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其实……”景华从沐荣身后探出了脸,良心不安的招认,“我十四岁那一年就认识沐荣了。”
“十四岁?那时殿下还未回宫,怎么会……”倏地,邹定敷想起那一年,养在别宫的太子,在十四岁生辰那天私自离开别宫,失踪了一段时日才自行回到别宫,他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因为此事在当时让轩帝与皇后非常忧心,帝后两人为了太子失踪一事,差点双双病倒。
不想,太子竟然是在那一年,就与沐荣结下不解之缘。
“殿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分。”邹定敷语重心长的劝道。
闻言,景华脸色愀然一变,抓在沐荣袖上的纤手慢慢地松开,见状,沐荣反手一把握住。
“殿下几时忘了自己的身分?”沐荣冷眼瞥向邹定戳。“即便我与殿下两情相悦,殿下依然是殿下。”
“沐荣……”景华见他一心护着自己,心下不由得发暖。
邹定敷无情的打断这一刻的柔情,冷声指责,“你这么做,很可能会害了殿下,殿下的身分若是曝光,那可是会动摇整个大齐王朝,弄不好还可能赔上殿下的性命。”
“有我在,景华不会出任何事。”沐荣信誓旦旦的说。
“那大齐王朝呢?”邹定敷又问。“殿下肩上扛的是整个大齐,你保得了殿下,保得住整个大齐吗?”
景华一凛,挺了挺胸口,道:“大齐有我,我不可能弃大齐于不顾,我知道自己的责任。”
“殿下若是真知道自己的责任,就应该在沐荣第一天进宫的时候,把你们二人相识的事告诉微臣。”邹定敷不留情的责难。
闻言,景华心虚的低下头。
“邹定溆,太子从没忘过她的本分,是我执意缠上她,你若还想训斥,就对我来吧。”
“沐荣,我不知道你过去是什么来历,可你既然能帮我斗垮江丰,又帮着我把江丰的余党一网打尽,又解开我身上的毒,我相信你肯定大有来头,但这里不是江湖,这里是朝廷,殿下的一举一动关乎着整个社稷江山,成千上万的大齐子民系于殿下之手,岂能让你的儿女私情毁于一旦。”
“你的意思是,她若是想当皇帝,就得一辈子都不得喜欢上任何人?”沐荣嘲讽的反问。
邹定敷沉默了一下,这阵沉默让景华心底的悲哀全涌上来。
“开口闭口全是大齐江山,有谁问过她的意愿?”沐荣冷冷的问。
“身在帝王之家,万般不由己。”邹定敷只给得出这样的回答。
景华心头一颤,万念俱灰的垂下脸。
“话虽如此,但我是不可能放弃她的,我看中的人,到死我都不会放开。”说这话时,沐荣脸上虽然带着笑,但他眼中那抹执着,铁一般的坚定,让人不禁为之一震。
看来,沐荣是铁了心要跟景华在一起……邹定敷心思沉重的想道。
有沐荣这样的绝世高手帮着景华,对景华来说有益无害,但坏就坏在景华的身分敏感,一旦她是女儿身的事见了光,那得牵连多少人?
太后一向不喜皇后,若是抓着这一点拉下皇后,后宫又将掀起一番风雨。
“太傅,我只是想跟一个人相守在一起,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与本分,也会小心不让任何人发现,这样……也不行吗?”见邹定敷始终铁青着脸不说话,景华心慌意乱的开了口。
“殿下的婚事已经定下来。”邹定敷语重心长的宣布。
景华一听愣住了,沐荣只是眼神微变,不见任何反应。
“皇上先前与胡宰相有过一番密谈,决意将胡宰相的嫡长女嫁入东宫。”
景华傻了,“再怎么说我是女人,女人要怎么娶妻?”
“平陵侯一直想方设法找出殿下的弱点,好向太后挑拨,朝中对于殿下尚未娶妻一事时常议论不休,为了不让人起疑,皇上只好向胡宰相吐实,并要胡宰相配合殿下娶妻一事。”
景华笑了笑,笑中透着一丝无奈与凄凉。“父皇为了我,当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她又何尝不是呢?为了当好太子,她什么也不敢多想,什么也不敢讨,从幼及长总是循着父皇的安排,恪守本分,乖乖顺从。
见她一脸落寞,沐荣胸中一紧,顾不得邹定敷在旁,一把握住她发凉的纤手。
“别怕,有我。”他目光熠熠的说。
景华一怔,心中既酸且甜,作梦也想不到,沐荣竟然对她用情如此深。
甭说是她,就连邹定敷也难以置信,若非亲眼所见,他真要以为他熟知的那个冷血沐荣根本是另一个人。
眼下看来,沐荣对景华确实有情,但……他俩的关系,若是被轩帝或其它人发现,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思及此,邹定敷不敢再往下深想。“殿下莫要担心,胡宰相是皇上的心腹,定会帮着殿下度过这次难关,只要大婚那日别露出破绽,日后有胡宰相帮着掩盖,相信不会有人怀疑殿下的身分。”
景华自嘲地笑了笑。“也只能这样了,在这座宫中,我还有说话的分儿吗?”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沉默了。
百姓江山……如此沉重的担子全都压在景华肩上,她的委屈与痛苦,又有几人能懂?
