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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俊仵作 page 12 作者:童绘

  江兰舟警觉地将怀中人搂得更近了?

  感觉他几乎将身子压上自己的,是想以身护她,陶知行仰高头,见到的是大人森冷的黑眸瞧着一处……她倏地转头,只见不远处的魏师爷剑招点刺几处,缠上了黑衣人发出暗器的一只手,接着轻柔一提,便卸下了一臂。

  铁锈般的血腥味四窜,血水混着雨水溅入她眼中。

  江兰舟伸手欲遮,却不及遮去那一幕,只见陶知行眸中一缩,楞住久久,无法动弹。

  唤了数声似乎没听见,那身子不断瑟缩僵硬起来;江兰舟低下头,两人几乎鼻头相碰。望进那防备的眼中,他沉声令道:“够了,鹰语,莫要为我伤了人命。”

  大人挡去了视线,陶知行见不到那黑衣人下场如何。她急促地抽着气,口鼻间染上了他的气息。

  江兰舟逼着怀中人与自己相视,又再说了一次:“听清楚了吗?莫要为了我。”

  陶知行不说话,心口疼得说不出话。

  另一头,魏鹰语依言住手,将那黑衣人五花大绑,一脚踹到边上;接着奔到两人身边,低头一见阿九的伤,急道:“此箭无毒,箭身滑,多穿伤而过,此刻尚在身内,不仅止不了血,怕是伤骨了……大人,鹰语由后将箭拔出吧,再上了我魏家的金创药,一刻便能止住血。”说着,他伸手扒阿九衣襟。

  “不。”怀中人身子明显一僵,江兰舟阻止道:“不,鹰语,既伤到骨,到了驿店,请大夫来看过方为妥当。”

  魏鹰语一拧眉间,瞄着大人按在伤口的手,纵然大雨,也冲不净血渍……阿九哪能撑到驿站?只怕还未走完下山的路,便已虚脱。

  “知行,”江兰舟见他闭了闭眼,拍拍他脸颊,轻唤。“越过山头就到驿店,届时为你唤了大夫诊治,你能忍吗?”

  陶知行咬着下唇,使力撑起半边身体,试着动了动,点了头。

  见他还能使上些力,江兰舟舒开眉间,扶他起身时对鹰语说着:“你带上此人先行,驿店无大夫,还要劳你去请。”

  “大人,”魏鹰语见他二人相扶而行,甚是勉强,如何让人放心?

  他顺手拉起了地上仍在哀号之人,道:“陈大人是否还派了其他人来对付您,还未知哪。若鹰语先行,万一贼人追来,那可怎么办?”

  “方才见此人模样,多半不知你识武,想必认为派他一人前来就足够。”江兰舟分析后催促道:“雨势一时半刻是停不了了,天黑得快,入夜后山里湿寒入身,那时知行就真撑不了了。我等快快动身吧。”

  大人的话,是想让他安心,还是让阿九安心?看着大人拥住阿九的模样,魏鹰语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只有照做。

  虽是同时动身,毕竟带着受伤之人同行,还是慢上许多。下山的路弯弯曲曲,一会工夫,江兰舟已看不见前方的鹰语。

  陶知行走得十分吃力,大雨湿了衣衫,徒增重量。她几乎将半边身体挂在大人身上,脚步亦是被他拖着。

  不知走了多久,雨势小了些,但江兰舟感觉身边人愈发沉重,仿佛随时会倒;他蹲低身,将陶知行背到背上时,他已没有一点反应。

  “知行,就要到了。”微弱的鼻息在耳边,江兰舟稍稍侧过脸,温声提醒道:“你若累了,别睡,在我背上休息一会便是了。”

