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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上) page 9 作者:湛露

  终于,他们已经近得可以看清彼此的五官,见他脸上没有她想像中的恨意,依旧是那种浓浓的忧伤,浓到化不开的地步。

  大概就是他这样的神情让她动摇了恨他的决心,在某一刻,动了心。

  若他们不是这样对立的身份,也许便可以成为一对真正的恋人。但开始已经错了,结局又岂会是正确的?

  她看了眼他手中的弓箭,笑着举起了自已手中的刀。

  她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似是在问她——你手无缚鸡之才,还想凭这柄刀对我反抗吗?

  她嘴角轻勾,笑里亦满是苦涩,突然间,她的刀锋在空中划出破风之声,狠狠地扎向自己的腹部!

  舱内距离她最近的阿俊惊得扑上去夺她的刀,她挣扎了一下,使劲浑身户气挣开阿俊,刀锋虽偏了,却仍扎到了她的腿上,拓跋隆也挤出船舱,如猛虎扑食般抢夺下那把刀,惊问:「你这是干什么?」

  她看着腿上泪泪而出的鲜红血液,凄然笑道:「我说过,若天要亡我,我就顺从天意去死好了。」

  拓跋隆转身去找东西帮她包扎伤口,阿俊急得哭了出来,「姐,你若死了,我怎么和爹交代?」

  「就当他从未生过我这个女儿。」她故意不去看对面船上轩辕策的反应,她怕自己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感情,动摇她的决心。

  奋力推开阿俊,她一个翻身就从船头上跌落冰冷的河水中。

  姬明烟的鲜血瞬间将那一片江面染红。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的拓跋隆看到船头上只有吓呆的阿俊时,急忙喝问「怎么回事?」

  「三姐她、她……」阿俊如坠梦中般用手指着那已经红透的江面。

  拓跋隆低咒了一句,推开他就要下水救人。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如游鱼坟龙般破水而来,游到他们的船头前,那人起身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沉沉地潜了下去,朱红色的衣影与鲜红的血液触为一体,已经分不清彼此了。

  拓跋隆也愣住,缓缓站起身,只见四周的船头全是举着弓箭指向自己的人,他苦笑着自言自语,「天雀人发起狠来,倒比我们东辽人还狠三分。」

  再低头看去,江中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纠缠在一起,慢慢浮出水面。

  临江王府中乱成了一团,咐近郡县所有知名且医术不凡的大夫全都被叫来。

  水泄不通的王府之内,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所有人都敛声屏气,不敢多说一句话。

  轩辕策的卧室门口站了十余名大夫,他们正窃窃私语,商议着姬明烟的伤势。

  突然房门一开,连建澄从内走出,沉着脸问:「王爷想知道各位大夫有设有讨论出个看法了?」

  众人推举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胡大夫,还是您去说吧。」

  胡大夫愁眉苦脸地跟着连建澄战战兢兢地走进去。

  室内中光线很昏暗,轩辕策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看着躺在来上一动不动的姬明烟。

  当他把人从水中救出对,她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即使他飞快地点了她腿上的穴道止血,但她早已失血过多。

  她的全身冰冷,冷得他一度以为她已经死了,直到他强行往她嘴里灌了一口热酒,她被呛得咳嗽了两声,他才确定她还活着。

  此时感觉到有人走近,他缓缓抬起脸,阴影中,他沉郁的表情更加令人感到震摄。

  「说吧,最坏到什么地步?」他开口问。

  胡大夫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词,「这位姑娘被刀伤及大腿,失血太多导致昏迷,但这不算是最糟糕的,我们几人都担心,这一刀恐怕已伤及了腿上的经脉,这一生有可能再也无法站起了。」

  说到这,胡大夫本以为轩辕策会震怒,没想到他只勾着唇角哼了声,「是吗?那倒好了。」接着,又将目光移向尚不省人事的姬明烟,「我只要她还活着,至于能不能站起来……并不重要。去开药吧。」

  胡大夫如蒙大赦般急忙退出房间,大冷的冬天,他硬是被惊出一身冷汗。原本他便最怕轩辕策逼他们一定要治好姬明烟腿上的伤,而这实在让他们为难,因为谁也没有治愈的把握,更怕万一治不好会掉脑袋。

  没想到这腿拐王爷反而像是不太在意,要他们开点补气养血的方子为姬姑娘慢慢调理,倒也不算太难。

  连建澄站在门口迟疑地说:「王爷,听管家说您前些天也发了烧,身子还弱,刚刚又受了江水的寒气,应该先洗个热水澡,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出去。」幽冷的低叱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明白主子心中的痛苦比表面上深得多,他只好咬着牙出了房间,并回手将房门关好。

  当室内重新恢复昏暗冷寂,轩辕策低下身细细审视着姬明烟这张苍白的面孔。

  她的眉心还纠结着,是因为痛恨自己连死都死不成吗?她必然是拿定主意,若不能活着逃离,就要以死亡的方式离开他的掌控。但是他偏不让她如意,死亡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将他们分离。

