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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王爷赖上我(上) page 14 作者:季可蔷

  沿路有摊贩叫卖小吃,也有猜灯谜活动,猜对谜底的可得到一盏灯笼,人们相互拥挤着要观看谜题,指指点点。

  “要过去瞧瞧吗?”朱佑睿见香雪伸长了脖子往人堆里头张望,有些莞尔,淡淡笑问。

  她点点头,因为自己的急切而有些羞涩,芙颊晕着霞色。

  他横展手臂挡在她身后,护着她顺着人流走过去,两人肩并着肩看人猜灯谜,有人猜中了狂喜地大叫大跳,她嫣然一笑,似是被这番热闹触动了,也跟着兴奋地拍了拍小手。

  朱佑睿不觉侧过头去,瞥了她晕红的脸蛋一眼。

  从小养在深闺,之后又入了宫,这女子怕是从未像这般逍遥自在地出外闲逛吧!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个最寻常的上元灯会,可她却看得如此尽兴,乐不思蜀。

  他恍惚地想着,神思悄悄地飞到遥远的五百年后,在那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时空,女人也可以跟男人一样抛头露面,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那里,有一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子。

  他的曼曼。

  如果曼曼来逛这灯会,也会像他身旁的佳人一般喜动颜色吗?他闭上眸,脑海浮现她舔着冰淇淋的娇俏神态……

  嗯,她一定也会的,或许会比香雪更兴奋,会拉着他对每一盏特别的花灯指指点点,嘻笑玩闹,他几乎能听见她那如水晶撞击般叮咚悦耳的笑声。

  如果能再听见她的笑声,能再看见她甜蜜的笑颜……

  朱佑睿幽幽叹气,下意识地抬手抚弄搁在胸前衣襟内的那块镇魂银锁。

  有时候,他真的会有股冲动,是不是拿下这块银锁后,他便能回到曼曼身边去了?百般挣扎,终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毕竟这个时代才是属于他的时代,他是朱佑睿,不是郑奇睿。

  曼曼,许是只该存在于他的回忆里……

  忽地,一个壮实的大汉粗鲁地挤过来,香雪轻轻惊叫一声,朱佑睿猛然回神,一把揽住身形摇晃的她。

  “没事吧?”

  低沉的嗓音拂过香雪耳畔,她稳了稳重心,扬起螓首,这才蓦地惊觉两人的身子偎得如此之近,竟似是贴在一起。

  她的发丝擦过了他颈侧,他的呼吸暖暖地喷在她脸上,他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墨深的眼潭映着彼此的形影。

  她忽然感到慌张,心韵怦然加速。

  这时,天空飘起雪来,晶莹的雪珠落在她发梢,湿润了她弯弯如羽的睫毛。

  他紧盯着她,也不知是看着她,还是看着另一个她,暧昧的氛围流动,他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只是伸手替她拉上了帽子,温柔地替她系好帽带。

  “下雪了,会冷。”他简单地解释自己的举动。

  香雪屏住气息,任由他粗糙微砺的手指拂过自己细腻的肌肤,只觉得遭他碰触之处,都似被火烙上了一点一点的痕迹,暖着她,烫着她,教她不由自主地融化。

  天地无声,她只能感觉到他。

  她怔忡地睇着他,连自己都未察觉自己的眼神里藏着多少惆怅、多少依恋,可他看出来了,侧过头去,躲开了她的凝视。

  芳心沉落,樱唇却锭开了笑。“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吧!”

  “嗯。”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纵然许多素日深藏闺阁的贵女千金也都会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出来赏灯,路上美女如云,可容色清丽的香雪仍是相当引人注目的,许多男子经过时不免会多看她一眼,有几个自诩风流才子的更意图上前搭讪,但只要朱佑睿两道凌厉的眼刀砍过去,那些人自会识相地摸摸鼻子,知难而退。

  于是这一路上,香雪走得颇为安心,直到朱佑睿意外碰上一位官场朋友,两人驻足交谈,她为了给两人私密的说话空间,便退了几步,仰头欣赏一盏做得格外精巧秀丽的灯笼。

  忽地,一道黑影潜行过她身侧,飞快地落下一句低语——

  “杀了他!”

