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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狐狸与傻公主 page 14 作者:童遥

  「唔……」眉心轻拢,平曦勉力睁开眼轻吟了声,随即又痛苦的闭上了眼。

  看着平曦神情痛苦的陷入半昏迷,玄殷真是急死了,只能将她身上的外袍再拉拢几分,努力冷静地看向四周。

  看来他们是摔在一片树林里,前方是座龙蟠虎踞的高山,凭着记在脑中的东胡舆图,玄殷估计他们已离东胡那处皇銮好一段距离,翻过那座山应该就是南蛮,而中原则在他们所处的右后方。

  以他现在的状况与体力,要带着平曦往回走不只有难度,何况还得经过东胡人另一处帐城,恐怕那也早在乌图的一声令下全数戒备了。

  驻扎在关外由端木领军的两万精兵应该已攻进东胡皇銮了,可胡军为数不少,骠悍程度更是出乎意料,若再加上前来贺婚的北匈人马,怕也是场苦战了。

  原想问问避役可有办法的玄殷,一抬起袖摆才发现它已不见踪影,连忙四下捜找,想来它在乌图那一击下想必也伤得不轻。

  过了好一会儿,始终找不着避役,玄殷不禁心头沉重,如果不是有避役,现在平曦也不可能安然无恙。轻叹一声,玄殷只能希望避役是自个儿爬去求生了,诚心祈望老天眷顾,薄…安好。

  既然没回头路可走,那么就只好朝未知的前方去了,要不待在这枯等,怕是还没等到罗修武亲自领兵大败胡匈,他和平曦就得先成了对饿死的苦命鸳鸯了。几番思量后,玄殷大大地吸了几口气,背着平曦朝前方那座山走去。

  晌午的烈阳晒得他有些晕眩,咸湿的汗水滑过刀伤的刺痛、从马背摔跌伤到的筋骨酸痛都让他举步维艰,可背上的重量却让他咬紧牙关,艰难地迈着步伐。

  这么一走便走到了天黑,在月亮升起时,玄殷在一株有着树洞的老树下停了脚步。将平曦妥适地藏进树洞后,他便循着水声找到了山溪。

  本想捉条鱼来吃,可又突然想到他根本不会生火,怎么烤?于是他只好用大芋叶盛了些溪水,再摘了些果子就赶忙回去。

  当玄殷回到树洞里时,便看到醒来的平曦缩着身,看着他的眼里有着明显的恐惧,压根儿不认为刺激能治好痴症的玄殷只当她是被吓坏了,连忙道:「曦儿醒了,别怕,都没事了,有玄哥哥在呢。」揽在怀里的身躯仍在轻颤,让他心疼得紧。

  「玄、玄哥哥……」张唇轻喃,平曦看着玄殷的眼神有着迷茫与无措。

  「对,我是你玄哥哥。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安抚地拍着平曦的背,玄殷撕了衣摆浸水,轻柔地帮她拭去脸上的血迹与尘污,然后将洗过的果子塞到她手上,「曦儿饿了吧,乖,先吃点果子充饥。」

  玄殷呵护的举止让平曦说不出话来,拿着果子怔怔地看着他发愣。

  本来就是个傻的,被这么一吓恐怕连魂都要归不了位了,玄殷着实心疼得紧,「曦儿乖,快吃。」

  咬了口果子,酸涩的滋味让平曦眼眶也跟着发酸,却仍是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咬着。

  「不管如何,玄哥哥都会陪着你的,曦儿别怕啊。」微笑说着,玄殷忙着搜集落叶好充当卧铺,以至于错过了平曦抬头看他的眼神,以及将滚落颊畔的泪水连同果子一并吞下的举动。

  「曦儿乖,快上来,玄哥哥背你。」

  「玄……玄哥哥痛,曦儿自己走。」站在玄殷蹲低的身后,平曦有些迟疑的开口。虽然那伤口看来不深也不再泛血,可还是会痛的吧。

  虽然觉得平曦话少得有些怪,可一心只想带她脱离险困的玄殷无心多思,只能更怜惜更呵护地照顾着,「曦儿好乖。那玄哥哥牵着你走,这山路不好走,你千万不能松开玄哥哥的手,知道吗?」

