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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面具的恶魔 page 9 作者:项薇

  例行工作?!无法解释他为何会对她所谓的“例行工作”说法感到不满,严飞依然冷漠的说:“你只能和我睡……”

  这话一说出口,严飞脸上再次浮现浓浓的不悦,什么叫作她只能和他睡?他不该这么说的,这样讲就好像他巴不得和她同床共枕似的。

  “但是和你睡在同一张床,我觉得……”倪安别扭的轻咳一声,目光四处游移。

  严飞嘲讽,“你能不需要任何心理准备,不需要时间适应,直接和我上床吗?”

  想到昨天的情况,要是她敢大言不惭否认他的话,那她就别想他下次再好心的替她设想。

  “我、我……”他的话让倪安的脸蛋再次骤热,她困窘的低下头,她承认她的确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有他的存在。

  想到得在一个男人面前赤裸裸,和他有任何的肌肤相亲……目前的她还没办法做到!

  冷眼一挑,严飞语气无温,“既然没办法,那你还有什么意见?”例行工作吗?她把和他上床一事称为工作……没由来的,他心里浮现出怪异的排斥感。

  “呃……没有。”他是好心替她设想对吧?他愿意给她时间适应他的存在,增加两人间的熟悉度,这样想想,好像吃亏的人是他。

  突然发现某件事,倪安的心头再次涌现浓浓的挫败,这男人为何总是言不由衷呢?他的行为处处为她设想,但每当他开口说话,却总是让她感觉好受伤。

  “严飞,我知道有很多事你都是出于好心,但我不够聪明,如果你不直接说明,我不但不会懂,也许还会误会你,既然是善解人意的提议,你为何总是宁愿我对你产生误会也不解释呢?被人误会、受人批评,难道你不会难过吗?”她怎么会忘了这个男人惜字如金的程度比一般人严重许多,就算开口,他永远会是尖锐的,但那并无伤人的意思,是她自己多想,也误会他了。

  其实,一句话总会有正、反两面,她会觉得受伤是因为从头到尾,她只愿意相信会让人难过的方向。

  也许从今天开始,她不该再这么悲观的老将他的话往坏处去想,而是从正面去思考。

  和身旁这个男人相处,真的需要多点EQ,她不是曾告诫过自己要坚强吗?为了保护她最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她都该改变,而今对她来说,严飞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最重要的恩人,她怎么可以忘了呢?

  电梯门打开,倪安立刻向外走,独留因她的话而一脸沉思的男人。

  严飞以极缓的步伐来到车旁,两人一块坐上车。

  他是在替她着想,所以才要求与她同房吗?他会有这么好心吗?他只是不满她所谓的例行工作语词才刻意刁难她的,为何她会以为他是在替她设想呢?

  他不否认他心中有个小小角落正肯定着她的说法,但他的举动有这么明显吗?连她都看得出来他故意这么做的含义吗?

  这女人到底是从他哪一点看出来,他是在为她着想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对着身旁的他扬起一抹温柔微笑,倪安目光对上严飞,神色显得无比认真。“不管你是用哪一副面具待人,能不能跟你打个商量,当你和我在一起时,请用真实的那一面来和我相处好不好?”

  真实的一面?

  他看起来不够真实吗?方才因她的话而被挑动的情绪尚未平复,这会儿……他的心高高的扬起,一簇小小的火苗自他的眼底冒出。

  停下车,严飞深深的凝望倪安,紧抿的唇有些僵硬,仿佛有话想说出口,却不知该如何说。

  来不及消化,来不及替自己的困扰找到答案,倪安却又点燃埋藏在他心中的火苗,让它们由微弱转为烈焰,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不是这么冷酷的人不是吗?如果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故作冷酷,那可是很累的。”和他相处的她也会很累,她不喜欢无时无刻都去研究别人的心思,更不想老是猜着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两人能有话直说,敞开心房,生活不是更加的自在吗?

  “你认为我现在是装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严飞发现自己的唇正在颤抖,好似某种极力隐藏的真面目就要被人看破,而极度的感到不安和心慌。

  “不是在装,而是戴了一副面具,也许你不希望被别人发现你脆弱的一面,不过面具戴久可是会拿不下来喔!我想当你与自己的家人相处时,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态度,这样极力自我保护,避免受伤的你,让我看了感到很心疼。”她一直都相信,他有一面连她都不曾瞧过的真实面目,而她十分渴望能目睹。

  心头一震,严飞极缓的转头,再次深深的凝视倪安,眼底那把大火不知何时浓烈得令人惊骇,炽热的火花悄悄自心底向上窜烧。

  面具……他是戴了一副面具,但这事实从来没人能察觉到,为何会被她发现?

