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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眼王妃(上) page 10 作者:华甄

  他戏讶地望向他的两名卫士。“你们可真能干!”

  两名卫士羞愧而笑,大个儿说:“这些羊会欺负人。”

  晏子说:“而且也太调皮了。”

  若儿笑了笑,接过柯石手中的牧羊鞭,轻轻地摇著,嘴里发出一串悦耳的呼唤声,那些羊只就咩咩叫著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就围绕在若儿身边,令两名卫士看得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若儿蹲下身,抱起一只跑过身边的小羊羔,小羊羔发出快乐的叫声。

  “瞧,它们一点都不欺人,也不调皮,只要你愿意跟它们玩。”她对柯石说。

  拓跋圭嫉妒地看著在她怀里扭动的小动物。“你就好好跟它们玩吧,因为很快地你就不再属于它们。”

  说完,他翻身上马,往王宫奔去,两名卫士紧随他身后。

  若儿注视著他远去的背影,徒劳地发现,自己不愿成为他的女人的话,似乎并没有进入他的耳朵。

  唉,该怎么说服他呢?

  她轻扯小羊羔的耳朵,可是小羊羔只是伸出短小的舌头舔舔她的手。

  你是什么意思?安慰我吗?若儿轻笑。也好,随他想如何安置她,只要能让她经常见到他,让汍婆陪著她,到哪里去她都行。

  她将羊羔放下,看著它欢快地奔向母羊,心情很愉快。

  蓝天、白云、青草地,羊儿在欢闹,马儿在奔跑,多么和谐美丽的画面啊!

  可就在此时,一股寒流猛地窜过若儿心头,眼前出现一幅模糊不清、阴郁灰暗的画面。她惊骇地瞪大双眼,集中精神想看清楚,可鼻间竟嗅到带有腐烂气息的异味,而那画面也迅速地消失了。

  那是什么?灾难的预警吗?瞪著空茫的前方,她惊讶地自问。

  每逢大难前,她总有类似的感应,可这次最突兀,甚至让她罕见地手脚冰凉。

  怀著不安的心情,若儿颦眉分析:这个预警应该不是针对自己,因为她和汍婆都是平凡人,而她目前并没有明显的敌人!

  排除了她和汍婆的危机,她思考的重点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最关心的人身上。

  难道是针对王上的?她颦眉细思,王上的即位大典已经举行,血统之争也圆满解决,目前是最平静的时候,不该这么快就出现危机才对。

  然而,这绝对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感应,她十分清楚。可是它代表著什么呢?如果这是一个针对王上的预警,那么他如今最大的危机是什么?

  逃亡、复国、即位、成亲……

  王上的重要经历在她脑海里依序排开,当“成亲”这个字眼出现时,她的思绪顿住了,那些目前仍居住在宫内──十位王上的妃嫔候选人顿时出现在若儿眼前。

  呃,她怎么忘了,如今王上最重要的事自然是册封嫔妃,举行婚典和迁都。

  难道刚才老天给她的预警,与王上的这件大事有关?

  她回想著模糊的画面,那上面好像有个似山洞又似低檐小屋的地方,那种环境不应该与王上风光无限的婚典有关!

  还有气味!那股寒冷和腐烂的气息再次环绕著她,若儿不禁微微一颤。

  也许那个画面就是要警告她,王上的后宫如同令人窒息的山洞或低矮的房舍,如果她听从他的安排,成为他的女人的话,那么她将坠入冰冷与黑暗中……

  不!我不能随他安排。

  她对自己这么说,相信自己找到了画面所要显示的真正危机。

  是的,她要跟王上说,求他放过自己,就让她永远做他的牧羊女。

  主意已定,若儿心里有些安定,也有些伤心。她喜欢王上,渴望与他长相守,可是如果要跟他的后宫妃嫔分享他的爱的话,她绝对不愿意。

  看看日头,汍婆很快就会给她送饭来,她得赶紧整理好思绪,不能让乳娘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以后没有了王上的爱,她还有汍婆的爱,这是任谁也抢不走的感情。

  她振作精神,摇动牧羊鞭,召唤羊群移向更好的草场……

  无论是刚离去、志得意满的拓跋圭,还是满腹心事、内心充满忧伤的王若儿,都因为太专注于个人的情感世界,而没有注意到马场边的角楼上,有两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正透过箭孔注视著他们。

  “你没说错,那小子果真与她有一腿!”

  五官已恢复俊美,但残留数道伤痕的拓跋窟咄,语气中充满挫败和妒嫉地痛骂道:“毒药都除不掉他,我还以为是那两个影子似的侍卫在帮他,如今看来,竟是妖精相助,可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呢?”

  “属下是听王叔说在牧羊女处看到王上后,才注意他俩的。据了解,他们相识于王上即位大典的那一日。”谋士冯羌在他身后说。

  “想不到他们早有勾结。”拓跋窟咄摸摸脸上的疤痕,想起不久前在羊舍,拓跋圭不仅坏了他的好事,还将他揍得半死,不由得阴沉又沮丧地说:“该死!有她的妖术相助,我还有什么指望?”