  「嗯,曦儿会听话。」垂眸应声,平曦像往常一样任由玄殷牵着,心思却波涛汹涌地难以止息。

  就这么步步相护地走了一天,玄殷时不时开口问着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歇歇腿这类担心话,让始终保持沉默的平曦都想翻白眼了,有些不自在的回道:「只要有玄哥哥在,曦儿就不怕累。」

  「你呀,就这张小嘴甜。」一句话窝心地让玄殷乐得停下脚步,转身轻拧了下平曦小巧的俏鼻。「天快黑了,前头似乎有个山洞,咱们就先到那过夜吧。」

  第8章(2)

  山洞里,看平曦蹙眉放下啃了一半的果子,玄殷心不由得抽紧。想她贵为公主,就算不幸成了痴傻憨儿,也不曾吃过粗茶淡饭,现下让她吃这些生涩的酸果子当真是委屈了。

  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当真不假,想他堂堂一国丞相,在京城可是呼风唤雨的,可偏偏在这深山野岭里他就连生个火,弄个熟肉来吃都办不到。

  没错过玄殷似气极自己地握拳槌地,平曦朝他挨近了身子,憨憨地勾着他手臂撒娇道:「曦儿口渴。」

  虽然心底恼着,可看到平曦傻乎乎依赖着他的娇憨样,玄殷就是有再多的气也全给消了,细心地卷起小叶从大芋叶里盛了水递向她嘴边,「乖,别喝多了,夜里要给频尿的。」

  瞬间红了脸的平曦连忙低头喝水,悄悄稳了稳心绪后才又抬头说道:「不怕,反正玄哥哥会陪着曦儿去。」

  浅笑了声,玄殷将她揽进怀里紧抱了下,然后让她躺在自个儿腿上,轻声开口:「是玄哥哥没用,才委屈曦儿吃那酸果子。曦儿可以生气也可以哭泣,甚至是打骂玄哥哥都行,可是曦儿一定要记着,不管如何玄哥哥都会护着你。哪怕是真脱不得困地在此断魂,玄哥哥也一定会紧紧牵着你的手,就是下了地狱也绝不松开。」

  怕是一出声便要哽咽,平曦假装打呵欠地捣紧了泛红的鼻头,紧闭着眼伸臂圈紧了玄殷的腰。

  将披风密实地盖在平曦身上,玄殷低头在她额际印下记轻吻,「安心地睡吧,玄哥哥陪着你。」

  上弦月了,怕是再没几日便是三月一期的月圆……冬默死了,蛊毒发作时他该怎么办?先自尽,独留平曦在这深山孤苦,然后死在野兽嘴里吗?先杀了她再自尽,他下得了手吗?--望着洞外的夜空,玄殷竟夜未眠。

  坐在大石边的平曦双手抱膝,像是隐忍着什么的冒着冷汗,见到捧着果子回来的玄殷也不哼声,直到玄殷像哄孩童似地开口:「曦儿没乱跑呢,好乖好乖。喏,玄哥哥给曦儿找到好多果子呢。」

  虽然过往残忍的那幕跃现脑海让她难以适怀,可这些天,跋山涉水的一路走来,玄殷的尽心照料、殷勤的宠护也让她难以不被感动。更因此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使性子,但是看到他递到面前那明显还没熟成的果子,胃疼了大半天的平曦实在是忍不住了。

  「曦儿不要再吃那又酸又难吃的果子了!曦儿要吃肉,要喝热汤!」也许逃避心中的复杂矛盾,也许贪恋他捧在心尖上的呵护,平曦抿着唇要哭不哭的,像个不懂事的稚童般任性开口。

  「这……」她的话让玄殷有些愕然,不太懂明明这些天来乖顺听话的她,怎么突然闹起情绪使起性了。

  「曦儿乖,只要越过这山头,玄哥哥就能让你吃些别的了。现在先忍着点吃果子好吗?你昨夜才吃了一颗,现在又不吃,身子会熬不住的。听话好不好?」明明自个儿也因子日来光靠酸果果腹而体力越渐不支,可玄殷仍是耐性哄劝着。