  他触摸着她冰凉的脸颇,将唇履上她雪花般苍白微凉的唇瓣,起初只是轻轻的触碰,随即,便是抵死般的辗转。

  他知道她恨他,就如他现在也不得不恨她一样。

  她不知道他的心,她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他的心,她只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认定他是逆臣,两人是对立的没有结局,不愿看看他的心。

  她用那种毅然决然的惨烈方式在他面前自绝,而他在跳入江水中的刹那,头脑都是空白的,只是拚命地想游到她身边,然后对她说一句,「既然你不想活了,我就陪着你一起死。到了阴曹地府,我们可以再纠缠一百年。」

  唇下似有了反应,她发出轻微的申吟,眉心揪得更紧,他抬起头,指腹活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

  当她睁开眼时,他努力收起自己眼中所有的疼惜,只让冰冷的寒意留在眼底。

  她则空洞而茫然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便静静地看着她,也不急于开口。

  两个人不知道这样对视了多久,直到连建澄要婢女冒险来送晚饭。轩辕策没有责骂,将目光投向桌子,灵慧的婢女立刻会意,将整盘的饭菜放到了桌上,然后默不作声地又退出去。

  他起身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吃了好一阵,姬明烟忽然出声,「那两人,你杀了吗?」

  「你是说,帮你逃跑的拓跋隆巴那个慕容府的年轻人?」他夹起青菜,「你是希望我说杀了,还是没杀?」

  又是一阵静默。

  第6章(2)

  轩辕策过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说:「你可以放心,拓跋隆是东辽人,我要杀他还要给东辽王三分薄面,至于那个叫阿俊的年轻人,来历可疑,我已经关起来了,过几日我会亲自审问。」

  这时,姬明烟在来上努力侧过脸,盯着他,「放他走。」

  「凭什么?」

  「放他走,我便留下来。」

  他嘲讽地望她一眼,「你现在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本钱吗?即使我不放他,你也走不了了。刚刚大夫和我说,你这腿可能会废掉。」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子,摸素着自己的那条伤腿,「是吗?老逃谠我还真是够狠心了。」

  「这便是你说的生不如死吧?现在你该知道,你已经没有能力再威胁我了。我不信你还能跑得掉。」

  「我还有这条命。」她字字说得决然,「只要我不想活了,你无论如何也留不住我。」

  他的心被她的话狠狠掐紧,丢下筷子霍然起身,「你算准了我会被你要胁,你算准了我真的怕你死?」

  「我算不准。」她淡淡说道:「你若是不怕我死,我倒省心了。」

  桌上的碗倏然被他扫落到地上,跌了个粉碎,那瓷器接连破裂的清脆声音却没有惊动她一丝一毫。

  「我平生最恨被人要胁,尤其恨人拿我的感情做要胁!姬明烟,你非要把我逼得恨你是吧?我这辈子没见过哪个女人像你这么无情无义!」

  他一句愤怒的指责敲在她的心头,将那里敲得疼痛不已。她在他眼中是这么恶毒的女子吗?他却不知道,她的心也早已是血肉模糊了。她真恨老天,为何不让她死个痛快?偏要她背着家国重任,爱了却不能爱?想不爱却也逃不了。

  见他愤怒的离开房间,她这才缓缓支起身子,摸着自己的伤腿,还有痛感,只是软软的没有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会如他所说那样,废掉了这条腿,一辈子都再不能行走了。

  若真是如此,那是上天在罚她吗?

  是怪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因为她有过逆逃邙行?抑或是爱敌人的惩罚?

  若这真的是惩罚,那这惩罚也未免太过惨重。

  她无力地向后一倒,从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痛,痛得她流出了眼泪。

  迷迷糊糊的,姬明烟在哭过之后睡着了,她太累了,累得不想再睁开眼。直到她好像又听到有人在哭,但这一回哭声不是来自她自己。

  她被迫睁开眼,只见已经变得更加幽暗的屋内,有个人悄悄地坐在她的床边擦着眼泪。她眯着眼分醉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是阿俊吗?」

  「三姐!」他忙擦了擦眼泪,握住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是我。」

  她长呼一口气,「是轩辕策放你进来的?」

  「嗯。」阿俊垂下头,「三姐,都是我没用,既没能带走你,又救不了你。但你何必想不开呢?这次逃不走,还会有下次。总有成功的时候,只要你不死……」

  「这次不成功,就不会有下次了。」她凄冷地低笑,望着他不解的眼神,懒得解释给他听。

  一日日被强留在轩辕策的身边,她的心便一日日更加动摇,这次她发了狠地逃跑,失败之后固然轩辕策不会杀她,但她自已,也用尽了大半的勇气和决心。

  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时,她还能做到义无反顾和毅然决然吗?若不能,则她永远成为江北的叛徒,那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还不如死去千净,她才会在失败后意图自杀。