  他的声音很轻柔,陶知行点了头。伏在那宽阔背上,听雨声,听他的心跳,几次她就要阖眼时,又被他唤醒。

  不知是不是幻影,越过他的肩,隐约见到山脚下的驿站。就要到了,再撑一会就到了……可……她怕是不行了。

  人终有一死,她看得很开,没什么不舍,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真要说有……就……陶知行将脸贴在他肩后,抖着手,在身上摸找一阵,接着十分吃力地将随身带着的检验器具拿出,拉出两条绑带,胡乱地绕过大人颈间与胸腹,系在了他身上。

  江兰舟低头看了眼陶知行绑上他身子之物,道:“你若嫌重,我替你背着,可我没兴趣收集你陶家检验器具;我有你大哥的已足够,若你晚些不拿回去,我必随手扔了。”

  听着那话,陶知行顿了顿,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是呵,人死什么也带不走,也不必太执着留下些什么吧……她没要死,只是有点累,而他的背很暖、很舒服……

  “知行?知行?”

  这声音亦是很轻、很顺耳……

  “知行……醒醒。知行?”

  陶知行缓缓闭上了眼。

  第9章(1)

  雨落不停。

  驿站小而简陋,屋檐年久失修,故有多处破损,雨水渗入,形成了廊外大雨倾盆,廊下细雨纷纷的景象。

  魏鹰语换上了一身干爽衣袍,朝唯一不漏水的东字房外走来,他手里捧着净布与衣衫,站了许久,仍未出声。

  不远处的屋檐下,大人单手收在身后,望着外头雨蒙蒙,不发一语。

  大人全身早已没一处是干的,背上一片深色痕迹,往下看去,从衣摆滴下的,是被雨水冲过的淡色血水;虽淡,但一滴一滴,流不尽。

  “大人……”终于,魏鹰语还是开口道:“先换上干净衣裳吧,别要着凉了。”

  又过了很久,江兰舟才回身点头。

  在一旁的风字房换下一身狼狈,拭干长发,重新系好,转头,他看着那一件件湿透脏透的衣袍中,陶知行为自己绑上的检验器具。

  陶知行系的是死结,一连多个,他拆了许久才拆下;这么怕掉了,却又这么放心交给自己?江兰舟伸手将之拿起,另摊开一条净布铺在案上,再将那些器具放上擦干。

  怎知才放上去,晕开的,是血水。

  江兰舟怔忡着。

  许久,直到鹰语轻轻叩门道:

  “大人,大夫有请。”

  江兰舟应了声,将白布阖上,盖去了血迹,起身。

  门外,大夫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徒,一见他,赶忙见了礼。

  大夫说道:“姑娘的伤,老夫与两个徒弟已尽力清理诊治,或有些碎骨仍留在体内,但为免挖肉过深,姑娘再失血,怕会损命,老夫衡量后唯有将伤尽速缝了。”

  碎骨留体内,怕是留下病根了……江兰舟眼神微低,看了眼大夫身后的两个小徒手里各端着一盆沾满血肉的布,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问道:

  “她……睡下了?”

  “不,姑娘醒着。”大夫摇摇头说着:“方才刮肉取碎骨一番折腾,老夫让徒弟煎些药让姑娘暂缓痛楚好歇歇,姑娘道路上睡过,不必再睡。还说若见着大人,需得一谈。”

  闻言,江兰舟拧起眉。

  大夫又道:“其实大人无需担心太过,姑娘意志惊人,血气虽有些耗损,歇息三、五日,便能下床;佐以老夫药方一日两帖内服,一帖外敷,不出三月,长肉生肌,活动能与常人无异。就是背上胸前留了疤,是去不了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个女儿家更是不愿身子有所伤疤;然而留疤与留命,何者重要?江兰舟相信她会说留命。

  可……她未来的夫君可会如是想?一般的凡夫俗子,能不在意妻子身上有伤有疤?可会懂得珍惜她的才能、她的好……

  陶知行是女人,他一开始就知道。那是老友知方的主意。仵作已是够让人瞧低作践,一个女仵作脱离了家人庇护,在全是男人的六扇门中又当如何生存?所以他同意,也应允帮着隐瞒,好生照顾着。

