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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想爱你 page 6 作者:季可蔷

  她痴痴地望他,良久,摇头。“你的脾气,也太要强了。”

  又是一记直率的长鞭,狠狠打向卫襄胸口。

  他不悦地瞪她,这女人说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鲁莽了?她以前不会这样的,不会那么精准地鞭中他最脆弱的心思。

  “这样吧,你不会数拍子,就听我数。”她盈盈一笑,一手搭他的肩,一手握他的手,摆出跳华尔滋的姿势。

  他愕然僵住身子。

  怎么她现在又不觉得害羞了?竟如此大胆地与他亲密接触。

  “哪,你跟著我动就好了。”她轻声交代,一面缓缓移动步伐,让他看清每一个动作。

  一  、二、三,一  二、三……

  她数著节拍,教他舞步,他跟不上,她便关掉音乐,放慢数拍的速度,他总是出错,偶尔会不小心踩上她赤裸的纤足,她一直微笑著,不喊痛,连眉尖也不曾稍蹙。

  她很有耐心——他知道她一直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人,只是他没想到,她还愿意把耐性放在他身上。

  他的舞蹈教师才刚上第一堂课,便无意间流露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表情,可她整整数了两个小时的拍子,却丝毫不显疲态。

  他承认,自己是故意考验她的,他故意不休息,不停下来,他想逼著她承认自己累了,承认她没法教会他跳舞,承认他是她这辈子所见过最差劲的舞伴。

  可她一句批评也不说,一句怨言都没有,她只是笑著,笑得他心发慌,冷硬的心无法抗拒地融化。

  “你等等,我喝杯水。”她总算停下来,为自己斟了杯水。

  也该是口渴的时候了。

  他干涩地瞪著她喝水,冰凉的液体流过她喉咙时,他看见那清丽的容颜线条放松了,更柔软了,似是久早逢甘霖,十分享受。

  喝完水,她放下杯子,朝他送来粲粲一笑。“你累吗?”

  累的人是她吧。“不累。”

  “要继续吗?”

  她还有力气继续吗?“随便。”

  “那我们再练习一会儿,你这大忙人可是好不容易有空呢。”她俏皮地眨眨眼,回到他身前,再次摆出跳舞的姿势。“一、二、三,一、二、三……”

  她又数起拍子来,他却发现自己没勇气再听。

  她的嗓音哑了,沙沙地像惨遭撕裂的布料,他敢肯定,她明天睡醒,喉咙一定会发炎。

  “你不要数了!”他蓦地停下笨拙的舞步。“你的嘴不酸吗?”

  “不会啊。”她摇头。

  说谎!他瞪著她略显僵硬的唇角。

  “没关系的,我们再来,你已经进步很多了,等下我们就可以放音乐来练习了。”

  “我不想跳了。”他推开她。

  “为什么?”

  还问?因为已经够了!因为他已经折磨得她够久了,因为他处心积虑地想伤害她,却发现自己竟也不争气地跟著痛。

  他白她一眼,不解释,对自己生闷气。

  “你是不是累了?”柔婉的嗓音如春泉,在他耳畔流淌。“不然我们放音乐,正式跳一次就好?”

  说著,她也不管他赞不赞成,打开音响,迳自拉起他的手。

  “你要是怕音乐扰乱你的话,就先别管它,听我数拍子就好,这样就不会被拉走了。”她柔声指示。“来,我们开始。”

  一、二、三,一、二、三……

  她又数起来,一声一声,敲在他刚硬的心版上,嘶哑的嗓音如宇宙间引力最强的黑洞,吸去他神魂。

  他恍惚地望著她不停开合的唇。

  那柔软的、粉嫩的樱瓣,任何男人见了,都会想好好呵护吧,只有他,无情地摧折。

  他奇怪她竟不怨他,无嗔无恼,奇怪她为何愿意忍受颊肌僵硬的酸痛。

  他奇怪自己,在看著她的红唇时,仍有一亲芳泽的想望……

  热火,蔓延,由他幽黑的深邃的眼,烧至她狂跳的不安的心,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无助地抬眸,两两相凝。