望着一脸惆怅的花颜,沐荣胸口发紧,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由于生在沐门,他自小被迫与同宗族人明争暗斗,人人都想当家主,从小他就中过无数的毒,每一回都是靠自己解毒,长久下来,他对人心已麻木。
当上家主之后,为了树立沐门的声望,死在他手上的江湖人不计其数,久而久之,他不把人命当回事,养成了冷血无情的心性。
看着眼前的景华,他不由得想起从前的自己……不同的是,他是人人闻之色变的沐门家主,而她却是大齐王朝日后的皇帝。
他们两人,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是明,一个是暗,照理说不该有交集,但老天爷偏偏让他遇见了她,让她在他心底烙下了痕迹,这辈子除非是死,否则他是不可能放开她了。
沐荣心一定,将景华拉到怀中,抚了抚她绾起的发髻,无视一旁皱眉瞪视的邹定敷。
景华的脸皮可没他厚,当下颊儿嫣红的想跳开。“沐荣,别这样……”
“不论你想做什么,都有我陪着你,你要什么,我就帮你弄来,即便是大齐江山,我也能替你讨来。”
这……分明是生死许诺。景华闻言,鼻头直泛酸。
“无论你是想当太子,还是想当皇帝,我都会帮着你。”
“沐荣,你真打算留在殿下身边,就这么隐姓埋名一辈子?”就连邹定敷亦感到震惊。
“太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这辈子我都只为太子效命。”沐荣凤眸一挑,狂傲的说道。
再也顾不上邹定敷在场,景华眼眶一热,闷头就往沐荣坚硬的胸膛撞去,难忍激动的将他抱了个满怀。
“……本太子允许你这辈子都跟着。”许久,才听见沐荣怀里传来她傲娇的声音。
沐荣低沉的笑了笑,抬起眼望向邹定敷,神情狂狷的说:“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大齐的太子除了景华,不会有别人。”
邹定敷心里明白,像沐荣这样不可一世,亦正亦邪的绝顶高手,只要是决定了一件事,就永不可能改变心意。
或许……景华能得到沐荣的倾心相助,未必不是件好事。
只是,景华的太子之路依然漫长,整座朝廷甚至是后宫,人心波诡云谲,即使有沐荣这样深藏不露的江湖人在,景华真能顺利熬过那些难关吗?
再过几日,便是皇太子大婚,京城普天同庆,宫中张灯结彩,入目尽是一片红彤彤的喜气。
东晖宫处处可见红色彩缎,正厅里摆满了从各宫送来的贺礼,太监宫人们个个笑盈盈的。
所有的人都在笑,独独即将成婚的正主儿笑不出来,如意在旁看着,同样哭丧着脸。
“殿下,您还好吗?”
景华目光有些木然,“我没事,我想一人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知道了。”如意一脸担忧的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偏厅里只剩下景华一人,她望着一室喜气洋洋的摆设,红得刺眼,心头禁不住涌上一阵酸楚。
身为一个女子,最大的渴望便是这一生一次的大婚,但,为了坐稳太子之位,她连终身大事都得牺牲。
先前御织署曾将耗费个把月,精心绣制出来,要给未来太子妃的凤凰于飞锦绣嫁衣以及她的新郎官礼服,一同呈上给她过目,望着那件大红嫁衣,她心底是说不出的艳羡。
兴许她这辈子都没机会穿上嫁衣了……
第7章(2)
蓦地,半月形窗棂外头似有人影晃动,她心中一凛,放轻足音靠过去察看。
当她将手撑在窗栏上,把上身往外一探,赫然看见一件以金色丝线绣上龙凤和鸣,上头缀满南海珍珠的艳红色嫁裳。
她呆住,眨了眨眼,探手摸了摸那件嫁裳。
“把它换上。”
这声音……景华拨开嫁裳,看见沐荣俊逸的脸庞,不禁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就来,谁能拦得了我?”沐荣语气颇狂的笑说。
说得也是,若不是他把光明正大进宫找她,当成了一场挑战,甚有耐心等了六年,否则,饶是这座皇宫锁得滴水不漏,他肯定也有法子闯进宫里见她。
“这件嫁衣是哪里弄来的?”景华一脸发懵的指着他手中的新娘嫁衣。
“虽然比不上御织署的手艺,不过这上头的南海珍珠,可是我亲自取来,让绣娘一一缝上的。”
景华脸儿赧红,娇羞之情溢于言表。“这嫁衣……是要给我的?”
沐荣嘴角一挑,将嫁衣扔向她。“你若不要,那就扔了吧。”
明知道他是在闹她玩儿,可听见那句扔了,她心下一急,赶紧将嫁衣扯进怀里。
见状,沐荣低朗的笑了起来。
她又羞又恼,娇嗔他一眼,将窗子掩上,抱着嫁衣绕到绘着锦绣富贵图样的屏风后方,换上那一袭新娘子嫁衣。
忙着系紧腰带时,忽然一双大手抚上她的手背,她吓了一跳,抬头看才发现,沐荣不知几时已站在她身后。
她羞恼的娇嗔,“你怎能偷看我换衣服?”