  众人对他的了解全是错误,什么冷酷、无情,什么残忍到不择手段,这些全都不是真正的他,他只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而刻意戴上面具,不让人察觉他有任何的弱点,仅此而已。

  当一个人对他有所误解,那也许只是一个笑话;当一群人对他有所误解,当全世界的人都把他认定为可怕的冷酷者后,连他这个从来不为自己辩解的当事人也因为这样的个性模式无法改变,久而久之,属于他个人的真性情早已不知何时被抹灭,直到一滴都不剩。

  每个人都说他坏,每个女人都因他的身分和地位急着攀附,在看清众人污秽不堪的心灵后,他要如何轻易的相信任何人的真心?

  她——到底是如何发现的?她是从哪里看出他极力隐藏的秘密?

  不曾被撼动的心灵在他毫无防备时,将他极力隐藏的真心不假思索的完全刨出,说他不惊讶是骗人的!

  这样极力自我保护,避免受伤的你,让我看了感到很心疼……脑中再次浮现她说的话,严飞依然感到震撼得无法平复,但他的唇瓣却悄悄的上扬而不自知。

  第七章

  清晨三点,耳边传来严飞痛苦的急喘呻吟。

  倪安睁开眼,身旁的他睡得十分不安稳,面色非常痛苦,她撑起身子。“严飞?”

  “不要说……我不想知道!不、不要说……”痛苦的呐喊,严飞紧闭双眼,额上冒着汗,浑身僵硬不已。

  “严飞?”拧眉,伸手拍拍他的胸口,倪安轻轻在他耳旁唤着他的名。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是爸爸的、我是爸爸的孩子!”粗声嘶吼,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个受到极大伤害的孩子,恐惧地发出哽咽。

  “严飞?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惺忪的眼眸清醒了些,倪安伸手抓着紧握拳在半空中挥动的大掌。“严飞,我是倪安,我在这里,你是不是在作梦?快点醒来!”

  “别走……别丢下我和爸爸……不要走……不要离开……妈妈……”严飞一声声竭尽所能的呐喊,紧闭着双眼,眼角流下受伤的泪水。

  妈妈引倪安不解的凝望着身旁的他。“严飞、严飞,你醒醒!严飞?”从来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神情,睡梦中的他到底梦见了什么?

  床上的严飞无预警地睁开眼,眼底的脆弱几乎在他清醒的瞬间倏然消逝,取代的是冷酷无温的眼神。

  带着一丝的狼狈,严飞猛然坐起身,胸口快速的起伏着。

  “你还好吗?”倪安关心的伸手想替他拭去额上冒出的汗水。

  “不要碰我!”憎恨的眼眸盯着身旁的她时,仿佛是透过她在看着其他人。

  高举的手僵了近一秒后骤然放下,“你作梦了吗?梦到什么了?”

  她关心的态度看在严飞眼底,怒火瞬间聚满体内,又是那样的笑容,为何面对他时,她总是流露出这种温柔且让人忍不住沉沦的笑容?

  就因为她那抹笑容,害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冷硬性情逐渐在崩毁,因为她待他的种种行为,让他快要沉沦在她虚设出来的幸福里。“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以为自己有资格过问我的事吗?”

  “我没有想过问你的事,只是你刚才看起来很痛苦,也一直在说梦话,我想你是不是梦到不好的事,或者……”

  又是关心?她又想以关心的名义来彻底攻破他的防御吗?看他彻底投降很好玩吗?看他逐渐对她感到在意和信任很有趣吗?她就这么想踏进他的心房,就这么希望看到他真实且脆弱的一面吗?

  她以为她是谁啊?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又是一句抗拒她关心的无温话语。

  平息了不稳的情绪,但在严飞脑中,那鲜明的梦境却依然不断回荡,一次次扎疼他心中的伤口。

  “好,你别生气,我不过问你的事……要喝水吗?还是要继续休息?”话语到底有多么强大的能力能将人的好脾气给摧毁?倪安不知道,但就在方才,当他毫不留情拒绝她的关心,当他依然将她视为敌人,以憎恶的眼神注视她时,她无法否认原来她也是会生气的。

  走下床,严飞拒绝给予她回应,迳自快速走出房。

  瞧着他冷漠的背影,脑中浮现方才他离去时仿佛将她当成透明人,连瞧也不瞧一眼彻底忽略的态度,倪安揪着被单的双手逐渐收紧了。

  再如何有耐心的人,被忽视了这么久,也是会生气的,就算是她,一年中少有怒火的女人,在面对这个情绪老是陷于低潮的他时,小小的火苗也是会持续高涨的。

  他打算躲在黑色的沼泽中多久才肯爬出来呢?到底还要多久,他才愿意对她敞开心房呢?

  她的要求很小,只要共同生活时给予她一些些的尊重就够了,但这个男人对她却依然排斥,拒绝她的关心、拒绝她的和善,甚至拒绝她对他有任何心疼不舍的想法。

  这么做,难道他一点也不觉得累,一点也不觉得苦吗?