  她立时冻凝原地。

  回过头时,她这才发现自己和朱佑睿被人潮挤散了,她看不见他的身影,耳畔那粗哑的嗓音仍持续威胁着。

  “你忘了你的弟弟吗?他还在我们手里,要不要剁下他一根指头给你瞧瞧呢?”

  她浑身发冷,也不晓得自己是如何重新举步的,只觉得那道黑影似乎如魔魅似地纠缠着她不放。

  她左顾右盼,焦急地寻觅那个理应在她身旁陪伴着她的男人。

  他怎么不见了?他如何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

  “朱佑睿,你在哪儿?睿……”她仓皇地低喃,匆匆在人群里来回寻找,落单的她终于给了那些登徒子机会,一个白面书生笑着上前挡住她。

  “这位姑娘,你莫不是迷路了吧?”

  她没理会他,转身想走,他却是跟着她左转右转,就是不肯让路。

  她暗暗咬牙。“你……莫要挡路!”

  “姑娘误会小生了,小生只是倾慕姑娘的才貌,想问问姑娘贵姓芳名,家住何处?”十足轻佻的口吻。

  眼见这书生笑得猥琐,好似将她当白兔戏耍着,香雪顿时恼了,明眸焚火。

  “你让开!”

  “在下就是不让,姑娘能如何?”

  她气上心头,厚实的毛皮雪靴一抬,狠狠踩上他的脚。

  书生吃痛,哀叫一声,嘴上却犹不认输。“能得姑娘这纤纤玉足一踩,小生三生有幸啊!”

  “疯子!”她忿忿抛下一句,旋身离去。

  书生笑笑地追上来,伸手扣住她皓腕,她又惊又怒,反手就甩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书生呆了。

  “放开我!”她怒斥。

  着生回过神来,嘻嘻地笑。“姑娘脾性不小啊,够呛辣,在下就好这味儿!”

  “你……”她抬起头来,又想赏他一耳光,这回却被书生抢先制住了,紧紧握住她双手不放。

  她挣扎未果,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记硬实的拳头迅如闪电地劈来,将那登徒子击倒在地。

  香雪讶然回眸。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出拳重击书生的人正是朱佑睿,他满脸阴沉恼怒,可看在她眼里,却是英姿焕发。

  “怎么样?没事吧?”他焦急地问她。

  她摇摇头,鼻头倏地发酸。

  没他在身边护着,她只能独自坚强,可一旦见到了他,满腔的委屈便不由自主地倾溢,泪光在眼里莹莹闪烁。

  他似乎看出她的委屈,眉头一拧,将她拉到身后,抬腿又重重踢了那个书生几下,踢得他浑身疼痛不已,哀哀求饶。

  “我们走!”解决了登徒子之后,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径自握住香雪的手,牵着她离开。

  大手包覆着柔荑,温热着彼此。

  她一时心慌,直觉想挣开他的手,他却紧紧握着不放。

  “这样才不会走失。”他低声解释,很是淡定的口吻,她却能从他脸上看见一丝隐微的局促。

  她微笑了,敛眉低眸,乖乖地颔首。“嗯。”

  “刚刚你打了那家伙一耳光?”他忽然问道。

  她一怔,不觉微微感到羞赧,她方才那样子是太泼辣了些。

  “打得好!”他赞道。“没想到你也有脾气。”

  他称赞她?