  “那要看怎么做。”

  “此话怎讲?”

  “小小妖女还不好对付吗?只要王叔狠下心,于桓他们自会结束她。”

  一听到那几个人的名字,拓跋窟咄的怒气更盛。他一拳打在墙壁上。“不要提他们,一群笨蛋,连杀个人都杀不死,要他们何用?”

  “他们并不笨,只是被妖法束缚。”冯羌语带双关地安抚他。“活著的魅眼妖精也许难以对抗,但断了气的妖精是无法作乱的。”

  听他这么说,拓跋窟咄的怒气敛去,他若有所思地注视著他的谋士。“怎么回事,你今天似乎对我的女巫很感兴趣?”

  冯羌眼皮眨也不眨地说:“没错,因为我昨夜才真正意识到这女人的危险!”

  拓跋窟咄用一个简单的手势要他继续说下去。

  冯羌似有犹豫,但还是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五年多了,那双魅眼除了给草原带来更多的羊羔外,带给王叔的只有耻辱和伤害。”

  见拓跋窟咄脸色遽变,他略微顿了顿,但也只是转开目光,仍继续劝道:“放手吧,那妖精是不会被王叔驯服的!这次若非有她相助,管迁绝对死定了,他们也不可能找到证人,那么王位如今已经属于王叔。”

  他的话实在不中听,可却是拓跋窟咄无法否认的事实,因此他愤懑不平地问:“你想怎么做?如果杀了她,那小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他王位稳定,又有最强的军队,我们能与他正面冲突吗?”

  “不,他如今气势如虹,绝对不能跟他正面冲突。但可暗中剪除他的羽翼,让他失去飞翔能力。”冯羌靠近他,阴毒地说:“只要王叔同意,属下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先除掉那个妖精。”

  “怎么做?”放弃美人虽然很不舍,但拓跋窟咄明白他的话是对的,为了长远的利益著想,他必须放弃那个他越来越没信心将其驯服的牧羊女。

  “难道王叔忘了宫内正有十把锋利的双面刀?”

  “你是说……她们?”拓跋窟咄眼里迸射出嗜血的光。这真是个好主意,这样既可让那个害惨了他的妖精吃足苦头,还能在那小子的后宫煽风点火,没准还能让火烧掉整个王宫,那他不就可以坐享其成吗?

  “对,就是她们,只要机会把握得宜,就能杀人不见血。”

  “走,回去详谈。”他招呼著臭味相投的谋士,匆匆离开角楼。

  权力欲望膨胀,令拓跋窟咄勇气倍增,他决心孤注一掷,为夺取王位而战……

  ***

  第6章(2)

  由于顺利解决了血统之争,化解一场危机,拓跋圭信心大增,全然没有意识到危机正一步步接近他和他心爱的女人。

  若儿虽然得到了示警,但她将不祥的讯号理解成王上后宫间的勾心斗角,丝毫没有想到,那是另外一场权力的较量,因此疏忽了占卜和反省。

  数日后,眼看太阳渐渐西沉,她如同往日般召唤吃饱、玩够的羊儿,发觉少了几只,四处寻找,才发现它们都在靠山脚的深草区内。

  “捣蛋鬼,你们耳朵聋了吗?”连唤几声都不见羊儿回应。

  风中她嗅到一丝血腥味,于是她急忙跑过去,却在看到躺在地上的羊儿瞬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六、七只羊倒卧在血泊中,在夕阳下发出暗红色的光。

  她将手放在微温的羊身上,集中精神,感应它们遇难的过程。

  然而一股力量突然从身后袭来,来不及反应,一个面目狰狞的陌生男人扑来,将她脸朝下压倒在地,那人一身蛮力,丝毫不容她反抗地将一团带著血腥味的布塞进她嘴里,堵住了她的呼救声。

  紧接著,一块毛毡包裹住她,她的眼前一片黑暗,除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毛毡上的异味,她感觉到了冰冷和恐惧。

  这感觉让若儿顿时想起了早先看过的模糊画面,和感觉到的腐烂气味……

  她恍然大悟,原来那幅画面传递的是这个危机信息,并不是王上的后宫!

  ***

  拓跋圭近来非常忙碌,坐稳王位并获得更多的信任与尊敬后,他立刻著手引领部落联盟向国家制转变。

  短短一个月内,除了暂时无法改变的四部大人、八大宗亲的联盟体制外,他增设外官系统,将他信任的有为人士纳入其中,让他们各尽所能,各展长才。

  同时,拓跋圭不忘褒奖支持他复国的贵族和各小部落首领,就连他讨厌的拓跋窟咄也被授予了刑狱官的职务。

  这样既平息了自己因重用汉族而引起的不安,也稳定了联盟内部的安定。

  然后拓跋圭花很多时间与臣子们商议重修典章,彷效中原封建王朝立法建制,并下令许谦征募军队、训练士兵,组织庞大的军事力量。

  当一个军政结合的统治政权初步形成后,他宣布放弃原来西晋朝廷给予的代王封号,改称魏王。至此,崭新的拓跋魏国正式出现,史称“北魏”。

  随后,拓跋圭彷照汉人改元的习惯,把这一年称作登国元年,并正式发出迁都令,迁都日期定在七月初。

  这一系列举措他并没有先向联盟议会提出,而是直接以国君身分下诏。

  本以为会惹来非议,但出乎意料的是,联盟一致同意更改国号,对迁都也没有太多反对的声音,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王上,安超求见。”