  「曦儿不要!曦儿现在就要吃肉……呜呜呜……曦儿想听话想乖的……可是……」吵闹的嚷着,身体不适加上在心头瞎缠的情绪让平曦委屈地哭了起来,「可、可是真的好痛嘛……曦儿真的没想给玄哥哥生麻烦的,呜呜……」

  「曦儿哪痛了,快告诉玄哥哥。」平曦的泣语让玄殷在紧张担心之余也不免自责,明明知道她打小就胃虚,偏又硬哄她吃这些酸到伤胃的果子。

  「呜……曦儿肚子疼,可是又饿……对、对不起……」抽抽噎噎的说着,平曦竟过意不去地道起歉了。

  「傻曦儿,明明是玄哥哥没用,带着你吃苦才害你肚疼的,是玄哥哥对不住你。」自责的玄殷嗓音泛着压抑的哽咽,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曦儿乖,不哭了。玄哥哥现在就去想办法弄点肉给你吃,曦儿乖乖在这等着。」

  说完,他帮平曦擦了擦泪后,便转身跑走了,让平曦连想说声小心都来不及。

  这笑狐狸到底是怎地一颗心……既然这般的担心牵挂、那样的以命相护,那当年又为什么眼睁睁地看她饮毒茶,却哼都不哼一声呢?

  胃酸疼,心绪乱,独留原地的平曦倦累地睡去,直到一声恐怖的狼嚎传来,被惊醒的她猛然睁开眼,便对上一双金色兽眸,登时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就在她想着自己就要葬身狼口时,一道低沉男嗓却缓缓传来,「大灰,你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低呜了声,灰黑色的狼垂着尾巴走开了,平曦这才看到出声的男人的样貌。那是个一身粗布衣衫,腰间挂着把柴刀,手里拎着滴血的大雁,背上还背着竹篓的男人,可他的长相却又斯文的不像个凡夫俗子。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呢?」大概猜到平曦腿麻了,男人朝她伸出手。

  「我、我在等人。」光他把狼喊开的举止,平曦便直觉认为这人应该是好人,便将手搭上那黝黑大掌,勉力站起了身。

  「等人?在这深山野林?」平曦的回答让男人轻笑了声,让她搭手的大掌轻轻一握便蹙起了眉头,「小姑娘,你胃很疼吧?」

  小手让男人握着,平曦有些臊地连忙抽回手,对男人竟只是碰了她的手便知道她胃疼这点感到讶异。

  「你别怕,我是习医的,方才是看你脸色不好,才藉搭手给你把了脉。」男人边说边卸下背上的竹篓,翻找了下后拿出像辣椒般的植物递向平曦,「这是羊角豆,你嚼几口吞下,会让你的胃疼缓和些。」

  怕失礼地接下羊角豆,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平曦在看到男人兀自在旁边生起火,利落地处理了野雁并架在树枝上烤时,便决定相信这个男人。她小口的咬下羊角豆,软嫩却黏稠的口感让她不太习惯地细嚼了几下,才咽下几口便觉得胃疼真的缓和了些。

  「你应该有好些日没食肉了,依你胃虚的底子,要再不吃点熟肉热汤,恐怕将来要落得病根的。既然你说要等人,那我就好人做到底陪你等吧。」说着,男人又从竹篓里翻了堆东西出来,然后起了另一堆火煮起了汤。

  这自称习医的男人,不只心善还很厉害,野炊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孤单的等待有人相陪,平曦感动地泛红了眼眶。

  「我姓蒲,名松泽,虽然我早不帮人医病了,不过你可以喊我蒲大夫,好念些。」用细竹棒搅拌着那锅菜汤,男人笑笑地回完话,转头摸摸乖坐在一旁的狼后便又问道:「从你的脉象看来,你应该傻了一阵子,才恢复没多久吧?」