  「你回江北去吧。」姬明烟努才抬起手,履住他的手。「趁着轩辕策没有改变心意,快回去。我现在帮不了你什么了,日后,一也要靠你来侍奉爹娘,你必须好好活着。」

  「三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岂能够丢下你独自逃跑?爹娘也还等着你回去呢。」

  「回不去了。」她摇摇头,「我再不敢想回去的事情了。我已经明白,这是老天的安排。我逆天太久,早就该有如此下场。」

  「三姐……你这样说……我真是无颜以对。」阿俊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别哭了,我最见不得男人掉眼泪,你今年都十七岁了,还要我来哄你吗?」她故作不耐烦地收回手。「走吧,你留在这里才是叫我操心。你若是可怜三姐,就赶快回江北去!」

  见她执意赶自己走,阿俊只得站起身小声说了句,「三姐,你要保重自己……记得要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人生在世,谁不想为了这四个字拚尽力气。

  只是当活着成为一种痛苦之后,活着,还不如不活。

  她再度睁开眼时,阿俊已经走了,换成轩辕策站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

  摆夜中,她看不见他的脸,但知道他必然正凝望着自己。于是她平心静气地开口说:「你肯放了他,我会对你感恩戴德。」

  「不必。」他冷冷道;「你该知道我不求你的感恩戴德。」

  姬明烟微微一笑,「好吧,那你现在能不能去给我弄一碗粥来?我已经饿了很久了。」

  一碗热腾腾的红枣银耳粥端上来后,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喝着这碗粥。她虽然不想活,但有轩辕策在,她一时大概也死不了,那么与其半死不活地活着,不如活得生气勃勃。所以她必须补充体力,让自己先恢复元气。

  轩辕策就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她喝完了整碗粥,他将粥碗接过,然后掀开被子。

  冷意让她打了个寒颤,问道:「干什么?」

  「该换药了。」他的声音中没有半点温度,手指却已经轻柔又快速地解开绑在她腿上的白布。

  那一道深深的刀口,令人触目惊心,连姬明烟自己都不敢再看第二眼。

  轩辕策帮她重新上了药,又一点点重新裹好了厚重的新布条,再将被子盖好。

  「这些日子暂时不能沐浴了。」他像个大夫似的和她交代着事情,「伤口不能碰水。」

  「不知道会变得多臭。」难得她还有心情自嘲。「你若是不喜欢闻,可以躲我躲得远一点。」

  他抬起眼,在幽凉晦暗的房间中,声音清晰至极,「但可以擦澡,这点小事,我会亲自帮你解决的。」

  真不该在此时脸红,但她确实感到自己的耳根子一阵发热,不知道此刻已经是怎样的面红耳赤了,幸好,房里不够明亮。

  樊世朝匆匆穿过王府的花厅往里走,连建澄从后面追来,一掌拍在他肩膀上。

  「走得这么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他头也不回地说:「京中又有旨意了。」

  「皇上三天两头下旨,王爷理睬的少、丢开的多,那两个辅国大臣不知道吗?一天到晚代王行令,累不累啊?」连建潜笑道:「你别再往前走了,王爷不在自己的书房里。」

  「管家不是说他没出门?」樊世朝一愣,赶快停住步。

  「王爷现在搬到姬姑娘的院子去住了。叫人有事都去那边回禀。」

  「哦。」他赶快转了方向,往另一边走去。

  一踏入那小小的院于中,樊世朝就见姬明烟和轩辕策都坐在庭院中。所不同的是,姬姑娘坐在王爷专门叫巧匠帮她做的一张轮椅上。柔软的青竹编成椅子,质地坚硬却又轻巧,上面铺着厚厚的羊毛垫,将整张椅子都罩得严严实实,不要说坐,光是看着就觉得温暖柔软。

  两个车轮是用上好的水曲柳做的,涂上了朱红色的漆,泛着幽亮的光泽。

  不过……再好的轮椅也只是轮椅而已。

  樊世朝看了眼坐在上面的姬明烟,她慵懒地靠着椅背,手中握着一卷书,似睡似醒地眯着眼。

  坐在她对面的王爷,则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一本本属地内各处送来的公文。

  这两人,若非知道他们的底细,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些惊涛骇浪的爱恨情仇,定然误会他们是怎样匹配的一对神仙眷侣。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走过去说:「王爷,京中又来旨意了。」

  「嗯。」轩辕策没有抬头,「慕容归鹤又想干什么?」

  「旨意上说,太后大寿,请王爷入京参加寿宴。」

  轩辕策把手中的公文一阉,冷笑道:「寿宴还是鸿门宴?」他看向对面的姬明烟。

  她正缓缓张开眼,懒懒地看了眼他,开口说:「不想去就不要去。」

  「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去。」他接过樊世朝手中的信函。「回去,就是在江北的土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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