  就在宣布了这一切的次日傍晚,拓跋圭在议事厅内跟张衮、许谦、管迁等人商议迁都细节时,晏子进来报告。

  一听是保护若儿的士兵来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传他进来。

  “王上恕罪。”安超一进来就跪下,双手捧著一条牧羊鞭。

  拓跋圭看到鞭子,大吃一惊,抓他过来询问:“快说,怎么一回事?”

  “太阳快落山时,属下等发现羊群在草原上游走,独不见王姑娘,大家分头去找,却在山脚下找到王姑娘的鞭子,还有、还有……”

  拓跋圭心往下坠,赶紧握住桌角、稳住心神。“还有什么?”

  “还有羊尸……”

  ***

  半晌后,拓跋圭等人跟随安超来到现场,看到几名士兵还在寻找若儿,汍婆则坐在充满血腥味的草丛里,晚风吹动了她灰白的头发。

  “我的若儿是神灵赐予的礼物,她不会有事。”她无神的眼睛看著死去的羊。

  拓跋圭过去扶起她,惊讶地发现汍婆是这么瘦小和衰老,而这个老妇人不久前才不远干里、吃苦受难地去替他寻找证据,解救他于危难中。

  “汍婆,先回去吧,我一定会找到若儿。”他向汍婆保证。

  “她一定在附近。”老妇人虽然瘦弱,但思维敏捷。她指著草地上被践踏的长草。“只有一个人的足迹,是他把若儿抱走的,这人没有骑马,跑不远的。”

  汍婆所注意到的线索,也正是拓跋圭已经发现的,为了避免惊动到对手,他让张衮、许谦先行离去,只留下管迁。再指示士兵将老妇人送回去,自己则带著其他士兵,快速而有效地搜查附近的每一座房舍。

  灯烛上的火苗,随著门的开启而猛烈摇晃,屋内的一切在明暗间闪烁。

  榻上的若儿注视著不稳的灯火,没有理睬粗鲁地开门而入的人。她以为火就要熄灭了,然而,那火苗忽闪了一阵后,再次稳住,继续燃烧出明亮的火焰。

  咚咚咚!

  刚进屋的男人关上门后,竟用脑袋往门板上撞,嘴里还喃喃说著什么。

  若儿诧异地看著他趴在门上的背影,好奇他干嘛要那样撞头。难道他的头不会痛?难道他的头是铁打的?

  可是转眼,她又生气地想:撞吧,撞死了才好!她何必去管这个绑架她,把臭布团塞在她嘴里让她一直想吐,还用牛皮绳子绑住她手脚的人?

  咚咚咚!

  那个男人还在撞,嘴里自言自语得更凶了。

  就在她担心他会不会真在她面前撞死自己时,那个男人突然转身,往前一倾,扑通一下,跪在她的面前。

  灯光下,她看见他的脑门有一片瘀红,不用说,明天一定会变成紫色肿块。

  “姑娘啊,我不是有意要抓你的,若知道你是王上的女人,我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做这种事啊!”他紧闭双眼哀求。

  这个强壮得仿佛能扛起一头牛的大胡子,忽然跪在她面前,没头没脑地哀求若儿,让她深感困惑。

  这男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忿忿不平地想,平白无故杀她的羊,用毛毡将她弄来这鸟笼子似的小屋里,还捆绑成这样,现在又对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难道他是个疯子不成?

  那男子突然停止哀求,鼓起勇气望著她。“见到王上,求姑娘替我美言几句,冒犯姑娘全是听凭指示,我可没伤害姑娘啊!”

  他边说著,边出入意表地抓起腰间的刀,看都不看就往若儿脚上砍,吓得若儿花容失色,以为他要杀自己!

  结果却是捆绑住若儿双脚的牛皮绳被砍断了,怔愣间,被反捆身后的手也获得了自由。看来这男人刀法挺俐落的!

  可她无意赞美他,虽然手脚获得了自由,但仍麻木不堪。她笨拙地抓下嘴里的破布团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绑架我?”

  那男人似乎并不担心她喊叫或逃跑,只是垂头跪在地上。“我叫拓跋凿。”

  “拓跋家族?”若儿明白了。“你是王叔的人?”

  对方不语,头直垂到膝盖上。

  “为何不说话?”

  “姑娘,我拓跋凿虽是堂堂男子汉,可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能否请姑娘不要再问,只当我一时糊涂,做了蠢事?”

  若儿发现他一直都不敢看她,心知他准是惧怕自己,便问他。“为何不抬起头来看著我,你害怕我吗?”

  这一问,那男人的头低垂得更厉害了。“怕姑娘魅眼……”

  话还没说完,门板上突然传来巨响,随即门由外向内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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