  香雪惊愕地扬眸,映入她眼里的,是一张含笑的俊颜,隐隐勾勒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情。

  这一刻,她恍然领悟,她的心早已不属于自己。

  第10章(1)

  待两人回到郡王府时,已是亥时三刻。

  朱佑睿见香雪香腮绯红,知她依然处于兴奋状态,一时半刻也睡不着,便要下人打了热水进浴房。

  走了两、三个时辰,腿也酸了,的确很想泡泡热水缓缓身上的疲倦,于是香雪脱下白裘大氅挂在天青莲纹衣架上,安静地去了浴房。

  朱佑睿却是肚子饿了,他吩咐厨房准备清淡的宵夜,用热水烫了烫脚,简单漱洗后,只穿着一件中衣便在房内走动。

  屋里燃了炭盆,炕烧得热热的,空气里暖意融融,一点也不冷。

  两个丫鬟送来宵夜,两碗熬得浓浓的老鸭汤,拌上细面,撒了葱花,还有几碟小菜。

  朱佑睿让丫鬟将宵夜摆上桌,挥手要她们退下,他向来不喜下人近身服侍,若是那位真人开口,小皇帝非要他时时刻刻与香雪寸步不离,他也不会让她留宿在他屋里。

  只不过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对她的相伴也渐渐习惯了,不再觉得有个女人很碍事,反而在看着她时,常常想起心尖儿上的那个人。

  心下其实隐隐有着忧虑,他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忘了曼曼,将香雪当成替代品。

  毕竟他和香雪,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男人和女人……

  思绪乱了,朱佑睿不愿再多想,走动之际却因走神差点撞倒衣架,香雪挂在衣架上的大氅翩然坠地。

  他弯身拾起时,眼尖地瞥见袖袋里似有一个小瓷瓶冒出头,脑海倏地响起皇上派来暗中跟随他的暗卫首领今夜对他说的话。

  “方才郡王爷和爱妾走散时,在下看见一个精壮的布衣汉子借着赏灯和她搭话,末了彷佛还塞给她一样东西,在下稍微错开了眼,那人便挤入人群不见了,看来像是个身手不凡的人物。”

  有人塞东西给她?

  对暗卫首领的提醒,朱佑睿原本并不如何在意,想着约莫只是跟那位书生一样的登徒子,见香雪生得貌美,调戏她几句而已。可此刻翻出这只小瓷瓶,他不免心生警觉。

  他打开瓶塞,轻轻倒出里头的些许粉未搁在掌心上细瞧,无色无味,呈现霜状。

  他眼神一凛,这东西莫不是……

  他暗中唤来府里一名他极为信任的管事,用纸包了一小撮这白色霜状粉末,低声吩咐。“去抓只耗子喂这东西,看看情况如何?”

  那管事脸色微变,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可他一句话也没问,依言退下。

  香雪回到房里时,朱佑睿正坐在桌前吃面喝汤,听闻声响,他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饿了吗?厨房用老鸭汤下了细面,味道不错。”

  她以为自己不饿,可嗅了嗅面汤的浓香,乂见他一口一口唏哩呼噜地吃得率性又恣意,胃袋不争气地拧了拧。

  她微微红了脸,盈盈在他对面落坐。论理她一个侍妾是没有资格和他同桌共食的,但因为这阵子他总是纵容她坐下陪着自己吃,她也慢慢学会了不顾规矩。

  她优雅地喝了一口汤,又吃了几筷子面,满足地轻声叹息。

  他看了看她,那弯弯的眉眼,盈笑的粉唇,看着就像一只餍足的猫咪,慵懒而俏皮。

  他心弦一动,努力压下胸臆间那股复杂的滋味,故作轻描淡写地问:“以前不曾问你,你家里还有哪些人?”

  她闻言怔了怔。他怎么忽然关心起她了?

  “怎么?不能说?”他剑眉一挑。

  “不是的。”她连忙细声辩解。“数年前一场大水,我家里的人……几乎都没了,如今只剩一个弟弟。”

  他一震,凝视她的墨眸深不见底。

  她看不清那其中是否潜藏着对自己的同情,樱唇一扯,涩涩地苦笑。“弟弟寄养在舅舅家。”

  “他几岁了?”

  “我进宫那年他还不到七岁,如今……也有十二岁了。”她悠悠的语气似是怀念。

  他皱眉,沉吟片刻。“想回家吗?”

