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姗有些许的困惑。
“但是简直就是命运的作弄,随着时间过去,看着她的时间久了,看着看着,倒也在心底烙下了印,那感觉,跟突来的伤风不一样,是与日俱增,一天一点地将她纳入生活中的一部分,直到发现时,已在骨血里生了根,想摘也除不去……”
“你弄错了,这一定是误会。”尚姗打断他。
“是误会吗?”尹水浒也不反驳,只是定定看着她,问道:“所以,即便她人来疯,即便她违俗背德地女扮男装都无妨,就只是想要守护她,想永远看着她笑,想她一世无忧快乐,只要有她在身边就觉得放松与心安的感觉,察觉她竟想不告而别时,感到震惊与不解,这全都是误会?”
又一次的,尚姗回避了他的注目,瞪着手中的酒瓶说道:“是误会,只是你不懂。”
“那么,你可以跟我说说,我会试着理解。”尹水浒好整以暇地请教。
这事,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尚姗决定快刀斩乱麻,不再犹豫,很快地将她的顾虑、她爹亲以他与尹家的未来做为祭品,赌上他的姻缘,用来换得她命数的布局完整说了一遍。
最后结论道:“所以,你现在所有的感觉,都是因为我爹所布下的局才发生的,那并不是事实。”
尹水浒沉默了好一会儿,尚姗不禁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
气她爹这样摆布他的人生?
尚姗有些惶惶不安,没发觉这段日子自己也有了改变,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开始介意起尹水浒的感受与看法……
尹水浒最终还是开了口,在她隐隐不安的时候——
“我有两个问题。”他说。
尚姗等着他发问。
“如你所言,这是你爹的布局,又像他说的,人的命运如同是纺织机上的线,人的一生所有经历成就,也就是与各种人交会下所产生的一块织品……”尹水浒停了下,确定她有跟上,知晓他在说什么。
见她一脸认真聆听的模样,他这才又继续说道:“那么,当你的命运跟我交会之后,确实留住了你的命,那就表示,现在发生的事,包括我对你的感情,都是命中注定好的,一定会发生?”
“所以我才想要破这个局啊!”尚姗嘟囔:“就是不希望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事关你终身幸福的大事,只因为“注定要发生”而毫无选择的权利。”
“破不破局等等再说。”尹水浒不忙着这问题,头脑甚为清楚地说道:“我只想问,那种惦着一个人、念着一个人,希望守护她一世幸福无忧,希望她能伴在身边的心情,只因为是“注定”,就全是假的吗?”
尚姗答不出来。
“第二,”还没完,尹水浒这时才要谈论她坚持的破局问题,只见他说道:“若是你硬要破你爹布下的局,真不告而别,且老死不再相见地斩断这些牵连的线,你我变成不相干的人之后,那到时……老天爷还留不留你这条命。”
这问题,尚姗同样答不出来;事实上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尹水浒该要气恼她这样不爱惜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命数,对她拿自己生命当赌注的行径该要好好地叨念一番,但他没有。
他神色平静、目光温柔……
“将我的幸福摆在第一位,胜过你自己的生命……”顿了顿之后,尹水浒柔声问道:“小姗,你很喜欢我的,是不?”
在他似水柔情的目光中,尚姗同样答不出来,但这回的表情还多了点什么,她已极力要掩饰,可仍藏不住那份被看穿的狼狈。
因为在意,因为只想她开心无忧,所以尹水浒不想逼她、让她为难,只得先放她一马。
“回家吧。”他说:“不管是不是你爹布的局,现在的感情都是真的,就算你不想面对也无妨,不管多久的时间,我都会等,只要你别想着要逆天而行,硬做那会让两个人都抱憾一生的事。”
尚姗犹豫……因为觉得他维持原状的提议很好,但她又不确定那样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他最好,所以更犹豫……
尹水浒见状,心里一横,赌了——
“除非你希望我就这样孤老一生了。”他说:“现在不论对你的感情与否,基于道义,给你个名分,那是我欠你的。”
尚姗大惊,差点给自个儿的口水噎到。扯上了道义与名分,她就只能联想到一件事……
“你记得?”脱口,尚姗不敢置信地问:“这怎么可能?你那时伤得很重,都已经半死不活了,怎么可能知道?”
原先只是猜测,她这时的反应只证实了……不是幻觉!她真的……曾为了争取他活命的机会,为了能有效帮他取暖,而……
尹水浒俊颜微赧,在脑中出现那些裸体交缠画面的时候。
尚姗没比他好到哪去。
虽然她平日里总是装死,装得从没有这事发生过一样,但那是因为她认定只有她知情,所以可以很自然地装成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哪晓得他竟然知道?