  江兰舟担心过女扮男装该如何不露出马脚,可很快地,陶知行便证明了一切的担心是多余;她生得俊俏,行止未见女子娇矜,个性大而化之;她大哥嫌她爱惹麻烦,他却不觉麻烦,相处起来反倒轻松。

  事实上……陶知行是女是男,对他来说没有分别,只因他看重的是她的仵作身分。然他确曾有过一刻的念头,若她是男人便好了;若然如此,深夜秉烛,形影不离,亦不会招来闲言闲语。

  他想护她周全,处处以礼相待,是对其兄的承诺。

  是吗?是吧?要不,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身后,魏鹰语将大夫送走了,回到廊下时见大人还站在原处,便道:“大人不进去看看……阿九?”

  鹰语话里的迟疑,江兰舟自是听得出来。他回过身,道:“你曾问过,我与知方究竟有何约定。鹰语,我与知方有雨年之约;知方让小妹待在我身边两年,期满便要回陶家嫁人,这几年只会对外称她到远亲家学习女红,这是在日江那时便说好的。”这话是对鹰语说的,同时,也在提醒自己。

  阿九是女人,这事,魏鹰语隐约感觉得到。

  曾有一日院中风吹沙入眼,那双剪水眸子令他看得傻了,当下以为自己转了性,要仿京中那些个高官富商,跟风养起娈童了……犹记得当时临窗对月失眠整夜,所以眼下大夫的话、大人的话,并不让他太过意外,反倒松了口气。

  江兰舟没太多心思去注意鹰语在想些什么,他心中纷乱,只道:“鹰语,这些年没求过你任何事,唯有此事,望你体谅。”

  大人眼底疲惫,盼的是别要再拖累任何人。阿九刚到福平时,他与贾立都曾将其为陶家仵作一事上呈各自的主子;事实上大人要任用哪家仵作,并不妨事,阿九是男是女在他看来也毫无所谓。魏鹰语想了想,道:“若是值得钱大人知道的消息,鹰语自当回报;若不是,自当不必回报。”

  对他人来说毫不重要的事,对陶家人来说却是无比慎重。若然世人知道陶家依然有人在#田仵作,又如何肯认真看待陶氏香行;若老友为其妹相中的亲家发觉她在外的日子里,都在福平的惠堂中度过,而非对外宣称的在远亲家学习女红,还能接受她吗?表面上接受了,又能否真心相待?

  陶知行不是他的小妹,可江兰舟无法不担忧。这担忧日积月累,从何时开始,他已记不起。

  深吸了口气,他试着将思绪暂搁一旁。眼前陶知行伤未愈,他尚有日阳的案子未解,陈大人派来之人失手,绝不会就此停手……所以如此的担忧,不及燃眉之急。

  身后鹰语告退,江兰舟抚上门板轻拍,推门入房。

  房中药味混着血味,陶知行坐在床上,被白布缠成一颗粽子般地,她背靠在墙上。

  放任门敞着,江兰舟走来。她面上、唇瓣皆无血色……他想问:疼吗?与她对视着,最终只是轻轻抿出笑,问:“大夫说你不肯睡?”

  “嗯。”声音仍虚,房外冷风灌进,陶知行缩了缩。“好冷……关门……”

  失血过后,身体本就虚,见她发抖吐着细碎字句,江兰舟摊了张被,围上她身子,道:“男女之防,不可马虎。”就当他迂腐吧。平时虽是随心所至,面对她,他却不愿太过随性的对待。

  不可马虎?陶知行将他围上身的被子拉高至鼻下,转转眼,想起一回凉亭吃肉,他掀帘;一回书房对话,他开门;还有那晚她闯入他房里,他瞪人的目光,原来全是男女之防……

  他就这么想防她吗?

