也需要合适的人撑,男人无疑是个衣架子,肩宽腰窄,高大健硕,两条笔直修长的腿隐没在花园后方。他服贴在脑后的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墨色如缎,由她这个角度只够望见他的侧影,但已经足够了。

  不可否认,这男人的侧颜十分立体,阴影使他轮廓深邃,五官更显英挺。

  可真正吸引杜乐茵驻足窥看的,是他此刻展露的眼神。

  那么静、那么深,如同砚石般宁定沉稳,是磨出光泽后的坚定润雅,却又像隐藏了某种难以宣泄的浓重哀伤,黝暗深沉——还不及辨别那是不是自己错见,探照灯下,杜乐茵发觉男人的眼角竟落下了一滴泪。

  她睁大了眸。

  那泪如流星,转瞬即逝,却能在心底烙下极为深刻的记忆。杜乐茵一时震慑,犹如被人下咒定住,动弹不得。

  她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

  杜乐茵小心翼翼,怕自己泄漏一点声息破坏了这一刻,他却似已感应到什么,转过了身,与她四目相对。

  周围有点灯光,虽是装饰用但足以勾勒出两人身影,男人的正脸并不若他侧面来得性感吸引,非常端正——或者说是太端正了,反倒没有特别教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他额前刘海同样整齐地往后梳齐,露出饱满天庭及一双凛眉,此刻那眉微拧,狭长内敛的眸定然注视着她,像在无言责备她窥看的行为……

  杜乐茵热了脸,被他看得胸口扑通扑通跳,张嘴想解释她不是故意……

  下一秒,男人竟笑了。

  “过来。”沉声二字,有种教人难以反驳的坚定力量。

  他态度自然,好似与她十分熟稔——天知道他是谁!杜乐茵慌了手脚,这是一个不知来历的陌生男人,如果她够聪明,就不该理他。

  见她久没动静,他又重述一次。“过来。”

  他朝她摊开手掌,杜乐茵睁大了眼。

  他手心里放了一朵白玫瑰,似乎是从桌上装饰的花篮拈来。他指掌宽大,骨节分明,肤色偏褐,柔嫩花朵在他手里随风轻颤,显得很楚楚可怜。

  “过来。”他还是那两个字。

  杜乐茵抬眸,眼睫不知怎地颤动着,连心都发颤。男人在笑,笑得像个孩子,纯净灿烂,如一杯润喉的水,教人感到淋漓舒畅。

  后头是一片喧闹的喜宴,而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在往后的数年里,杜乐茵回忆起今晚这一幕,只觉自己像被下了蛊。

  他忧伤的目、那隐隐渴求安慰的姿态,牵动了她。

  于是,杜乐茵莫名地心软了,因为她感觉眼前的男人,就像那朵花……需要安慰。

  周围布满如梦似幻的白色玫瑰,男人浓重的身影伫立其中,像是一块墨迹滴落上白色的宣纸,张扬显眼,除非她能狠心换一张纸,否则就只能任由他的痕迹占据,再抹不开。

  她走了过去。

  大不了,真出事就叫人……她想。

  男人见她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益发扩大了。

  杜乐茵相信天下没人能对这样的笑硬下心肠,人帅真好是从古印证至今的道理。

  她走近了,他脸上依旧端着那惹眼的笑,然后做了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把那朵玫瑰别在了她的耳后方。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使杜乐茵浑身一颤,有股热切的发麻感自两人短暂相触的地方爆开。

  她满脸通红,呐呐垂眸,这才注意到石桌上堆积如山的酒杯酒瓶,恍然大悟。原来……这男人喝醉了。

  这是最理所当然的答案,若非醉了,是不会做出这样举措的。

  男人给她别了花,似乎心满意足了,他坐下来,手持酒杯,优雅地啜了一口,便没再多理会她,好似她只是这片旖旎光景里的一块布景。

  杜乐茵站在那儿一时茫然,但很快淡定下来,唯独别上花儿的地方,仍旧有些羞怯发烫。

  空气里,除了沁人心脾的玫瑰花香,还多了浓醇酒香。

  杜乐茵尽避滴酒未沾,但觉自己已有了眩晕。

  在这迷乱人心的一刻。

  第1章(1)