回想起那肌肤相亲的温度与触感,即便是游戏人间惯了的尚姗,也窘得都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儿摆了。
“回家了,好吗?”尹水浒又问。
“拜托你,快点跟他回去好不好?”屋里传出人声,是霍西游的不耐烦,兼抱怨:“在别人的房顶上聊天,是要聊到什么时候?郎有情、妹有意,表完心迹就可以走了,拖拖拉拉是在演哪出?大家都跟你们一样不用睡的吗?”
尚姗大窘,完全忘了是待在霍西游房顶上的这件事了。
“夫君你怎么这样?”金兔声音听起来很惊慌,好似没料到她家亲亲夫君竟然会在这当头放炮。
“本来就是,当他们是朋友,所以一开始忍了,但哪有人在别人房顶上谈情说爱谈到这地步,欲罢不能的?当大家都不用睡的吗?”
“好了。”尹水浒就算很高兴有霍西游的声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很知书达礼地对尚姗说道:“西游脾气不好你是晓得的,别吵他睡觉,咱们回家吧!”
尚姗不是傻的,她知道跟他回去,两人之间就不再只是原来的关系了。
“你好像都没想到,我怎么说都是你表姑,你是我表侄儿。”
尚姗叹气。
“姗姐,你们表那么远的亲戚关系,不碍事的。”这回换金兔喊。
“是想吓唬谁?问问认识的,看有哪一个人把你们的姑侄关系当一回事?”霍西游哼得很大声,叫人不容轻忽他的嗤之以鼻。
尹水浒看向尚姗,表情很明显——看吧,这问题并不是问题。
“姗姐,要加油喔!”底下的金兔又喊,甚至声音里有些泣音,最后还以不寻常的热切高声道:“我一定坚决支持你们的。”
“搞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霍西游的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又没辙。
“人家……人家感动嘛。”金兔吸吸鼻子,难以自已。
“上面的,你们说完了就快回去,搞哭别人的妻子也够了吧?做人不要太过分啊!”
就算只是听到声音,尹水浒也能想像霍西游那青筋毕露、七手八脚哄着金兔的模样,虽然这种互诉情衷的场景有听众确实是有点困窘,但搞成了这样,他不由得因为这场面的诡异而感到好笑。
“走吧,回家了。”率先起身,他朝尚姗伸出手。
瞪着他伸出的手,尚姗犹豫。
因为清楚这一乖下去的结果,所代表的将是事关一世的牵手情,一如她爹所布的局那般。
第10章(2)
执子之手,同忧偕老。
只消回应,即代表他认定了她,将牵着她一世定;而她也同样也认定了他这个人,愿意携手偕老。
这让尚姗怎能不犹豫?
她从没想过两人会走到这一步,对他……其实她也无法形容。
她一直就是活在当下、要及时行乐的奉行者,对她而言,人啊,活着就是为了开心嘛!
但无法解释的,只要事关他的利益、只要起为了他好,那么她可以藏起自己的感受,把他的幸福摆在第一顺位,这对她来说,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只要他开心,那么她也就开心;看见他幸福,那她也会很开心。
对他,只要他好……真的就是只希望他好……
这样的想法从没深思过其中原因,这时真正触及与面对了,尚姗其实有点困惑。
这样是?
见她迟疑,尹水浒要是完全不在意那绝对是骗人的。只是他并不需要开口催促,因为……
“尚……姗……”底下的霍西游咬牙切齿地喊。
“叫魂啊!”尚姗没好气。
让霍西游的不耐烦给逼得没时间再思考,她伸手向尹水浒,这是答覆,也是藉他的力起身。
不想了,回家,就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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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小少年历经六年的时光,不意外地成长为美少年。
这当中,桐城四少里的尹家少爷成了亲,新娘却不是桐城第一才女的事件发生,喧腾一时。
相隔没多久时间,还发生了第一才女痛失佳婿、情伤难掩索性遁入空门的事件,震撼了整个桐城,叫诸多勇往直前想在情伤期求得佳人芳心的青年才子们心碎了一地。
都是些大事件,每件每项在桐城都扎扎实实地闹上了一阵,可随着时间的过去,最后除了成为记忆中的一则回忆,余的倒是什么也没有。
生命继续着,日子还是要过,也是在某个看似寻常的日子里,亭兰育儿园的活动场边上……
“姗姐,我拜托你,你给孩子们当个榜样行不行?”某个成长为美少年的美少年以极度隐忍的语气询问。
正眯着眼,倚着凭栏享受阳光与佳酿的那人顿了顿,不是很情愿地看向那个少年老娘……
“又怎么了?”很不想,但语气就是忍不住哀怨。
“姗姐,你是个当娘的人耶。”东宝气急败坏,直指道:“还穿成这副德行,都不怕教坏了尹文、尹武两兄弟吗?”