  她在他眼里看到渴望,他在她眼里看到慌张,目光纠结,热火在彼此的肌肤放肆地烙印。

  她忽地松开他的手,想退后,他却不让她逃,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吻住她。

  她震慑,愣愣地由著他一手撑住自己后颈,一手揽在纤腰。

  她以为他会猛烈地进攻,粗暴地掠夺,但他没有,他只是轻轻地、细致地、小心翼翼地吻著。

  严格来说,那不像是个吻,他不咬不吮,也不曾尝试撬开她唇瓣,他只是用自己的唇,与她亲匿厮磨。

  与其说是个吻,不如说更像是爱抚,仿彿知道她的唇很僵很酸,所以温柔地安慰她。

  无声的吻,好似正说著无声的絮语,是在向她道歉吗?或者在说他舍不得?

  不知怎地,殷海蔷觉得自己想哭,泪水酸酸地在眼潭里潮涌,她强忍住,气息却破碎——

  这男人啊,她究竟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第五章

  一个意外的吻,来得仓促,去得突然。

  却奇特地宛如一枚生铁烙下的印记,怎么也无法从殷海蔷心版上抹灭。她不停回想,那一幕不停地重播,脸颊红了,像染上秋霜的枫叶,心在骚动,如脱缰的野马。

  深夜,她靠在“月桂”餐厅窗边,痴痴地凝望天边银月,那彷徨又惆怅的神情,吸引了一屋子热烈的视线。

  客人们都在问,他们平素优雅又大方的女主人怎么了?为何今夜会当众发起呆来?

  男人们好嫉妒,是谁让她傻傻地坐成一尊雕像?是谁胆敢扰乱女神不该为任何人所动的芳心?

  可恶啊,太可恶!

  有人喃喃自语,有人咬牙切齿,有人喝酒,有人痛骂,但谁也不敢主动去问上一句,因为她坐在窗边发愣的模样太迷人,却也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

  正当众人又好奇又著恼的时候,来了一个美丽的女客,一眼找到殷海蔷,轻轻拍她肩,拍回她游走的神魂。

  “发什么呆?海蔷。”她爽朗地问。

  殷海蔷一怔,回过眸。“清秀!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苗清秀在她身旁坐下,注意到屋内异样的氛围,翠眉一挑。“你怎么了?大家都在看你呢!”

  “嗄?是吗?”殷海蔷顿时窘迫,芙颊更烫。

  “你在想什么?”

  “我……”殷海蔷眨眨眼。“没什么。”她略微尴尬地撩拢鬓边发丝。“怎么今天有空来?”

  “我专程来找你的,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听说你认识Sean  Wei。”

  Sean  Wei?殷海蔷愣了愣。“你是说卫襄?”

  “嗯。”苗清秀点头,樱唇绽开。“我对他很有兴趣,想请你介绍我们认识。”

  殷海蔷怔望她。“你对他有兴趣?”

  “是啊,最近整个社交界都在传他的大名,我实在很想见识他是何方神圣。”苗清秀顿了顿。“听说他是‘谭氏投资’的管理董事,对吧?”

  “嗯。”

  “长得很帅?”

  “满有型的。”

  “听说你们附近那栋怪奇屋是他买下的?”

  “没错。”

  “那就对啦!”苗清秀美眸灿亮,笑容极自信,极灿烂。“这么优秀又神秘的男人,我想认识。”

  优秀又神秘?