  早晨约莫七点多钟,简础洋睁开眼。

  他一向自律,多年的良好习惯使他生理时钟运作得非常精确,初醒之时脑子最清,他趁睡意未卷土重来之际掀起被子下了床。

  厚重窗帘外隐约透出一层薄薄阳光,台湾近年的冬天越来越冷,他走进浴室,简单冲了个热水澡,让刚醒仍处于低温的身体,很快地暖和起来。

  洗好走出,简础洋意外发觉房里的窗帘已经被人拉了开来,屋里一片敞亮,而原先和他一块儿躺在床上的人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半掩的房门外头飘荡进来的咖啡香气,醇厚浓烈。

  真好。

  他薄唇扬起,打开衣柜挑选穿着,里头清一色的黑、白、灰,再多就是深蓝,充分显示主人不爱招摇、低调内敛的性格。

  刚将衣裤穿好,有人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简础洋看着她绽开一抹柔丽微笑,便觉被冬日灰蒙蒙的天气搞得略显沉重的心情,舒开了许多。

  “过来。”他朝她招手,沉声呼唤。

  杜乐茵笑着,似很习惯地走了过去。

  她一头长及肩背的直亮乌发,简单地束成了松散马尾,醒转不久的眼角还泛着些浅浅的红。

  她眉目柔和,不具侵略性的五官予人一种邻家女孩般的清新秀雅,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楚楚动人,尤其当那纤长的眼睫微微垂落的时候,教人感觉内心里的棱角坚硬都被轻轻地磨平了。

  他抱她入怀,指着衣柜里摆放的领带问她。“哪条好?”

  她眨了眨眸,很认真地将他身上派头瞧了一遍,随即挑出一条酒红色的,道:“这个吧?和你今天穿的深蓝色条纹很搭。”

  “好。”简础洋从善如流,接过领带绕在衣领底下很利落地打起了结。

  杜乐茵笑看着,没插手。交往一年,她很清楚男人在生活上的每个细节、癖好,其中一项,就是他不爱假手他人系领带。

  尽避因此少了些情人间的亲昵情趣,但每个人习惯不一,杜乐茵对此倒也从未有过怨言。

  “怎么起来了,今天不是晚班?”穿好衣物,简础洋一边进浴室梳弄头发,一边问。和在“棠人”担任总经理特助、朝九晚五的他不同,杜乐茵在同间百货公司当楼管,施行的是排班制,即便轮早班,也能比他晚起很多。

  “你最近不是很忙?我明后天上全班,所以——”

  她话没说完,简础洋却懂了。“今天下班,我去接你。”算一算,她差不多晚上十点下班,估计那时候他应该也忙到一个段落,可以抽身了。

  杜乐茵白皙的脸瞬间一红。唉,他果然听出了她言谈里微小的寂寞。

  这阵子简础洋似乎在进行一个投资项目,每天早出晚归,两人尽避同住一个屋檐下,生活却鲜少交集,尤其当她排到近十二小时的全班时,更是夸张得好些天都讲不到几句话。

  所以早晨这难得的相处时光,她想好好珍惜。

  “没关系,不用了。你能在我下班前回家,我会更开心。”

  杜乐茵总是这样,对于他们的交往、相处,从来不曾有太多要求,简础洋尽避对此感到轻松,但偶尔还是会不舍。

  “晚上十点,老地方。”简础洋向来很少给人反对空间,他口气总是淡淡的,却不容置疑,要换了哪个强势的女人肯定能为这事和他吵了又吵,对向来温顺淡雅的杜乐茵来说,却刚好很受用。

  只见她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个“好”。

  简础洋勾了勾唇,再度将她揽进怀里,那乖顺诱人的姿态骚动着每个男人征服逗弄的欲  望,他顺应着吮住了她的嘴。“你嘴巴里……热热的。”

  杜乐茵脸更红了,男人一下子就吻得好深,她不好意思。“刚喝了咖啡嘛……”

  “嗯,很香。”简础洋笑笑,低下头,两人唇瓣再度贴合,胶着缠绕。

  一大早,天还亮着就在床边忘形亲吻,感觉好像很不妙。但简础洋自控能力向来极强,他很快将自己从她甜暖馥郁的怀抱里抽离,略显粗糙的指腹摩了摩她被吮得红肿发润的唇,道:“等睡饱了再去上班,嗯?”