“偷看?”他勾了抹邪气的笑,目光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我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在这里,几时偷看了?”
她实在拿他没辙,只能咬了咬下唇,轻捶他胸膛一记。“本太子岂容你这样的宵小之徒捉弄,你真是……真是……”
羞斥的话语未竟,沐荣忽然一把扯去她发上的束环,霎时,绾起的发髻散了下来。
“沐荣,你怎么……”她刚要开口,头上冷不防地被一条红盖头蒙住。
“没看过新娘子像你这么多话的。”沐荣取笑她。
她怔了下,总算明白他这些举动,原来是为了弥补她的遗憾。
她还以为……没人发现她的委屈,原来他全晓得,而且还替她准备了嫁衣与红盖头。
悟透沐荣用心的景华,当下眼眶一热,泪盈于睫。
“把手给我。”隔着红盖头,她看不真切,只听见沐荣这般命令着。
她红着眼眶,嘴角却是上扬的,缓缓交出了小手。
下一刻,她的手被紧紧握住,沐荣牵着她绕出屏风,走出了书房。
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动了红盖头的流苏丝线,她盯着自己的鞋履,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只有你跟我的地方。”
话罢,她感觉腰身一沉,整个人被他抄抱起来,他施展轻功,一举带着她跃上了东晖宫的屋檐。
她向来畏高,当下怕得闭起双眼,双手圈上了他的腰。
“你还是一样怕高啊。”耳边传来他沉朗的笑声。
她本就好面子,不由得偷偷拧了他后腰一把。“敢取笑本太子,你不想活了。”
沐荣抱紧了怀中的人儿,跃过两座宫殿,以及几棵参天大树,两道相依偎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远处的屋檐上,逐渐被浓黑夜色掩盖。
在沐荣抱着她跃上屋檐时,他们没有发现,有个黑衣人正隐身在一棵大树的枝叶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看着他们。
一轮圆月当空高挂,银白色的光晕,将皇宫的琉璃瓦映得莹莹发亮。
景华坐在檐角上,双手托腮,两眼望着眼前的美景看得入迷。“好美的月色。”
她身旁的沐荣,却是一双眼凝在她脸上,以及那一身红彤彤的嫁裳。
这是相隔六年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她穿回女子裙裳,比起英气飒爽的男装,换回女子装束的她,将那股柔婉的气质全都展露出来,美得令他心荡神驰。
景华一别过眼,就撞上沐荣炯炯凝视的凤眸,脸儿立刻涨成猪肝红。
“你做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她娇羞的伸出手遮上他的双眼。
“我不能看我的新娘子吗?”他拉下她的手,攒进大手里,用带着厚茧的拇指轻搓她白嫩的手背。
“新娘子?”她愣了一下,旋即意会过来。
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嫁裳,再看看眼下的情景,嗯,他们这模样倒还挺像是一对私奔的男女。
景华嘴硬的说,“本太子几时说过要嫁你了?”
沐荣嘴角一挑,衬着顶上的月色,当真美得像妖孽,她看着脸红心跳,直骂老天爷不公,偏偏给了他那么一张绝色的样貌。
“你不嫁我,还能嫁谁?放眼天下,敢娶太子的男人,也只有我一个。”
“你、你臭美!”她娇嗔了一声,作势要把手抽回来。
不想,他突来一个使劲,将她拉倒,躺上了他的大腿,她还没回过神,那张美若天仙的俊脸已经凑过来。
她眨了眨眼,瞧见他眼中那抹柔情,心念一荡,刚伸出去的粉拳,又软了下来。
“今晚的殿下比月色更美,我情难自已,只能失礼了。”
听听,他这席话说得又狂又傲,丁点也没有愧色,他根本是说来呕她的。
恼归恼,景华却相当认分的闭起眼,不一会儿,他的唇落下,印上她抿紧的小嘴,撬开两排编贝,唇齿缠绵。
她被他轻薄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早已习惯,只不过……他那只探进她衣襟的手是怎么回事?
意乱情迷间,景华按住在她衣襟里游走的那只大手,迷蒙的眸儿羞瞪。“你手摆哪儿了?”
“殿下怕了?”沐荣嘴角噙笑,凤眸比今晚的夜色更黑沉,不知是不是喘息的缘故,嗓子也低沉了不少,让人听了总有点心头发痒。
景华脸儿红泼,嘴儿也被吻得红肿,配上那一身红嫁衣,当真像极了娇羞的新娘子,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本太子的玉体,岂是你这个狂徒能碰!”她娇斥。
他低沉的笑了一声,埋在衣襟里的大手不退反进,越发孟浪的隔着贴身亵衣,抚揉起凝脂似的胸房。
景华当然晓得这举动有多亲密,毕竟大婚之前,碍于礼制,后宫那些老嬷嬷奉旨呈上了宫中画师绘下的秘戏图,那些大胆的闺房秘事,她被迫览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