  殷海蔷咀嚼苗清秀的评语,若有所思。

  她怎么从没想到呢?清秀是“永业集团”董事长的孙女,家族背景显赫,财力惊人,本人不但漂亮,又有才气,自己开了一家艺廊,经营得有声有色。

  家世、血统、美貌、才干,完全符合卫襄开出的条件。

  是啊,她怎么从没想到呢?眼前这个美女,就是卫夫人的最佳候选者。

  一念及此,殷海蔷蓦地心口揪紧,隐隐地似有一阵奇异的闷痛——

  “好,我介绍你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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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莫名的吻,来是恍惚,去是清醒。

  只是为何他的心仍悸动著?明明不该渴望,不该动摇,却控制不住自己。

  难道他忘了吗?多年来的奋斗是为了什么?千方百计再次接近她又是为什么?

  难道他真的无可救药到犯过的错,还要重蹈覆辙……

  “你跟海蔷最近怎样?”

  温醇的声嗓似蕴著几分讽味,惊醒卫襄懊恼的思绪。

  他走神,抬眸,漠然瞧著殷樊亚,后者握著根高尔夫球杆,挥杆的姿势极潇洒,极写意。

  小白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曲线。

  卫襄冷哼。果然出自世家的贵公子就是不一样,从小就玩这种贵族运动,自然游刃有余。

  对自己挥杆的力道与角度,殷樊亚显然也颇满意,浅浅勾唇,转过头来。

  “你们进展如何?”

  “什么进展?”卫襄皱眉,不许自己心韵跳乱一拍。“我不过是请她当红娘,帮我介绍女人。”

  “就这样?”

  一幅暧昧的景象蓦地在卫襄脑海浮起,他咬咬牙,极力抹去那不受欢迎的画面。

  两天前那个吻,是意外,是擦枪走火的错误,不值一提。

  “……你还想怎样?”

  “想怎样的人不是你吗?”殷樊亚轻轻一笑。“坦白说,你把相思派来我身边当间谍,窃取‘弘京’的商业机密,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我们殷家的把柄握在手中,好让你有机会威胁海蔷吗?”

  “我可没有成功。”卫襄淡淡反驳,对自己精心的策划失败并不以为意。“我没想到相思会爱上你。”

  “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她。”殷樊亚叹息般地低语,想起自己的贴身情人,眸海隐隐翻著幸福的浪花。“不过总之,你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谁教我们‘弘京科技’缺钱呢?可让你捡了便宜了。”

  “我们谁也没捡便宜,这是一场公平交易。”

  “是吗?”殷樊亚微微一笑,那笑意明显认为占便宜的人还是对方。

  卫襄扯唇,算是回应他那意有所指的浅笑。“我已经从东京召来一组投资团队,如果你那边没问题,我们差不多可以来谈谈股权分配事宜了,你希望我们收购多少‘弘京’的股份?”

  “当然是愈少愈好喽。”

  “也不能太少,我们公司一出手,起码要拿到对方过半董事席次,贵公司有七席的话,我们就要个四席吧。”

  “四席?!我现在是在跟狮子谈判吗?”

  “至少不会是一只软弱的小白兔。”

  两个男人意味双关地唇枪舌剑,谁也不让谁。

  “你要搞清楚,我只是希望借用‘谭氏投资’的名义帮‘弘京’度过可能的财务危机,可没想把公司经营权拱手让人。”

  “总经理照样给你做,没问题。”

  “但是董事会却变天?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我可没办法瞒住那些董事跟你谈这么大笔的交易。”

  “好吧,你的底线是几席?”

  “就两席。”殷樊亚亮出底牌。“你们可能需要百分之十左右的股份,我可以给你一些人头小股东的名单,不足的部分我建议谭氏直接在公开市场收购。”

  “你的意思是,趁利空消息让‘弘京’股价下跌时,谭氏介入收购,推升股价,顺便赚一个波段?”卫襄很快猜到殷樊亚的用意。

  “没错,这样足够弥补你们一个席次的损失了吧?”

  “还有另外一席呢?弄了半天只拿到对方两席董事,你要我怎么跟上头交代?”卫襄似笑非笑。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我相信凭你Sean  Wei在业界的战绩,还不至于搞不定自己的上司吧?”殷樊亚顿了顿,不怀好意地补上一句。“话说回来,难道海蔷不值得你放弃另外一席吗?”