  “大人在日阳姑娘房中,也开着门?”气息尚虚,意识过来时,已脱口而出。怎么会冒出这样的问话?这话听在他耳中,又会作何感想?陶知行咬住唇。

  “我与日阳,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想太多便答了话,江兰舟亦是一愣。他少入烟花之地,但与人解释他与日阳的关系,是否太多余?一个男人留宿青楼,又何需多做解释?

  “那是怎样?”嘴不听使唤地问了一个问题,得到令人疑惑的答案,最自然的反应便是继续追问了。陶知行扶扶发晕的脑袋,努力看着眼前人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江兰舟没有回答。

  失血过多,那张蜜色脸蛋显得苍白,曾在堂上与他对话的凛然已不复见,那双眼底只剩一股倔。是失血过多吧,才如此楚楚可怜,才示弱,才不知自己问着些什么。他想。

  生死瞬间,以为不会有惧怕,怎知还是仰赖人保护,仰赖人遮去那腥红的画面。陶知行一直以为身在是非之外看是非,不想趟的浑水……他却一言担下;那贼人被削下的臂膀,该算在谁的头上,她又怎能推卸……是因生死瞬间吧,才不想再佯装冷漠,不想装作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她想。

  他不答,她自然也等不到答复。

  无言相视良久,陶知行苦笑认输。她何必去逼迫大人承认他防着谁,又不防着谁;她该清楚自己的身分,一个出了惠堂便无用武之地的人,怀抱非分之想又是何苦。

  别开了眼,陶知行指向不远处的案上。

  江兰舟顺着看去,瞥见净布上点点沾血碎骨,他喉间一窒。若不是鹰语出手相助,若此箭未射偏……双手颤抖着,他将手背到了身后,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去想象。

  “方才大夫拿着铜镜让小的瞧了背上的伤处,”并未察觉他的分心,陶知行说道:“手法不同。但日阳姑娘八成是被同一种袖箭所杀。”

  江兰舟这才将视线移至一旁的凶器。

  陶知行按着发疼的胸口,继续说着:“日阳姑娘的伤,依小的推断,应是此凶手持袖箭一次又一次地刺入她颈子,并非和小的一样,是中了由袖中甩出的暗器。小的注意到今日袭击我等之人,右手套着特制的手套,指尖钉有铁片,而小的见过日阳姑娘胸上的一些淡痕,怀疑当日是被人单手捉着,另只手行刺。”

  江兰舟回身望着她,那专注模样,仿佛忘了方才两人差点起了言语争执。

  大夫说她欲一谈,要说的,是发觉行刺之人正是杀害日阳之人?死里逃生,她挂心的仍是案子?方才她脱口问了他与日阳的事,其实,她又真心在意几分?江兰舟垂下眼。

  才不过说了几句话,她已觉得有些喘,陶知行恼地咬咬牙。“黄大人劫走尸体前,小的在日阳姑娘身上蘸了酒醋,后日到了齐玉县衙的惠堂,当见瘀伤浮起,届时小的在两位大人面前验尸,比对那贼人手套上的铁片,也算有个见证——”

  “知行,你且好好养伤。余下的,此刻你无需担心。”江兰舟截断了她的话。一开始她满心想着检验之事,旁的事物皆不上心,他见了觉得有趣,甚至认为如此之人值得信任、甚是好使……眼前她说的是案子,是身为仵作给出的意见,他却听得艰辛。

  大人语气里有一丝压抑着的愠怒,陶知行又哪里猜得透他心思?思忖半晌,她才恍然问着:“大人,你想明日独自上路,前往齐玉?”

  江兰舟黑眸扫着她苍白脸上,那双漂亮正气的眉紧蹙。

  眼前人不语,她心下一急,胸中疼痛隐隐翻揽。“从此处到齐玉,尚有一日路程……大人才受袭,虽贼人失手,可难保此去路上不会再有其他杀手出现。黄大人是为陈大人做事,必是处处为难的,到了堂上,若能由小的验尸,可免黄大人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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