  「这……」一般大夫能这么厉害吗?心想着自己难不成是遇上神仙的平曦因为疑惑而显得有些迟疑。

  「我呀,隐居在这山里十多年了,别说与人结仇,连人都没能遇上几个。能碰上你也算缘分,你就当说故事一样,陪我聊聊吧。」想来这应该就是避役拼死守护的那位平曦公主了。想起前日大灰叼回避役时,拖着最后一口气的它开口求他帮忙救人的模样,蒲松泽就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叹气。万物皆有情,避役临死前都还想着回报的善念,也真够叫人动容了。

  「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当是回报他煮食给她的恩情吧,那些搁在心里的千思愁绪再不释些出来,她早晚也会崩溃的吧。

  虽然蒲松泽应允了相救,可避役说没几句就断气了,这小姑娘犯痴症的前因后果他总得想法子弄懂,才好出手帮忙。于是蒲松泽又开口说道:「这么着吧,我问你答,你想多说的就说,我好奇不解的就问,如何?」

  见平曦点头,蒲松泽便问了:「你记得自己怎么成痴儿的吗?」

  「因为想保护我哥哥,所以我喝了坏人逼我喝的茶……」

  当兔子稳稳的抓在手上,玄殷简直感动得想为自己拍掌叫好。他才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呢!他终于能弄肉给平曦吃了!

  没错,与严炽书、罗修武两人号称铁三角的玄殷的确是天生聪颖,擅于迂回交际,偏偏才智过人的他却是武力不能。他是舞得一手好剑,但剑尖子永远对不着人;拉弓他也是会的,偏偏瞄头从没抓准过,连白虎那么大个目标都能叫他给猫歪。更别说现下他身边连把刀都没有,又哪来的弓可以打猎?

  可兔子确确实实是他抓到的,用自己的身体在林子里扑了几十次空,才好不容易让他捞到了一只,满身的泥泞草屑就是证明!

  夕阳日渐西下,玄殷只乐了一会儿便急匆匆地赶回平曦身边,结果一身狼狈不堪的他,看到的却是平曦与陌生男子并肩而坐,嘴里还拿着根腿肉!

  又急又气的玄殷顾不得会否吓着平曦,冲上前便一把将她从男人身边扯了过来,控制不住地吼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吃!要是被拐了怎么办?」然后一把挥掉她手上才咬没几口的肉。

  远远就看到玄殷身影的平曦只愣了一瞬,然后就开始眼泛水气,双唇抖颤,好不委屈可怜地开口:「曦儿饿嘛……曦儿有乖乖等玄哥哥的,可是曦儿就是饿呀。为什么要凶曦儿……」豆大泪珠随即跟着滚落。

  她的泪真的是他的软肋呀……玄殷一边深感无力,一边又为自己先是让她挨饿,然后又丢下她感到自暴自弃。

  「好了好了,是玄哥哥不对,曦儿快别哭了。」将平曦搂在怀里,玄殷低声下气地在她耳边轻哄,大掌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

  「这位公子,我不过就是弄了顿饭喂喂小姑娘,你犯得着这么吼人吗?瞧你把小姑娘吓得,你这脾性真得改改。」起身捡起掉到地上的腿肉丢给灰狼,蒲松泽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男人一有动作,玄殷便机警地将平曦拉护到身后,语气防备的问道:「你是谁?弄东西给平曦吃有什么目的?」

  「怎么说还是小姑娘可爱,好相处得很。」似是嘲弄地说了句,蒲松泽将手在身上随意抹抹后便朝玄殷伸了去,「在下蒲松泽。孤身隐居深山多年,良善无欺,要是对你俩存有一丝恶意,愿遭天打雷劈。」

  阅人无数的玄殷一双眼精明地将蒲松泽由上看到下,再从左看到右,默默在心底衡量着。看来不像胡人或匈人,但要说是他是个粗人,那气质又显得太韬光养晦,敢发这么大的誓应当是真无敌意。于是玄殷在开口时也伸出了手,「玄殷,中原龙炽皇朝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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