  “什么?”她一愣。

  “这么多年了,不想见见你弟弟吗?”

  “自然是想的……”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怅然的神情,正欲说话,外间有丫鬟扬声喊道。

  “爷,李管事来了。”

  朱佑睿一凛,披了件外衣走去外间,李管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面色一冷。

  “知道了。”

  李管事离开后,他让在外间听候传唤的丫鬟也退到屋外去,吩咐了这院子里里外外的人都不许接近正屋。

  他吩咐的音量不低,香雪在里间也听见了,心下浮现某种不祥的预感。

  为何他要将下人们都打发走呢?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再回到房里时,朱佑睿神情冷凝,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冽煞气。

  “是谁派你来的?”他直截了当地质问。

  香雪震慑,仓皇起身。“我……妾身不明白爷的意思。”

  “不懂?”朱佑睿冷笑,举高握在手里的小瓷瓶。“这瓶子是谁给你的?”

  那是……

  香雪明眸圆睁,容色骇然刷白。

  “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是毒药。

  是今夜那道如魔鬼般纠缠她的黑影交给她的毒药。

  香雪眼前一晕,踉跄地跪倒在地,玲珑的身子低低弯伏着,轻颤不止。

  可她愈是做出一副恭敬求饶的姿态,他愈是怒上心头。

  “看来你的确知道这瓶子里是什么,这是砒霜!是只要一丁点便能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凌厉的嗓音落下,一字一句犹如惊雷劈在香雪耳畔,她只觉得全身发冷。

  “说!是谁派你来的?”

  牙关格格地打颤,她死命咬住,死命忍着刺痛着眼眸的泪水。

  “抬起头来!”

  她噎着喉咙,缓缓扬起雪白无血色的脸蛋,泪珠莹莹闪烁。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是令他更加气恼,恨不得抬腿重重踢她一记。

  “为何不说话?事到如今你还想维护那个人?”

  她才不是想维护那人,她是怕,怕自己一旦招供出指使者,弟弟的性命随时会不保。

  她祈求地凝视他。“爷,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您……杀了我吧!”

  “你说什么?!”墨眸燃起熊熊火焰。

  “杀了我吧!爷的恩情……容妾来生再报……”

  “谁要你报恩?谁允许你轻易就这样死了?”朱佑睿气得浑身颤抖,不知怎地,看着她哀哀求死,他彷佛看见曼曼在他面前哭泣。

  她怎么能求死?

  他还没骂她,还没严刑拷打她,她竟敢做出视死如归的姿态!

  “爷,您杀了我吧!”她早就不想活了,活着只是折磨,她杀不了他,只好期待他了结自己。

  “想这样一死百了?你作梦!”地狱般的怒火在他胸口狠狠焚烧,几乎烧融了他的理智,他用力踢了她肩头一脚。

  这一脚将她踢得滚趴在地,细嫩的肩头剧痛,瞬间瘀青,可她依然强忍着,将一声声酸楚的哽咽都噎在心口里。

  她不能哭,她没资格求他怜惜,这一切都是她的命。

  她强撑起抽痛的肩膀,膝头跪地行了几步,再度于他脚下臣服地弓身弯伏。

  “你……”朱佑睿面色铁青,气得想杀人。

  这女人,他给过她机会了,是她逼自己走上绝路!

  他无情地冷哼。“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谁是幕后指使者吗?”

  她悚然抬头,含泪的明眸写满惊惧。

  他深深地注视她,在自己心软前别过头去。“你不是曼曼,你永远不会是她……”

  嘲讽的低语落下,他再也没多看她一眼,横臂拽住她手腕,沿路拖着她来到门口,毫不怜香惜玉地掷出去。

  “来人!将这女人关到柴房去!”

  隔日午时,朱佑睿入宫求见皇帝。

  小皇帝在西苑召见他,在临着太液池畔的一处楼阁摆开宴席,凭窗可见户外白雪皑皑,枝头凝冰,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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