  又拿海蔷来捉弄他?

  卫襄不悦地眯起眼,念头一转,忽地懒洋洋地开口。“听说你跟海蔷感情很不错?”

  “是又怎样?”殷樊亚挑眉,似乎很意外他会突出此问。

  “不怎样。我只是很好奇,如果海蔷知道你打算出卖自己的父亲,顺便连她爸也一起拖下水,会作何感想?”

  闻言,殷樊亚握杆的手倏地掐紧。“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既然我打算跟你合作,这当然也算是我的问题了。”卫襄好整以暇地打量殷樊亚不甚好看的脸色。

  其实殴樊亚之所以希望引外资进来,并非担心自己拒绝婚事后,父亲会革自己的职,而是怕自己一旦掀出殷家的政治丑闻,会连带引爆“弘京集团”旗下各企业的财务危机,其他公司保不住无所谓,唯有“弘京科技”一定不能在风暴中灭顶。

  有“谭氏投资”的加持,到时即使银行抽“弘京科技”的银根,也不怕影响公司营运,说不定连股价都不会下跌,反而会更上一层楼。

  但这层谋略,殷樊亚并未告知殷海蔷,而是选择瞒住她。

  “她不会恨我。”沉默数秒后,殷樊亚忽地掷开球杆,脱下手套,望向卫襄的眼眸很冷静,也很坦然。“她可能会很为两位老人家难过,但她对我们家族丑陋的一面很清楚,也很不认同,我想她会懂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绝不会怪我。”

  “这么有把握?”卫襄喉咙干涩,感觉有什么力量在撕拧自己,他发现自己有些吃味,为何殷樊亚敢如此肯定海蔷不会怨他恨他。

  “坦白告诉你吧,其实海蔷是我的初恋。”

  卫襄一震。“你说什么?”凌厉的眸刃射向殷樊亚。

  后者仍是气定神闲。“我小时候,暗恋过海蔷。”

  “她可是你堂姊!”

  “小孩子嘛,喜欢就喜欢,哪管得了这些亲戚关系?海蔷又温柔,又善解人意,有时候会依赖我,有时候又爱逗逗我,哪个小男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孩?”

  妒火,在卫襄胸膛熊熊燃烧,他瞪著眼前笑得很没节操的男人,有股冲动想拿刀砍人。

  “干么吃醋?”殷樊亚若有似无地勾唇,仿彿看出他暴躁的思绪。“你跟我的相思还不是交情匪浅。”

  那不一样,他跟相思不过是战斗伙伴。

  卫襄磨牙,眼角微微扭曲。“我没吃醋。”愤慨地澄清。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殷樊亚耸耸肩,一副懒得与他争论的恼人模样。“总之我知道海蔷不会怪我,是因为我了解她,也明白她有多关心我,说不定她还会反过来为我们父子决裂感到难过,她就是那样一个女人。”

  她就是那样的女人!

  卫襄震撼,耳膜如遭雷劈,又痛又麻。

  为何殷樊亚可以毫不犹豫说出这种话?为何曾经是海蔷亲密枕边人的他反而摸不透她的心思?

  他从来不敢肯定海蔷会怎么想,他甚至不明白当初她为何会那么无情地离开自己……

  “就是因为她是那样的女人,所以这些年来才没人敢追她。”殷樊亚忽然感叹。

  他凛然回神。“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她开了间钢琴餐厅,那里的男客有一大半都是冲著她去的,可却没人真的采取行动追她,因为他们都把她当女神,一个特别的存在。他们舍不得伤害她,如果不能确定自己是那个能给她幸福的人,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怪不得。

  卫襄陡然忆起自己初次光临“月桂”时,那些男客对他轻率的举动有多不爽,一个个目露凶光,几乎想当场围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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