“有这么严重吗?”尚姗完全不明白他的怒点。
“就是有这么严重!”东宝那个痛心疾首呀,连忙指正她的错误之处。“当娘的人就要有当娘的自觉,更何况敦外人看了,那些个指指点点与背后非议要是让尹文、尹武听到,他们作何感想?”
“他们才一岁。”尚姗不得不提醒。“而且今天跟他们的爷爷、奶奶出门玩去了,请问是要听到什么指指点点?还有,这两个小子正受宠,被看得可紧了,是哪来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听到背后非议?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他爷爷、奶奶面前非议的?你说啊!”
“话不能这么说。”东宝的婆妈叨念神功全并,如数家珍地一一念道:“就算不是为了小的,你也要为了大的、为了老的,多少顾一下他们的颜面,虽然你顺利成了尹家少奶奶。还生了双生子巩固了地位,但做人家的媳妇,就是要顾到很多层面,就像是你现在的坐姿,在旁人眼里能看吗?你呀……叽叽叽……呱呱呱……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尚姗直接放空了。
当“做人家的媳妇”这种话都出来的时候,她自动将东宝的声音化为蚊子声,假装没听到了事。
“还有!”东宝的碎念神功还没有收招。“就算是尹文、尹武出门去玩,你怎能穿着男装在育儿园这边喝酒?让孩子们看见了,是成何体统?”
尚姗回神,一脸无奈。“容我再提醒一下,今天园里的孩子都跟着师傅去爬山了,不会有人看见。我忍了两年多,从怀上孩子之后就因为霍西游的一句话开始禁酒,就算孩子生了、哪晓得一次来了两个,忙得我整天跟只陀螺没两样,好不容易到今日才遮着了空,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喝个两杯很过分吗?”东宝瞪着她,他可没错过她脚边放着的那两坛酒,才不信她今天这一喝会是两杯可以解决的事。
尚姗不服气地瞪回去,搞不懂她都躲到这儿来喝了,一路上为了避免引人侧目还特地换上男装,这般麻烦,为的也就是想安心地小酌两杯,这样微小的愿望是哪边有错了?
刚从外地收了帐、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尹水浒在家里扑了个空,转而到育儿园来寻人,怎么也没料到看见的会是这两人瞪着对方,斗鸡似的对峙场景。
有些想笑,但尹水浒忍住了,正色问道:“怎么了?”
“姐夫,你看她啦!”东宝当仁不让,立即细数尚姗的诸多罪状。
尚姗任由他讲,只是翻了个白眼,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尹水浒在东宝告一段落时,赶紧道:“好了,我来处理,你别气你姗姐了。”
“姐夫你别太顺着她。”东宝气唬唬地直道:“正所谓宠猪抬灶,你太宠她,会害她不知道分寸。”
尹水浒更想笑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连他也被念进去?
口中应承着,那气唬唬的少年总算甘愿离去,尹水浒还是觉得很好笑。
“你还笑。”尚姗白他一眼,虽然有些不满,仍是下意识挪了位置给他,却忍不住要抱怨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比我爹还要罗唆一百倍,厨房里的甘婶也没他这么八股又爱碎念。”
尹水浒顺势于她的身侧坐下,很习惯她的懒洋洋,微笑将软软倚过来的她给纳入怀中。“因为这孩子太喜欢你了。”
因为知晓东宝这些年的努力,知道他为了尚姗肯拚到什么程度,尹水浒了解地说道:“他就怕你这位少奶奶失宠,才会这般想东又想西。”
“真受不了。”以东宝绝对会大念特念的姿态,尚姗不只是单脚,这会儿已经整个人都在凭栏的长板椅上,抱着她朝思暮想的小酒坛,半倒在身后人的怀中,忍不住轻啐:“好好一个男孩子,净想这些婆妈事!”
并不是不明白东宝的心态,但被念的人是她,她可受不了这些婆妈叨念。
“你想办法多找点事给他做,别让他空下来净找我麻烦。”遇上问题,尚姗不曲回,都是直接对症下药。
“他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尹水浒拥着她,持平论道:“从你怀孕后,这育儿园很多事都靠他跑腿张罗。”
“那就是不够忙!”尚姗不用想也能找出症结点。
“我考虑让他到酒庄去待一阵子,以后可以多帮着我一些。”
这事尹水浒已有打算。
“非常好!”尚姗极肯定这安排,忍不住用后脑勺顶了顶他的胸骨,闷声道:“你这阵子忙到都瘦了,快嗑着我了。”
“你才是。”尹水浒圈了下她的手骨,心里微疼。
一直没人先说出口,但尹水浒全看在眼里。
他从没想要求过她什么,能留住她、守着她,他其实已经心满意足,可她,从成亲后就一直压抑着那风一般的性子,专心照顾那些无父无母的弃儿们,不但酒少喝了,也不再穿着男装四处去玩,很多的很多,为的就是不想落他的面子。