  他一声“嗯”,低沉惑人,甜美地落在耳畔,再度烫红了她。杜乐茵小白兔似地眨着波光荡漾的眼。她今天作了个梦,梦见两人在夜里的玫瑰花圃初遇的事,那么旖旎美好,她差点就醒不来。

  一年过去,这男人对她的吸引力似乎无穷无尽、不减反增,尤其一对古墨般的沉定眸目,凝视人的时候好像满心满眼都是她,教人不泥足深陷都不行。

  她想,自己真的很爱他。

  可惜那晚发生的事,简础洋至今都不记得。

  毕竟,当时他喝醉了,且醉得不轻。

  “怎么了,这么看我?”简础洋对她深幽起来的注视有些不解,柔声唤道:“乐乐?”

  杜乐茵哭笑不得。“说过多少次了,是乐,音乐的乐。”

  “我知道。”简础洋不以为意,亲了亲她。“乐乐挺好的不是吗?每天快快乐乐的。”

  是啊,从遇见他开始,她就是快乐的,不论眼里心底,满满地都是这个人……杜乐茵拿他没法子,他就爱这么唤她,说是特别,独一无二,她索性当作是情人间独一无二的昵称了。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危险?太过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快没了自我。就像张爱玲说的: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还是欢喜的,从尘埃中开出花来。

  “我不睡了,等下去超市买个菜,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你老是吃外食,我怕你身体不好……”

  “也好。”简础洋没反对,随即一个伸手将准备出房的她给抓住,用力得令她惊呼一声。“你说,我身体好不好,嗯?”

  “噗。”敢情她刚那句话踩到他啦?“好,很好,超级好,好得令我害怕……这样行不行啊?”杜乐茵眼眸一抬,浓长眼睫好不可怜地上下扑扇,讨饶意味浓厚。

  简础洋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听她呼痛,这才放过了她。

  简单吃过东西,简础洋出门了。杜乐茵打开冰箱,里头空荡荡的,能做的只有炖啤酒或煮果酱。他工作太忙,时常三更半夜才回家,而她身处服务业,上下班时间不定,两人不管同居前或后,总归是聚少离多。

  为此,她更加珍惜呵护两人同在一起的时光。他作什么决定,她都顺从,她主动提出要求,他负责答应。在爱情里,她一向依随自己的心,毕竟人生苦短,良宵几何?杜乐茵并不希望浪费时间在故作矫情上。

  她不知道自己对这男人,算不算是一见钟情。

  但再见倾心肯定是有的吧?导致他那么轻而易举地走入她的世界里,堪称不劳而获,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她内心所有城池一举拿下。

  而这一年来的交往相处,让她本来就有的喜欢沉淀得更加深浓,心动指数有增无减,即便简础洋对于她……始终有些保留。

  或许那是属于他的坚持,杜乐茵不以为意,不是高举爱情的旗帜对方就有义务摊开一切,相反地,有些人那么急切,甚至不惜侵门踏户,毫无道理地要求另一半无所隐藏,求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是所爱之人的一片真心罢了。

  偏偏,真心又是世界上最勉强不来的东西。

  “我不假思索,你不劳而获,宁可爱得这样浅薄……”她轻声哼唱起王菲的〈感情生活〉,掩上冰箱门。无论如何,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安宁、舒适、美好……且幸福。

  即使没有激  情存在,也无所谓。

  她很知足。

  犹记得在好友的婚礼过后一个多月,再见到简础洋的时候,杜乐茵脑里瞬间闪过了“命中注定”四个字。

  那天同样是一场宴席,尽避没婚礼那般铺张奢华,但与会人士依旧多是政商名流。乔迁Party置办在夫妻两人的家里,一间占地百坪的豪宅,屋内装潢出自名家之手,处处可见惊喜。

  陶蜜亚身为女主人没空多招呼她,杜乐茵不以为意,只自己拿了些吃的,打算窝到一边去。

  就在这时,她被撞到,对方险些没站稳,稳住身形的同时脚下窄细又恨天高的鞋跟不偏不倚地踩中她脚趾,疼得杜乐茵忍不住尖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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