  是谁告诉她当事情发生时,除了勇于面对外,对敌人示弱就代表失败了?

  是他啊!但是看看现在的他,无论有着多么可怕的梦魇,如果不正面迎击,那痛苦的回忆只会成为他一辈子的纠缠,这不是他教会她的吗?

  房门再次开启,严飞肃冷的神色持续维持,他淡冷的瞧着跪在床上凝望他的倪安,又迳自躺回床。

  “胆小鬼!”刺耳的责备话语传进严飞的耳中,她的声调虽然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轻易说中他的心坎。

  “你说什么?”严飞睁开眼,不敢置信的瞪着眼中毫无畏惧,与他相视的倪安。

  “我说你是个胆小鬼。”没有笑容,别说让人心暖的温柔笑容消逝,倪安瞧着严飞的目光也不再有任何温度。

  严飞眯起眼,缓缓坐起身。“你在骂我胆小?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交易的对象,但就算你这么想,我还是要说,严飞,你真是一个胆小鬼,竟然为了一件事让自己变成这样,宁可虚假的去面对你的人生,也不愿真正去承认心中的伤痛。”

  “你懂什么?凭什么由你来指责我?别忘了你自己的身分!”这个女人是在做什么?她以为她是特别的,就可以随便嘲笑他?

  “对你来说,我知道我只是个可有可无,毫不重要的女人,我也知道我没有任何权利过问你的事,更不能关心你,但是——”倪安惨澹的微笑,似乎拿自己对他过度重视的情况感到十分的无奈。

  “你是重要的,对我来说,这世上除了你以外,再也没人能够让我如此的关心和在意,我希望你能快乐,我希望你能勇于面对自己脆弱的一面,而不是一再忽略你心中的感受。

  “当我失意时,是你伸出援手拉我一把,单单这个原因,你的快乐与否就已强烈到让我重视,更何况……”对她来说,严飞的存在已不只是感激,还有更多更多连她都无法解释的重要性。

  他的心情强烈得影响到她,看他如此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永远都不会懂得她的心有多么的痛。

  “说得可真伟大,我该感激你对我的怜悯和同情,还是我该对你抱持感谢?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很重要?哼!那只是你一相情愿的想法,你对我来说毫无影响,我的快乐与否你无权干涉,更别指望你能改变我!”狰狞的神色在他脸上凸显,尽管她的话在他心中激起强烈的巨浪,但他是不会承认的,他永远都不可能在她面前完全显露自己的脆弱。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痛苦吗?因为我恨女人!只要是女人,包含你,我都厌恶,你的存在并不会让我快乐,如果不是为了拥有一个继承人,你以为我会愿意接受你的存在吗?少在我面前自以为是的说大话,少说那些不负责任的誓言。”不理智的话语就这么冲出口,直到将话说完,直到眼中倒映着倪安受伤的小脸,严飞才感到后侮。

  他说的话并不是事实,但却无法将它们收回,更没有对她承认错误的勇气。

  紧抿微颤的双唇,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歉意,严飞瞥开目光拒绝去看她,拒绝将她难过的神情烙进心底。

  “我才是那个真正让你痛苦的人吗?因为讨厌女人,连带的我也成为伤害你的罪魁祸首吗?”她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是吗?

  泪水在眼底滚动,倪安坚强的不让它们掉落,如果就此流下,仿佛间接祈求得到他的同情和心软。“对不起,我现在知道了……”

  她说过要努力的,她对自己保证过要坚强,但无论再坚强的心,也会因重视的人所说出的话而感到受伤和心碎。

  她还是不够勇敢吗?她果真无法给他快乐,要让他快乐,能让他得到幸福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拥有一个继承人、一个儿子,而她——什么也不是!

  咬紧牙关将到口的歉意全吞入腹,严飞在心底挣扎着,其实她的存在并不会让他感到痛苦,她的存在还安抚了他狂躁的心情,但他无法承认这项事实,因为她发现了他没人看得透的一面。

  对她说出事实?这对他来说,是个多大的转变!

  好几次面对她时,他是打从心底浮现微笑的冲动;好几次单单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感受着有她陪伴的时候,他心中便浮现出无数幸福的滋味,但他无法承认,有一天受到伤的人会不会又是他?他更无法保证再次受到伤害后,他还能轻易将它们填补吗?

  所以他只能选择逃避,只能选择一次又一次对她冷漠相向,他只能刻意武装自己,让她痛苦、令她难过。

  “我不会再吵你了,对不起。”失落的小脸再也笑不出来,泪水狂乱的冲出眼底,倪安握紧双拳,任由指甲扎痛掌心。“我不会再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能够做出让你快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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